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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或许是因为带了一个……
或许是因为带了一个人的原因,点穴盘和五兽香这次生效的速度很快,但跨越空间的速度慢了很多,能看到身边变成各种奇怪线条的建筑。
白以执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妹妹捏住的手腕,眼底不自觉映出笑意,触手轻轻拨弄对方凌乱的头发,“带着我去干什么?”
四周很安静,白以执声音低低的,像钩子一样钻进白千羽耳朵里,像是心中紧绷的弦被人戳了一下,她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大了点,捏得他手腕咯吱作响。
“嗯?跟哥哥说。”拨开她散落的发丝,猩红一片的眼底像最浓郁的红宝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白以执不由得把声音放得更轻了,“怎么了?”
从小到大,很多次,很多很多次,白千羽哪里做得不好被白雄志惩罚时,他都会这样温柔地问她,怎么了?白千羽从不隐瞒,她总会直说,父亲严苛的要求,自己不堪重负和那难以承受的委屈。白以执每次都会耐心倾听,有时候会暗戳戳地帮她报复回去,也有的时候跟她一样,坦荡自己解决不了。
嘴唇颤了两下,白千羽的眼神有点迷茫,她并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有把握。
如果我不是我,那寻找迟瑞溪有什么意义?迟瑞溪到底是她母亲,还是一个难堪的真相,比如自己只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真正的白千羽另有其人?
自我认知动摇产生的震颤足以让她心绪激荡,白千羽闭了闭眼,强行压下这种感觉,低低回了话:“我担心你。母亲、父亲、弟弟,都不见了。我不想再弄丢你。”
不仅仅是受感情驱使,这些人还代表了她一部分的人生,是她佐证自己身份的重要证据,白千羽看着他们一个个从自己身边消失。
“哦?你竟然还会担心父亲的安危?我以为你巴不得他死呢。”
这话倒也不假,白千羽对白雄志下手的时候不会手下留情,她没反驳算是默认了,又解释道:“死不死不要紧,但只能死在我手里。死在其他人或者诡异手里,岂不是我的无能?不管是人还是诡异,我得让他们知道,我能保住我想保的人。”
“那我呢?”白以执又重复了一遍,“那我呢?我说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真正的亲人,你同父异母的哥哥,被我杀了。你怎么还带着我?”
“那无所谓,哥哥就是哥哥,无关血缘。”从一开始就是他陪在她身边,过往的回忆与时光是两人之间最紧密的联系。白千羽本就不是道德感很强的人,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所谓亲哥,没有任何情绪。
触手窸窸窣窣摩擦抽动着,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白千羽不解地看过去,却见白以执的神色有些莫名的兴奋,又夹杂着一些,额,痴迷?
白千羽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松开他的手。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白以执没注意到这点小动作,他死死盯着她,兴奋又紧张,触手抽动的的频率更高了:“哥哥对你来说很重要,是不是?”
“是。”白千羽没有迟疑地答道,随后又因着这黏稠的氛围补充了一句:“尤莲达我也派人保护起来了。”
她说完这句话,五兽香终于把两人送到了地方,也就堵死了白以执继续询问下去的机会。
萧家家主给的位置是十七楼,据他所说,整个寰宇商厦十六楼往上全是研究所的地盘,总共应该有三十层左右。假设迟瑞溪真的在这里,那短时间内业难以确认对方的具体位置。
白千羽带着白以执在十八层落下,别问,问就是稳妥打入敌人内部。
研究所的内部倒是,出人意料……
眼前是一条走廊,四周墙壁均以冷硬精钢制作,一眼望去能够清晰照出人的长相,虽然是支离破碎版的。因为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各种符咒,白千羽仔细看了两眼,她对这方面的知识了解不多,但也能看出,上面的符咒种类多而杂,囊括东方西方各种有名的神秘学,一层叠着一层,看着就眼晕。
一只大手伸过来,白以执将人拉到自己身边,低声:“别看了,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研究诡异的研究所,想也知道这些东西是对什么起效的,白以执担心看久了对她身体不好。
白千羽任由他拉着,无语之中又有点烦躁,感情没把她当人啊。
“不是那个意思……”白以执正要解释,白千羽直接丢过去一股力量暂时封住了他的嘴。
走廊动了,密刻的纹路亮起暗黄色的光,空隙出浮现一颗又一颗眼睛,本就密密麻麻的墙壁变得更加拥挤,没有眼白,只有漆黑如墨的瞳孔。
冰冷的机械女声随之响起:“DL3区诡异出逃,DL3区诡异出逃!请相关人员迅速赶赴现场追捕,请相关人员迅速赶到现场追捕!”
