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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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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黑的长发从他手臂外侧滑过,他意识到这是此刻自己躯体上的头发——他不在自己的身体当中。

机器人拽着他走了大约十分钟,终于到了目的地——一座浅白色的椭圆形小房子,大约有四五米高,看上去只有一个房间。

小房子没有门,他们直接通过一个半圆形的门洞走到房间内部。门洞上有一层半透明的薄膜,人可以直接穿过,似乎是用于隔绝风沙的。

苏松清在房间中央站定,他看着眼前复杂的电线交织着各类大型电子器械,终于明白自己身处何地。

各式各样的机箱、显示屏堆满整个房间,仅仅留下一小块入口的空地,无数的彩色电线汇集在中间位置,而那里躺着一具堪称完美的人类躯体。

赤裸的身体,完美的五官,以及脸颊上与完美格格不入的编号“01”。

这是清醒被制造出来的时刻,他现在也许就在那位制造清醒的大祭司身上,这到底是幻觉,还是他属于那位大祭司的灵魂碎片深处的记忆。

小机器人的显示屏切换成两个星星,眨巴眨巴地看着他,“你有想好最后的代码吗?这可是一个机器人最关键、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

“想好了。”

他坐到键盘前。小机器人乖巧地抬起两个抓手,做出人性化的捂眼睛动作。

这个最后的代码究竟是什么,苏松清的注意力集中在指尖,密切关注这具身体下一步的行动。

“哗啦!”

一阵水声传来。

苏松清看见的景象瞬间变幻,水滴从他的眼睫滑落,眼前又变成了乳白色的水池和诡异表情的人偶。

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回到了饲养场内。

他右半边身子从手到头都沾上了不少水池中的水。

苏松清低头看见自己沾湿的手颜色变淡不少,有一种失去血色的冷白感,莫名想到这美白效果要是放在外界定然是要争相哄抢的。

他的左手手腕被云应闲抓得生疼,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在做什么,扭头看见云应闲,“我没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云应闲急急地问道,同时出背包中扯出一件衬衫给苏松清擦去水滴。

“没事。”苏松清将手拿回,“你是立马将我拽回来的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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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秒左右。”云应闲抓着苏松清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你动动手指,看下灵活度。”

他在幻境中待了十分钟左右,时间流速不一致,苏松清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手被云应闲捏得麻麻的,突然让他想起不久前他们默契不提的那个吻。

“没、没事。我脑子也进水了,如果水里有类似神经毒素的东西,我的大脑应该也转不动了。”苏松清有些尴尬地将手抽回。

“好。”

“我刚才陷进了一段不属于我的回忆?”苏松清说着说着看见关胜焦急的目光,突然愣住,“我刚才进水池是要做什么来着?”

他的记忆被吞噬了?

“救栀子!”关胜指向水池中央的女孩。

“这下可不好办,一旦触碰到水就会进入回忆,而且应该是呆的越久,被吞噬的记忆会越多,也许那些人身上的颜色就代表着他们还剩下的记忆。”苏松清立马反应过来,他现在来不及仔细盘算他丢失了哪些记忆。

云应闲皱眉,栀子现在身上剩下的颜色不多了,“我们需要尽快把栀子捞出来。”

如果栀子完全失忆,将对他们后续的计划带来不小的麻烦。

第95章

一时间, 三人陷入了沉默。

要怎么才能在不沾染水的情况下,打捞起池子中的栀子。

苏松清突然转头盯住云应闲,“刚才你拽我的过程中, 我有动过吗?”

云应闲几乎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的右手抬起过一下。”

那就对上了,他在幻境中虽然无法控制幻境中的躯体, 却可以控制现实生活中的□□。水池不深,完全可以淌过去,而且根据水池中躺着的人来看, 在这种特殊的水体中应该可以自由呼吸。

苏松清抬眼目测自己和栀子的距离,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尝试,掏出系统背包中存放的藤绳。

藤绳还是之前ok他们在游戏中搓出来的, 大概有个二十米左右, 完全足够到栀子身边。但问题是在幻境中的他并没有办法感知外界, 不能顺着绳子走。

云应闲握住苏苏的手腕的手愈发用力,另一只手试图抢夺苏松清手中的绳子。

他眉头紧皱,显然不愿意再让苏松清去冒险, “我去更合适。”

