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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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叁)
西窗筛入的已非午时灼目的日光,而是暖融融的橘色霞晕,带着倦意,斜斜地铺在客栈老旧的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痕。
青山缓缓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伏在榻边那人朱墨的发顶。
那是鹤书施了障眼法术后的顏色,温顺地散落着。
鼻息间除了残余的酒气,似乎还萦绕着一种干净清冽的、独属于那人的气息,奇异地抚平了他喉间翻涌的不适。
鹤书就那样伏在他榻边,身子微微蜷缩着,侧脸枕着与自己交叠的手臂,呼吸轻浅而均匀,竟是守着他睡着了。
暖色的霞光恰好笼罩着他的轮廓,柔软的发丝散在微红的颊边,被夕阳的余晖染成了温柔的浅棕色。
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静谧的阴影,平日裏或紧绷或放松的线条,此刻在沉沉睡梦中全然柔和下来,显得毫无防备,甚至还有些脆弱。
青山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仿佛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手臂小心地探入鹤书的膝下与颈后,托住那半蜷在地面上的腿弯,极其轻柔地将人抱起,安置在了床榻上。
动了动尚有些酸软僵硬的脖颈,大概是先前醉倒时姿势不对,一时落了枕,传来隐隐的胀痛感。
动作间,他忽地瞥见自己腕间不知何时多出的那根编织精巧的长命缕。
目光凝滞了一瞬,随即一声轻笑低低溢出嘴角,带着几分自嘲,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
“变成那般愚人,倒是意外好命……竟能得你这般温柔相待,亲自系上此物……”
青山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丝线,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无名……难道你更喜欢……那样的‘青山’?”
目光重新落回鹤书沉睡的面容,声音裏含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涩然:
“无名……无名……”
“若是日后我学不来那模样逗你开心,你可千万、別嫌弃我……”
他低声呢喃着,向床內侧挪动了几分,半倚靠在冰凉的墙上,就这样偏着头,目光贪恋地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鹤书近在咫尺的睡顏。
从那舒展的柔和眉眼,到随着呼吸微微翕动的鼻翼,再到那双微微张开、泛着柔软光泽的嘴唇……无一遗漏。
不知是梦到了什麽,熟睡中的鹤书忽然无意识地翻过身,手臂一伸,抱住了身侧的薄被,朝他的怀裏缩了缩,又寻求温暖般蹭了蹭。
几缕流连的霞光恰好落在那截因翻身的动作而露出的纤细后颈上,肌肤细腻,仿佛上好的暖玉生晕。
就在此刻,青山的意识突然像一缕被风吹散的轻烟,在他的身体裏开始溃散,抽离。
窗外隐约传来街市收摊的模糊人语、归巢倦鸟的零星啼鸣,更远处似乎还有车马驶过石路的辘辘声……
所有的声音仿佛被人轻轻捂住了耳朵,变得温和而遥远,模糊不清。
耳中只剩下自己胸腔內那缓慢而沉重的心跳博动声,一下,又一下,却也如同浸入了水中,渐渐朦胧起来。
“时间要到了吗……”
这个念头倏地闪过,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慢慢滑落,最终躺倒在鹤书身侧。
果然……不能离开那裏太久啊……
他模糊地想着,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偏过头,轻轻抵住身边人温热的额际,感受着那令人心安的温度,渐渐闭上了眼睛。
鹤书在睡梦中感受到一种极近的呼吸拂面,那气息带着令人心安的熟悉感,温柔地扫过他的额发。
他迷迷糊糊地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却触到一片温热的肌肤,他猛地一个机灵,彻底惊醒过来。
眼前是一片昏暗。夜晚已经降临,只有朦胧清冷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吝啬地洒入,勉强勾勒出屋內家具模糊的轮廓。
而就在这极近的距离裏,几乎鼻尖相抵之处,他看见了青山熟睡的脸。
对方的呼吸平稳悠长,面容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异常寧静,几缕黑色的发丝散落在枕上,甚至与他自己的发丝暧昧纠缠在一起。
轰地一下,热血瞬间涌上他的脸颊和耳朵,烧得他头脑发懵。
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退去,手忙脚乱间,裹着大半被子,就听“咚”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板上。
他……他们怎麽会睡在一张床上?
自己明明、明明记得只是想趴在床边小憩一会儿……到底是怎麽变成现在这幅荒唐情况的?
鹤书心中剧震,又羞又窘,揉了揉摔疼了的尾椎骨,他低着头,脸颊滚烫,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
闹出这麽大动静,肯定已经把青山吵醒了……
啧,这到底要怎麽解释啊?真不是他主动“爬床”的啊!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