随后是有点惊慌的男声:“已经启动监察程序,霍乱之眼正在启动中。将无差别灭杀DL3区一切活体诡物,请非战斗人员迅速撤离,请非战斗人员迅速撤离!我再说一遍,请无关的非战斗人员迅速撤离,霍乱之眼三十秒之后启动,迅速撤离!”
霍乱之眼?这么巧的么?
身边的眼珠子滴溜溜转起来,压迫感逐渐增强,本来还算科技感十足的走廊之中变得阴冷无比,暗黄色符咒蠕动着,看上去很快就要从墙壁上脱体而出。
DL3区不知道有多大,两人所在的走廊中并没有其他人或诡出现,所以白千羽和白以执就成了霍乱之眼的唯一目标。
白以执挡在白千羽身前,抽飞一只激射而来的眼珠子,语气十分平静地问:“往那边走?”
现在只知道这条走廊位于十八楼,具体位置不知道,但有意思的是,除了走廊尽头,这里两面都是空荡的墙面,白千羽感应了一会儿,没发现火焰印记的踪影。
她正要示意白以执敲敲墙壁,看有没有隐藏的房间,身侧却又突然传来一声极轻极低的叹息,声音幽幽的从墙缝中钻出来:“你是谁呀?”
……装神弄鬼!
白千羽挥手直接在墙上开了一扇门,她随手抓过一根触手扯过,人已经先一步消失在门中:“这边。”
*
与此同时,寰宇大厦顶楼,研究所的监控室内。监控室呈圆形,四周都是明亮的玻璃,因为位置过于高了,四周能看到流动的云,偶然有几道风吹进来,温度冷到刺骨。
四面挂的显示屏十分大,每间隔两米配备三个研究员,老中青三代精英,力求保证不同视角的全面解读。
监控屏幕上分为三块内容,最左边是一间牢笼一样的实验室,其中用不同的法器道具关押着数十只不同的诡异,吊诡的人头像是卫士一样来回巡逻。右侧监控屏上就简单多了,唯有一个旋转不停地漩涡,整体呈现黑色,中心却又不知道什么东西,隐隐发着一点光晕,里面还能隐隐传来脚步声。
中间一块屏幕最大,跟随式镜头,正在不停移动着,视线之中是一男一女,赫然便是白千羽和白以执的身影。研究员正襟危坐,眼睛就像黏在上面似的,根本不敢离开。他们的耳朵里都装了监听芯片,能够实时记录两人之间的对话,以便随时调整策略。他一边听一边在脑中输出自己的观察报告。
有人用权杖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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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员的后背,聚精会神的观察员却没有任何被惊吓的迹象,他毫不迟疑地将注意力从显示屏上移开,回身跪下。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训练有素,跪姿是最基本的,腰要直,背要挺,双腿并拢,角度也标准的话,就只能看到被跪拜者的裤脚和鞋。
按规矩,观察员只能注视对方的鞋尖,他眼中是一只考究的手工皮鞋。
权杖又点了点他的背,示意他可以开口了:“回主人,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她们正在接近九次方漩涡,预计十分钟到达。”
见眼前的人没动静,研究员又紧急补了一句:“一旦计划出现问题,我们会立刻启动紧急预案……”
话没说完,权杖轻轻点在他头顶,研究员如遭雷击,随即他无力地伏倒在地上,声音颤抖着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身边凭空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一伸手就拧断了他的脖子,清脆的响声在房间内响起,所有人却都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继续做事,仿佛死的不是同事,而是一只苍蝇。
尸体很快被地板吞没了,权杖的主人踏过那一块地板,语气十分惋惜:“唉,总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
走廊之后,是个档案室一样的房间,靠墙摆满了书架,上面都是各种各样成色古旧的老书,白千羽随便翻了翻,多是一些记载各种与神秘学有关的传说和术法。
她们两个人进屋之后,根号四九关掉了那扇门,白以执则去另一边的办公桌上查看。工作智脑中干干净净,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找不到,或许要特定的密码进入才能打开内部系统。
他左右翻了翻,从书桌的安格里找到一本笔记本,念给白千羽听,似乎是一本研究员的工作记录。
【帝国历769年,12月,26日
张工不见了,她下班后说要回家一趟,然后就再也没出现,组长销毁了她的工牌,不知道是不是被诡异杀了。诡异什么时候能消失?
