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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姜玉弩细心给有生以来初次造访破落街的客人们指路。
除了像雷斯丹尼尔他们这样仔细看过姜玉弩资料的老师，知道她在学生登记信息里的具体家庭住址以外，像周禁雪和谢什，他们便只知道姜玉弩家在夏特城，却不知道具体是在夏特的哪一片区域。
当然他们也绝对料想不到，是这样的一片区域。
“破落街”从名字上就透露出贫穷，听着像个“三不管”地带。
谢少爷站在破落街的街道口发了片刻呆，他穿了身很精致的小礼服，还提着一个精致礼盒，看着就跟破落街的整体画风格格不入。
他对姜玉弩道：“老实说，如果不是你邀请我来到这里，我会以为自己接下来要遭到绑架拐卖。”
乔伊森和姜玉弩一块等候在街口“迎宾”，听了这话马上反驳：“你想得美！”
乔伊森说着，目光掠过了周禁雪，想要迅速找一个“更值得绑”的目标，他知道周学姐和姜玉弩的关系很好，不过这种玩笑由他一个男孩开在女孩身上不合适，所以他的视线继续往旁边转，迅速锁定了新目标：“如果真要绑架拐卖谁，那首选目标也应该是雷老师！”
才在街口下了悬浮车的雷斯丹尼尔：“？”
现在是夏天，雷老师惯常的长风衣和长大衣穿着都很不合时宜，不过他还是穿了制式规整的衬衫和长裤，在符合天气的同时，尽可能展现出了秩序和风度。
风度翩翩的男教师很不可思议地问：“谁要绑架拐卖我？”
姜玉弩快速接话：“我。”
白发小姑娘冲她的老师“邪恶”笑了一下：“老师，你已经登上了贼船，来到了特别险恶的地方，可能马上就要被拐卖啦！”
乔伊森虽然把目标锁定在了雷斯丹尼尔，但实际上，他在雷斯丹尼尔面前还远没有达到“放肆妄为”的地步。雷斯丹尼尔多带了乔伊森一个学期，红发男孩上这位男教师的课的时间要比姜玉弩更多，他对他的敬畏之心也就持有更重。
姜玉弩知道乔伊森“点人”完后又不敢接话，她笑眯眯续做出险恶发言。
雷斯丹尼尔手里也提着一个袋子，大概是访问礼，他边走向姜玉弩和乔伊森边问：“那请问姜萝卜同学，你准备把我卖去哪？”
雷斯丹尼尔很好脾气地顺着学生的话开玩笑，他说：“能看在师生情谊的份上，为我筛选一下买方，或者直接提前让我看看买方信息吗？”
姜玉弩说：“那不行，雷老师这样一表人材的青年才俊，得竞价拍卖，买方不准提前内定。”
雷斯丹尼尔哭笑不得：“那看来我的身价还挺高，我该谢谢夸奖吗？”
“你可以。”白发小姑娘一口笃定，“等到时候出现竞价最高的，老师你就假意被买走，钱款一到账，我再把你偷回来，最后收益六四开。”
“……”
仪表堂堂的男教师停下了步伐，不得不重新审慎观察了自己的学生一轮。
以破落街那属实“民风淳朴”的街道为背景，姜玉弩双手叉腰，站在街道口，她的白发都仿佛被后方街景镀上了一层滤镜，衬托着她脸上笑眯眯的表情，配合她过于熟练的话语，让她看起来非常有……未来干大坏事的潜质。
“……”雷斯丹尼尔思前想后，他谨慎又客观地说，“姜萝卜，如果换做是十年……不，五年后的你站在这里，然后这么跟我说话，老师可能会怀疑，你已经去这么干过了。”
在旁边听了半天的谢少爷冷冰冰奉上一句：“还是专业干仙人跳。”
姜玉弩笑容都不曾垮一秒，她扭头看向谢什：“哎呀，少爷原来知道仙人跳？”
谢什看上去有一句“我只是家里有钱，不是我自己纯傻”在嘴边，又被他碍于某种做客礼节硬生生吞回去了。
“这么热闹啊？”从街道口的另一头传来了爽朗的招呼声，木蒂莎提着一只体积可观的箱子，从街道另一侧走来，“你们是准备都先堵在街口叙旧，然后再往街道里面走么？”
木蒂莎的表情似乎觉得众人堵在路口的样子很有意思。
