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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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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我是不是要死了?”

临时铺的草铺上,一个个往日鲜活的镇民痛苦呻吟,眼中满是求生的渴望,但很快目光又暗淡下去,咳出来一口血。

三个大夫的心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喘不过气。

…………

夜色再次降临,古瓷镇死寂得可怕,只有祠堂和几个重症的看护点还亮着微弱的灯火,偶尔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嗽或痛苦的呻吟。

重症的看护点又增添了几个,几日下来几人都疲惫不堪。

这夜是夏箐颜负责巡视。

宿淮揉了揉眉心,和叶琦凑在烛火下,面前摊着几张简陋的记录,上面写着发病者的姓名、去向,发病时间。

“叶大夫,你再仔细想想,”宿淮的手指划过那些名字,“最开始发病的几个人,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比如,都去过同一个地方?或者,接触过同样的东西?”

叶琦揉着胀痛的额角,努力回忆:“最早是镇东头的王屠户,然后是他隔壁的李木匠一家,接着是……是住在河边的周大娘和她儿子……哦,对了,还有窦阿婆家隔壁的那个货郎,叫陈凡生的。”

“陈凡生?”宿淮捕捉到一个信息,“他是货郎?经常外出?”

“对,”叶琦突然想起来什么,忙点头,“就是他最先有症状,他还有个媳妇叫杨轻柳,他们刚开始也只是头痛咳嗽几声,没人当回事,不料后来头痛的人越来越多。”

宿淮神情一凝:“他之前有没有带回来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他去过哪里?”

叶琦皱着眉头,仔细回想:“陈凡生……他最后一次进货回来前好像提过一嘴,说前段时间往南边走了趟,收了点……收了点什么皮子回来?”

说到这里,她忽然进屋拿出一本册子,上面记录了前些日子对镇民们的问话,她快速翻到一页,确认道:“对,好像是些没制好的生皮子,味道挺大,他还抱怨说亏了本。”

“生皮子?南边?”宿淮的心猛地一跳。盛夏将至,南方湿热之地,若有接触病死牲畜的生皮,或引发疫病,他曾在一本医书上见过一例病例,症状与眼前颇为相似!。

“那些皮子呢?”宿淮急问。

“后来为了防止镇中疫病蔓延,镇民们自发将用过的东西清洗了一遍,有的扔了,他们好像扔到镇子后面那个废弃的瓷窑附近了?”叶琦不太确定地说。

“瓷窑?”宿淮站起身,“那里靠近水源吗?”

叶琦脸色也变了:“不远!镇子用的河水,上游就经过那附近!”

两人对视一眼,难道源头就在这里?那些携带疫病的生皮,污染了水源?

就在这时,祠堂外面突然又传来一阵喧哗,还夹杂着哭喊叫骂。

“怎么了?”叶琦撑着桌子起身,想要外出查看。

一个帮忙照看病人的年轻人跑进来,气喘吁吁:“宿大夫,叶大夫,不好了!窦阿婆她晕倒了!还有些发热了!”

宿淮和叶琦心里同时一沉。

窦阿婆年纪大了,白天又劳累激动……

他们立刻赶了过去。只见窦阿婆被安置在祠堂角落的草铺上,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已经陷入了半昏迷,夏箐颜正拧了湿布给她擦拭额头降温。

宿淮上前诊脉,脉象虚浮紊乱,触手皮肤滚烫。

“把阿婆移到重症区去。”宿淮沉声下令,心情沉重。

在场的人心情都不太好,窦阿婆拿出了自己最后的药,现在自己却倒下了。

叶琦看着昏迷的窦阿婆,又看看祠堂里其他眼巴巴望着他们的病人,狠狠摸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她已经昼夜不眠几日了。

“前日用传声鸟给言大夫传递出去的消息也没有回音。”她无力地撑着墙,虚声对宿淮和夏箐颜道,“药材……我们的药材快彻底用完了,怎么办?”

