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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薨逝 ·
自打那日进了宫, 苏宜思就没再出去，她日日守在了卫景身侧，亲手服侍他吃药用饭。
卫景一眼不错地盯着苏宜思, 生怕一闭眼这一切就变成了一个梦，生怕面前的小丫头又不见了。只可惜他身子不好, 清醒的时候少, 昏迷的时候多。
太医本以为卫景病重，没得救了，可在几日后, 却发现他的病好了些。
这一日，卫景精神头不错，吃过药，他没睡，而是盯着面前的苏宜思看了起来。
他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她了，没想到竟还能再见，而且她还年轻，往后尚有几十年的寿命。
“你何时知晓了从前的事？”卫景问。
苏宜思拿起来帕子给他擦了擦手, 道：“那日从宫里离开，我便昏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就到了漠北。”
“怪不得我一直没找到你……”
多年没有明白过来的事情，卫景终于明白了。
苏宜思吸了吸鼻子：“干嘛一直找我，忘了我不好么。”
听到这话，卫景嘴角牵起来一抹笑，抬起来手，想要摸一摸面前小姑娘的头。手伸到一半, 又缩了回去。
“这些事情怎么可能说忘就能忘了呢……”
苏宜思眼角瞥到了卫景放下的手，咬了咬唇, 憋住了眼泪。抓住那一只苍老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头上。
“你不是最喜欢摸我的头发吗，可是嫌弃我两日没洗头了？”
卫景揉了揉她的头发，沉声道：“傻丫头。”
苏宜思瓮声瓮气地说：“再傻也没你傻。”
等一个人等那么多年，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听到这话，卫景又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过，这回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笑，那笑容很是温和。
这么温馨的场景，苏宜思却一丝都笑不出来，她张了张口，感觉嗓子眼儿也似卡到了一般，生疼。她索性也没再说什么，趴在了卫景身上，抬手抱住了他，眼泪流进了明黄色的被褥之中。
太医说，他没有多少时光了。
可他们才刚刚相见。
想到这里，苏宜思抱得更紧了些，头也埋得更深了。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屋里也明亮了许多，只是，那阳光是斜射进来的。照在被褥上时，一半是阳光，一半是阴影。
年轻时的卫景便是一个聪明人，如今老了，做了大半辈子的皇帝，更是能看透人心。他如何看不出来小丫头的情绪，只是，如今的他给不了她任何的承诺了。
虽她来得迟，可终归还是来了，这几日便是上天给他的恩赐，他已经了无遗憾。
平安侯府的四姑娘入宫之后就一直没回去，外头早已经有了流言蜚语，有人说她去伺候老皇帝了，也有人说她要嫁给太子了。
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苏显武想要的。他等了大半辈子才等到去漠北的机会，这一次他一定会走。而在京城这么多年，早已经看遍了世间冷暖，他也要把女儿带走。
这个京城是一个吃人的地方，他要让女儿去一个自由广阔的天地。
杨氏自然也是心疼不已。
等了几日，宫里终于同意了让杨氏入宫见女儿。
“我身子已经大好了，你已经几日没回家了，今日便随你母亲回去吧。”卫景道。
苏宜思拿着汤匙的手一顿，又恢复如常，吹了吹勺子中的药汁，递到了卫景唇边。许久，她都没有回应卫景，像是没听到刚刚的话一般。
等用完药，卫景问：“你可喜欢漠北？”
苏宜思想也不想，答道：“不喜欢。”
“可喜欢皇宫？”
“喜欢。”
“你想不想做这母仪天下的皇后？”
苏宜思怔了一下，看向了卫景。虽说这话是年老的卫景说出来的，可他就是他，他们是同一个人。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点了点头。
“那我把你许给太子可好？”
苏宜思震惊地看向了卫景。
卫景道：“太子是个好孩子，性情敦厚，若你嫁给他，往后他定会善待你。”
苏宜思抽了抽鼻子，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既委屈又难过，道：“谁要做皇后，我只想嫁给你。”
卫景笑了，抬手轻轻抹掉了苏宜思脸上的泪，沉声说：“又犯傻了。”
苏宜思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莫哭了，你母亲今日来了，一会儿瞧见你还以为你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
苏宜思拿出来帕子抹了抹眼泪，渐渐停止了哭泣。
“你随你母亲一起回去吧。”
苏宜思收起来帕子，收起来面前的药碗，道：“我哪里也不去。”说完，转身离开了。
晚上，苏宜思又过来了。
卫景睡得昏昏沉沉的，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女子，道：“你怎么没走？”
