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鱼(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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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路鱼(一)
奉先城整个都变天了。
祁俨终于是稳坐皇位之上,不再是那个毫无权势的傀儡皇帝了。
齐述也稳稳坐上了首辅的位置。
虽然许多人都怀疑齐述同秦善林的死有关,但至少齐述明面上做得滴水不漏,叫人摘不出一点错来。
给秦善林送葬,齐述当真是不眠不休在他灵棺前守了七天七夜,一个干儿子做足了亲生儿子该做的事。
这场争斗裏,唯一受伤的可能就只有甘衡了……
甘衡自那天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荀樾看过后,只说是没有大碍,至于人为什麽不醒,谁也弄不清楚。
这段时间在朝堂上,没了秦善林的束缚,齐述做事越发光芒毕露,而且他行事还有个特点,那便是做得狠、做得绝,没有丝毫人情味,那些先前还瞧不上他的官员们慢慢意识到一点,这人确实同秦善林不同,秦善林得了好处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齐述,没人知道齐述想要什麽。
那些不将他放在眼裏的官员都吃了不少苦头,因为齐述这人惯会以退为进,表面上同你客客气气的,还要多说你两句好话,转头该做的事一件不漏,甚至还要做得更狠,很难说那其中是不是有私心。
一时间,那些人都待齐述恭恭敬敬的,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想去惹他,这些人私底下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这齐述就是典型的不会叫的狗,咬人。
齐述这段时间可谓是风生水起,之前圣上在朝堂上还说他是“代首辅”,可如今看这样子,这个“代”字被摘掉是迟早的事,年级轻轻就坐到了这麽高的位置,谁看了不说一声羡慕呢?
这麽些天,齐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踩烂了,多的是来上门同他结交的。
这不今儿又有人在醉香阁设宴请齐述了,一大桌子人就等着这齐首辅一个。
“各位不好意思,我来迟了。”齐述从厢房外头走进来。
一桌人都跟着站起来,连忙道:“不迟不迟,来的正是时候,这菜刚上齐。”
齐述便笑了笑坐到了主位。
席间吃饭喝酒大多是阿谀奉承,谁都知道今儿这桌子上的主人公是谁,人人都挨个冲齐述敬酒,这文人口中讨喜的话,更是会变着法子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桌人都喝得差不多了。
齐述今天也喝酒有些上头,兴致正高,便央人拿了杯子摆在桌上,几个酒杯裏都装了不同深浅的酒水,他拿根筷子,竟是就着这样简陋的道具敲击起来。
那酒杯子裏酒水深浅不一,筷子敲击上去便发出不同的声音,有些清脆如珠玉,有些低沉如鼓鸣,错杂敲击间,形成了一首好听的曲子。
桌上的人一时大为震惊,还不知道他能有如此技巧。
齐述脸上带着几分酒醉后的红晕,他微微闭上眼,陶醉在这旋律中,当场作词道:“飘飘仙落凡尘,无云无月做孤魂,清明渐渐向晚生,不闻哭声唯听坟。”
这词一做,当场好几个人便拍案叫绝。
“齐大人这词写得妙啊!好一个‘无云无月做孤魂’!实在是妙绝!”
“早听闻齐大人‘文曲星’的名声,今儿个有幸竟是当场见识到了!果然名不虚传啊!”
“快快!还不快点拿纸笔过来同大人记上!”
齐述笑了起来,“随便做的一首罢了,哪有那麽厉害。”
“诶呀呀,大人!你这诗词裏不止透露着才气还透露着鬼气!‘听坟’一词,简直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写得太精妙了。”
齐述放下筷子,整个人很明显喝醉了酒,脸上还带着几分飘飘然的情态。
不知底下谁人又多嘴提了一句:“我到觉得这诗齐大人才尽了五成的功力呢,你们是没见过《治国论》,那才是齐大人实打实的全部功底。”
这话一出,又是一群人顺着话锋就开始夸赞,这文章已经在众人口中都要被吹成神了,所有人都以为齐述会喜欢听这样的夸赞,却不想齐述竟抄起桌上的酒杯,直直地朝地上砸去。
“哗啦”一声响,杯子四分五裂,裏头的酒水四溅,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包厢裏头一时间静默得可怕。
所有人都惶惶不安地看向他,不知道这突然之间是怎麽了。
齐述脸上也没了笑意,方才还有的醉酒的红,也从脸上迅速淡下去,他坐在那垂着眼,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那眼底竟是满满的恶毒的恨意。
“从今往后,你们任何人都不许再提这篇文章!”齐述冷冷道。
整个包厢裏的人都仿佛被噤了声,无一人敢应话。
齐述也再没有心思,他站起身来,袖着手,“酒就喝到这了。”说完转身就走。
待他走后,一厢房的人这才猛地喘了口气,所有人都还惊疑不定。
好一会才有个人问道:“他这是怎麽了?谁招他惹他了?”
“谁知道呢?早些时候夸他,他不也挺受用的麽?现如今爬上去了,就不想听別人提了?也不知道是个什麽毛病?”
“嘘嘘,少说两句吧,往后不提了就是。”
…………
齐述醉了坐在轿子裏,晕晕沉沉的。
小厮在外头轻声唤他:“大人,到府上了。”
齐述这才睁开眼,眼底还有几分没有迷茫的朦胧,“扶我下去。”
小厮掀起帘子,这才将人扶了下来。
齐述晃荡了两下站稳,“下去吧,我今夜就宿在別苑了。”
“是。”小厮应道。
齐述一路上步子还有些不稳地朝別苑走去,別苑幽静,四处都栽种着花草树木,齐述每每步行来此,闻到满满的草木清香,才觉得內心寧静下来,此地就好像同那別苑屋裏住着的人一样,都有叫他心静的魔力。
远远的,他人还没到屋门口,就听到先前买的那只小狗在“嗷嗷”叫。
齐述没忍住笑了一下,他走过去,这回没有敲门就将门推开了。
屋裏的人仿佛受了惊一般,迅速地蒙进被子裏,也不知是在躲什麽。
齐述合上门,坐在他惯常会坐的那个位置,他撑着脑袋,酒劲还没过,说话声音还有些飘,他先是检讨了一下自己:“坏了,今日出去吃饭,忘给你带蝴蝶酥了,怪我。”
那人没理他。
他习以为常,转眼瞥到缩在床脚一声也不吭的小狗,又问道:“给这小狗取好名字了麽?”
那人不答。
齐述便笑了一声,“若是没有取名字,那不如叫它‘阿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