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2 / 2)
陶冠泽听到这里,眼神微动,但想到女儿的学历,那股惋惜和固执又涌了上来。
他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无奈和不甘:“刘团长,您的心意我明白。可这孩子……她当年读书多争气,从北城的法律系毕业,正经的大学生,放着好好的前程不要,去……”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大家也意会得到。
陶冠泽摇了摇头:“我是觉得太可惜了!这书不是白读了吗?国家培养个大学生多不容易!”
“爸!” 陶华忍不住想反驳,被刘团长一个眼神制止了。
刘团长的声音更加恳切:“您说可惜,我理解。可换个角度看,陶华同志这份唱戏的天赋和热爱,若是埋没了,不也是可惜吗?是金子,在哪儿都能发光。我刘明生今天把话放这儿,只要您同意,这孩子,我亲自来带!收她做我的关门弟子,我肯定把我这点儿本事,倾囊相授!”
这话的分量极重,在戏曲界,能得名家收为关门弟子,是莫大的机缘和认可。
客厅里一片寂静,气氛凝重。
陶冠泽眉头紧锁,内心剧烈挣扎。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刘团长身后的宫程,似乎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激荡。
他猛地向前一步,年轻的脸庞因为激动和急切涨得通红,声音清亮有力,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那份赤诚:“陶叔叔,您千万别觉得唱戏就是‘不务正业’、‘浪费了’。”
“华姐这嗓子,这身段,这悟性,那是祖师爷赏饭吃。还有,咱们唱的不是普通的戏,唱的是国粹!是老祖宗几百年传下来的宝贝!”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国家这几年多重视咱们民族艺术啊,您看前几年纪念徽班进京二百周年的活动,多隆重。为什么?就是要振兴国粹!这可不是小事儿,这是建设精神文明,是弘扬咱们的民族精神!多少外国人都竖大拇指,求着学咱们的京剧呢!”
“宫程,多嘴!” 刘团长佯作严厉地喝止,但语气里那丝无奈和宠溺很是明显了,他转头对陶冠泽道,“您别见怪,这孩子就是轴,好讲大道理……”
然而,宫程这番情真意切的“大道理”,尤其是那“振兴国粹”、“建设精神文明”、“弘扬民族精神”几个沉甸甸的词,就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陶冠泽心中那道最顽固的锁。
这些词汇,对于经历过特定年代、骨子里刻着家国情怀与集体荣誉感的陶冠泽来说,具有难以言喻的分量和感召力。
陶冠泽紧锁的眉头豁然舒展,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那是长久困惑被点亮的通透,是某种深埋的价值认同被唤醒的激动。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看向宫程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赞赏和认同,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好,好小子!说得好啊!是正理儿,比我这老脑筋有觉悟,有见识!”
他重重地拍了下大腿:“响应国家的号召,把老祖宗的好东西传下去,这事业,也确实光荣! ”
他斩钉截铁地对刘团长说:“刘团长,孩子有志气,国家有需要,我这老思想,得改!我同意了!就让陶华跟着您学戏!”
“爸?!”
“真的?!”
“老头子?!”
陶振、陈逸凝、姜禾三人几乎同时出声,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转变也太快、太突然了……
“谢谢爸!谢谢刘团长!” 陶华瞬间从椅子上蹦起来,欢呼雀跃,眼泪都激动得涌了出来。
宫程站在刘团长身侧,目光从陶冠泽宣布同意的那一刻起,就牢牢锁在了陶华身上。
看着她像只重获自由的小鸟般雀跃,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泪水,宫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巨大的喜悦填满。
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那笑容纯粹、明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烈和真挚,仿佛陶华的快乐就是他的快乐,她的梦想实现比他自己达成目标还要令人激动。
宫程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倾慕,他甚至下意识地朝陶华的方向微微前倾了身体,仿佛想更近地分享她的喜悦。
陶冠泽看着女儿那双亮得惊人的、充满希望的眼睛,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感涌了上来。
然而,作为父亲的责任感几乎是立刻又盖过了这短暂的轻松。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的欣慰迅速收敛,重新板起了脸,目光变得严肃而锐利。
陶冠泽环视了一圈众人,最后定格在陶华身上,沉声道:“但是,去可以,我有个条件……”
众人屏息。
“我只给你五年时间。” 陶冠泽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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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利地看向陶华,“五年,要是你在京剧院干不出什么像样的名堂,那就证明,这条路你走不通、走不好……”
他顿了顿,从桌上拿起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指着上面一则关于人事制度的新闻:“到时候,你就给我把心收了,回来好好复习,参加这个国家公务员考试。”
陶冠泽讲的这个,是国家今年六月份刚颁布的新规定,国家公务员录用暂行规定‘凡进必考’,要求凭真本事考进去,当上公务员,端上铁饭碗,今年八月将会开始首次招考。
显然这是他早已留意了的,并认为这是最好不过的一条体面又稳妥的路。
陶华看着父亲手中的报纸,又看看父亲不容商量的眼神,知道这已是父亲最大的让步和底线。
她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爸,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五年,我一定唱出个样子来!”
