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失控的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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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失控的心
自那日御书房墨渍事件后,吴所畏敏锐地察觉到,池骋似乎陷入了一种极其別扭的状态。
他依旧会准时召见吴所畏询问编修进度,语气却比以往更加冷硬,要求也近乎严苛。批阅吴所畏呈上的文稿时,朱笔挥就的“重查”、“再议”、“欠妥”等字样明显增多,仿佛刻意刁难。
然而,每当吴所畏因他的挑剔而面露难色,或是熬夜修改后眼下带上淡淡的青黑,池骋那冰冷的目光深处,又会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随即又会以“赏赐”笔墨纸砚或是命御膳房送碗参汤的方式,別扭地找补回来。
吴所畏将这一切看在眼裏,心中暗笑不已。他的陛下,显然还在为那日险些再次失控而懊恼,试图用这种忽冷忽热、忽近忽远的方式来重新建立起帝王的威严和距离感。
但他岂会让他如愿?
这日午后,吴所畏刚将修改好的部分文稿呈送御前,正垂手聆听指示,忽闻殿外內侍通传,道是兵部侍郎赵铭有紧急军务求见。
池骋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看了吴所畏一眼,才淡淡道:“宣。”
赵铭步履匆匆而入,一身风尘,显是刚从京郊大营赶回。他并未注意到御书房內微妙的气氛,径直向陛下禀报营中马匹突发疫病及应对事宜,言辞简练,条理清晰。
池骋听着,目光却时不时扫向安静立于一旁的吴所畏。
吴所畏此刻正微垂着头,看似专注聆听兵部要务,实则眼观鼻鼻观心。只是那唇角,却因赵铭提及军中趣闻时,极轻微地弯了一下,似乎觉得颇为有趣。
这小动作,分毫不差地落入了池骋眼中。
帝王握着奏折的手指,微微收紧。
赵铭禀报完毕,等待陛下示下。池骋却并未立刻回应,反而将目光转向吴所畏,语气莫名地问了一句:“吴修撰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吴所畏像是骤然回神,连忙躬身:“微臣不敢。只是赵侍郎所言之事关乎京防务,臣不敢疏忽。”他答得滴水不漏,眼神却清澈坦荡,看不出丝毫心虚。
赵铭这才注意到吴所畏也在,他性格爽朗,又因之前几次接触对这位状元郎印象颇佳,便顺势笑着对池骋道:“陛下有所不知,吴修撰不仅文采斐然,对兵事竟也颇有见解。前日臣在翰林院偶遇,与他聊起古阵图,吴修撰所言甚是精妙,令臣茅塞顿开。”
他本意是顺势夸赞吴所畏一句,缓和一下御书房內似乎有些过于严肃的气氛。
殊不知,这话听在某人耳中,无异于火上浇油。
前日?偶遇?聊得甚是投机?
池骋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所以,在他刻意冷落、试图保持距离的这两日,这人竟有闲暇与赵铭“偶遇”,还相谈甚欢、聊什麽古阵图?
一股酸涩躁郁之气猛地冲上心头,比那日在宫宴上看到婉寧郡主敬酒时更甚!至少那郡主是女子,而赵铭……
池骋的目光冷冷扫过赵铭那只因比划阵法而无意间又搭上吴所畏肩膀的手,眼底寒意骤起。
“是麽?”池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周遭温度骤降,“看来赵侍郎与吴修撰,倒是投缘。”
赵铭再迟钝,也察觉出陛下语气不对了,连忙收回手,躬身道:“臣……臣只是觉得吴修撰乃可造之材……”
“兵营马政乃当前要务,赵侍郎既已回明,便即刻回去妥善处置,不得有误。”池骋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是!臣遵旨!臣告退!”赵铭心头一凛,不敢再多言,匆匆行礼退下。经过吴所畏身边时,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御书房內,再次只剩下君臣二人。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吴所畏垂着头,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御座之上那冰冷刺骨的视线,如同实质般压在他的身上。
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池骋并未立刻发作。他只是用那冰冷的、审视的目光,一寸寸地刮过吴所畏低垂的眉眼,紧绷的肩线,最终落在他那只刚刚被赵铭拍过的肩膀上。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吴修撰交游广阔,入仕不过旬月,便与兵部侍郎如此熟稔,倒是令朕刮目相看。”
吴所畏抬起头,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茫然和委屈:“陛下……臣与赵侍郎只是偶遇谈及公务,并无私交……”
“偶遇?”池骋冷笑一声,猛地将手中那份刚刚批阅好的、吴所畏呈上的文稿掷于御案之上,发出“啪”的一声重响,“朕看你精力充沛得很!既有闲暇与人探讨古阵图,想必编修《平戎策》亦是游刃有余!”
他站起身,玄色龙袍带起一阵冷风,步步逼近吴所畏。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山岳倾覆,笼罩而下。
“既如此,朕便给你找些事情做。”池骋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目光锐利如刀,“弘文馆旧库中,藏有前朝未及整理的舆图兵册数千卷,尘封多年,正好缺人打理。即日起,你便去那裏,将那些陈年旧纸给朕一一清理校勘清楚!”
弘文馆旧库?那是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积年灰尘,蛛网遍布,档案杂乱无章,工作量巨大且枯燥无比,向来是惩罚犯错翰林的去处!
吴所畏脸色“唰”地变得苍白,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受伤,声音都带了颤:“陛下……臣……臣正在编修《平戎策》,此时调去旧库,恐……恐会延误陛下交代的期限……”
“期限?”池骋俯身,冰冷的手指猛地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直面自己的怒火,“朕看你是忘了谁是君,谁是臣!”
他的指尖用力,带来清晰的痛感。吴所畏吃痛地蹙起眉,眼中瞬间水汽氤氲,却倔强地咬着唇,不让那委屈的泪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