宿淮喉间微动,没说话。

叶琦欲言又止,眼尾微微泛红,最后只道:“我去看看小花,她大约急坏了。”

希望仿佛刚刚露出一丝曙光,就被更浓重的黑暗彻底吞噬。

与此同时,另一边。

就在宿淮他们在镇内与瘟疫苦苦抗争的同时。

镇外,言锦和林介白的行动也极不顺利。

那晚目睹镇长儿子惨死之后,言锦先是给周青珩传了个信。

从他们决定支援古瓷镇起,周青珩便开始着手购买米粮和药材,但古瓷镇周边的药材又怎是好找的?除了景宁镇的人相助,其他人再高的价也不理会他,他只得扩宽范围提高收购价格,但至今也没传来什么好消息。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官府怕担责,只知封锁,不知救治,官府带头,其他人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说什么。

言锦带着林介白,首先去了最近的邻村。他们还没靠近,就被村口拿着锄头棍棒的村民拦住了。

“滚开!古瓷镇来的瘟神!”

“再靠近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石头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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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菜叶扔了过来,根本不容他们解释。

言锦试图说明自己并未入镇,身上并无疫病,但根本没人听。恐惧已经让这些人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

他们又尝试去往更远的城镇。言锦动用了自己行医积攒下的人脉,找到了一位相熟的药商。

那药商看着言锦,面露难色:“言大夫,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上头有令,凡是运往古瓷镇方向的药材,一律严查。而且这瘟疫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这药材价格嘛,你也知道,一日三涨啊。”

言锦看着对方闪烁的眼神,知道所谓“严查”是假,趁机抬价是真,官府不作为是真的,但断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拦截药草。

他压下火气,尽量平静地说:“银子不是问题,只要能弄到药,多少钱我都想办法。”

药商搓着手,报出了一个高得离谱的天文数字。

林介白气得当场就要理论,被言锦按住了。

“好,”言锦盯着药商,眼神冷冽,“这个数,我认了。但我要你先给我一批应急的药材,我立刻带走,剩下的银子,我回头凑齐给你送来。”

药商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权衡风险,最终点了点头:“看在言大夫你的面子上,我先匀一批给你。不过,只能给你三分之一,剩下的,等你银子到了再说。”

虽然被狠宰了一刀,但总算弄到了一些救命的药材。

言锦和林介白不敢耽搁,立刻带着药材,又购买了一些粮食,连夜往回赶。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那个城镇,走在返回古瓷镇方向的偏僻山路时,出事了。

夜色浓重,山风呼啸。牛车的车轱辘发出单调的声响。

言锦心中记挂着镇内的宿淮和夏箐颜,也担忧着弄到手的这些药材能否顺利送进去,眉头紧锁。

忽然,拉车的牛不安地喷了个响鼻,停住了脚步,耳朵警惕地竖了起来。

“怎么了?”林介白下意识地抓紧了缰绳。

言锦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他侧耳细听,除了风声,似乎还有细微的脚步声从路旁的树林里传来,正在快速靠近。

“不好,有埋伏!”言锦低喝一声,反应极快,“老三弃车!把最重要的那几包药材拿走!快!”

两人根本来不及多想,手忙脚乱地从车上抓起那几包最要紧的药材,刚跳下车,几支弩箭就“嗖嗖”地钉在了他们刚才坐的位置上!

七八个蒙面黑衣人从树林里窜出,手持钢刀,一言不发,直接扑杀过来!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分开跑!”言锦当机立断,将一包药材塞给林介白,自己抱着另外两包,猛地将车往前一推!

受惊的牛拉着空车朝着黑衣人冲去,暂时阻了阻他们的来势。

“往林子里跑!在先前约定的地方会和。”言锦喊着,自己率先钻进了路旁茂密的灌木丛,林介白会意,立刻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黑衣人头目骂了一句,挥手分兵:“追!上头有令,一个知情的都不能放跑!”

言锦在林间拼命奔跑,树枝刮破了他的衣衫和皮肤,但他顾不上了。他听到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不能死在这里,药材必须送进去!

他一边跑,一边迅速观察着四周的地形。他记得这附近有一条不大的溪流……

有了!

言锦猛地改变方向,朝着记忆中山坡下跑去。果然,没跑多远,就听到了潺潺水声。他毫不犹豫,抱着药材跳进了溪流中,然后逆着水流向上游踉跄跑去!

