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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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沈逸指间捻了稻谷放进掌心裏,平摊开来看自己养的那群白鸽争抢着啄食。不时有甚者扑腾起翅膀想要争先,又顺着木杆滑下去一些,鸟爪勾了半天才站稳继续伸着脖子啄进米粒。
他抬起指尖戳了戳其中最好胜的那个,“就你贪吃。”从唇边溢出轻笑来,緋色的宽袖往下滑着。现在正值仲秋,等过了今年一冬,他便能加冠入朝。外祖父还等着他过去学枪法呢,沈逸想到了身体现在还似壮年的那位外祖。
他可没忘记,堂堂骠骑大将军,从今年初春的时候就跟自己定下了约——迟早要为自己寻一只北地的幼鹰来,亲自教他如何熬鹰。
沈逸当然相信自己外祖,老爷子要是毁约就让娘回门的时候说几句好话多提醒一下他。
到时候木已成舟,就算自己爹再不愿意那都无济于事了。想到自己爹娘,他低下头来,将稻谷撒在地上任鸽群啄食着。
沈逸更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眼见日头升到天边正中处,自己还听不到消息。谁知道宫裏的皇帝是怎麽看上阿姐的,那位陛下岁数有阿姐两倍多了。
就算要嫁,就是嫁给随便哪个皇子当正妃都比进宫好太多了。虽然外祖父一直看不上自己女婿,不过实话实说,除了一直不同意他多习武之外,沈骞对娘和阿姐,连带沈逸自己都算娇惯。
阿姐那个性子又……先不论进宫之后是何情景,她这几天已经在闹绝食逼着建信侯进宫面圣了。
沈逸想到这裏兀自摇了摇头,自己平日裏一副纨绔样子,却并不是不知事。若是连沈骞都没办法劝动那位陛下,沈婠怕是不得不进宫了。
沈骞不会亲自去求外祖,况且霍老将军现如今已经是深居简出,大部分时候连朝会都不去。沈逸还记得前几年自己闯祸没敢回府,转头去求了外祖出手摆平,一跨进门就先挨了一顿鞭子。最后是趴在榻上边骂边由大夫上药的,不停嘟囔着,什麽抱病不便朝会都是老爷子扯出来诓外人的。
明显见了血的鞭痕过了半月才消,那时候阿娘过来坐在床边看了他一宿。沈逸那时候并没有睡熟,他能听到阿娘轻嘆了一口又一口气,口中不断念着,要自己少给外祖惹事,外祖才能在长安城裏好好颐养天年。
他当时并不以为意,后来又被沈骞叫进书房裏谈了半晚上。吵也吵了,桌案也掀了,最后灭了书房裏的灯才听到从沈骞嘴裏说出来的几句真心话。
沈逸记得很清楚,自己这位父亲弯着已经弯习惯了的腰,“当今龙椅上那位……现在还有不敢动的人吗?”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如果不是自己离得特別近,那仿佛气音一般的话就要散进风裏了。“那位已经不比当年了,现在谁都说不准是什麽心思。”沈骞替他整过衣领,“只要还在长安城裏一天,那就一刻都不能把刀柄递上去,否则就是任人宰割。”
“你走罢。”沈逸还沉浸在他刚才所说的话中,丝毫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评价那位——明明沈骞自己的腰已经够弯了,却又好像没有看上去那麽弯。
“小侯爷——小侯爷”,小厮拉长了的声音响在庭院中,沈逸伸手摸了一把白鸽柔顺的尾羽,克制着刚才一瞬的惊吓,唇边又恢复了惯有的风流笑意。“可是我爹那边有消息了?”
他看着小厮跑进来,大喘气了一会儿才点头回答了自己的话,“侯爷的车轿马上要回府了,至于消息……小的无能,还请小侯爷恕罪。”
沈逸捞了一把对方散乱的发带,想从自己怀裏摸出点什麽,又想起这是才换的新衣,“不怪你,只不过本来打算亲自赏你的,既然没有消息的话,那就自己找管事讨一两银子吧。”
他听过小厮的道谢,只是摆了摆手,“快去吧,就说是我说的,千万別让侯爷知道了。”
沈逸又重新掏出来一把稻谷,专门蹲下身喂着常常被隔离在鸽群外的那几只灰鸽,虽然白鸽为佳,他倒觉得没什麽区別,终究不及将军府中从沙场走下来的老兵所说的鹰。
外祖的鹰也跟他一样年纪大了,自己问起来的时候,霍老爷子只说它脾气更烈一些,不肯同他回长安城,索性留在陇西,任它自生自灭。长安城裏没有漫天的沙,多少会拘着那样的猛禽,也没有人会安然任它飞在自己头顶而无动于衷。
沈婠也听见了外面的些许动静,看了一眼铜镜中苍白的脸庞,吩咐侍女停下了梳妆的动作。半散着发自己披上外袍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几日绝食只是让她变得更憔悴了一点,不施粉黛也能看出明艳的骨相。她走近着,看到和自己同胞的阿弟蹲在那边,又瞥了一眼不断往內聚集的鸽群,这才缓缓开了口,“爹那边,有什麽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