苏松清当然清楚,这种需要准确控制肢体的动作戏份由云应闲来更靠谱,可他回想起幻境中的那些回忆,“我想再看看那段回忆。”

“你根本过不去。这么长的距离还有那么多人躺着挡路, 你要是栽里面了捞都没法捞。”云应闲握着苏松清的手不肯放开, “还是让我来。我可以记住路线。”

“栽里面?”苏松清突然灵光一闪, “要不我拽着绳躺水里,你们直接在岸边拉我过去。你们把我当个钩子,用我把栀子钩到对面去。”

这个水池近似圆形,栀子在靠近圆心的位置, 大概离岸大约十米,他把自己弯起来,完全可以做到。苏松清摸摸鼻子,心想最不济多捞几次也能捞到。

“按照眼下泡水里的人的褪色速度,我们要在半小时内搞定。”苏松清拍拍云应闲的肩膀,“不过是失忆,人时时刻刻都在遗忘,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没有他人提醒的情况下,一个人是很难意识到自己失忆的,或者说遗忘这件事本身时时刻刻就在发生。

苏松清尝试甩开云应闲的手,不成功。他眼珠子一转,凑过云应闲小声说道,“你有好好记住吧?”

他说完对着云应闲的耳朵猛吹了一口气。

“嘶!”云应闲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耳尖瞬间就红透了,手下意识一松。

苏松清顺势往水中一倒。

云应闲反应过来想捞,但还是没有快过水化成的巨兽。它仿佛对刚才云应闲虎口夺食的行为还记恨在心,苏松清刚刚触碰到水面,液体便张开血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苏松清完全吞噬进体内。

云应闲沉着脸在原地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站了片刻,刚才充血的耳朵也恢复冷色后才低头捡起那根藤绳,“关胜,该我们行动了。”

在他身后,一颗脑袋咕噜噜滚到了身体旁,鱼尾吧嗒吧嗒着跳到了鱼头边上。

关胜走上前,两人一心打捞,看似都没有在意身后那些乱动的尸体。

“你去一趟火星,变化很大。”

眼前的景象再度转换,这次是站在木台上眺望着远处烟雨下的青瓦白墙,熟悉又带着些许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让苏松清一下便回到晚先生的烟雨江南中。

一个陌生中带着点熟悉的人影轻飘飘地落在他身边的栏杆上,穿着白色银线绣花的长袍,精灵耳,银白色的长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耳后,带着一股青草的香气。

“科亚。”他抬头看向来人,略带警惕意味地说道,“你不能插手。”

科亚……是扑克曾经的名字,扑克曾经是天堂湾的祭司。苏松清在心中琢磨,而他的那位前世听说是大祭司,难道二人曾经是同事?

苏松清一边记录扑克的发言,一边在脑内对自己的身体下指令尽力蜷缩成一个“&lt;”形状。

“我只会旁观。”科亚说话的语气十分平淡,和扑克完全是两个样子。

“在火星学习制造清醒的这段日子,和黄金之泉的生活大不一样。”苏松清感觉到他所在的身体长吸一口气又长长叹出,仿佛在纠结什么,片刻后,才开口说道,“那些人没有信仰,但他们生活得很好。”

“嗯。”科亚应道。

“我知道,我们也活得很好。”楼下人流川行,他继续说道,“但那种可以自己决定自己命运的快乐是我们永远无法拥有的。”

“嗯。”

“我感恩父神,但我现在更渴望自由。”

“嗯。”

“清醒已经完成,他没有感情不会受神力泄漏影响。他完全可以接替我的工作。”

“嗯。”

“谢谢,科亚。”

“嗯。”

科亚的每一声嗯都短促又平淡,只是在告诉对方,我听见了。

苏松清想,此时这具身体的主人可能也只需要一个倾听者。

“你主动过问这件事一定有目的,科亚,你又想做什么?”

“大祭司不在的话,祭司也没有必要存在。”科亚蹲下,歪着脑袋平视苏松清,“我想要换个角度观察这个地方。”

“你无法使用梦泉转世,不过届时可以让清醒给你安排一个新身份,只是容貌无法更改,没问题吧?”