还好有研究所在,我们的工作是有意义的。】
“有意义的”几个字被划掉过一次,随即又用红色的笔重新写了一遍,更有力更坚定。
【有意义的!!!】
【帝国历769年,12月,26日,晚
血月又升起来了,我总是很害怕这样的月亮。我有几次下夜班的时候,都觉得它在看着我,就像一只眼睛。
OMG怎么可能!
我把这话跟组长说了,他说我精神太紧张了,让医疗组给我打了一针镇定剂。
或许我真的是精神太紧张了,我昨天还看到DL3区门外有黑色的漩涡一闪而逝。
不可能的,这里不会有副本。这里的诡也不是用这样的能力啊。】
【帝国历769年,12月,27日
我解剖了一只诡,好恶心,不愿回想。希望下次别抽到我了。】
【帝国历769年,12月,28日
今天是张工解剖,她手法太厉害了,一点也不抖,也不嫌恶心,好厉害!偶像!
她说以后可以替我解剖。妈呀我要爱上她了。】
“29号没写,但她的情绪好像一直不太稳定。”
白以执把笔记本展示给白千羽看,一开始的字迹是标准的帝都教育产物,标准而格式化,但从那个张工失踪之后,从那句“是有意义的”之后,就变得非常凌乱。29号更是只有一团团的黑色线条,凌乱不堪。力透纸背,看不出写的什么。
白千羽接过笔记本,仔细辨认了两眼,然后发现自己认识,“是一种失传的古文字,她写的好像是……”实在是太乱了,白千羽仔细看了好几遍才认出来,“只有一个张工。”
只有一个张工,我只认识一个张工,DL3区只有一个张工!
“只有一个张工?”白以执皱了皱眉,他和白千羽不一样,相对而言,白千羽被迫在各种高雅的爱好上付出更多的时间精力,而他更了解的则是帝国的底色以及贵族运作规则。
“我听说过两次研究所,研究所的内部架构仿照帝国卫队,各区的员工不许私联……”
他们彼此之间不知道另一个区的工作,也不认识其他区的人,每组的组员直接向组长负责,组长对区负责人效忠,而只有区负责人才能面见研究所所长。
这是为了防止机密泄露,也有效地限制了员工反叛。
“所以只有一个张工的意思就是……有死人复活了。”
不然26日就已经消失的张工,怎么能在28号帮助我解剖?
白千羽认可他的推测,“按理说诡异没有实体,自然也没办法解剖。不管研究所用什么做到了这一点,那过程一定都不太舒服,‘我’甚至恶心到不想提,张工怎么会大包大揽所有‘我’的解剖工作?”
要么张工是诡,要么,第二个根本就不是张工。
天空疗养院门口的遭遇还历历在目,白千羽后心发凉,天空群岛的能源核心一方面支撑着它的浮空,一方面也维持着能量磁场的护持。如果真的有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大诡出现在上五京,那就十分不妙了。
【帝国历769年,12月,30号
今天我休班,回家啦。不知道怎么把这个本子揣了回来,那就写两句好了。
邻居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门都没来得及关就走了。
是不是军部那边的工作压力太大了啊?】
【帝国历770年,1月,1日
新一年,希望能活得更久一些。我要去找】
内容到这里戛然而止,没有后续内容。白以执把笔记本翻到底,才在笔记本的背面看到一句话。
“我是谁呀?”
第92章
“我是谁啊?”