招待客人的常规流程这才继续推进——乔伊森负责把已经到来的访客领至破落街深处，带到乔家小楼，姜玉弩则继续停留在街道口，等候名单上的其他宾客。
主要破落街那窄小的街道口也有点难找，只有在他们这样的常驻民眼里，它才显得很富有特色。
周禁雪家的专车把她送来附近，学姐想要提前一点路段下车，再步行走到姜玉弩给的地址来，结果她家司机对这一块区域也不熟，悬浮车绕了一圈，直接掠过破落街的上空。
“学姐。”姜玉弩眼尖发觉一辆飞车掠过，她感觉车型很像周禁雪给她描述的模样，马上给学姐打电话，“你是不是刚才从我头上过去了？”
周禁雪正端坐在后排座位中央，闻声挪动到了窗旁，低头往下看——果然看见地面上有一个醒目的“小白毛”。
姜玉弩站在破落街街口当活路标，比任何招牌指示牌都管用。
找准小白毛，周禁雪家的车从空行轨道上下来，又没在破落街逼仄的街道口找到合适停靠点，于是，低调的加长悬浮车停在了街对面。
“还好有你在这里接。”周禁雪下车后说，“我看见定位就在这里，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准确的街道入口。”
“说明你正缺一个我这样的领路人。”姜玉弩一本正经道。
乔伊森也正把雷斯丹尼尔一行三人领到78号小楼门口，谢什打量了一眼感觉还没有他家会客厅大的建筑，没有发表任何不必要的评论，木蒂莎则对于小楼对面的房子很好奇。
“对面这栋没有住人么？”木蒂莎说。
乔伊森嘴快，不假思索道：“那是小姜之前的地盘。”
雷斯丹尼尔在心里品了一下“地盘”这个说法，直觉有古怪，他说：“姜萝卜的地盘？那这边能不能也带我们参观一下？”
乔伊森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似乎太多话了：“这个呀，这个得等地盘的主人回来，我说了可不算。”
私心里，乔伊森觉得对面不是外人轻易可以涉足的地盘。但对于“外人”的具体判断，又得交给姜玉弩本人来做权衡，他说了确实不算。
谢什也把这栋对面楼房看了两眼，感觉它外形比不上自家仓库，他有点疑惑姜玉弩拿这地方当什么地盘？野性儿童的秘密基地？
但当然，谢少爷嘴上还是一个字都没多说。
他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的嘴，今天是来参加庆祝会的，他要避免多说多错。有个小白毛暑假一过完，就要直奔第二大区，下次再见面也不一定什么时候，谢什还是比较想要留下一个好印象给对方。
嘴毒者自我克制，心思细腻者没有抓着缺决定权的小男孩继续深究，率先提起了这个话题的“地母”型老师也是敏锐又包容的人，见此情景，没有追问。
夜色降临，暮色四合。
位于破落街深处的乔家小楼罕见挤满了人，让这栋小楼达到了有史以来的“人声鼎沸”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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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的门窗都不得不打开，好让夏夜的晚风吹拂进来，促进屋内空气流动。
这可能是在场相当一部分人参与过的最简易的庆祝会。乔家的餐桌在多人用餐的情形下，显得有点窄小不够用了，容纳不下这么多客人同时上桌用餐，姜玉弩便主动示范了一种别致的“移动式进餐”——人端着碗，绕桌走，不设固定座位，想吃哪边的食物，便捧着碗过去夹。
像吃流水席，又像吃家庭版自助餐。
这种吃饭法可以说是太过不讲究了。
又因为主人家带头不讲究，庆祝会的主人就是这么随意，所以当周禁雪和谢什也试着端起碗，尝试了下绕桌用餐，一项以礼仪修养出名的周学姐忍不住说：“这样真的还挺……方便的。”