“当然。”科亚轻轻颔首,“作为感谢,我会想办法保留你们回来的机会。”

“真希望用不上。”他看着河水上逆流而上的一叶扁舟,撑船人支着长长的竹竿,每一下划杆都像用尽全身力气,“我们会去到真实的世界,过上自由的日子,再不会回头。”

“那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或许有一天,看腻了这个世界,我也会想去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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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松清感受到身体突然一惊,然后干巴巴地笑着答道,“别。”

“害怕我……”

他前面说的那句话有些奇怪,苏松清还在边琢磨边等待科亚的回答,突然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飞起,再睁眼就是饲养场一半乌木、一半被砸烂的天花板。

透过窟窿向外看,冰蓝色的天空下,一只暗紫色的粗壮触手猛地蜷缩在一起,遮天蔽日威不可测,又看似痛苦不堪。

他的脑袋中瞬间充满了不同人的痛苦呓语,“救救我!”“放过我”“我爱你啊!”“不要靠近!”“它真美啊!”

“嗯……”他的喉咙泄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神不受控制地锁定在那巨大魔幻的生物上,挪开,不能再看了!大脑的警报夹杂在幻听中逐渐尖锐。

可她真的好美啊!

“苏苏,怎么样!”

云应闲的大头挤占了他的视野。苏松清猛一回神,他刚才在看见了什么,幻境中有发生了什么,怎么有一种小说到关键时刻截然而止的不爽感。

他还未来得及理清思绪,就听见一个有些干哑的女声响起。

“你……们是谁?”

苏松清扭头看向发声的方向,半褪色的刘栀子歪着脑袋看向他们,眼中尽是无辜茫然。

关胜拿着毛巾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擦拭栀子上半身身上的水渍,栀子呆愣愣地跪坐在地上,仍由关胜抬起她的手擦拭大臂内侧。

栀子身上沾染的不明的液体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她的皮肤流下,在光洁的地板上汇聚成一条小小的溪流,径直流向距离她最近的一块碎鱼尸体。

“你完全不记得我们了?”

“我只记得,放学我要去帮妈妈摆摊。”栀子看向关胜,“我是骑车掉水里了吗,你们救了我?”

“不过这是哪里呀?我的车没有捞上来吗?”栀子连着发问。

关胜乌黑的眸子泛起一丝水意,小声地说道,“栀子,我是你的搭档。”

“搭档?哥哥,你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吧。”栀子谨慎地往后推了一步,“我记得我的学习搭子是小苏。”

“不是……你忘了很多事,我们之前……”关胜急急地想要解释,但口齿笨拙的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天呐?我的身体怎么变成这样了!”栀子突然发现身体上那些褪色的白斑,“我得白癜风了?还是梦?我妈呢?!”

苏松清支起身子想要上前安抚一下栀子,方便他们的后续计划,自己却被云应闲重重的拽住手腕。

“小苏警官,你长本事了啊?”云应闲脸上还挂着调侃的笑意,这句质问却像咬牙切齿着从嘴角挤出来的。

他为了进幻境,刚才好像身体自动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苏松清的耳朵刷一下全红了,眼神不自觉乱飘,“你……你在说什么?我好像忘记了……”

“忘记了?”云应闲笑着反问,按身不动,墨绿色的眸子中却泛着危险的光。

苏松清下意识退了一步,“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找栀子呀?”

“这你倒是记得清楚?”

苏松清被盯着感觉像是被一只吸血鬼锁定了脖颈,阵阵冷意从外向体内渗,他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云应闲挑眉,像是抓住了苏松清的漏洞,慢悠悠地反问道,“小苏警官哪里做错了?”

完了,好像说漏嘴了。苏松清只能干巴巴地祭出那句直男金句继续假装失忆,“我哪里都错了?”

云大少爷脸色更黑了几分,翠绿的眸子死死盯着他的脸,苏松清心里发虚,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敢再看云应闲,眼珠转转在四周扫视,鼻头微动,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水的味道好像越来越浓了?”

“水的味道?”