“你是谁啊?”
前一句是懵懂地对世界发出的疑问,后一句则是对身份持有者的恶意搅局。
白千羽把之前在天空疗养院回溯时间遇到的事说了,房间内一时陷入沉默,白千羽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好在自己比白以执强,他要是也说自己是假的,就杀了他。
白以执倒并不怀疑,真要是不了解她的人,早在她逃婚进副本,后面又那么强势张扬的时候,就已经怀疑她了。君不见循规蹈矩二十年,一朝叛逆直接三十吨炸弹轰炸闹市区?这种狠厉的手段,实在很像灵魂被恶鬼占了。
他倾身看了一眼她的脖子:“我送的项链呢?”
项链上镶嵌的宝石和他手上的戒指同源,能够感知到彼此额存在,白以执的感应中,妹妹就在眼前,但脖子上没看见。
“项链项链,你每次都问这个……”白千羽不耐烦地嘟囔着,还是把项链变出来给他看,宝石中的银灰色很浅,映衬着雪白的脖子,清凌凌的,闪着细碎的光。
白以执笑得矜持,他默默转动着戒指,语气含混地应了一句,白千羽只听到后半句:“戴着就好。”
白千羽有些疑惑地把笔记本捞过来,心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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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验明正身的意思么?可一个项链道具又能证明什么呢?
说来很慢,实际上两人也就进了这间房三五分钟,外面眼珠子从墙上挤出来的噗嗤声还隐隐约约在耳边,不过根号四说:“我能感觉到有东西在破门哦。”
“知道了。”白千羽没当回事,继续翻那笔记本,直觉告诉她,这上面还有其他的线索。
她拿着翻来看去,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笔记,却突然觉得不对,触感不对。
顺滑硬质的纸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温热粘手,湿滑的触感一闪而过,翻过来一看,白千羽瞬间沉了脸。
笔记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人皮制品,还长了一张恶心的嘴,就是这张嘴里伸出来的舌头,在她手背上舔了一圈,自己还没抓到它……
白千羽指甲暴涨,从嘴唇的边缘扎进去,她力道太大,那张嘴无力抵挡,很快吱哇乱叫起来。
笔记本四周开始渗出血,尖叫刺耳又恶心,有股黏糊糊油腻腻的猥琐感,白千羽不悦地皱起眉:“闭嘴!”
她说着五指全塞进去,崩碎了它一嘴牙,笔记本却突然合上了,它像扇贝一样在空气中开合着逃跑,边跑边大喊:“你是谁啊?你是谁啊?你是谁啊?”
书架被它撞开一个大洞,与此同时,走廊那边的墙壁也被破开,黏成团的霍乱之眼个挤个地流进来。
白千羽、白以执:………现在就是恶心。
两人一前一后追着笔记本冲出去,那破玩意儿动作不大,跑得倒挺快的,白千羽身后巨大的纸翼一展,腾空而起。
白以执身后出现八根巨大的触手,即便白千羽看不见,也感受到了耳边呼啸而过的劲风,他很快赶了上来,身体悬浮在半空,跟她并肩。
白千羽带着小笑意往他身后瞥了一眼,倒是看不出到底是怎么运行的,“是像蜘蛛那样走路么?”
白以执轻笑着没接话,而是说起了眼前的事,“你觉得我们会被引到什么地方?”
白千羽摇摇头,不管是不是阴谋,对方拿了迟瑞溪做诱饵,就算知道前面是陷阱,她也只能跳了。
“只要能救出妈妈,怎么样都行。”
白千羽今年二十岁,只有前七年跟迟瑞溪在一起,她其实不太能理解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会束手就擒一样被父亲欺负?
陷入昏迷前也没有给她找个好去处,不是明明知道自己丈夫不靠谱吗?
迟家其实还是有一些亲戚的,但在迟瑞溪执意要嫁给白雄志这个破落户的时候,多数就都断交了。他们看不见池家还有什么未来。但是,但是,这些亲戚都是贵族,再不济也是上京的富人,如果求上门去,只是照顾一个白千羽,应该还有人会同意的吧?