冰凉的溪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裤,但也最大限度地掩盖了他的足迹。他在水里跑了一段,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地爬上岸,躲进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屏住呼吸。

追兵赶到溪边,失去了踪迹,果然犹豫了一下。

他们分头沿着溪流上下游搜索了一阵,但夜色和水流掩盖了痕迹,最终没有发现言锦的藏身之处。

言锦紧紧靠着冰冷的岩石,一动不敢动,直到那些人的脚步声和咒骂声渐渐远去,才敢大口喘气。他检查了一下怀里的药材,虽然浸了水,但包得还算严实,应该无大碍。他不敢耽搁,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和林介白约定的会和点摸去。

另一边,林介白利用自己对地形稍微熟悉一点的优势,专挑难以行走的地方钻,虽然受了点伤,但也成功甩掉了追兵,绕了一个大圈,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约定的地方。

那是一个破旧的庙。

他们二人先后抵达破庙,都是狼狈不堪,衣衫褴褛,身上满是刮伤,言锦更是浑身湿透,冷得嘴唇发紫。

但看到对方都安然无恙,并且保住了药材,都松了口气。

“大师兄,你没事吧?”林介白看着言锦的模样,担心他被冻出病来,急忙找来一些干柴,想方设法生起一小堆火。

“没事,死不了。”

言锦靠在斑驳的墙壁上,喘着气,接过林介白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一口,冰冷的身体才感觉回暖了一些。

系统在他脑中吱哇乱叫:“你能不能安分点安分点!再这样下去你先死了!”

背后的伤口被水一泡,火辣辣地疼,言锦嘶了一声,应道:“你安静些吧,爸爸疼得厉害。”

“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们?”林介白心有余悸。

言锦看着跳跃的火苗,眼神冰冷:“不是劫财。他们目标明确,就是要灭口。”

他想起官兵冷漠的态度,以及这突如其来的追杀,“看来,有人非常不希望古瓷镇的瘟疫被控制住,甚至希望那里的人死绝。”

林介白倒吸一口凉气:“为什么?镇子里到底……”

“不知道。”言锦打断他,挣扎着站起身,“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官府靠不住,前路有埋伏,我们得另想办法,尽快把这些药送进去。”

他走到庙门口,望着古瓷镇方向那沉沉的夜色,“明的不行,我们就来暗的。正面走不通,我们就绕路,或者找别的渠道。”言锦的声音低沉,“必须把药送到宿淮他们手里。”

突然,庙外忽然传来零零碎碎的脚步声。

言锦面色一沉,连忙回身熄灭火堆,他顾不得伤口疼痛,一手抓起林介白一手抱着药材就要向庙后躲去。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小言锦,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如此狼狈了?”

那声音当真熟悉极了,声音清亮,懒洋洋尾音向上一勾。

言锦当即脚下一转,眼眶微微泛红,回身看去,果然见着了他所想的那个人。

古瓷镇的百姓当真有救了。

温邬没骨头一样靠在庙门处,身边跟着林三林四,再往后站着人高马大的应泊舟和一众亲卫。

温邬见他这副模样,眉梢一挑:“怎么还哭上了?”

他轻笑道:“别怕,我可是专程赶来为你撑腰的。”——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章,会比较晚,可能要到凌晨几点了,宝子们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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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明天再来看吧[撒花]

第53章 师姐(三更)

破庙里, 温邬带来的亲卫迅速接管了警戒,林三林四手脚麻利地重新生起篝火,还找出了干净衣物和伤药, 应泊舟则一言不发立在一旁。

林介白检查了言锦背后的伤口,熟练地给他包扎。

言锦此刻才稍微放松了些, 问道:“侯爷怎会在这儿?”

温邬冲着应泊舟的方向抬抬下巴:“明面上是跟着他带兵剿匪。”他眯了眯眼,“实际上嘛, 调查一些上边见不得人的事, 具体什么事就不告诉你了, 免得惹祸上身。”

他看着言锦苍白的脸, 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收起了那副懒洋洋的调调,眉头微蹙:“倒是你, 怎么回事?弄成这样, 如果不是林三探听地形恰巧打听到你在附近,我可就见不着你了。”

言锦裹着干燥的外袍,靠在火堆边, 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快速说了一遍。

温邬听完, 眼神冷了下来:“一个小小的古瓷镇, 瘟疫而已, 何至于此?”他指尖轻轻敲着膝盖,对林三林四道 “看来这里面水还挺浑, 先记下。”

林三林四颔首:“是。”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药送进去,”言锦急切地看着他,“宿淮和我师妹还在里面,药材估计已经断了,镇上每天都有死人!”

