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公主(2 / 2)
两道声线重合,林挽风笑眯眯道:“知道了,我的太医哥哥。”还特意加重了“太医”两个字。
随即,林挽风站起身,走向街头的布告栏,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揭下“救治公主”的皇榜,朝守在皇榜旁的驿卒扬扬手中的东西,道:“带我进宫。”
被驿卒带走后,按照流程林挽风还需面临考核,好在因公主病重、急需医治,繁琐的流程一再删减,顺利通过太医院三考后,林挽风终于来到宫中。
皇宫很大,从太医院到公主殿要走一刻钟。在去往公主殿的路上,林挽风没忍住四处打量起来:红砖绿瓦,看不到另一边的高墙,围成一条不宽不窄的路,视线內只有近处的门,门裏是一道小门,小门裏又是一道更小的小门,远看近看,横看竖看,最终汇聚成一点,无穷无尽。
仿佛一座无法逃离的巨大迷宫。
想到这裏,一阵寒意席卷林挽风,她此刻突然有些理解哥哥的阻拦——满是束缚感的皇宫,让林挽风很不舒服。
此时,她终于来到公主殿前。
一名宫人领着林挽风七拐八拐,来到一扇门前,门前候着一个面色焦急的小丫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看见来人,那小丫头立刻迎上来,“可是来给殿下看病的大夫?”
小丫头情绪外放,对比旁人公事公办和麻木的态度,林挽风入宫几日以来,第一次见到明显的活人情绪,让她也放松了不少。
林挽风收敛起张扬的性子,规规矩矩地一颔首。
“太好了,您快跟我来。”小丫头语气裏满是欣喜,她步履匆匆,将林挽风带入殿內。
走进四四方方的常寧殿,来到四四方方的屋內,小丫头跑得太快,林挽风只来得及在心裏感慨一句:原来公主住的常寧殿也是一口四面高墙的“井”。就差点没跟上小丫头的步子,穿过层层屏障,终于来到公主身边,林挽风候在屏风一侧,小丫头一改刚才风风火火的动作,缓步走到公主榻前,轻轻掀开床帘,柔声唤道:“公主,大夫来给您看病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翻身声音过后,林挽风听到了答复,与想象中因病而沙哑的声音不同,公主的声音干净清冷:“大夫?皇帝终于改掉‘太医’这个没用的称呼了?”
“公主,这位不是宫裏的太医,是昨日揭皇榜的民间大夫。”小丫头扶起洛韞之,在她身后塞了个软枕,将帘子整个掀起来,除去洛韞之和林挽风间的最后一道屏障。
“民女林挽风,拜见公主。”
行过礼,林挽风抬头,和洛韞之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不由得屏住呼吸。
传闻听过一箩筐,这还是林挽风第一次见到洛韞之本人。
摄人心魄的美貌,乌发安分地散落在脸颊两侧,本该多情的狐貍眼却因疏离显得冷漠,因病而浅淡的唇色减弱了洛韞之外表的攻击性。年轻的女子哪怕是半靠在床榻上,举手投足也是端端正正的。
像只高贵的猫咪,显得莫名乖巧。
林挽风抬眼,看着洛韞之,心想。
原来是左眼。
洛韞之的左眼眼角处有一浅紫色的毒蝎状疤痕,毒钩直指浅色眼眸。这疤痕非但没有破坏洛韞之的外表,反而给她附上一层蛇蝎美人的气质,更显妩媚勾人。
如同一个精美的瓷器娃娃——高贵,美丽,而且冰冷。
林挽风莫名觉得有些渴,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加之洛韞之现在躺在床上,略显苍白的脸色,又带上些许病气,林挽风算是知道为什麽有些活该千刀万剐的达官显贵偏爱病美人了。
察觉到林挽风的视线,洛韞之略一眨眼,轻笑道:“这位大夫,你光看我的脸,能瞧出病因吗?”
猫猫开口说话了,林挽风才惊觉自己居然看公主看呆了,內心暗骂两句皇帝真好命,随即按照哥哥的叮嘱,先向洛韞之行一礼,耍了个小聪明,“是民女唐突了,多谢公主恕罪。”
不是“请公主谢罪”,而是“多谢公主谢罪”。
对于林挽风的擅自原谅,洛韞之没出声,林挽风放下心:宫中规矩多大意了,不过还是给人看病要紧。
来到榻边,冲洛韞之张开手掌,“公主,请让民女为您把脉。”
洛韞之垂眸观察眼前人,神情似是疑惑,又似是不忍,迟疑片刻,她还是将手腕放在林挽风生有薄茧的掌心,道:“有勇气揭皇榜,想必你不是普通大夫。”
“公主谬赞了,民女只是喜欢钻研疑难杂症的普通百姓。”林挽风三指搭在洛韞之的脉搏上,感受到指尖下跳动频率的瞬间,林挽风眉心一跳,顿时冷汗直流。
她瞧瞧洛韞之脸上的疤痕,又细细盘问生病以来的症状,洛韞之一一如实作答,时不时咳嗽两声。除此之外,林挽风又问了一些看似与病情无关的问题:
“公主可有日日吃药的习惯?”
“不曾。”
“公主可在屋內养过什麽植物?”
“五岁以后养过绿竹和茉莉,现在从不养活物。”
“公主可是昏迷高烧数日,才醒来两日?”
“是。”
“公主今日可喝过药了?”
“不曾。”
“民女知道了……”这下轮到林挽风沉默了,紧接着她又将三指放在洛韞之的脉搏处。
见此情形,洛韞之俯下身子,呼吸轻轻落在林挽风的耳边,似笑非笑道:“林大夫,我的病情如何?可还有得治?”
一番望闻问切下来,林挽风心下了然。
面对病人,林挽风正正神色,圆圆的杏眼亮晶晶的,像只神气十足的小狗,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神色,把林若水叮嘱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
林挽风抬头自信道:“依我看,公主的病症并非传言那般不可医治,相反,相当好治,痊愈只是时间问题。”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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