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都过来领牌子吧,既然得了好处就好好待在院中,不要随意走动。到了时候……自然会有人来领你们,要是丢了牌子,那就……”管事收了话音将木牌一个个发给他们,像是顺便清点了人的数目,扬袖便出了门。
李狗娃将木牌塞进怀裏,趁着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抢坐在了木凳上。他方才就已经上手将木牌摸了个遍,除了摸出来上面刻的是他不认识的字之外,也摸不出来什麽稀奇。摸完之后才闻到手上也有股味道,就跟那香气一样让人犯恶心。
屋內挤着五六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孩童,倒没有人先开口说话,只是各自依照管事的话放好了木牌时不时互相看一看。李狗娃就先抢了凳子,坐在上面顺了半壶茶才冲下去一股子恶心劲儿。当然,恶心劲儿好歹是忍住了,就是连口裏肉沫的咸味也一起冲了个干净。
他在心裏骂着刚才狼吞虎咽的自己,见有人走过来也只是收了腿,依旧坐在凳上回味着。外面的天黑下来了,讲明了他们也不过是暂时不用干活的下人,不会有人专门来点灯。
李狗娃摸黑上了榻,硬从他们中间给自己挤出来一个位置。头正对着窗,等再晚点的时候有风吹进来,吹到榻边的时候也只剩下一丁点凉意。他不知道旁人能不能睡着,反正就着那点位置,至少不像前几日睡野地那样,于是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睡熟过去。
一连几日都没什麽变化,他们之间倒是能说上几句话,名字都大差不差,也都是在家中被父母卖过来的。李狗娃多问了一句价钱,引得他们想起了之前的日子,有记不清的,大多都不超过一两。他听到数字和自己比了一比,七百五十文还算低的。
刚好,把自己卖出去也没多便宜那该骂的爹娘。管事每天都要过来一遍,也不说別的,只让他们別随意走动和照看好自己的身子,別早死惹了晦气。李狗娃在他之后就呸了一声,今天没轮到他坐凳子,索性就盘腿坐在地上。
院子裏除了石头就剩下些草,太阳挂在外面正烧得旺,也没有几个人愿意跑出去走动。论性子顽劣,裏面还就李狗娃耐不住闲,每天在院子裏坐上一遭,看着外面的下人干活做事。
他现在还不知道那木牌子有什麽用,却也隐约知道管事总不可能任由他们吃白饭。但他享用起来每日端过来的肉汤的时候倒不会再想这麽多了,只觉得自己吃上一顿就是白赚一顿,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那天清晨管事推开门的时候,李狗娃还正在榻上横七竖八地酣睡着,被吵醒起来揉着眼睛站成了一排。抬头往外看的时候,发觉不知昨晚什麽时候下了雨,一直下到现在,吹进屋裏的风终于带了一股凉气。
管事一一查验过他们手中的木牌,再次告诉他们拿紧勿丢了才领着他们出了院子。李狗娃一直数着日子,那天刚好是第九天,再多一两天,就是他数不清的日子了。跟在管事后面出去的时候,他才知道主人家的宅院有多大,几乎快要比得上他们整个村子。
管事领着他们出了宅门,绕进巷中。天上的雨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滴,长街上只有零星几人,均是撑着伞匆匆赶路。他抹了一把眼睛,揉掉差点滴进去的雨水,跟在管事后面进了新的院內。
一跨进去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还有盖不住的——李狗娃没想到这是什麽味道,只觉得跟鸡血味有些像,又像是混着肉,直冲鼻子。他握紧了手裏的木牌,通过掌心的触感不断在心裏勾勒着上面刻着的纹路,或者说是自己不认识的字,下意识咬紧了牙猜测着。
他向来都是胆大的那个,之前在村裏野惯了,就是在山脚下遇到野兽也不带怕上几分的。但是此时此刻却有些莫名的心慌,只觉得寒毛都竖了起来。管事就站在他们前面,不知道在等什麽。
李狗娃乱瞟着,管事前面的门闭得死紧,从屋檐滴落的水随着雨势溅落在地上。一滴一滴,仿佛预示什麽一般,加剧着这种心慌。他又抹了一把脸,很快便知道,管事原来也是在等人。
那人一身黑袍,上面布满看不清楚的脏污,身上带了更浓重的药味。远比他们刚才闻到的味道要浓上许多,还有要用得上这麽浓重的药味掩盖的,一股更难闻的味道。
李狗娃听着管事的吩咐,将木牌交给了那人。他想要仔细瞧一眼的时候,却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过来,平淡地像是在看一个物件。他就着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跟着那人走进那满是药味的屋內,将要看清楚那药味在掩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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