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辰宴(二)(2 / 2)
银环冲他笑了笑,“別站在这裏,快进去吧,奴婢给你洗的葡萄都还没吃吧?”
祁俨眼神惶惶,心神都仿佛还没回体,就愣愣地跟着她又进了书房。
银环转身看到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怔愣模样,便笑着问道:“殿下今儿是怎麽了?”
祁俨深吸了口气,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和银环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他摇摇头,“无事。”
“奴婢是过来跟殿下说一声,一会奴婢要出宫探亲,殿下找不到奴婢,可千万不要哭鼻子。”
祁俨想朝她笑一笑,但脸上笑容有几分苦涩。
他小时候其实不爱哭,但一看到银环眼泪就啪嗒掉下来,银环笑他眼泪水认人,只有认准了她才会往下掉。
可能真如银环说的那样,自从银环走后,祁俨当真就再也没哭过,一滴眼泪都不曾落出来。
他眼看着银环要走了,连忙一把将她拉住,祁俨心想,反正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他是不是就能自私一点?
“银环,你不要去,你留下来。”祁俨直直地看着她,“陪着朕。”
祁俨这话裏带着命令的意味,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用上了“朕”这个称谓,是不容他人抗拒的命令。
银环也怔住了,但她依旧顺从:“是,殿下。”
一切都好似回到了最初,在这个寧静祥和的院子裏,没有其他人,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和青草的芳香气,他同银环就那麽静静地坐在一起,银环忙她手中的活,有时是女红、有时是绘画,祁俨看书习字,一偏头就会同银环对上视线,她便总是笑着问他渴不渴、饿不饿。
这梦就好像是偷来的,让他同银环多过了一段当初只道是寻常的日子,现如今却都是奢求。
祁俨看着窗外永不西沉的太阳,轻声同银环开口,“银环,朕要走了,这裏不是朕要待的地方。”
“殿下已经决定好了的事,就放手去做吧。”银环温柔道。
祁俨一听到这话,只觉得那眼泪水携着哽咽已经到了他喉咙处,银环这般真实,叫他如何再能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境?
银环却只是催促他:“殿下,去做吧。”
祁俨站起身,背对着银环朝门口走去,他梗着喉咙,说不出来一句话,更是不敢回身同她告別,他怕自己一转身,便舍不得离开这了。
他这眼泪水当真是认人,现在含在他眼眶裏欲掉不掉。
祁俨一步从书房中踏出去,周遭瞬间便从白日变成了黑夜,他暗自松了口气,自以为自己已经从梦境中挣脱出来了。
他眼前正有一扇没有合拢的门,祁俨想都没想就推开了它。
然后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冷汗直冒。
他看到了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一幕。
那密不透风的屋子裏,白墙之上活生生钉着一个女人,女人身上和那四周的白墙全都是溅开的血液,有人拿着骨头不顾女人死活地捅进她嘴裏,她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可不论她怎麽哀嚎痛哭,那些人都要捅进去,仿佛要叫她穿肠破肚,若是她挣扎得很了,便卸了四肢;若是她死咬着闭上嘴,便卸了下巴;再若是她牙关紧咬不松嘴,便一颗一颗敲落了她的牙齿……
祁俨浑身发抖,他明明是不想看的,却脖子僵硬移不开分毫。
那墙上的女人披散着头发,一片血色朦胧裏同他对上视线,正是银环那张脸。
有恶鬼在祁俨身后穿行,“桀桀”的笑着告诉他:“不必担心,这女人命贱,无论你怎麽折腾她,她都能再次活过来……”
可祁俨分明看到她被捅伤的嘴角两侧全都是撕裂了没有愈合的伤,血淋淋的,那般结痂又再次撕裂的伤口,是断不会复原的,会在她身上打下了一辈子的烙印!
祁俨死死地咬着牙,额角青筋根根暴起。
那恶鬼还在怂恿他:“你不想同银环回到从前麽?你现在转身回去,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还坐在那书房裏等你呢。”
声音极尽蛊惑。
祁俨眼中还含着泪,此刻心境却已经大不同了。
恶鬼再次出声:“转身回去吧,回去的话一切都还有重头再来的可能,银环……”
恶鬼话音还没落,祁俨便凶恶地举起拳头一拳将他打散,那拳头之上明晃晃的还带着符纸。
那是甘衡留给他的。
祁俨狠狠地咬着牙,虚弱至此的他,竟是拼着一口气破了眼前恶瘴:“还轮不到你来教朕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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