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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的人这才微抬首,手腕一抬,便将陈玉重重掼到了地上。
“啊——”后者惨叫一声,摔落泥地呕出一口血来。
“少庄主!”汶山五阴客顿时变了脸色,再度冲了过来。
青衣的人动也不动,盛宴无法,转腕一挥无刃刀迎向五人。
云萧自上而下冷睇陈玉:“江湖消息,再说一遍。”
方才那一掼下手极重,泥地上的人半晌爬不起身来,闻言不禁吓得一哆嗦。“有……有话好好说……”
云萧以只有两人可闻的低沉寒冽之声一字字问道:“清云宗主怎么了。”
陈玉脸上俱是后怕,微怯道:“左相文墨染因勾结惊云阁入了死牢,清云宗主出手救他触怒皇上,被软禁了……”抬头见青衣的人冷面一言不发,忙又道:“惊云阁出事江湖消息滞后了很多……但清云宗主被软禁的消息还是传了开来……”
“她身边的弟子呢?”
“弟子?”陈玉愣愣道:“具体如何我也不知……应……应该一起被软禁了……”
云萧面上霍然一片深茫。
洛阳……
目中繁复惘然,蓦然转身便走。
下一瞬,脚步一滞。
陈玉半趴在地上,手中的月牙小弩“啪”的一声掉入泥水中。
几步外的青衣人背对着他,左手反手握住了他射出的短箭。
云萧回目看他。
陈玉吓得面无人色,撑手往后倒爬。“你……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廷命官!”
云萧看着他:“先前你吐出的那一个‘蠢’字,我现在还你。”
陈玉还未听懂他话中之意,便见他手腕一转毫不留情地将手中短箭掷了回来,箭矢破空有声,“锵”的一声穿过陈玉的掌骨将其右手钉在了泥地上。
“啊——”后者又是一声惨叫,疼得哀嚎不止。
“大人!”一旁包围着茅屋的弓弩手满面不知所措。
“放……放箭!你们这群蠢货……汶山五阴客……五个废物……给本少爷杀了他们!”
下时一众弓弩手齐齐拉弓欲射。
茅屋里忧心张望的夫妇俩吓得立时缩回了屋中。
盛宴以一敌五,无暇分神,突闻弓矢弦声面色一凛。
下一刻,小院四周突然传出几声狼嚎,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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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名弓弩手只觉叫声犹在耳侧,回头一看,十数只体型丰伟的灰狼不知何时潜在了自己身后,正步步逼近。
不禁吓得惊叫出声,丢下弓矢就跑。
申屠烬揉着太阳穴从茅屋里走出来。“没想到一大清早,就惹来这样的仗势。”
汶山五阴客无愧为江湖中刀口噬血的高手,到此时面上反倒越加狰狞起来,出手狠辣无比,兵刃相交的同时袖中、腰中、发中、脚下,不时就有飞针短箭向盛宴射出。
盛宴手中无刃刀可随真气收放而变化,忽长忽短,忽薄忽重,用以回击制敌,手中状似无物,然劲风窜流不止,分毫不落五人下风。
如此斗过数个回合,刀钺相交之际,汶山阴客五人口中霍然各吐出一枚银针,直奔盛宴面门。
远处申屠烬原还有些头昏目眩,猛然见得,心神俱凛,一声急喝:“盛宴!”
云萧一跃而起,手中五枚银针同时射出,后发而先至,将他们口中吐出的毒针尽数打落。
盛宴嘴角微一扬,凝力振臂,将五人振退一步。
与此同时申屠烬、云萧一跃而至,青衣的人抬手又是五枚银针,奇准无比地射入五人气海穴。
汶山五阴客正欲再攻,忽觉丹田陡然一弱,而后气海骤乱,体内内力分筋过道地乱窜起来。
“啊!”竟皆发出惨叫,难以置信地跪倒在地。直感一身内力正不受控制地往外流泄窜出。
“我的武功……我的武功……”
盛宴看得分明,吐息一瞬收回了无刃刀,上前一步轻摇头道:“说好的无论生死,我三弟只是废了你们的武功,已然仁慈得很了。”
申屠烬出来之时分明见得盛宴以一对五,还赤手空拳,禁不住紧张地拉起他右手查看道:“我昨日喝多了出来的迟,你可有受伤?”
