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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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贰)
“只是你日后修炼时,自己多注意些。如今数九寒天,你仍是凡胎□□,怕是抵御不住山中风霜。多穿些厚实的衣物,带上足够的柴火取暖,总归能好上些许。”
“我不知你在玄通子那裏究竟能学些什麽,又能学到何种地步……”
他说到这裏,声音再次低了下去,停顿片刻,似有千言万语在胸中翻涌,最终只化作一句干涩的嘱咐:
“你走吧,早膳不必张罗了,我自己来就行。这鱼……留着中午再吃罢。”
末了,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他又低声补充道,声音轻得近乎呢喃:
“去城中私塾前……別忘了去隔壁包子铺,买两个热包子垫垫肚子。”
说完这些,他便彻底沉默下来,垂着眼眸,专注地盯着膝上熟睡的猫儿,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小小的阴影,固执地不再看门口那人一眼。
“无名……”
青山闻言,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唇瓣几度翕动,那些百转千回的解释与承诺凝于嘴边,还是悄然咽回腹中。
“我知晓了……等我午时回来……”
“啪嗒”一声轻响,他终究还是将手中的鱼篓再次放下,默默转身,轻轻走出门外,细心地将门掩好。
室內再次重归寂静。
手中的暖炉依旧源源不断地散发着令人安心的热气,膝上的猫儿发出平稳而轻浅的呼吸。
鹤书偏过头,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层窗纸,紧紧追随着那道在晨光微熹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院门外的颀长身影。
凡人修行,逆天而为,哪是那麽容易的事?其中艰辛,比起他们这些天地生养的灵物,何止百倍。
更何况青山魂魄曾经受损,灵台有缺,即使如今已然大好,根基终究不比常人稳固,强行修炼,无异于逆水行舟。
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明白?玄通子也再三叮嘱,需得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但鹤书心知肚明,他此番的推阻与愠怒,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剥开所有担忧与关怀的外衣,內裏赤裸裸显露出来的,不过是他自己那份不愿言明、也羞于承认的私心而已。
青山如要修行,必得耗费许多光阴与心血,若未能得道,只怕会得不偿失,而他也已变得畏手畏脚,只敢盯着眼下的日子好好生活。
他不愿去奢望什麽,他害怕再次失去这触手可及的温暖,重回那漫长孤寂的岁月,即便相伴日短。
“唉……”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悠长的嘆息在寂静的房中响起。
“好饿……”
鹤书深深嘆了口气,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般,整个人又瘫回了床上,望着头顶的房梁发呆。
他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早知道刚才就不逞强说什麽“早膳別张罗”的赌气话了……
香煎棒花鱼……
光是想想那外酥裏嫩、鲜香四溢的滋味,他现在就馋得厉害。
放下手炉,鹤书懊恼地揉了揉空瘪的肚子,终是认命地坐起身,将膝上蜷成一团的猫儿抱回温暖的被窝裏。
他走到门边,拎起那只被青山两次放下的鱼篓,凑到眼前向裏面仔细瞧了一眼。
几条大肥鱼挤在浅浅的水洼裏,灰褐带斑纹的身子不时扭一下,有力的尾鳍扫过篓底的细沙,溅起微小的水花,显得生机勃勃。
反正也睡不着了,早早被惊醒,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先处理一下这些鱼,等青山中午回来,便能直接下锅,省些工夫。
鹤书这麽想着,走到院子中,目光扫过角落的水缸,只见裏面已是清水满溢,在晨光下泛着粼粼微光。
这定是半夜就起身的青山,修炼回来后默默打满的。
他提着鱼篓的手不由得一顿,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愧疚顿时涌上心头。
方才……不该那样对待青山的。
明知他是为了谁才如此急迫拼命,自己却还那般冷言冷语……可真是个混账。
他在心裏唾弃着自己,将手中的鱼篓放下,简单洗漱一番,走向厨房想拿些盆、刀之类的家伙事来杀鱼。
“这位公子!”
就在这时,山坡下突然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打破了清晨的寧静。
鹤书扭头望去,只见一位陌生男子正站在篱笆院外,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样貌普通,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靛蓝长衫,此刻正扶着膝盖气喘吁吁,额上见汗,目光焦急地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麽。
“有什麽事吗?”
鹤书转过身子,迎向那位显然赶路赶得有些脱力地不速之客。他趴在自家篱笆上,有些好奇地出声询问。
那男子闻声抬起头,急忙整理了一下衣冠,拱手施礼,气息尚未平复:
“冒昧打扰!请问这位公子,这裏是否是柴桑城明德堂的教书先生,李青山李先生的住所?在下白子明,此次特来拜会,找先生有要事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