谢少爷说：“除了在这里，我难以想象我会在其他任何地方像这样吃饭。”
乔伊森在谢什的背后幽幽闪现，问：“少爷，那你吃的还满意吗？”
红发男孩的双手上还残余着零星水珠，身上带着一股从厨房里带出的烟火气。
姜玉弩也从厨房门边探出了头，但身子还在厨房内——她去帮忙现切了些要下进汤锅的鲜煮菜。
并且之前，所有客人都看到了这对兄妹是如何帮忙下厨，如何娴熟打理备菜的。
姜玉弩和乔伊森能进厨房这事让老师们都大跌眼镜，晚了一点赶来的卢西茜老师正撞上兄妹俩切菜，在厨房边看了半天两人的刀功，啧啧称奇。
谢什自以为很低调，又其实很显眼地看了一眼姜玉弩，他说：“……挺满意的，我是说很满意，这样吃很好。”
姜玉弩觉得自己听到了得体的回答，她很满意地一点头，这才把脑袋从厨房门边上缩回去了。
谢什紧绷的肩膀不自觉放松了一点。
老师们心照不宣交换目光，卢西茜碰了下雷斯丹尼尔的肩膀，木蒂莎轻轻挑眉。
雷斯丹尼尔装什么都没看见。
——姜萝卜同学还要继续往上走，还要去更广阔的天地。
有些少年心事就跟追不上风的蒲公英一样，它是被这阵风吹绽放的，当它无法往前追，也会在这阵风里又消散。
第142章
“祝我们大家都有光明美好的未来！”
庆祝会抵达尾声，姜玉弩手捧玻璃杯，里面装着鲜榨果汁，让她像敬酒一样地举起来。
明明今晚没有任何饮品包含酒精，但可能是屋子里人多，加上汤锅热气腾腾，给她的脸上熏染上了两团薄红，让小姑娘看起来有种仿佛喝了酒的错觉。
“应该是我们祝福你。”周禁雪微微侧身，让一阵从窗口吹入的风正好能吹到姜玉弩的脸上。她坐的位置正好挨着窗。
可惜夏夜的晚风也较为温柔，无法给人提神醒脑。
姜玉弩带着快活的笑容，玻璃杯在她手中轻轻摇晃，她笑眯眯接着道：“我祝福大家也可以呀，因为我这一阶段的目标已经达成了。”
小姑娘很慷慨地说：“现在可以把祝福转移给大家。”
顺利通过升学考试，还顺利录到了在志愿范围内的高级学校，姜玉弩对于现阶段的成果，已经不能更满意了。
雷斯丹尼尔怕她再晃一会把杯子晃翻了，他不动声色抬起手臂，先稳定了姜玉弩的小臂，再把杯子从她手里丝滑移走。
“不喝就别端在手里晃。”雷斯丹尼尔说。
男教师的动作和轻柔教训都无比自然，让不远处的戴丝阿姨侧目。这位红头发的女士在这一刻忽然更加清楚明白：为什么姜玉弩会觉得这位男老师像她在学校的“另一个妈妈”了。
……还真有点像。
“我的手很稳。”姜玉弩说，“不会把饮料晃出来。”
话是这么说，小姑娘也没有重新伸手去端杯子，还是比较听话老实。
晚到的卢西茜坐在餐桌对面逗她：“现阶段的目标达成了，那你上高级学校后就没有新目标了吗？不需要留着祝福，继续去促成下一阶段的目标？”
所有人目光都转向姜玉弩，想看看她会怎么回答。
姜玉弩气定神闲。
“下一阶段的目标当然有啊。”姜玉弩轻快地说，“但那已经是下一阶段的事，我会在下个阶段开始时再想方设法地去完成，不需要跟大家提前做祝福预支。”
并且实际来说，姜玉弩是那种她要做的事就算没有他人祝福，只要她想，她便一定会想方设法去达成的人。在没有他人祝福和看好的前提下，她就是她自己的头号支持者。
当然这样的话不适合放在当前场合来说，这里都是真诚且真心支持了她一整年的人。白发小姑娘无人支持时也可以自立自强，有人支持时，当然也珍惜愿意支持她的人。
“我的阶段目标达成了。”姜玉弩很卖乖地说，“等到下一阶段开始，如果需要，我会立马再跟大家讨要鼓励的。”
“瞧瞧。”木蒂莎说，“好自信的话——如果需要。”
富有“地母”气质的老师话音带笑，明显没觉得学生像这样自信有什么不好。
姜玉弩大言不惭：“万一之后我也会十分好运，不需要大家操心，就什么事情都做到做好了呢。”
戴丝阿姨说：“那你还是很难不让人操心的。”
一时间众人都笑起来。