盛宴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抽回了右手,微微一笑:“我无事。二弟醉的人事不知,大哥怎会怪你。”
申屠烬手中落空,神色也是一怔。虽听出他在打趣自己昨日比酒又输一回,心下却又乱又窒,突然说不出话来。
“怎么?二弟莫不是又想抵赖?”
申屠烬看他一眼,目中闪过微光,苦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愿赌服输,你合该是兄长。”
檀衣的人仰首而笑。
习武之人破气海废武功时一身真气紊乱四窜极为痛苦。
盛宴转头看见青衣的人在汶山五阴客其中一人面前蹲了下来。
“三弟?”
云萧默然看着面前之人痛苦呻吟,而后突然伸手往其腹上一按,将射入气海穴的那枚银针用内力又吸了出来。转腕轻掷于地,起身便走:“他们已无还手之力,我们走吧。”
盛宴一惑,看见那趴在地上喘息不已的五阴客之一也是一脸莫名,庆幸之余伸手四处摸索自己的兵刃链剑。
虽不明白云萧为何独独放过此人,盛宴思忖之余也未多问,点了点头后与申屠烬一齐行于青衣人身后往外走。
经过陈玉身边时见其仍在哀嚎,三人皆当未见,施施然行出了此方茅屋小院。
离之已远,盛宴回头向小院前面的糜子地里掷了一块碎银。转目回头间看见被云萧放过的那一人踉跄着站起身摸索着去照顾其他四人。
蓦然想起这五人围攻时起初也只四人动手,第五人远远以链剑伺机偷袭相助,说话间也是先侧首以听。
檀衣之人喃了一声:“是个瞎子。”
……
午时,云萧与盛宴坐在天水郡一家客栈一楼用饭。
申屠烬宿醉头疼,往二楼房内先自歇息去了。
客栈外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先前陈玉提及江湖消息后,三弟对其下手似乎格外重了……”
盛宴与云萧相对而坐,青衣的人久久一言不发。
“三弟有心事?”
云萧看了他一眼,仍是默然。
檀衣的人便未再多问。
蓦然客栈门口行过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被石子绊倒摔在地上手里一个精致的木娃娃压在身下被磕得七零八落,当场号啕大哭。
旁边的妇人蹲下身来查看女娃,并无伤势,然而小女娃抱着散成一块块的木娃娃仍旧哭个不停,瘫坐在地怎么也劝不住。
小儿哭声嘹亮,引了一群人驻足围观指指点点。不少人上前劝慰亦不管用,客栈门口渐渐围满了人。
大堂内的盛宴微笑着轻轻摇头:“这顿饭吃不了清静了。”
云萧不知何时也抬了头,静静地望着门口那哭个不停的小女娃。
恍然间一双*微带水光,目中一片空茫却又盈了几分委屈的双眼自脑海中浮现。
手中好似还攥着他的冥颜珠不肯放。
此刻回想,竟似与这小女娃无异。
青衣的人眼神不自知地温柔起来,目中微一恍,极浅地笑了笑。
盛宴蓦然一怔,呆望于他。
云萧放下手中竹筷,忽然起身离桌往门口行去。
盛宴恍然回神,低头喝了一口酒,亦随他走了出去。
那妇人见两位公子走近还有几分奇怪,下一刻便见青衣的公子蹲下身来,捡起地上零落的木块试着拼了起来。
“这……谢谢这位公子……”
云萧并未应声,一一捡起散落的木块,有条不紊地将其恢复到小女娃之前抱在怀里的那个木娃娃。
围观之人见着暗暗称奇,面上皆扬起笑意。
那小女娃手里还抱着几块较大的木楔,云萧伸手向她来拿,她大大的、闪着泪花的眼睛凝在被云萧拼回了一半的木娃娃身上,终于不再哭了。
少许后云萧将手中精致完整的木娃娃递到了小女娃面前,那妇人脸上微赧,抱着孩子称谢不止。
“大哥哥,你怎么好像要哭的样子?”