温邬与应泊舟对视一眼, 道:“你不去?”

言罢,他也未等回话,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吧。”

“去哪?”一直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话的林介白一愣。

“当然是去古瓷镇。”温邬勾了勾嘴角,眼神却没什么笑意,“本侯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本侯的路。”

***

古瓷镇内,情形一日比一日糟糕。

宿淮和叶琦根据线索,找到了货郎陈凡生的家。那是一个十分简陋的小院,位于镇子的最西边,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但此时还没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喊和打骂声。

“滚出来!瘟神!”

“都是你们!把瘟疫带回来的!”

“打死他们!”

几个情绪激动的镇民正拿着棍棒和石头,朝着紧闭的院门猛砸,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院子里,隐约传来女子低低的哭泣声。

“住手!”宿淮厉声喝道,和叶琦快步上前。

那几个镇民看到宿淮和叶琦,动作顿了一下,但脸上的愤怒未消。一个男人红着眼睛吼道:“宿大夫!叶大夫!你们别拦着!就是这家!陈凡生从外面带回来的脏东西,害了全镇的人!”

“对!我爹身体健壮本来可以安享晚年,就是因为这个病没了!!”

“我娘也没了!”

“让他们偿命!”

群情激愤,眼看就要控制不住。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妇人站在门口。

她正是陈凡生的妻子杨轻柳,此刻她脸上还带着泪痕,身上沾着灰土,显然刚才被打砸时不可避免的受了波及。

她看着门外愤怒的人群,身体微微发抖,但还是鼓起勇气,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各位乡亲对不住,是我们家的错,这我们认。”杨轻柳声音哽咽,近乎是以泪洗面道,“可是凡生他也不知道会这样啊,他现在也病倒了,我们家就他一个主心骨,我们也快走投无路了。”

她抬起泪眼,看向宿淮和叶琦,眼中满是哀求:“宿大夫,叶大夫,求求你们,救救他,他知道错了,他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叶琦看着她,终究是轻叹一声,上前扶起杨轻柳:“先起来,事情还没弄清楚。”

叶琦转向那些愤怒的镇民,沉声道:“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就算真是他带回来的,他也是无心之失!眼下最重要的是治病救人,防止瘟疫继续扩散,你们在这里打死他们,瘟疫就能好了吗?只会让镇上再多死几个人!”

见那打砸的几人都默不作声了,叶琦才放柔了声音劝道:“大家都冷静点,宿大夫和我们一直在找治病的法子,你们这样闹,不是添乱吗?”

这时,屋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虚弱的呼唤:“轻柳,外面,怎么了……”

杨轻柳连忙擦擦眼泪跑进屋。宿淮和叶琦跟了进去,只见昏暗的屋子里,陈凡生躺在土炕上,脸色蜡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嘴角还残留着一点血沫。

他看到宿淮和叶琦,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宿大夫,叶大夫,”陈凡生声音嘶哑,他死死咬着牙,撑起半边身子,眼中充满了愧疚,“对不住全镇的人,是我害了大家,我该死。”

说到这他忽然情绪激动起来,又咳出几滴血,哭诉道:“可这与轻柳无关,她当真无辜。”

杨轻柳低声哭泣着。

宿淮按住他:“别说话,省点力气。”他检查了一下陈凡生的症状,和重病安置区的其他人一样,甚至更严重一些。

陈凡生终究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他抓住宿淮的手,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宿大夫,我听说,还没找到对症的药。”

他粗喘了几声,才将气顺了,又道:“拿我试药吧,反正我也活不成了,要是,要是能试出有用的方子,也算我赎罪了……”

杨轻柳在一旁捂着嘴,泣不成声。

宿淮垂眸看着陈凡生,他正要开口。

突然,外面跑来一个人,他慌张道:“不好了宿大夫,夏大夫好像不太对。”

宿淮和叶琦具是一愣。

夏师姐!