没有谁比监护人本人，来说这话显得更具有说服力。
庆祝会彻底结束时，姜玉弩和乔伊森又负责把宾客们送回街口。
才刚走出78号小楼的大门，周禁雪看了看对面的小楼。学姐把之前大家都有疑问的话题又捡起来：“对面这栋楼是空房吗？”
谢什也道：“你哥之前说，这里是你的秘密基地？”
“唔。”
姜玉弩轻微晃了一下脑袋，像她今晚真的喝了什么会使人微醺的饮料，需要在晚风里晃晃头来清醒。
“你们想看一眼么？”她说，“这是我之前待过一阵的地方。”
周禁雪和谢什都不太能领会这个“待过一阵”的意思，他们一直以为姜玉弩和乔家母子就是一家人，姜玉弩虽然姓氏跟乔伊森不一样，但侄女和姨妈姓氏不同也正常。
雷斯丹尼尔目光轻轻闪烁，他已经若有所思。
姜玉弩之前对着乔伊森和戴丝阿姨都能大方展示对面小楼，颇有点“狗不嫌家贫”的气势，她也真心觉得它没什么不能示人。因此当以周禁雪为首的客人点了头，木蒂莎老师也委婉表示不介意的话她也想看后，姜玉弩大大方方上前，一把拉开对面小楼的大门——
“大家往后退一点。”乔伊森适时地指挥。
谢少爷一开始还不明白这句提醒的必要性，但紧随其后，他金贵敏感的鼻子迅速在扑面细小扬尘里瘙痒起来。
并打了个很有损形象的喷嚏：“啊嚏！”
其他人都已经退到了灰尘侵扰距离之外。
“……这是针对我的暗器？”谢少爷捂着鼻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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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不肯及时相信我的代价。”乔伊森犀利地说。
但一转眼，谢什就没有心情和红发男孩斗嘴了。
谢少爷捂着鼻子，看着面前打开了大门的房屋发呆。
比之前觉得“看起来不如他家仓库”的评论还要更糟，老实说，谢什发自内心地觉得，眼前的房子都不配给他当垃圾废品回收处。
它不止惊人的破败，还惊人的空荡。
“它在一年前的状态要更好点。”姜玉弩对着房子内部左看右看，她没觉得什么不好意思，但对于它的卖相还是流露出了一丝心虚，“最近确实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所以看着有点惨烈。”
“太好了。”谢什说。
姜玉弩：“嗯？”
谢什放下自己捂着鼻子的手，他似乎想要深吸一口气，又很快意识到这样容易大吸一口灰。
“……我真怕你对我们说一句，看，这个房子是不是很不错？”谢少爷语气尽量自然，跟平常斗嘴调侃一样地说。
姜玉弩笑起来：“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有的。”
她语气轻松。
然而白发小姑娘轻松的模样落在几名成年人的眼里，反而愈加让他们沉默——有对“秘密基地”的环境条件不太好的自知之明，但又之前在这疑似待过一阵，那么，姜玉弩之前到底在过什么样的日子？
为什么？
几道疑问视线转向乔戴丝，红头发的女士明显而无声地叹出一口气。
她用轻微耸了下肩膀的动作表示：这事说来话长。
几位成年人没有当着孩子在场的情形下多问。
来做客的孩子又恰好都是像周禁雪和谢什这样懂“审时度势”的人，他们也什么都没多说。
对于姜玉弩“秘密基地”的查看很草率，众人甚至没有进去详细参观——对这种地方，光是站在门口看一眼外观和一楼内部大概，也足够推断出整体了。
姜玉弩简单介绍过她短暂落脚过的地方，所有师生亲友尽量态度自然，没有流露出过多异样情绪，但是某种针对白发小姑娘的隐形怜爱值在急速攀升。
“以后你会有更好的秘密基地。”木蒂莎的手掌轻柔掠过了姜玉弩的头发，“老师说的，你知道原始部落女酋长的话一向很灵验。”