苏松清刚刚想解释,一个娇柔的声音抢先替他说明了。

“梦泉是父神赐下的,它散发着特有的阳光般温暖的气息,梦泉可以净化人类灵魂,送他们前往转生。梦泉吸收记忆愈多,气息愈浓,说明梦泉中人距离转生愈近。”

几人都被这个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回头看去。

发声的是粉粉嫩嫩萝莉形态的清醒二号。

半个小时前还是一堆碎块的她此刻跪坐在地上,外翻成270度的仿生手臂抓住上半身躯体,咔滋咔滋地将身体扭正。

电线和头发一起绞死在身体拼接缝中,但小姑娘扭动身体的举动不停,同时还仰着标准的露八齿的微笑看向苏松清等人打招呼。

“玩家0724、玩家0725,好久不见,玩家0727,你好,我是清醒的二号分体机。请允许我提醒你们尝试拯救玩家0726的举动是无意义的,她在人类世界的□□已经被摧毁,你们带走她,等待她的结局只有魂飞魄散。”

“玩家?”眼前的场景实在有些诡异,刘栀子下意识抓住身边人的衣角,“那个什么0726是指我嘛?”

清醒二号甜甜地应道,“是的,玩家0726。由于检测出忘语鱼在为邪教徒奥罗拉输送负面情绪,我已经根据一号机指令清除所有忘语鱼,借调梦泉之水供所有淘汰玩家转生。忘语鱼正在不断重生,企图吞噬你们,你现在必须回到梦泉池的保护中。”

“我不要!”刘栀子看向池子中一具具近乎纯白的□□,下意识尖声拒绝。

第96章

关胜刚想上前安抚栀子, 一声不知从何而起的悲鸣声突然在整个空间回荡,这个声音像一把锯子在切割每一个人的灵魂,几人同时跌倒在地, 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一滴接着一滴像泉涌般无法停下。

刘栀子抱住头,“好痛!好痛!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苏松清抬头看向天花板的巨洞, 那只巨大的触手蜷缩成蚊香状,一块一块泛着紫色雾气的肉不断从触手上凋落,有些地方已经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奥罗拉快死了, 但哀鸣不是祂的——苏松清脑子不知为何浮现出这个念头。

“父神愿意与奥罗拉同归于尽么?”清醒二号也看着天空。

在这种尖锐的悲鸣声中, 灵魂感觉被锥子一下一下重重地砸下,从脑海深处传来一阵阵剧痛, 但苏松清却觉得自己的五感更加敏锐了。

他的灵魂飘向天际, 看见橙红色的天空一点点转变为蓝色, 浅紫色的水母触手怪的血肉凋零,一点点坠入海中。深黑色的巨兽仰头哀鸣,身上富有光泽的毛发一点点褪为透明的颜色, 那些巨大的眼睛一只只阖上,然后消失不见。

俯视望见穿红袍的金发女子一个个瘫倒在地,血液和泪水混杂着在地上绘制出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圆圈大小不一又有种别样的规整如同炼金术师手中的术法。

阿琳娜也在其中。她脸色苍白地看向巨兽, 双眸流下血泪, 悲哀地低声喃喃道, “父神……”

扑克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此刻的他不像苏松清熟知的守关者反而有几分幻境中祭司的影子,半透明的脸凝着悲天悯人的滋味,他抬手虚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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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一个有着海藻般黑色长发的女生, 另一只手从她脑后绕至眼前,遮住女孩的眼睛,像是不忍她看见眼前混乱悲凉的世界。

清醒二号的电线藏回体内,梦泉中的人加速褪色,空气中的阳光气息却变淡了,一种带着水汽的腥臭的气息在悄然变浓郁。

是什么气味?

鱼腥味!

苏松清下意识扑向栀子,他带着栀子在光洁的地板上滚了两圈。他们倒下的那一刻一只成年人大腿般粗壮的大鱼张开巨齿跃起,与栀子擦肩而过。

这一次他的反应居然比云应闲和关胜还快。关胜紧接着一把抓住大鱼的尾巴像扔铅球一般甩到远处。

那只大鱼正好落进水池中,水花溅起数米高,大鱼在水中飞快地穿行到还未褪色完成的人旁开始大快朵颐。原本脸色安详的人因大鱼的啃食而转变得痛苦不堪。

见此状,清醒二号干脆利落卸了自己一只胳膊,面无表情地掷出,直接贯穿了大鱼的脑袋。大鱼扑腾两下,再一次失去了生机。

苏松清终于明白,刚才他们初进来看见的狼狈又诡异血腥的场面是如何形成的。他嘴角抽了抽,看向还倒在地上双手环抱瑟瑟发抖的栀子,从系统背包中拿出一件金黄色的披肩,抖顺后轻轻裹住栀子。

他隔着披肩按住栀子颤抖的肩膀,柔声说道,“别怕。”