云萧拿着木偶的手一滞,扬首对着那小女娃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小女娃接过木娃娃看了又看,而后欢欢喜喜地被妇人牵走了。
人群皆对青衣公子比了个赞许的手势,而后慢慢散开。
云萧看着那小女娃离去时蹦蹦跳跳的模样,久未起身。
盛宴不禁感到好笑,眼中又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下一刻亦蹲到云萧身侧,与他望着同一个方向,看同一个背影,想他可能之想。
身侧之人蓦然低声道:“我想去洛阳,可是不敢去,大哥觉得如何是好。”
第165章 从心
“我想去洛阳,可是不敢去,大哥觉得如何是好。”
盛宴眼中亮了亮:“想去便去,有何不敢?”他复道:“洛阳正是我家所在,若去的话我与你同行,正好回家一踏。”
青衣的人眸光微敛,极轻声道:“我此去是为见心中牵挂之人,可是却知此人终会为我所害。我离她越近,越会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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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宴眸中一颤,心下蓦地一阵刺痛。
好半晌,她声音微哑着轻轻摇了摇头:“若是如此,你莫不是打算一直离她遥遥千里,永不相见?”
青衣的人点了点头:“我便是如此打算。”
盛宴眼中微湿,面上却笑:“你怕她为你所害,所以远离,难道连她危难之时都打算不闻不问、袖手不管?”
云萧默声。
盛宴望着他道:“我不知你为何认为她会为你所害,是有心还是无意。只是觉得,你因此而远离她,甚至于她危时亦不出手……实属本末倒置。”
目光微垂,她望着客栈前川流不息的人潮道:“何人能笃定世间因果?难道许你离开后,她便一定能安然无恙、长命百岁么?若是没有这样既定的事,她于你转身离开后因为其他的人、其他的事陷入险境、甚至陨命,你又该如何是好?”
青衣的人蓦然一震。
“既是心中牵挂之人,便应从心而为。”檀衣的人顿了一顿,柔声道:“在她尚未为你所害之前,尽你所能地保护相守。如此,就算最后真有那一日,也是宿命使然,避无可避。可若是你决意离开后,她在你不知道之时为旁人所害,从此永不能得见,纵然非你过错……你此生却必定懊悔至极。”
青衣的人五指蓦然握紧。
春日晴光当头洒下,他于柔风中回头来怔震地看着身旁檀衣之人。
盛宴对着他展颜一笑。飒然道:“所以去吧,洛阳。”.
天水郡城外,三人并肩而行,申屠烬脚步趋缓,突然抬头向二人挥了挥手,笑道:“申屠烬有事在身,就不与大哥、三弟同行了。”
盛宴回头看他,想了想,问:“是云萧所说,你家中的事?”
申屠烬望着他,突然自恃风流地笑了一笑,既不点头,也未摇头。
云萧回头看见,默声。
申屠烬转首与云萧道:“我家中的事多谢三弟来告知,如今我已知晓,你勿需担心。”顿了一瞬,他又道:“你此行除了流阐的事,便无其他事要问我了么?”
云萧蓦然微怔。
“或许你现今有比欲问之事更重要的事想做,暂时不问也罢。”申屠烬笑转过头,朗然高声:“我心中有感,不日我们三人必定还会聚首,届时,三弟想起,再问不迟。”直视云萧,他笑容清朗,姿态潇洒,恣意风流。“二哥必定对你知无不言。”
云萧看着他,而后颔首“嗯”了一声:“一言为定。”
申屠烬拱手一揖:“大哥、三弟,就此别过。”
而后伸指于口中吹了一声口哨。
盛宴淡然微笑,回了一揖:“自己保重。”
申屠烬看着他。
下一瞬,十数匹体形壮硕的灰狼从一侧林中窜了出来,直奔蓝衣的人。
申屠烬脚尖一点,轻轻巧巧地落到为首一匹高大壮硕的灰狼背上。
云萧抱剑低声:“别过。”
“别过。”申屠烬轻拍灰狼后脑,回头来对着两人一笑。而后灰狼便负着他向来时之林奔去。
身后云萧与盛宴看着狼群相随与他一起奔离远去。
不知不觉,眼中有些繁复。
申屠烬伏在灰狼背上,清风迎面刹那间湿了双目。
忽然低头重重咬在了自己右手食指上:“与你分别,疼如断指;只是若不分离,将来更将心如刀绞。”伸手轻抚身下灰狼的颈毛,申屠烬哑声低语道:“阿檀、阿檀……你不懂我的心啊。”
一袭蓝衣轻驰,沐风过柳而去。
山林浅寂,风光如旧,两骑一空,知己不复。
他想到与他穿山过岭的日月寒暑,却已想不到再见时是情是义的心境。
恣意不再,满腹情愁。
终究是回不了当初了。
湖光踏碎,人、狼影。
…….