宿淮心中一慌,快步跟着来人返回夏箐颜所在的地方。

如果说三生堂中除了言锦谁与他关系最为亲厚,那只有夏箐颜。

那是在他十三岁初初被言锦找回来时,带着他成长了几年的师姐。

“不行。”宿淮坚决道,“就算是师兄在这里,也不会允许你试药的。”

在祠堂外的一棵老树下,微风拂过,却吹不散几人心中的苦热。

“小师弟别急呀。”夏箐颜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看着宿淮,眼神平静,语气却坚定,“这次的疫症还没能得到有效的药,总得找人试的,与其找其他人,不如找我呢。”

“你知道的,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她笑道,“我本来就是大夫,对药的种类和用量对身体的反应作为熟悉,我来试药会快很多,这样也能有更多人得救。”

夏箐颜继续说道:“师父给的药,我没吃。”

她指的是殷竹霜先前给言锦的药,言锦给了宿淮,在今日镇子后,宿淮全部分给了夏箐颜和叶琦,现在,她又全部还给了宿淮。

她此刻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相比起来照顾病人却始终不得显著效果的心急如焚,她更愿意像现在这般以身入局,如此至少能真正为受苦的百姓做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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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不像自己。

夏箐颜想了想,自己明明最初害怕病人在自己手中不得痊愈,一心想要逃避的胆小怕事的人。

现在遇到这种事,竟然能挺身而出了。

嗯……这是跟谁学的呢?

啊,想起来了,大师兄啊。

大师兄从不退缩,天大的事只要硬着头皮顶上,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

那人不看过去不看未来,只看当下,他从不因未知的事物害怕得蜷缩起来。

那样强大,是她曾心生向往并时时让自己自省之人。

所以她学着大师兄的模样,不管遇见什么事,先踏出一步,而后总能一点一点的化解,渐渐的,她习惯了,最终变成了如今这样。

我是十分欣喜的。夏箐颜这样在心中道。

“小师弟,我愿意试药,多一个人,多一分把握。”

她顿了顿,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而且,我相信你和叶大夫。”

宿淮看着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夏箐颜说得对,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快速找到有效药物的方法,但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师姐去冒生命危险?

夏箐颜却只是拍了拍他的头:“你也长这么大了啊,能离开大师兄独当一面了。”

最终,在巨大的压力和紧迫的时间面前,宿淮妥协了。

他将陈凡生和夏箐颜单独安置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开始根据之前的推断和有限的医书记载,谨慎地调配药方,在他们身上进行试验。

叶琦想要帮忙,却被宿淮严厉拒绝。

“叶大夫,你必须留在外面。”宿淮将叶琦拉到一边,从取出一个小瓷瓶,塞到她手里,殷竹霜给的药全部给了叶琦。

“这里面的药,你拿着。从现在起,你尽量不要直接接触重症病人,确保自己不要染病。”

叶琦一愣:“宿大夫,你这是……”

宿淮脸色疲惫,眼神却异常清醒:“我们三个现在都很危险。镇上不能没有大夫。你必须好好的。”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抬眸时连带着疲倦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正色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都倒下了,至少还有你能主持大局,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到外面救援来的那一天。”

叶琦看着宿淮,又看了看手里的药,眼圈瞬间红了。她明白宿淮的意思,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

“可是那些重病的村民不能没人照顾。”叶琦道 “我们得另作安排。”

宿淮微微蹙眉,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眼下实在寻不到人。

就在二人一筹莫展之际,忽然从角落走出一个身影。

那是个梳着利落马尾的姑娘,约莫十四五岁。曾经散乱的碎发如今尽数挽起,露出沉静的双眸。褪去了稚气的脸上凝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她站定时肩背挺得笔直,洗得发白的布衣勾勒出单薄却挺拔的身形。

正是窦小花。

她跟了叶琦一段时间后,当真成熟了不少。

她先是看向宿淮,问道:“一直没得空问,言锦还好吗?”

宿淮应道:“我不知道他的下落,但我相信他会带着药材和粮食来支援我们,目前没有坏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窦小花咧开嘴笑得开心:“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她转向叶琦:“叶姐姐,照顾重病之人的事就交给我吧。”

“你?”叶琦一愣,而后坚决反对,“不行,你还小,万一……”

“姐姐,没有其他人了,大家都病倒了。”窦小花打断道,“只有我去,而且我还能多看看我奶奶。”

她挑着眉,如以往一般嬉皮笑脸道:“人这辈子总得给自己找点看上去很值得炫耀的事来做,不然老了怎么在子孙后代面前吹牛呢。”

宿淮和叶琦对视一眼,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好,我明白,我一定照顾好自己。”叶琦用力点头,声音哽咽,“你们……也一定要小心。”