但她没有。
白千羽记得很清楚,白雄志约迟瑞溪去家中的化工产业巡视的时候,她似乎有什么感应,一直哭一直哭不许她去。
但迟瑞溪就只是淡淡地掰开了白千羽的手,然后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不要忤逆爸爸,好好活下来。”
像诅咒,亦是忠告。
白千羽就那么乖巧听话、压抑着活了十三年。
但或许是前面的七年太美好了,那些儿时的记忆实在是太美好了,美好到像一场梦,让白千羽对母爱有种近乎偏执的向往。
“哥哥,我只有妈妈了。”
人生在天地间,金钱和权势都是外物,如果哪天死了,就连力量也会从她的尸身里流走,她只有妈妈了,那是斩不断的血缘。
笔记本飞在最前面,白千羽紧随其后,白以执跟她并肩,但微微落后半个身位,他身后触手漫天飞舞,像一道透明却无法逾越的墙,将所有的霍乱之眼和那些凌乱的暗黄色带有诅咒气息的线条死死压制在后面。
一滴深蓝色的血液从后方飞来,落在白以执手背上,他随手擦掉,扔掉手绢后淡淡地道:“我们都是死人?”
白千羽啊了一声,她刚刚一边说着一边用火焰绳索围成的网兜去抓前面那个小破笔记本,但这玩意儿像故意遛她似的,每次像要被抓到了,却又突然窜出一大截,迟迟没有落网。她脑子里思绪混乱,有点没明白白以执的意思。
“哥,你说什么呢?”
白以执的声音有点冷,却又隐隐含着无奈,那种无奈甚至与爱慕无关,就是一种,亲人无可奈何下透露的哀伤。
“你只有母亲了?那其他人呢?她们都是死人?”
不等白千羽说话,他就一一细数她身边的人,“婚姻管理局那个小姑娘,管理理。她是你的信徒,被人严刑拷打也没有出卖你,每次见面都叫你姐姐,你也很关心她信任她。
卿御,你们认识很多年了,当年为了她,你几乎跟家里闹掰,甚至真的动了心思委身兰因。
还有时希明,我记得你有一段时间最喜欢跟他聊花,家里所有的花都要从他那买才行,两人一起插花看星星到凌晨三点……”
白以执对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如数家珍,当年要不是他年少心慈手软,早就送那个时希明去见阎王爷了,指不定今天诡异复苏他还能更进一步。
“张灵秀,岁岁,还有你救下来的那个小孩,你让她喊你小姨的,叫什么来着?”
“……郑长乐。”
“对,”白以执沉着脸搅碎了一团黏腻的眼睛混合物,恶心发腥的汁液爆发溅在触手上,隐隐勾勒出狰狞的形状,白千羽这才发现,平时里专门用来撒娇的那根胖胖触手也参战了。
“她们都是死人?”
张灵秀和岁岁是死人和死猫,其他人可不是。白千羽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哑口无言,这玩意儿不就是想念母亲所以才这么说的么?为什么要上纲上线?
可这种话她还真是说不出来,“我……”
“还有我。”
白以执终于压不住情绪,他铅灰色的眼睛中雾气翻涌,像有某种可怕的存在正在登岛。他定定看了白千羽一会,随即笑了。
完了,感觉比这屋子还阴,白千羽看着他脸上的笑,后背都凉了。
白以执闭了闭眼,身后的触手之中骤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嗡鸣,无数触手尖端像放烟花似的,怦然炸响,隐藏在内部的机械手从头部探出,银光像冰冷的刀尖,旋转着冲进扎堆的霍乱之眼中,电火花接连炸开,砰砰砰——
破空声与之俱来,一只机械手越过她,闪电般刺破空气,直取十米外的笔记本。
白以执眉梢微微上挑,像笑又像哭,他温柔地抚摸白千羽的头发,像小时候每次哄她睡觉那样,语气柔软而温和:“哥哥不重要,哥哥自己会死。你放心,我一定把母亲救回来。”?