自天水郡出,经雍州京兆郡径直往东再过弘农郡便可到洛阳。
盛宴先前见识了一下云萧轻功,深觉不凡,有心再探一回。故在城门口提议二人施以轻功行路,待到力不能继再寻个地方买马续往东行。
至今时,云萧心中已然分明,决定已下,思及端木境况只求速至洛阳。
闻言当即应了。
二人随即纵掠而起,一青一檀的身影并肩飘掠疾驰,往东而去。
起先盛宴还可勉强跟上云萧,至后只觉青衣的人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身形如隼,疾掠如风,不知何时竟已成一个小点遥遥晃在远处,点掠间身影时高时低,愈来愈远。
盛宴吃力地纵行跟上,心里叫苦不迭,不由暗恼自己自找苦吃,如今可算是探清此人轻身功夫厉害至何种地步了。
两人纵行数日,盛宴累得神昏力乏,青衣的人竟似毫无所觉。时而聚气凝神疾驰如电,时而呼吸平缓飘然如魅。闷声不语,疾行不怠,离盛宴遥遥远矣。
有时驻立于高处静候半晌,待盛宴追上;有时折身回来渡力带他一程,如此反复。
又行半日,檀衣的人深觉难以为继,心道再追上云萧必央他与自己买马而行了。
抬头来看见淡青的身影纵掠久矣,已然人眼难见,似毫无停下或折回的意思,反倒越行越快,不由生惑。
蓦然见远处天际一轮黄日下,数重青影相叠掠起,如鸦鹫鹭排,驰于霞光中。映着万道金丝向前排出七道重影,纵列渐消,转瞬即逝。
盛宴瞠目心惊,不免敬佩以极。那一瞬间竟见他一人化七影,速疾难辨,隐约却又清晰,令人不得不叹服。
只是下一刻,却见云萧身子一晃,径直落入脚下林中。
盛宴一惊,“云萧!”立时勉力追上,匆匆落下林中去寻。“云萧?!”
此处林密草深,树荫繁盛,草间充斥着春雨过后清新的泥土气息。
盛宴踏步呼寻半晌,看见不远处青衣的人背对自己一手撑着剑,一手扶在身旁一株青檀上,单膝跪地,急剧喘息。
“三弟!怎么了?”
“我……做到了……”语声低哑而轻颤,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与隐隐的复杂欣喜。“迭影已练至七重……师父和鬼爷爷的赌约结束了。”
青衣的人摇摇晃晃地撑剑站起,口中低喃道:“我自由了……可以回归云谷……回师父身边去了。”一言罢,青衣的人似哭似笑地低吟了一声,向前行出一步,而后突然扑倒在地。
“云萧?!”
……
京兆郡郊外野林中。
云萧隐约听见篝火的噼啪声,下瞬便闻一道女声笑斥道:“你这畜生,胃口真大,又来抢我鱼吃。”
恍然觉得语声似曾相识,隐约在哪里听过,一时又难以想起,脑中昏昏沉沉,周身酸惫,便未睁开眼。
云萧再醒,已是深夜亥时。
橙黄的篝火跳动着跃入眼帘,青衣的人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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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便见一袭雪白的狼尾挨着他蜷起。背后暖哄哄的,伸手一摸,知是纵白。
“你醒了?来,吃烤鱼。”对面盛宴望着他一笑,拿起一根削好的树枝叉了手中之鱼,递到云萧手中。“看看手艺如何。”
云萧扶着纵白微微坐正了身子,伸手接过烤鱼。“谢大哥。”
盛宴轻笑道:“这狼果然是你养的,是一直跟随着你吧?你一昏过去它便出来护着你,叫我吃了一惊……”
趴在林草间给云萧当靠垫的大白狼耸了耸一边耳朵,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它叫纵白。”云萧回望盛宴,续道:“因模样太过引人注目,我便一直让它暗中跟随,以免惊吓到寻常百姓。”
盛宴点了点头:“又大又白,倒是漂亮。确实比申屠那厮的灰狼群更要引人注目。”
云萧吃了几口鱼,盛宴看着他道:“接连几日用轻功赶路,就算内力体力再好,也必累了,我们歇过今晚还是去郡城里买马代步……对了,你昏迷前说的什么?似乎有些高兴,我却没听清。”
云萧吃鱼的动作一停,抬头望向盛宴微微笑了笑:“是高兴。我先前因有赌约在身,多少身受桎梏。解法中还剩的便是将轻功中‘迭影’一技练至第七重,此行我一路都在练习,今日意外突破,虽气血一空,但心中不免激动。”
盛宴摇了摇头:“不曾想你还身负这样的赌约,更不曾想你一路都在琢磨与练习轻功,却还快我如此之多。”
云萧将鱼吃罢,看着他手中另一条凌空在烤的鱼。“这是……无刃刀?”