“啊!”栀子挥开苏松清的手,她盯着另外半只在地上不断拍打的鱼,她眼看着鱼身慢慢长出,有些崩溃地叫喊,“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她想起身,又好像被吓得腿软,几次都没有起来,重重的跌回地砖上。

披肩下金黄的穗子随着栀子剧烈的呼吸一抖一抖。

苏松清突然有些于心不忍,眼下的情况好像也不需要他们再做什么,诸神有自己的黄昏,无关他们这些蝼蚁。

“栀子,对不起,情况有变,回到梦泉就没事了,我和关胜扶你回去,好不好?”他伸手放在栀子身前。

“不要!”栀子的拒绝十分果断。

她看向苏松清的眼睛,手不知为何死死抓着那条金黄色披肩上不起眼的小徽章,她一字一顿地强调,“我要回家!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苏松清一愣,还未等他再开口劝解栀子,一只比刚才更加巨大的鱼以一种能留下残影的疾速从地上扑起,直接咬上了栀子的左肩膀。

一个巨大的血洞,鲜血跟不要钱的一般涌出,瞬间染透了同样被咬了一个大洞的披肩。

“啊!”栀子喊得撕心裂肺,她猛地跪倒在地上,疼得瘫倒在地打着滚。还未等关胜抓住那条鱼,又是一只鱼扑上,咬断了栀子的另一只手臂。

披肩被扯断大半,剩下一小块布料挂在栀子断了半截的白骨上。

剧烈的疼痛反而使栀子的叫声突然骤停。她的脸上不再有痛苦、急躁、疑惑,反而只是有些茫然地看向关胜。

关胜怒吼着冲上去,将那两只鱼扣住鱼鳃,甩了出去。

云应闲手急眼快挥剑刺穿了一只半空中的鱼。

清醒二号举着双手齐平与肩膀维持平衡,一个扑跳,将自己砸在了一只准备起飞的鱼上。

她身体晃了晃,站稳后突然变出一个小粉旗开口说道,“玩家0726,您的债务已还清。根据您的游戏表现,恭喜您获得转生机会,请跟随我前往暂居处等待投胎机会。”

栀子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护在她身前的关胜。

苏松清提醒道,“关胜,你抱着她过去吧,还可以陪她说说话。”

“可是……”关胜抱起栀子,栀子这次没有甩开,反而乖巧的像个布娃娃,任凭关胜摆布。

苏松清仔细观察了片刻栀子的表情,然后拍拍关胜的肩膀,沉声说道:“我保证这是最好的选择,相信我,你们会再见的。”

关胜踯躅,反而是栀子突然用肩膀撞撞关胜的衣领位置,用呆呆的语气说道,“走。”

他有些蒙,但还是乖乖地照做,三步做两步跟上已经走远的清醒二号。

关胜走得急,但是抱着栀子很稳,一点也不晃。苏松清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一直梗着的刺终于有一丝松动。

“扑克在外面,我们要去找他。”苏松清回想起刚看见的景象,看向云应闲,刚才兵荒马乱打断了云应闲对他的追问,此刻他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转移话题道。

云应闲看着眼睛眨眨乖乖站定的苏松清也有些无奈,主动拉过他的手,没好气地说,“你最好不要再有什么冒险举动。”

苏松清回握住云应闲的手,脑袋靠近云应闲的脑袋,凑近耳朵轻声说,“这也算冒险举动吗?”

“……不算!”

“那你躲什么?”

“好好走路”

此刻地板上躺着的死鱼不知为何扑腾的幅度越来越小,看起来马上要重回死亡的怀抱。

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的水渍,在遍布鲜血与浅蓝色的机油的地板上穿行。

曾经充斥着哀鸣、嘶吼的饲养场前所未有的安静,外面怪物战斗的声音也消失不见,唯有两人的脚步声。不知为何,云应闲黑色的长靴踩在地板上发出的每一声“噔”都让他心随之一颤,一种隐隐的不安在苏松清心中弥漫。

再向前走逐渐接近大门,再走几步,苏松清心中的警笛逐渐拉起。

像有一只走投无路的野兽在他心中乱窜,每跑一步爪子都在他的心尖肉上挠过,多窜几步就一头撞在心墙上,整个心脏都在颤抖。

苏松清紧紧地抓着云应闲的手,他们迈过门槛,橙黄色的阳光洒在身上,却没有感觉到曾经的那种温暖。

脑内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轰鸣声,目之所及的所有建筑在他面前一点点崩坏,世界的颜色被抽走只余黑灰白,躺在地上歪七扭八的女孩子在一瞬间噤声晕倒。

唯有他站的地方还有一丝阳光,像是戏剧独白前一刻的打光。

是幻想吗?