接下来的几天,是古瓷镇最难熬的日子。

药材彻底耗尽,镇民们自发上山采药,但也大多体力不支倒在了路上,时间一久,连最基本的清热解毒的草药都找不到了。

重病的人数每天都在增加,恐慌和绝望如同这瘟疫一样蔓延了整个镇子。

夏箐颜和陈凡生成了试药的两个人。宿淮因为长期密切接触病人,也开始出现低热、乏力的症状,但他强撑着,一边记录二人的反应,一边调整药方。

陈凡生的病情最重,试药带来的反应也最猛烈,几次呕血昏迷,生命垂危。杨轻柳日夜守在外面,以泪洗面,整个人瘦脱了形。

夏箐颜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高热反复,咳嗽加剧,原本灵动的眼眸也失去了光彩,日渐消瘦。但她始终咬牙坚持着,每次宿淮喂药,她都毫不犹豫地喝下。

结合二人的反应,逐渐摸索出了一套似乎有效的药方组合,症状确实得到了缓解。

然而,就在镇民们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时,最后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了面前——没有药材了。

他找到的方子里,有几味关键的药材,镇子里早就没有了。

“怎么办宿大夫?凡生他、他快不行了。”杨轻柳看着气若游丝的丈夫,绝望地哭喊。

夏箐颜躺在旁边的草铺上,意识也已经有些模糊,呼吸微弱。

宿淮咬着牙回到了药房,他撑着桌案,手指死死捏着药方。

他按了按额角,想让剧痛沉重的头停止折腾。

在没日没夜的专研和听着病人们的哀嚎中,他忽然觉得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抓着桌角,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胸口一阵闷痛,他弓着身子喘了两口气,眼前一阵恍惚。

难道好不容易找到了方法,却要因为无药可用而前功尽弃吗?

就在这时,镇子入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声!

成片的马蹄声、呵斥声和人的脚步声。

一个负责在镇口附近望风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声音都变了调:

“开了!镇门开了!!”

“官兵撤了!官兵撤了!”

“有人送药进来了!好多车!好多药!”

“言大夫!是言大夫!带着好多人进来了!!”

这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了死寂的古瓷镇!

所有还能动弹的人,都挣扎着朝着镇口方向涌去。

言锦一马当先,温邬在他身侧,林介白以及温邬的亲卫护着十几辆满载药材和粮食的大车,浩浩荡荡地进了古瓷镇。

温邬以定远侯的身份,直接勒令当地官府开镇门,那些官兵哪里敢拦侯爷的车驾?

言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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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便见着了迎上来的叶琦,连忙吩咐人停下。

温邬挥了挥手,亲卫们立刻开始有条不紊地卸下药材,分发给叶琦组织起来的镇民。

叶琦顾不得什么身份,她焦急地根据宿淮前两日研制出的方子配好药,准备去找宿淮,给情况最危急的陈凡生灌下去。

药尚在路上。

“凡生你撑住,撑住,有药了。”

杨轻柳捧着陈凡生的手低泣着,陈凡生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她连忙凑近了些,却在这时,发现丈夫抓着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松开了。

陈凡生静静地躺在那里,圆睁着双眼,望着屋顶,眼中残留着一丝愧疚和解脱,呼吸却已经永远停止了。

他终究没能等到救命的药。

杨轻柳呆呆地看着丈夫,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直挺挺地向后倒,昏死过去。

另一边,夏箐颜虽然被及时灌下了药,但她也因为连日的高热和虚弱,陷入了深度昏迷,气息微弱,生死未卜。

言锦一一查看了病人的情况,拿着方子与叶琦一起分拣药材,再交出去煎熬。

就在这时,言锦皱了皱眉,回头问叶琦:“宿淮呢?”

叶琦正忙得团团转,闻言亦是一愣。

对啊,宿淮呢,言锦带着人进镇子这样大的阵仗,按理说宿淮该知道的。

更何况这方子本就是他所写,他那样的人,更是会出来盯着熬药以防出差错。

言锦的心猛地往下坠,空落落的。

他站在原地,手脚发凉,四周嘈杂的人声都模糊了,只剩胸膛里越来越响的擂鼓声。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不是……都不是……

他紧抿着唇,一个念头就这样清晰地冒了出来。

宿淮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来了,白天可能会修一下文,但内容改动不大,不用重看,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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