盛宴飒然一笑:“是呀,此为我巫家绝技,烤完的鱼必定干净清爽。”
云萧不免淡笑:“确实干净,且方便。”
“就是烤久了有点累啊。”盛宴笑嚷一句。
青衣的人不觉凝神细看那条似被利刃穿过,烤得半熟不熟的鲫鱼:“这便是武林中人人称羡的无刃刀。”
盛宴随手翻了一下手中之鱼:“虽是人人称羡,实则不过是气刃,只是旁人无法像我们巫家人一样,长时凝于掌中。”
云萧下意识地问道:“为何?”
盛宴思忖了一下,答道:“江湖中人只知无刃刀只有巫家人会,却不知为何只有巫家人会……”他言罢抬头看了云萧一眼,微一挑眉,霍然道:“若不然我来教你无刃刀。如此你就明白了。”
云萧一震:“江湖皆知无刃刀为武境之极,乃巫家独有,你私下传授外人应是不妥。”
“你且放心,我心中有数。”盛宴毫不在意地笑道:“况且,无刃刀又如何,比不上江海自由、知己好友。没关系,我信你。”
第166章 洛阳
“况且,无刃刀又如何,比不上江海自由、知己好友。没关系,我信你。”
云萧微愣一瞬。
盛宴下时便与他道:“‘心有刃,手无刀;意之致,气相随;抱元守缺,吐故纳新,化气血为刃,随心中心寸;心静则刃利;气甚则刃重。无刃刀者,气之使也。’这就是无刃刀的心法口诀。”
青衣的人听罢,微怔:“便只如此?”
盛宴点头:“便只如此。”而后又道:“你于心中默念,试着按此法调动丹田内力化出气刃。”
青衣的人闻言安静了一瞬,而后依他之言默念此功法于心,抱元守缺凝力向双掌。
然而力凝已久,掌中毫无变化。
青衣的人便睁开了眼。
“非巫家人是使不出无刃刀的。”盛宴看着他,递上了手中烤好的另一条鱼:“我巫家的子嗣在胎中便会因生母所习无刃刀心法而改变吐纳呼吸之法,腹中胎儿自此呼吸之律也将异于常人,出生后可随吐纳收放内息之气,待得内力修至一定境界,便可根据此无刃刀心法慢慢聚气成刃,凝于掌中。”微顿一瞬,盛宴补充道:“唯有自幼惯于如此吐纳呼吸者可将无刃刀心法与之相融贯通,而后使出无刃刀。只因最初习得无刃刀者是我巫家族母。是故会无刃刀者只有我巫家的人,旁人即使知晓方法,也是学不会的。也是故,我巫家只有入赘的夫婿,从无嫁出的女儿。”
盛宴言罢神色霍然怔了一下,看了一眼云萧,回转目光,低了低头。
过了少许,檀衣的人忽道:“三弟听闻过鬼斧神刀青阳子么?”
云萧一怔。
盛宴未待他回答,面上便显露出几分复杂和叹然,轻言道:“我姑姑……便是如今的巫家主母巫山秋雨,年轻时曾与云门弟子青阳子前辈相恋,最后前辈因不愿入赘我巫家而与我姑姑一刀两断,从此两地生分再不相见。”
云萧听罢愣住。
盛宴续道:“我姑姑至今也未嫁人,从此陪于其兄长身旁打理巫家家事。”
云萧沉吟道:青叔之事他曾于寨中听花叔与伊叔提起过,当时只道青阳子是因故得罪了巫家,与其大打出手,被无刃刀削去了一块头皮。
却原来,是这样。
林间夜色恍恍,盛宴又递了一条鱼来:“呶,再吃一条。”
云萧闻声回神,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抬头一瞬,却蓦然对上了他的眼。
含笑间隐见柔和,洒脱间略带伤感。
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后盛宴移开目光,抬头望向了远处。
云萧兀地想起了申屠烬的话,看了一眼盛宴,迟疑一瞬,问了一句。“大哥可有心属之人?”