云应闲下意识挡在他身前,他也看见了眼前的异象?

苏松清抬头望向远处,越过云应闲的肩膀,他看见一只巨兽轰然倒下,另一只化作一个个透明的泡泡消散于空气中。

眼中不知何时蓄满泪水,此刻一颗一颗滚烫的泪珠争先恐后地向外涌出。

心中的野兽不再闹腾,安静地仿佛心脏也跟着不跳了。

云应闲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了一步,率先离开阳光的笼罩的范围,踏入灰色区域。他的目光在每一个晕厥的人上扫过,他的眼神突然定格在一处巨大的阴影处。

苏松清顺着云应闲的目光看去,定睛细看,那个巨大的阴影是一只横倒在地的巨龙和一只长着鹿角的怪物组成,龙的嘴巴死死地咬在怪物颈部。他几乎是立马反应过来巨龙是哥哥。

他们进入饲养场的时候,哥哥接替云应闲位置,挡下了那个与燕秋心合体的怪物的攻击,如今他和怪物倒在一处,不知生死。

苏松清向哥哥跑去,被云应闲拉住,“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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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清顾不上这些,迫切地想要查看哥哥的情况。

“他还活着,应该是跟其他人一样昏迷了。”云应闲指向巨龙的胸膛位置,那里正在小幅度有规律的起伏,看起来呼吸平缓。

苏松清稍微放松一些,急切的脚步放缓。

云应闲却依旧拽住他,不让他前去。

苏松清抬头,云应闲的表情有些微妙,云应闲拽住他,却没有看向他,目光定焦在怪物身上,怪物静止得如同一块化石,大概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他的眉尾微挑,嘴巴紧紧抿着,苏松清很熟悉云应闲的这种表情,他在警惕、不悦,还有一些事情发展超乎他想象的惊讶。

苏松清这时再细看那一大块灰色区域,才发现在怪物鳞片和血液深深浅浅的灰中还夹杂着一个被大片深灰染色的人形。

齐耳的短发,与身旁人相似的眉眼,是燕秋心?

她双臂抱膝蜷缩在怪物身下,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她还醒着,头靠在胳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眼角还有两道泪痕。

云应闲从来没有见过燕秋心这个样子,脆弱、破碎、甚至还有一丝无助,在他记忆中的燕秋心就像是一座永远无法翻过的石山,山的阴影笼罩了他整个人生。

“你们居然还活着。”燕秋心终于注意到这边,她迅速起身,转眼又恢复之前强硬的态度。

云应闲看着燕秋心,他可以感觉到燕秋心的力量远不如上次,此时的她是只强撑着的纸老虎。

“我的父亲到底是谁?”云应闲沉声问道。他今日到饲养场才想起来,他曾经问过清醒二号,他的父亲曾经去过饲养场。

根据时间推断,那时在饲养场的应该是云时泽,他不知道清醒是如何界定谁是他的“父亲”,是真正的血亲,还是当时他想指向的对象。

还有一点,阿琳娜用血液追查他的血亲时,也仅仅对燕秋心表示出敌意,而没有提及那个什么威斯敏。

燕秋心当时是在说谎吗?

他那时候看着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绿眸,还有那个奇怪的梦境回忆,一时间慌神,全然接受了燕秋心的说法。

眼下仔细想想,日不落世界的居民应该无法随意前往人类世界。

他们来日不落世界只有灵魂,□□还在现实当中,那燕秋心要怎么同威斯敏生下他?

有感而孕?神交?

“他们都死了,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燕秋心歪头看向云应闲,语气平淡又带着一丝认真地问道,“有区别吗?”

云应闲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你?”

这次换苏松清拽住云应闲不让他上前,云应闲深呼吸数次,才感觉直冲脑门的怒气慢慢退回胸口,他甚至觉得自己荒谬得有点可笑,“是,我怎么会指望你这种人回答我的问题。”

怎么能指望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冷血动物理解我的痛苦。

云应闲握紧的拳头松开,眼睛闭上又睁开,极力将自己的怒火摁回腹中。

“你以为云时泽爱你吗?”燕秋心扶着怪物的鼻子站起来,语气嘲弄,“他在乎你吗?”

