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火葬场开始了。（2 / 2）

“你没有错，”纪岚予面色平静得就像一潭死水，语气冷淡得几乎能带来一场倒春寒，“是我错了。”

萧齐眼泪止不住地流，还欲再说，纪岚予却突然从袖中拿出了那纸和离书。

从回府到现在，他一直绷着自己的情绪，不露半分悲喜，却在这一刻，终于还是被这些年积压下的如山般的委屈逼到崩溃了。

他一边把那团已经发皱泛黄的纸页铺平，一边失声哭道：“是我的错！我当年未曾在和离书上签字！我现在签！求你放过我！”

没有笔墨，纪岚予竟直接咬破了手指，以指做笔，以血为墨，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眼泪滑落在纸页上，血跡被晕开，显得凄凉又哀婉。

萧齐慌张抢过那和离书，直接撕了个粉碎：“不不不，你不要签！我们没有和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又前倾一步，想要抱住纪岚予，可也是这时，他瞧见了领着孩子跪在后面的，是个没见过的人。

彤儿本来就没在侯府待过，一朝回了自己家也是陌生的，本就还没搞清楚状况便看到父亲这副模样，早就吓坏了，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苏攸寧的袖子。

苏攸寧一边轻轻搂着他，一边哄着他不要哭不要出声。

萧齐怔怔地看着他们，又看看纪岚予，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所以……侯爷要同我和离……是因为这一位吗？”

“萧齐，”纪岚予抬起头来，红着一双眼睛与他对视着，“你到底什麽时候能要点脸？当初执意要和离的人是你，如今不分青红皂白地往別人身上泼莫须有的脏水的人也是你。你能不能给我们纪家留一条活路啊？”

萧齐抓过他的手紧紧挽住：“都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吧……”

纪岚予生生把他的手掰开，自己撑着地站起，一字一顿道：“逢家母大丧，侯府不宜招待贵宾。来人，送客。”

在墙角站着的冰心终是有些不忍，可又手足无措，恰好对上了秦世涵的目光。

秦世涵见她眼底有泪光闪现，皱了皱眉上前对纪岚予道：“侯爷，请恕微臣多嘴一句。老夫人急病的这些时日，皆是王爷在侍疾。整整十日夜，他衣不解带，事事亲力亲为……”

“家母怎会是急病？”纪岚予被他这说辞气笑了，一句反问打断他，“她分明是积郁成疾，是多少年的老毛病，秦大人好歹是从医世家出身，这般胡话也敢张口就来吗？”

秦世涵低下头道：“侯爷恕罪……微臣只是想说，王爷他是真心悔过的，您就原谅他吧……”

“岚予……”萧齐又膝行几步过去，轻轻地扯了扯纪岚予的衣摆，“以前都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罪，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还要……一起抚养我们的儿子……你……你就原谅我吧。”

纪岚予弯下腰去，用力捏起了萧齐的下颚：“襄亲王，你凭什麽觉得，你道了歉，別人就一定要原谅你？我原谅你，谁来原谅我呢？我姐姐，我娘，还有我儿子，他们受的这些苦，大多都是拜你所赐，我凭什麽要原谅你？现在我娘尸骨未寒，你就敢大言不惭地说让我以后再和你好好过日子了？”

“我……”萧齐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徒留泪痕满面。

在一旁看着的彤儿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苏攸寧正欲搂住他去哄，却被纪岚予一把拽过。

纪岚予拉着彤儿的小手：“你哭什麽？你替他委屈了？那你跟他走！以后不要喊我父亲！”

“侯爷！”苏攸寧没忍住喝了一声，将彤儿拉回了自己怀裏，“他只是个两岁多的孩子，您和王爷有什麽恩恩怨怨，也別拿他出气，他才这麽小，他知道什麽？”

“干爹……”彤儿软软地叫了一声，扑进苏攸寧怀裏，两只小手勾住他的脖子，把小脑袋埋在他颈窝裏小声地抽噎了起来。

苏攸寧心疼孩子，一时也顾不得什麽礼数了，直接抱着他出去了。

纪岚予只觉得自己这一生没有这般难熬过，仿佛母亲床前的这方寸空间被冰封一般，既寒冷彻骨，又凝滞不前，直把人折磨得身心俱伤，痛得好像在刀山火海裏翻滚了几千年似的。

他在母亲床边跪下，又重重地磕了一头。

“孩儿不孝……是孩儿不孝……”

可惜纪母已溘然长逝，这一生的喜喜悲悲，她终是不能再有所感知了。

萧齐在地上瘫了很久，视线被泪水斑驳，双耳被心底的种种嘈杂灌满，一时间竟有五识具丧之感，就这样看不清听不见，也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梅香菊韵去劝，纪岚予才肯站起身来。

他身上还有数日前同喀莎缠斗留下的伤，隐隐作痛的感觉逐渐清晰，摧枯拉朽般蛮不讲理地将他恍惚的意识拉回现实。

他一低头，竟呕出一口淤堵在胸口处数日的积血。

梅香和菊韵都吓坏了，萧齐看着地上那小片猩红，仿佛他吐得不是血，而是一把正扎在他心口的刀子似的。

萧齐也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却见纪岚予轻轻抹了一下唇角血跡，虚虚地对他说了一句：“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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