白千羽都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白以执整个人从天灵盖裂开了,一只粗壮远超成年人大腿的触手从中挤了出来。
它像是在破壳,轻轻松松撕开了“白以执”这间衣服,随后是巨大的章鱼脑袋,足有两三米高,居高临下时影子将白千羽整个笼罩,头部鼓鼓囊囊的,形状也不规则,但那双眼睛倒还很熟悉,是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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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干涩沙哑到说不出话,白千羽感觉自己的骨头在战栗,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白、以、执?你发什么疯?”
超大号章鱼温柔地注视着她,像最后一眼,又像是……白千羽说不清楚,只听到他低沉之中蕴含着让墙壁倒塌力量的嗓音:“哥哥不重要,哥哥自己会死。”
“白以执!!!”
章鱼委屈,章鱼没理她,章鱼从她头顶过去,轰隆隆地撞倒了墙壁,强行将这里扩大了,它逮住了笔记本。
“去哪,你说。”它对笔记本说。
白千羽舔着后槽牙跟上去,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炸了,不过白以执这么一闹,她也感觉到哪里不对,自己平时里,不像这么软弱的人啊?再一看系统面板,果然理智值又掉了。
心里暗骂一声,白千羽随便打了些乱七八糟的药剂,不管啥了,先追上人再说吧。
*
那边监控室里,新接手的观察研究员心脏都快停跳了。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用笔记本上的信息将人引到漩涡前,然后那边会按照约定把迟瑞溪拿出来遛,借此引诱白千羽跳坑。
霍乱之眼并非是用来镇压抹杀诡异的东西,它本身就是再危险不过的诡异,主要的影响便是放大人心中的情绪和欲望。
这里就以白千羽作为例子,之前的铺垫已经足以勾起她心中对母亲的思念和对母爱的渴望,等到被霍乱之眼包围的同时,心底的欲望不断膨胀,由不得她不跳陷阱。
一开始他们看到白以执捣碎霍乱之眼的时候,甚至在暗自窃喜,因为霍乱之眼本就是有这样的特性,被破坏之后汁液飞溅,直接接触人体之后效用更强。这样一来,她们追着笔记本不放手,后面的其他环节都能省了,直接带人去漩涡那里就行了。
谁能想到这个白以执突然发疯?研究员也疯了!他到底要干什么?!
研究员在心里骂骂咧咧地去按按钮,打算按规矩启动第二级计划。主要是看这触手怪的破坏力,她们到不了漩涡跟前就会直接推倒房间墙壁,到时候离得太远,漩涡前设置的陷阱用不上,白千羽的情绪又被打断,万一她不上钩呢?
在他按下按钮之前,一直权杖轻轻敲了敲他的后背,制止了他继续动作。他刚要起身下跪,身后的权杖又按住了他,男人轻飘飘地给了他莫大的荣誉,然后命令道:“启用A4203号诡异,把漩涡的房间送到走廊尽头,让他们现在就进去。”
诡异膨胀酵母,代号A4203,功效是生长与扩大,准确来说,对无机物的生长与扩大。曾经一块小拇指的大小的膨胀酵母失落,短短两分钟,就晃晃悠悠长大到五米多大,当天吃掉了四个研究员。
如果现在把它喂给更高等级的诡异漩涡……研究观察员被自己的设想吓得打了个激灵,这怕附近几个街区都保不住了,到时候附近的所有人都会被送到矿区去,这……
他心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不少东西,经过千百次训练的身体却训练有素,没有任何迟疑地按下了按钮。
指令:投放A4203。
白以执带着笔记本在前,白千羽挥着翅膀在后面追。
在两人看不见的路线尽头,一件特殊道具打造的房间转过来面对两人,只需要打破这面墙,她们就会掉进漩涡的怀抱里,去到她们“应该”去的地方。
触手怪的行进速度很快,不过一分三十秒,前面的墙轰隆一声碎了,白以执触手一松,笔记本没有任何磕绊地直接投进去。
那漩涡实在是太大了,白以执变成触手怪后三四米的身高在它面前甚至显得渺小,并且它还在不断扩张着。
跟诡异副本展开时的漩涡不太一样,其中没有太过诡异的气息,白千羽甚至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但并不是迟瑞溪身上的。
然而很快她又疑心是自己的错,因为漩涡中心一片衣角一闪而逝,那是诡异复苏前,她亲自挑选的衣服,因为实在很适合迟瑞溪,整个上京的同款都被她买空了,东西还是白以执送过去的。
很好,白以执也认出来了,它硕大的身躯往后一倒,无数的触手像是收束的世界线,轰隆隆一头栽进去。
“白、以、执!”白千羽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跟上去,到底发什么疯!就算要进去也得她先吧?