作为师傅的刘团长,对爱徒这股冲劲儿很是欣赏,满意地点了点头。
宫程也松了口气,暗自窃喜:嘿嘿嘿,他至少能和姐姐一起相处五年了。
送走了刘团长和宫程后的夜晚,闷热而漫长。
月光透过老式纱窗,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吊扇在头顶徒劳地嗡嗡旋转,根本带不来多少凉意。
可能,也或许是,陶冠泽心不静吧……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下的竹席被磨得吱呀作响。
陶冠泽重重地叹了口气,辗转难安。
“怎么了?” 身边的陈逸凝也被搅醒了,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一丝担忧。
她摸索着拧亮了床头那盏昏黄的小台灯。
柔和的光线下,陶冠泽眉头紧锁,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全无白天的决断和昂扬。
“唉……” 陶冠泽又叹了一声,声音干涩沙哑,透着深深的疲惫和难以言说的沉重。
“心里头堵得慌,像压了块大石头。” 他抬手,无意识地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同陈逸凝撒娇。
陈逸凝侧过身,手轻轻覆在他按着心口的手背上,凭着几十年的相处,她很快猜到了原因:“还想着小华的事儿?”
“嗯。” 陶冠泽闭上眼,女儿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我……虽然我白天答应了,可这心里头……还是……”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父亲的不忍和忧虑:“唱戏这条路,哪有那么好走的?”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那得吃多少苦?挨多少打?练功房里流多少汗、掉多少泪?嗓子倒了怎么办?伤了筋骨怎么办?熬不出头怎么办?”
“就算熬出来了,也是吃青春饭,老了呢?老了可怎么办?咱们家又没人了解这行当,一起都要靠她自己闯出来……”
他越说越激动,白天被宫程那番话语激起的豪情退去,剩下的是最朴素的、对女儿未来艰辛的预感和揪心的疼。
“让她去受这份罪……我心疼啊……”
昏黄的灯光下,陈逸凝看着丈夫鬓角新添的几根白发,听着他沉重的话语,心中也是一阵酸楚。
但她比丈夫更早地接受了女儿的选择,也更能体会那份不顾一切的热爱。
她握紧丈夫的手,声音温柔却坚定,像夏夜里一丝清凉的风:“儿孙自有儿孙福。这条路,是小华自己选的,是她心里头真正想走的路。咱们做父母的,拦也拦了,劝也劝了,还能怎么样呢?难道真把她锁在家里,锁一辈子?”
陈逸凝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憧憬和鼓励:“她才二十多岁,正是闯荡的年纪。再说,咱们女儿,从小就聪明,有主见,又有股子韧劲儿,只要是她认准了、喜欢的事,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好。”
“你得对她有点信心。让她去试试吧,不试试,她永远不甘心,咱们也永远不知道她到底能飞多高。也许……也许这条路,真能被她闯出来呢?”
陶冠泽听着妻子温婉却有力的话语,感受着手背传来的温度,紧绷的心弦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反握住妻子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黑暗中,忧虑并未完全消散,但那份“心疼”,似乎被妻子分担了一些。
隔壁房间里,同样闷热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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