姜玉弩认真想了想：“在第二大区买房的话，我可能还是很难买得起。”
“……”卢西茜毫不客气从斜后方伸出长胳膊，在小姑娘额头上一弹，“莎莎老师在跟你走心，结果你在走账，你这个实际的小财迷。”
姜玉弩“嘿嘿”笑。
“算了。”雷斯丹尼尔说。
看完了“秘密基地”，姜玉弩和乔伊森已经把宾客们又送回到破落街的路口，远处的空行轨道上有各式载具的车灯远远投过来，像在夏特城夜空上方亮起的鱼眼睛。
载具“鱼群”里有几尾精准向着破落街的街口游来——是来接宾客们归家的专车。
雷斯丹尼尔站在街口，下行专车的车灯擦过了他的发梢，他看着姜玉弩。
“是个小财迷，为人处事实际一点也好。”他说，“这样至少看起来，不太容易到了第二大区后上当受骗。”
姜玉弩从雷斯丹尼尔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矛盾的担心——觉得她往上走更好的是他，怕她到了前排大区后遭遇各种麻烦不顺的也是他。
但不管雷老师的心态能否“矛盾统一”，时间都在继续往前。
庆祝会结束，很快，暑假也迎来了尾声。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暑假将要结束的某一天，乔戴丝忽然对小姑娘这么说。
她把姜玉弩左看右看，还抬手在姜玉弩的发顶和自己身上比划。
姜玉弩在此期间，自己动了动胳膊和腿，说：“还好吧？有吗？”
乔戴丝手动丈量了一下，接着她确定地告诉姜玉弩：“有。”
红发女士的目光又扫过姜玉弩的袖口和裤脚：“而且暑假前给你买的新衣服也又变紧了——你自己没有感觉吗？”
姜玉弩诚实道：“没有。”
成长期长高这种事情，对于本人来说就是好像发生得不知不觉，得靠身边人忽然惊觉变化，过来提醒，尔后自己才能够发现。
发育期的小孩，一个暑假就蹿高一截也不罕见。
再加上姜玉弩日常便装爱穿宽松休闲款，她暑假前买的衣服都宽大到像大了半码，在她又长高一截后，衣服反而从宽大变得合身。又因为还不至于说一抬胳膊就袖子短，一伸腿就露一段小腿，所以姜玉弩也还没立即察觉衣服的变化。
“得给你再买两身新衣服了。”戴丝阿姨说，“不然真怕你到新学校不出两个月，就发现所有的衣服裤子都变九分长，甚至是八分长了。”
第143章
姜玉弩说：“哪里有那么夸张。”
她感觉自己衣服不用买这么勤快，之前选择买宽松款式，未必没有觉得宽松款能穿的时间更久一点，可以降低衣服购买频率的意图在。
结果谁能想到她成长速度惊人，竟然才过了两个月左右，暑假前买的衣服就又有不合身的风险了。
“要不这次直接买大两个码吧。”
白发小姑娘思前想后，试着这样跟戴丝阿姨提议。
她跃跃欲试道：“这样，衣服能穿的时间应该更久些，上学期间不用再买了。”
然而乔戴丝并没有立马答应她，只是拿意义不明的眼光来回打量了她一轮。
姜玉弩奇怪道：“怎么了，戴丝阿姨？”
乔戴丝伸出细长的手指，在姜玉弩的额头上点一点：“人是长高长大了，但是你对自己的形象好像还是蛮不在乎，没有一点要因为人长大而爱打扮的意思。”
一般来说，儿童在成长为青少年后会开始对自身形象感到在意，并且在青春期，对于外形的关注度可能会达到一个小高峰。关于“美”的意识会在这一阶段启蒙并快速增长。
这一点不分男女。
至少在当下的时代不分。
“你知道吗？”戴丝阿姨分享地对姜玉弩说，“乔伊森前几天都对他的开学新装有了想法，忸忸怩怩地跑过来，问我能不能在开学前让他去重新理发，然后买他看上的一件黑色印花卫衣。”
姜玉弩眼睛一亮：“那很好啊，黑卫衣和他的红头发很搭配，也许下学期在学校里，会开始有人觉得他是个红发小酷哥。”
乔戴丝就又拿神秘的目光看了姜玉弩一会。
“你看。”红发女士说，“你挺会欣赏别人，还会点评你哥的头发跟穿搭了——但是你自己呢？”