纸翼未曾收束,被汹涌晃荡的气旋淹没了。
还寰宇大厦顶楼,研究所的监控室内,监控屏幕和玻璃融合为一体,天花板从中心点分裂成八瓣,像朵花似的缓缓展开。地面升起巨大的台面,一架悬空战机缓缓上升,精密流畅的车型标志着造假不菲,也标志着使用人身份的不平凡。
研究所的所长跪在权杖边,头垂得比所有人都低,他语气恭敬卑微,低声提出自己的建议:“漩涡吞噬诡异酵母已经五分钟,很快就会扩大到这里。陛下,为了您的安全,请您移步。”
白千羽按照设计中那样,顺利地被丢进了矿山,为了一片光明,他心情好了不少,也就宽宏大量地懒得计较他的以下犯上。
他移动自己尊贵的脚,不染一丝尘土地登上悬空战机,悬空战机是悬空车的改良版,专供军方作战使用,而他这一架更是武装到了牙齿。
马达声响起,尊贵的陛下带着自己的五名下属起飞,嘴角带着傲慢又平和的笑意。
观察面板之前,一名研究员似乎终于想起了楼下发生了什么,刻在骨子里的训练成果和人的求生本能来回剧烈拉扯,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我们呢?陛下走了,我们怎么办?”
声音很小,落在马达声和屏障合并时的机械运行声中一点都不明显,但还是周围的人还是都听到了,那也是大家想问的问题。
那个从矿山来的,被认为创造的漩涡,为了防止白千羽用别人顶缸,设计的吞噬人数是10个。但它现在吞掉了膨胀酵母,100个……不,1000个人,能打住么?1000个人够不够它吃的?
答案是一声枪响。
子弹从胆敢开口的人的眉心穿过,一击毙命,尸体仰面倒下,好在没有痛苦,只留下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所长看向悬空战机消失的方向,攻击用的枪械正从底部收起,他带着狂热的笑意和痴迷鞠躬,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这也是恩赐。”
这也是恩赐?这也是恩赐。
全尸,怎么不算恩赐呢?
勇敢的人用诘问为自己换来了死亡,但至少不同被恶心的东西吞掉了。
白千羽可以作证,真的很恶心。
她进来之后就发现不对,虽然看不出是人造的漩涡,但这玩意儿的运转太滞涩,也或许是吞噬了奇怪的东西所以消化不良,反正空荡的黑色空间到处都是面团似的残渣,不知道怎么的已经失活了。但它们铺满了所有地面,浮浮悠悠地颤抖着,像沼泽,根本没有能站的地方,白千羽只踩了一脚就蹦到了白以执身上。
反正他现在在开大,能者多劳咯。
白以执要是知道她的想法估计得气死,但就算不知道,他也猜出了一二。形态改变之后,他的智商和年纪都折半,现在人就是很幼稚,他觉得自己在跟白千羽闹别扭,就想把她往下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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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呐!!!”
章鱼这玩意儿就是滑溜溜的,白以执头顶有黏液,这地方又一直在晃,白千羽站不稳,只能勉强扯住两根触手。把自己绑在上面。
她这边本来就很难了,听到白以执的话人都傻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她猛地拍了一下对方的大脑门:“喂!是你自己在发疯好不好?你还让我滚!”
白以执才不管,平时的温柔体贴随着年纪随风而逝,它猛猛摇头,声音又闷又响,轰隆隆的像是火车:“我不管!你赶紧给我下去!”
