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夜(贰)(2 / 2)
“话说回来,你与那凡人小子,究竟是去何处游玩了?我在这小院附近徘徊等候了两日,都未见你们人影,差点以为你们搬家了,正要离开呢。”
鹤书被她问得心头一虚,眼神闪烁,下意识垂眸避开了她锐利的视线。
若是实话实说,定要被这人狠狠取笑一番。他心念急转,随口又扯起一个幌子来遮掩:
“这个嘛……不是元宵佳节将近,我们想着人多些聚起来热闹,便特意去了北地一趟,邀请旧友前来一同过节。”
“邀请旧友?”
鹤棋微微挑眉,语气裏带着明显的不信,
“这等小事,用传音之术便能解决,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亲自跑一趟?”
她扭头看向那辆已经被青山推进院子中的马车,
“你们连灵驹都用上了,想必那旧友住处,离这鹿竹山,可不近吧?”
“也、也不是所有妖族同修都会传音之术的……”
鹤书硬着头皮继续编造,感觉额角都要冒出冷汗,
“我们邀请的,是只才化形不久的小蝾螈妖。他除了依靠天生伴随的寒玉髓施展些凝冰化雪的小术法……”
“其他的……没人教习,自然是对许多基础术法一窍不通,传音更是不可能会了。”
这句话其实也是在胡诌。
桑黎在幽昙府为“质”那些年,虽不算倾囊相授,但也着实教了沧玦不少实用的本事,杂七杂八的术法都让他接触了个遍,虽然未必样样精通,但绝算不上是一窍不通。
尤其是传音术这等用处大的低阶通讯术法,沧玦早已掌握,运用得颇为熟练。
鹤书心中忐忑,担心被精明的鹤棋一眼看穿,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衣领裏。
好在鹤棋的关注点似乎仍在那辆马车身上,对他这番说辞只是将信将疑,并未全盘推翻。
“但总有些別的、更简单的传信法子吧……比如随便寻个山精野怪带个口信之类的?”
鹤棋不依不饶,指尖轻轻点着下巴,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刨根问底,弄清楚这两人到底搞什麽名堂。
鹤书支支吾吾,眼看就要招架不住,准备老实交代自己其实是闹別扭离家出走,结果被人亲自“捉拿”,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道人影如同被风送来的雪花般,轻盈地落在了小院之中,恰巧解了他的围。
“是桑黎与沧玦,他们竟这麽快就赶来了!”
鹤书如蒙大赦,心中窃喜,忙不叠地起身,抱着金芜,兴冲冲跑出书房,奔向院中。
鹤棋见状,也只好按下疑问,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院中,沧玦正好奇地松开了一直拽着桑黎衣袖的手,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两步,仰起头,用鼻子深深吸着这带着冰雪与草木清气的气息,脸上漾起纯然的欣喜。
“这便是贺哥哥与他相好的住所吗?味道好清新,跟幽昙府完全不一样……跟沉月镇的也不一样!”
他小声说道,鼻翼翕动着,但很快,他便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属于鹤棋的陌生气息。
沧玦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向后退去,直到抵住桑黎的手臂,被她冰凉却带着安抚意味的掌心轻轻拉住。
“这便是你说的……要邀请来过节的‘旧友’?”
鹤棋的声音裏充满玩味,在鹤书身后响起,
“倒真是个道行浅薄的小妖怪。”
她瞧着蝾螈妖那副如同受惊小鹿般,迅速躲到桑黎身后的模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习惯性地轻笑着揶揄道:
“呵……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某个胆小鬼玩在一起的,果然也还是个胆小鬼。”
“诶,你今天怎麽回事?说话这麽冲?”
鹤书连忙屈起手肘,戳了戳鹤棋的手臂,不满地低声责怪起来,
“人家沧玦又没惹你!他只是只小蝾螈妖,此前一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寒潭底,这还是他第一次出远门,眼睛又看不见……你可別再口无遮拦,打击到人家。”
放在往常,他说不定也会这样打趣,可如今別人这样做,倒是让他生了些许怜爱,变得和桑黎一样维护起了沧玦。
不再理会鹤棋,鹤书快步上前,放柔了声音,引着仍有些紧张的沧玦到院中那株桃树边的石凳上坐下,温声介绍道:
“沧玦,你別害怕,这位是祝无忧,我从前在仙界时的同僚,不是坏人。”
“祝姐姐好。”
这一声“祝姐姐”,声音清亮,砸得向来伶牙俐齿的鹤棋一时有些晕头转向,竟罕见地语塞了一下。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