显而易见，白发小姑娘并非压根还不存在审美启蒙，只是她真的不太在乎自身。
“比起打扮自己，我更喜欢欣赏打扮别人。”姜玉弩笑眯眯地说，“而且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嘛。我保持舒适，简单，不影响行动，同时这世界上还存在大把喜欢打扮，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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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需要来自他人的欣赏肯定的人。”
白发小姑娘竖起食指，指尖弯向自身。
“我来专门负责欣赏这些人。”她言之凿凿道。
乔戴丝感觉她在说歪理，但仔细一想，又感觉姜玉弩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最后只好叹一口气，在明显还不爱打扮的小姑娘面前妥协：“好吧。”
戴丝阿姨极有可能也是那种喜欢打扮欣赏别人的人，但是她的乐趣还没办法在姜玉弩身上施展。
她退而求其次：“买宽松款衣服可以，但大两个码不行。”
宽松过了头，就很容易显得拖沓甚至邋遢。姜玉弩再怎么说，马上也将去第二大区上学了，乔戴丝是不会让她以一个过分糟糕的形象首次亮相在第二大区的。
暑假快要结束时，乔戴丝给姜玉弩和乔伊森都买了衣服，还带他们两个都去理了头发。
乔伊森如愿获得了新发型，让个子长高了些的他看上去也更像个少年，而非之前的纯粹小男孩模样了。
姜玉弩本来觉得她不需要新发型，可是她被戴丝阿姨和乔伊森同时按住，让她坐在了理发店的座椅上。
“至少修一修。”乔戴丝说。
“而且你不是喜欢中发到肩的长度？”乔伊森更加了解姜玉弩的日常喜好，提出很有实用性的建议，“给你修一下，你开学后至少有两三个月都不用管它，长长了就扎起来，辫子也不会太长，很方便的。”
姜玉弩被说服了。
这是夏特城内最好的一家理发店，理发师是个看不出具体年轻的青年，打扮得很符合时下潮流人士模样。
“剪好了再出门上学，确实会更方便。”理发师边给姜玉弩剪头发边笑着说，“在前排星区，人工服务费可是很贵的。”
姜玉弩好奇道：“那他们平常怎么理发呢？”
理发师据说曾经到前排星区去进修过手艺，他对那里还留存着一些生活回忆：“家境优渥的学生，当然就不在乎那点人工费，可以尽情走进打着高级人工服务招牌的店铺。至于经济条件普通一些，或者不想在外形打理上花太多钱的学生，就可以去选择自助机器人代剪——不过机器人也根据等级收费，最好的自助机器人，价格能赶得上一次高级人工费了。”
说起当年回忆，理发师的语气颇为怀念。这人最高也只到过第三大区，他还不清楚姜玉弩要去的第二大区具体是什么情形。
“不过可以想象。”乔伊森在边上接话，“肯定是大区越靠前，各种服务收费越贵。”
“那是当然。”理发师笑了，同时手上动作熟稔利落，给姜玉弩的白发发尾修剪出层次。
姜玉弩的日常发型很固定——要么随意披散，要么找手边的皮筋发绳之类的东西把头发一扎。
当理发师为她精心修剪好了发尾，长及肩膀的白发在她肩头上拂过，看起来有一种既自然又野生的率性感。她轻轻摇晃脑袋，白色发丝松散，像某种白色长毛的小野兽轻轻抖了抖毛。
理发师也觉得这小姑娘莫名其妙有点野，他怕自己打理的造型没能让顾客以及顾客家属满意，马上找了根头绳，要替小姑娘把头发扎起来试试。
按着一般情况来说：“把头发扎起来，小姑娘应该会看起来更文静一些……吧？”
理发师扎着扎着，语气渐渐不确定起来。
因为他猛然间发现——怎么有小姑娘把头发扎起来后，反而看着更野了？ ！