苏宜思在龙榻旁站了片刻，下一瞬，掀开被褥，躺到了卫景身侧。侧身对着他，抱住了他的胳膊，整个人靠在了他的身上。
卫景初时大惊，想要拒绝她，可当她真的靠过来时，却说不出拒绝的话了。他终究，还是不舍得推开她。
“睡吧。”
杨氏进了一趟宫，又回去了，女儿虽没随着她回来，一道旨意却是来了。
苏显武被封为了镇北侯。
这下好了，京城中关于苏宜思的传闻愈演愈烈，都说女儿要成为太子妃了。
苏显武听完妻子的话，心头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早就看出来了，皇上对他女儿与旁人不同。而如今，女儿也深陷其中。皇上可是比女儿大了三十多岁，与他年岁相当。
卫景真不是人！马上就要入土了，竟然还要染指他的女儿。得知女儿硬要留在宫里伺候卫景的那一刹那，他想提着剑去宫里砍了卫景。
时隔多年，苏显武再次骂了卫景。
他真是恨极了他。
然而，过了几日，当宫里传出来另一个消息时，他又疑惑了。
卫景竟然要在京城众多儿郎中给女儿挑选夫婿。
难道，是他误会了？
可若是误会，卫景为何要封他为镇北侯。
苏宜思本以为自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卫景当是明白才对。可没想到，卫景竟然宣了几个年轻的世家公子入宫，还安排了与她偶遇。
苏宜思气极，去找卫景。
“你到底是何意？”
卫景正半躺在窗边的塌前，听到这话，看向了她，笑着问：“你看中哪一个了？”
瞧他这模样，苏宜思忍住怒气，走过来，道：“太丑了，都没看上。”
“那过几日再换一批。”
“得比你好看才行，还得如你一般舍了命救我，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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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等我几十年，如你一般忠贞才行。不然还是算了吧。”
卫景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
苏宜思终于忍不住发了火：“卫景，我只要你，你别再把我推给旁人了。”说完，自己先哭了起来。
卫景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哭得不能自已的人，道：“小丫头，我快不行了，不能再陪着你了。可在这个世间，我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你让我放心可好？”
苏宜思红着眼眶道：“我什么都答应你，唯独这事儿不行。”
卫景还欲说什么，面前的小姑娘却站了起来，看向了窗外，道：“卫景，你口口声声说要给我找个好夫婿，那你为何突然来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的小花园？”
她刚刚就是在小花园见到的侯府公子。
卫景愣了一下，笑了，道：“罢了。”
这事儿还是交给太子吧。
他终还是无法看着她与旁的男子卿卿我我，即便是多瞧旁的男子一眼，心里也不舒服。
晚上，苏宜思依旧抱着卫景入睡。
卫景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昏睡的时候越来越长。
太医虽未明说，但那意思是让太子赶紧准备后事。
这晚，外头突然下起了雨，卫景难得有清醒的时候，两个人相拥而眠。
“小丫头，若有下辈子，我希望还能再遇到你。希望，生生世世与你在一起。”
许是外头雨声带来了寒意，苏宜思抱紧了卫景：“我也是。”
卫景抬手摸着苏宜思的头发。
苏宜思沉声道：“可我却不希望你遇到我。”
“傻丫头……等了你这么多年，我……甘之如饴。”
“只是……希望你下一次……早……早来一些……”
“可……好？”
“好！”
“我……想……娶……你……”
“我嫁你！”
卫景笑了，缓缓闭上了眼睛：“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梦里，是那一年秋天，他躲在树后，听到有个活泼的小姑娘在一直为他辩解。
文景帝驾崩了，苏宜思的心仿佛也跟着他走了。
那日，她死在了卫景怀中，卫景也是同样的心情吧。
苏宜思被接回了府中，不吃不喝，坐在窗边的榻上发呆。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吃些东西吧。”杨氏看着女儿的样子心痛不已。
“娘，我吃不下。”苏宜思看着窗外说道。
“先帝定然不想看到你这副模样。”杨氏抹着眼泪道。
苏宜思缓缓转过头，看向了杨氏。
是啊，他不想。
他想……
“娘，我想秀一件嫁衣，您帮我找丝线可好？”
先帝刚去，女儿就绣喜庆的嫁衣，这于理不合。可女儿终于不再那般死寂的模样，杨氏连忙应下了女儿。
熬了三天三夜，苏宜思满手是泡，她终于绣好了一件嫁衣。
卫景下葬那一日，苏宜思一袭红色嫁衣随他去了皇陵。她缓步迈上台阶，看着棺木，道：“卫景，我来嫁你了。”
62.大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