下面本来就待不了人,但讲道理白千羽也可以用小屋道具,但是白以执这个样子也进不去啊啊啊啊!好吧,她也不舍得自己的小屋道具在这种地方被糟蹋。
“我就不!我就不走,你吼也没用!我赖定你了。“白千羽死死抓住他的触手,怎么晃都没有丝毫挪动。
白以执气得不行,触手到处霹雳啪拉地乱抽,这下更完了,脚下那泥潭一样绵软的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一抽就碎,伴随着呼呼啦啦的触手飞舞起来,落得到处都是。
无所谓,爱谁谁。
白千羽抓紧触手,随便从系统商城里取了件衣服盖住自己的头脸,闷声跟他置气:“有本事你就拿触手抽我,你抽我我就下去了。”
触手愤怒到劈啪作响,空气中到处都是响声,还夹杂着根号四的不可置信地哭嚎。
它那不存在的嗓子都劈了,吱哇乱叫的样子活像被人吃了:“白千羽!你还是人么???你不给我也盖盖?!”
谁理它啊?
白千羽反正不理,她默默抱紧了白以执的脑壳,手掌心拍拍,声音放轻,恰巧是白以执能听到,根号四听不到的程度:“白以执,不许生气了!结束之后,我帮你洗澡好不好?算赔罪。”
白千羽觉得自己已经拿出来十分额的诚意,也不管白以执答不答应,就没再往下说了。
而听清她在说什么的白以执,饶是以章鱼厚重无比的脸皮,都有点红了。好在是这里光线黯淡,看不出什么,也没有别人在这里看。
高高悬着的、本来准备用来抽白千羽的触手在空中不自觉地打了个转,空气被它卷起不大不小的漩涡,然后又默默收了回去。
一只熟悉的胖胖触手沿着自己的脑壳慢悠悠地往上蹭,没办法,这里气场不对,而主体太滑了,路实在难走。
等它上去之后,白千羽已经说完那话五分钟了,白以执很急,这人不会给自己玩食言而肥那一套吧?
白千羽倒是不知道他心里想啥乱七八糟的,她说的洗澡也是给章鱼洗,反正愿湖地方大的很,直接往里面一扔就行,里面到处都是阴蛇草,刷洗一个章鱼不成问题,每根触手和上面的吸盘都保证给他清理得干干净净的。
白千羽终于看见了那只努力往上爬的触手,她伸手把它捞过来,就是它,最喜欢贴贴她,每次见面还得用吸盘嘬嘬。
不知道怎么的,白千羽脑子一抽,捏捏它,语气随意:“宝贝,给你起个名字吧?”
第93章 九次方公寓满房
“它有名字。”白以执闷声说,“这里的每一根触手都有名字,都叫白以执。”
那以血腥手段偷来的名字是他在这人世间的印记,是他最重要的一部分。姓氏是他的、名字是他的,妹妹,也是他的。
“……这样好无聊。”她要是白以执,没准会给每根触手都起自己的名字,一周七天用不同的触手轮流抽人。
白以执又开始发狂,触手抽碎了混乱的黑暗与雾气,地上不停涌动的面团碎块跃跃欲试地臌胀着想要吃点什么,却只能在劲风中被搅碎。
一根纤长的触手从身下探出,不停地生长绵延,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触及到这里的边界,触手从中间毫无预兆地折断,精密冰冷的机械臂探出,嗡鸣着旋转起来,像钻头一样向外探。
也或许是到了承受的极限,没多久,这里就啵的一声,破碎掉了。
包裹在身上的大气泡破碎,白千羽嗅闻到了不属于上京的气息,像是一种泥土的味道,夹杂着青草香气,却又隐隐泛着腥味。
白以执身体嘎吱嘎吱的响,触手被不知名的力量禁锢着,只能被迫缩回体内,他硕大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不断压缩,压缩着,很快不堪重负的自己回归了正常人的形态。
幽长的走廊中,尘灰在黯淡的夕阳光中浮动,一男一女两道高挑的身影落在尽头,在一阵模糊的波动后逐渐凝实。
【邦邦~
清水入黄泥,你我皆一体。各位玩家晚上好,欢迎入住《九次方公寓》。九次方公寓,末世中的天堂,天堂中的田阳,这里没有诡异,没有杀戮,我们摒弃了一切血腥的手段,隔绝了一切令人不适的怪物,您可以放心在此安睡,请尽情享受吧!
副本生存期限:不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