披发时白色发丝垂落在姜玉弩脸颊两侧，反倒是更加柔和了她的轮廓，等把头发扎起，她的五官和轮廓更为清晰地露出来，能让人毫无遮挡地第一时间看到她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姜玉弩毫无疑问长得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是好看。她在一年多以前刚来夏特时，有点过分瘦削和矮小了，这种几乎营养不良的状态使她那时的五官并不凸显，然而到今年暑假末尾，她已经比去年长高了接近13公分，体重也拔升一截，四肢都有了更加紧实的一层薄薄肌肉覆盖。
这样的体重及身高变化让她逐步骨肉匀停，五官也终于能看出本来面貌——她长得很标致，笑起来时眼尾会弯起来，故意装乖时则眼睛变得很圆。
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盯着姜玉弩的眼睛看，会感觉她的心里装着一整个野生而自由的世界。
她用这双承载着整个野生世界的眼睛观察外界，还有正在快速成长的矫健身体可以去探索外界。
“猎豹”。
理发师青年的心里忽然浮现出这样一个单词。
但很快，青年觉得用这种原始猛兽来形容似乎也不够贴切。
姜玉弩可不知道给她剪头发的人短短数分钟内，都想了些什么，她只感觉给她扎起来头发后，旁边的青年好像短暂怔住了。
“扎好了吗？”她主动问，“还是说，我这样子有点奇怪？”
“……没有。”理发师青年回过神，迅速否认了“奇怪”的说法，他只说，“你这样很好——给你的家人们看看？”
姜玉弩顶着修剪打理过的发型从软椅上起身，走到一旁的休息区去给乔伊森和戴丝阿姨看。
乔伊森和乔戴丝早对姜玉弩身上那种若隐若现的“野性气质”习以为常了，他们只会眼前一亮，然后直白夸赞：“好看！”
红发男孩还补了一句：“你现在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厉害了。”
姜玉弩：“？”
姜玉弩感到迷惑。
“厉害与否，还能和外形长相挂钩吗？”她说。
戴丝阿姨的评价则更加精准些，她说：“可能是因为看起来更干练利落了。”
走出这家理发店，它坐落在夏特城最好的一片繁华商业区，区域内有多块悬浮广告大屏。其中一块屏幕上，正在播报顶级高级异能学校的官方广告。
“也就只有上三区学校会把广告打到我们这么远的地方来了。”乔伊森抬头看了眼广告屏，然后一拉姜玉弩胳膊，“你瞧，如果你也穿一身人家那种制式规整，而且一看料子就特别贵的作战制服，你肯定看起来和他们一样，能变成那种第一眼就很高级的精英。”
姜玉弩抬头跟着一看，发现屏幕广告里的是一所“熟校”——给她留下了不浅印象，且完全没进入她志愿目标的杜玛学院。
杜玛学院的作战制服是统一的黑色制服，剪裁相当妥帖，内在的里服面料贴身，完美包裹高级生们久经锻炼的紧实身体，最大化减少对战场行动的妨碍，外面的制式外套又廓形板正，面料挺括，把高级生们一个个衬得肩膀平整，腹平腿长。
姜玉弩的视线在广告里的杜玛学院高级生里转了两圈，感觉她唯一能称得上“眼熟”的杜玛学生没在这支广告中出现。
她有点尖刻的点评：“他们的制服在讲究作战实用性的同时，也太注重美观性了，让他们看起来有点不像要去实战。”
乔伊森不懂就问：“那他们像要去干什么？”
姜玉弩思考两秒：“……像礼仪队？”
第144章
姜玉弩很快还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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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发现，在所有会向靠后星区投放广告的上三区学校里，似乎并不包含她自己将要升入的黄金乌列学院。