盛宴一怔。
而后回转目光看向了云萧。
青衣的人亦望着他,面上两分正色,两分浅淡,两分随意。
盛宴垂目笑了一声,而后飒然道:“有啊,那是一个双眼比明月还要皎洁、声音比琴音还要清泠、脾性却十分肃淡的人。我三年前见了他一面,把他那双眼睛记在了心里;两年后又听了他的声音,把他的音色装在了心里,再后来喝醉了无意中得以和他闲聊几句,却又是生生擦肩而过……”
云萧微蹙眉道:“后来可有遇到?”
盛宴点了点头,望着眼前跃动的篝火:“后来他一下子出现在我面前,带着那双黑白映墨、皎如山间明月的眸子,嗪着一口清泠如水、纯净如玉的语声,隐隐含笑,肃淡宁和,这两个我惦念的一人一物,忽然合成了一个,叫我好不欢喜。”
云萧望向盛宴,未多话。
“我想把掖了多年的心情说与他听,可是开了个头,却没了尾。”
青衣的人问:“为何?”
盛宴抬头微笑着望他,轻言道:“因为他心里已经装了别人,我就算惦记已久,终归是来迟一步。”
青衣的人面色微敛,目中似有感触:“如此,大哥便未与她说?”
盛宴安静地看了他少许,之后回转目光,望着篝火,涩然一笑。
“经年忘情于山水,我将他放在心里时常念起,辗转叹息,只可惜两相错过,三次擦肩不顾,再回首,缘分也已七零八落……我想我便该在当年初见时便与他说了,或许懵懂青葱,说不定能一生怀念,可惜时光不能倒流,而我已经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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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
“大哥已然放下了么?”
檀衣的人目光如水,飒然,微寥:“嗯,放下了,只是他若回头,我必定倾心以待,多久都行。”
云萧怔了一下,于心底为申屠烬轻叹了一口气。
盛宴忽然道:“我教你的无刃刀心法,三弟闲时多加练习,可助长兵刃剑气之威。我也曾听家中老人说过,有一类人非我巫氏,也可凭此心法练出无刃刀,不过似为传言,也不知真假。”
云萧看向盛宴微一点头,诚挚道:“云萧谢大哥,承蒙错信。”
盛宴笑了一笑,垂首已静,目中反射出微光。
……
出京兆郡向东驰往洛阳的路上,二人骑马并肩而行,已过弘农郡。
马背上春风微寒,拂面无声。盛宴忽地看向云萧道:“天隆六年,申屠与乐正两家联姻,江湖震惊,此事三弟可知?”
云萧直视前方,神色中微微显露出心急,头也未回地纵马疾驰:“嗯,他们成亲当日,云萧在场。”
檀衣的人微微松开了手中缰绳,马儿缓下了速来,盛宴于后望着他的背影道:“当年的上元佳节,乐正无殇与申屠流阐成亲当日,你……”
我看见你……
云萧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洛阳城,一扬缰绳,快速地喝了一声:“驾!”
淡青的身影渐行渐远。
盛宴无声地捏住了手中缰绳。
……我看见你一袭青麾,静默如竹,立于一名紫衣的小姑娘身侧,如月的眸里清漪澄澈,恍然如璃曜,潋滟似湖光。
那个时候我与你对视一眼,蓦然就怔了神。
待到清醒,却已寻不到你的身影。
我不知你姓什名谁,也不知你江湖哪派,更不知你来去何方。
只是忍不住地想,你若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会不会肯入赘我巫家……
最终丢了半颗心,什么也没有留下。
只是那一眼,我看见你的眸中也映着我……而我终想知道,你可还记得——当年那个橙衣长裙的少女?
檀衣的人低头一瞬,轻轻摇了摇头,眼中一时有些模糊。
片刻后抬起头来泯然一笑,复又纵马疾驰追了上去。
若然已经错过,那便叫我陪着你吧,为兄为友皆可……即便可能等不到你回头,也可等到我自己厌倦、死心。
…….
洛阳城外,一青一檀的两道身影正欲从郊外野林中穿过,蓦然听见一道破风声从马前三步外驰过,有一物“锵——”的一声横飞而过钉在了一侧一株老树上。
云萧面色一变。
盛宴立时警觉,勒马望向四周,眉间蹙起。“有人?”