“你因为他恨我?真是可笑,我不在乎他就像他不在乎你,我和云时泽是一样的人啊。”

“不,他爱我。”

这一句话,他说得很坚定,不知道是说给燕秋心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即使那是爱屋及乌的爱,是少的可怜的附赠品,那也是他在那漫长的人生,空旷的别墅中唯一拥有的爱。他永远会记得在昏暗的灯光下,男人温柔地读自创的童话故事。

云时泽总称他为小小编辑,就算是他的一句玩笑,也会成为云时泽稿子的修改原因。

云时泽冰凉的手握过他颤抖的手指,抚过他滚烫的额头,伴他走过每一个或安睡或难眠的夜晚。

那只手是他幼年漫长的雨季中唯一的雨伞,即使再冰凉是支撑他走过冰冷寒冬的温暖。

“那你要为他报仇杀了我吗?”燕秋心伸手指向自己,“为了那个一无是处的养父杀了你的亲生母亲?”

“当然。”云应闲拔剑出鞘,泛着冷光的剑尖直指燕秋心的胸口。

他要为父亲报仇,要为曾经那个哭着寻找母亲的小孩报仇……

他抓剑的手用力到发白,剑尖却轻微得颤抖。

“应闲,十月怀胎把你生下的是我,你婴孩时日夜哭啼抱着你哄你睡觉的是我。幼时你在荡秋千,威斯敏躲在墙后护着你。他一年偷渡去人间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他总是会去看看你。”燕秋心上前一步,“孩子,我们爱你,只是为了你的安全,我们不能靠近你。你只是被那个只有说得好听的废物骗了!”

“你好好想想,是谁供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是谁支撑你那些烧钱的爱好,你闯出的那些祸是谁在替你收拾烂摊子?为了你不被清醒发现他云时泽算什么?”燕秋心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眼眶滚下,像是琼瑶剧最苦情的女主,“一个鸠占鹊巢的小人罢了。他自己无能死在日不落,你要拿他来责备我?”

“你想替父报仇?”燕秋心指向旁边的巨龙,“他才是你的杀父仇人,你的剑尖不应该指向我,而应该指向他!你怪我们不爱你,可是在这种世界,我们渺小得像两只随时会被捏死的虫子,我们怎么敢爱你?”

“我们只是想拥有更多的力量,我们只有变强才能活下去,才能真正护住你。”燕秋心的声音癫狂中带着一丝诡异的诱惑,直击云应闲的脑内,云应闲握剑的手微颤。他挺起的头颅像失去支撑般坠落,燕秋心的眼神交叉着痛苦、愤怒、悲哀,仿佛有千斤重,让他无法直视那双眼睛。

灰白的世界正好也如同八十年代的电视剧,放映着最狗血的家庭剧,爱人是世仇。

苏松清看着垂着头犹豫的云应闲心焦。他想拽住云应闲,用尽力气晃醒他不要被燕秋心的说法蛊惑,但他不敢。

万一,燕秋心说的是真的,云应闲是出于本心的动摇,他的哥哥就是云应闲的杀父仇人,云应闲会想为那位亲生父亲报仇吗?

云应闲是真的想让燕秋心死,还是想要一句质问,母亲你为什么不爱我。

他在基层调解见过太多子女说着最恶毒的话,做着最叛逆的事,与父母对抗,但其实只是想要父母的爱。

当年那个在别墅一边说着厌恶,一边和云时泽一起等待的少年,内心肯定也期盼过母亲回家给他一个拥抱。曾经那个调查无果后日日游手好闲追求刺激的青年,是不是也渴望过母亲的关注。

他摸着自己的心脏,很难说服自己此刻想上前“唤醒”云应闲阻止燕秋心说下去的举动是不带一点私心的。

云应闲从出生便被系上无数看不见的细线,被人、诡异摆弄,而他用玩世不恭的态度遮掩自己竭尽全力的抗争,终于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平等地站在燕秋心面前。

他有权利在知道所有的真相后做出真正属于他的决定。

而他只能等待云应闲做出决定后,做出自己的决定

云应闲垂下的脑袋像是被千斤巨石压住,他努力抬头的那一点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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