这是暑假最后一周，她东奔西走采购开学用品，顺便观察了各个商业区的广告屏后得出的结论。
“是因为我要去的学校比较穷吗？”姜玉弩发问的神色十分诚恳，她很有逻辑地思考，“因为学校真的财政常年赤字，所以也没有宣传经费。”
被姜玉弩询问的人是雷斯丹尼尔。
雷老师正在陪小姑娘办理个人终端升级，这项业务不能由未成年人独自办理，需要有成年人陪同。
原本应当是乔戴丝来陪姜玉弩做这件事，只是红发女士再如何想多陪陪姜玉弩，抓紧珍惜在她离家报到前的每一分相处时间，乔戴丝毕竟还要上班，只在工作日的晚上和周末有空暇，而姜玉弩又不想把戴丝阿姨的休息时间全占满。
正巧，雷斯丹尼尔既是一名成年人，又还在跟着学生一块放暑假。
卢西茜都已经召集恩格校队成员，为了新学期的又一轮联校比拼开始假期集训了，木蒂莎则作为恩格的土元素教师代表，被请去了第七大区教育管理中心开区级大会。
雷老师不仅是名放暑假的成年人，还是名空闲的成年人。
并且很乐意来带姜玉弩。
姜玉弩的个人终端要从基础款升级为中级款，不然她的终端型号可能会与前排星区的诸多闸机不匹配，信号端口也会在跨大区后变得不稳定。
姜玉弩是在把个人终端从手腕上拆解下来，交给了升级处的服务人员后才跟老师闲聊。
雷斯丹尼尔说：“一般说来，前排星区的学校在后排星区投放广告，除了有那么微乎其微的一点招生因素在，更多的，其实只是为了展示。”
姜玉弩：“展示？”
“展示他们雄厚的资本，展示他们精致的校园，展示他们与后排星区学校近乎天壤之别的一切。”雷斯丹尼尔淡淡道。他目光落在技术服务人员的动作上，把对方的升级操作看得很仔细。
姜玉弩还是不懂，白发小姑娘脸上流露出愈发迷惑的神情。
“展示这些，有什么用呢？”她说。
“为了让我们更加清楚和他们的差距。”雷斯丹尼尔说。
技术服务人员这时接话道：“就好像最新款的高级个人终端，如果没有大力宣传，没铺天盖地去打广告，那么，即使有人花重金购入了最新款设备，周围人也不一定认识这就是最新款。”
姜玉弩眨了下眼睛：“不认识或者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
技术服务人员笑起来：“小姑娘，如果周围人都不认识你的东西有多高级，怎么体现你这个持有者的优越？”
将“上流生活”大肆宣扬给下层群众，让下层群众明白什么样的物品才是上等，什么样的生活才是“上流”，从而使上位者保持自身的阶级优越，是做这类宣传的重要目的之一。
简单说来即是：让你看看我有而你没有的东西，你的羡慕嫉妒或憎恨，都将成为我优越感的构成部分。
“先让人认识优越，接着才能体现优越。”雷斯丹尼尔平静道。
姜玉弩略微歪头，她消化了片刻这番话。
她说：“那反过来，如果一开始就不认同或者没经历过这套规则，是不是天然就身处在这套规则体系外，可以不受到它的拘束？”
雷老师没有回答，但技术人员继续先一步笑道：“这样的观点很理想，但是，你只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想要不进入规则体系是很难的。”
姜玉弩的个人终端已经被升级好了，从内置芯片到外观都焕然一新。
升级好的新终端被技术人员双手托着呈递到她面前。
雷斯丹尼尔取过腕带终端，替姜玉弩戴上，顺便调节松紧，让固定扣扣在最得当的位置，还问姜玉弩：“影响活动么？你转动手腕试试。”
姜玉弩把手腕转了转：“完全不影响。”
她毫不吝啬夸赞：“老师戴得超级完美！”
男教师的唇角往上挑，很温和浅淡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