青衣的人坐于马上,转目看见那钉入树上之物,面色一震。
斜阳余晖下,一绾银白的流苏在微风中轻轻晃曳,清透温润,似绸似玉。
“那是……”
青衣的人驱马上前,看清了,一把将之拔了下来。
梅大哥的青玉扇?
蓦然打斗声从一侧林中传来。
云萧示意了盛宴一眼,两人弃马掠了过去。
林中古道上,一顶深色厚帘的重顶方轿停在草地上,前后均有十数人持刀而恃。
轿身左右,三人骑马护于轿前,背对云萧与盛宴,另有一人正从马背上飞身而起,手持长鞭“啪”的一声挥向被他们围住之人,鞭风凌厉,尾声清脆。
云萧与盛宴敛息匿于远处,看见鞭尾所及,一抹白影点脚一掠,极悠然地往后飞掠三步,避开了长鞭。
与此同时“锵——”“锵——”两声剑响,一黑一红的两道身影自白影身后拔剑跃起,挡在了飞身而退的那人面前。
“公子。”
云萧一震,一眼看清那拔剑上前的两人正是璎璃、玖璃。
白衣在斜阳下似映清辉,双璃身后之人表情极为从容,微仰首冷睇方轿垂帘,望着轿帘上被玉扇穿过留下的洞窟,冷笑了一声:“娄右相是王爷的人疏影十分清楚,他既斗胆动我惊云阁之人,王爷便应该清楚,我梅疏影不会善罢干休。”
白衣如旧,襟摆、腰际零散的血色朱梅一如往日清艳傲然,梅疏影冷立如松,如剑长眉似挑不挑:“我一直以为王爷与疏影皆默认你我是两不相干、相安无事之况……却原来王爷半点也不在意握在我惊云阁手里的讯息,叶齐,你真以为动了我惊云阁,你还能安稳度日么?”
轿前一人黑衣立领,高坐马背上,满面阴沉冷鸷,立时冷道:“梅疏影,凭你也敢直呼凌王的名讳!”
梅疏影闻言笑了一声,眼中悠然:“既已动了我惊云阁……”
语声一转,冷冽如冰:“……还想让本阁主对你等客气么!”
叶兰面色更寒,眼中划过一道寒光,已溢满杀意。
扬手一拂身上墨色的披风,人已跃马而下。语声阴恻道。“你找死。”
第167章 凌王
梅疏影长眉斜挑,似冷不冷地瞥了他一眼:“玉面修罗叶兰……看来叶公子是自诩能取疏影的性命了。”
“能与不能,试过你便知了!”
云萧与盛宴静望一瞬,面上微微闪过惊异震色。
那先前从马背上挥鞭而下的另一人立时道:“四弟,父王说过此人武功极高,我和你一起上!”
叶兰冷冷地瞥了一眼出声的那一人,寒声:“不用,我自己来。”
璎璃、玖璃立时剑指叶兰,齐声冷道:“凭你还不配与我家公子动手!”
叶兰闻言,面色当真是一沉,五指蓦然成爪,转腕便要动手。
云萧正色,眉间正蹙,便闻那顶方轿中传出一声极为低沉的男声。
深沉幽冷,不容置喙:“住手。”
叶兰、叶飞立时一震,收手立于原地。
方轿的垂帘一动,一人伸手拂帘,食指上一枚羊脂缠花玉玦扳指清润无瑕,隐泛流光。
马背上的另两人看见立时翻下马来,立于轿侧。
那只拂帘的手五指修长,白净细腻,骨节分明,一眼便可看出养尊处优,不染微尘。
轿中之人拂帘走出,向前迈了两步,负手看向了几步外的白衣人。
“梅阁主,本王幸会。”
云萧远远望见,那人一袭烟色长袍,腰系素白半月水波明珠带,玉冠金簪,外罩淡黄色百鸟朝凤细丝薄衫。一身的雍容贵气自内而外散出,深沉峭冷,不怒而威。
“王爷肯出来见草民,自是疏影之幸。”梅疏影笑着直视叶齐道:“不论是天凌山庄,还是王爷一直在追寻的宣王遗物,我惊云阁只当不知,经年来视而不见。而王爷却管不住自己的狗,叫他平白咬了我惊云阁一口,此事,王爷想如何了结?”
叶齐负于背后的五指微微一转,微垂的目光中闪过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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