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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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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互相伤害

见喜想,但凡他有正常人的眼神,应该能发现她此刻就像锅里头捞出的虾,满身热得通红;但凡他有常人的听力,也该知道她胸口喘不过气,每一次吐纳都艰涩异常。

可他是常人么?

屋内长久的沉默之后,连炉鼎中香料烧灼的声音都听得到。

终于,他将最后一点药膏涂抹完,见喜刚松了口气,他又将她身子正过来,双手悬在空中,仿佛随时能够将她操办。

她登时大惊,赶忙垂眼去瞧,幸而胸腹有一层薄纱遮盖,否则她真成了他砧板上任意拿捏的鱼肉了。

她努力屏息望着他,可这也改变不了胸口疯狂起伏的事实。

这姿势,单她瞧过的寥寥几页纸的画册里,就出现了不下三次。

“方才撞到哪了?”他平静地开了口。

见喜愣神半晌,摇摇头嗫嚅:“没。”

摔下时的确磕到了小腹,这会也半点疼痛都察觉不到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在身旁铜盆边洗净了手,“书房还有奏本要批,你早些歇息吧。”

这又不想搭理她了?

她眉头一拧,察觉他情绪不对,赶忙拉着他衣袖不放:“都亥时了,老牛犁地也没您这么累!更何况,书房哪来的奏本?奏本不都搬到衙门值房里头了么?二月底您亲自遣人承办的!”

他被她无情拆穿,面上顿时僵住,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僵硬。

才失神片刻,她已迅速起身趿鞋下床,忍着疼,好一通火急火燎地小跑,将殿内所有的灯烛一盏接一盏地吹灭。

她可没有抬手一挥便将满屋归于寂暗的好功力,事事都要靠自己来。

屋内暗了又暗,最后只剩下帷幔旁的灯架上还闪动着微弱的光。她垂头看看,只能瞧见寝衣内隐隐的雪色,暗暗松口气,然后放心将他拉扯到床上去。

心口在他身边砰砰狂跳,她有些不自在地解释:“方才去灭烛火,跑得有些喘。”

他静静躺在她身侧,嗤了声:“腰不痛了?”

这么快就能下地,恐怕伤得还不够重。

她赶忙道:“痛呢,痛着呢!”

被窝里四处摸索,终于捉到他的手,她小心翼翼地牵过来,绕着腰肢一圈,带到后背,“厂督,揉揉。”

一声软软的嘟囔,仿佛在他心口掐了一把。

她趁机抱住他,脑袋埋在他颈边,能感觉到身后那只手蜷缩一会,再慢慢打开,将冰凉的温度缓缓贴近。

刚刚上完药,这会身上火辣辣的,他掌心的凉意于她来说堪比久旱逢甘霖,舒服受用得紧。

她在心里紧张又窃喜,迟疑了一阵儿,去和他搭话:“白日在衙门,我不是故意冲您的,您瞧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惩罚我了,您就别生我的气啦。”

避重就轻,这是她惯常的本领。

他在幽弱的烛火光里眉头紧蹙,脸色早已经阴得滴水。

她料想他心里也不高兴,方才那句“外人”听得她的心都瑟缩起来。

他心思一向迂回敏感,比山路十八弯还要多几道弯,难伺候是真难伺候。

见他闭口不言,她上手去摇他身子,“您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我啦。”

他被她晃来晃去,心内冷嘲一番,她还真是厚脸皮,没台阶也要自己砌台阶下。

索性冷她一阵子,让她也尝尝煎炒烹炸、五味杂陈的滋味儿。

他方暗下决心,颈边又吐来她绵绵软软的气息,“厂督,他们都说……说您喜欢我,这事儿……靠谱吗?”

梁寒心内猛地一缩。

这话比失传已久的宝刀还利索,直刺得心门四分五裂。

摩挲着她后腰的那只手瞬间里凉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绵延的热气,先从她体内翻腾起来,而后瞬间将她的温度锁死在他掌心。

这话说出来看似不经意,可天地可鉴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脸上像烧开的水,一颗心堵在嗓子眼,尽管死死压抑着,可也挡不住她浑身的颤抖。

烛火在黑夜里晃动着,似乎也忍不了这样沉默的氛围。

他蹙着眉,沉吟许久,忽然寒声斥她:“问话就问话,你抖动什么?”

见喜:“……”

一句话回得她心慌意乱。

好得很,口舌逞英雄,他又无情地把所有的尴尬和无措塞回给她。

她真想豁出去算了!横竖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收也收不回。

于是咬咬牙将手臂箍在他腰身,狠狠将他往身边一带,撞得自己龇牙咧嘴得疼,也不管不顾。

“我抖动,是因为我紧张,您抖动又是为了什么?哦,您自然不会紧张。”

一个“哦”字,说得轻飘飘的,略带讥嘲的语气。

她在昏暗的灯光里抬眸,恶狠狠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眼里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可惜什么也没有。

最羞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尴尬的总不能只有她自己。

她手肘撑着身下的锦垫,又整个人攀到他身上来,近到彼此呼吸相接,口唇只剩下不到一指的距离,她促狭地笑了笑。

他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冷冷凝视着她:“下去。”

“我不下。”

见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庆幸烛光太暗,否则还不将她所有的怯懦袒露于人前!

她铆足了劲儿道:“我就要听您亲口说,否则我心里不安。还是说,得顾及一下您掌印提督的脸面,这话得我先说不成?好啊,您要实在是没胆子、好面子,那我就先说啦。”

她小嘴叭叭地吐着热气,带着甜丝丝的蜜桃味,让他心中隐伏着悲痛,又期待得快要发疯。

手指攥紧锦被的一角,指尖犯了白,腿脚忍不住地哆嗦着,可凝视着他的眼神却坚定异常:“我喜欢您,这辈子就喜欢您一个人,不管天下人怎么看您,说您穷凶极恶也好,只手遮天也罢,那些都与我无关。我只在乎您高不高兴,有没有吃好睡好,跟您作对的、诅咒您下地狱的人有没有少两个。就算天底下的人都恨您,也没有关系,我喜欢您。您瞧我什么都给您看了,还不能让我脸红一阵子吗?天底下哪个姑娘在喜欢的人面前不是害臊得没边儿!您就算大权独揽,管天管地也管不了我脸红心跳啊!我也从没将您当外人,您要是没意见,倒是可以当个内人什么的……”

她说得哽咽起来,声音越来越虚,越来越软,眼底像揉碎了一池的星光。

他静默地听着,最后哑着嗓子问:“说完了吗?”

她一怔:“完……完了。”

他喉咙动了动,冰凉的手掌覆在她后脖,压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然后缓缓吻下去。

用舌尖描摹她的唇形,兴许能勾勒出世间最动人的图案。

湿润的唇齿间像蘸了蜜,在他心口的伤疤上一寸寸地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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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蜜能治伤减痛,也能招来蚂蚁,一寸寸地啮噬,让人痛不欲生,也让人甘之如饴。

被他吻得舌根发麻,她好不容易抽回些自己的意识,横眉瞪目地想着,不能让他就这么得逞,什么都没交代,就想要亲她摸她?

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前两回也是,一会咬脖子,一会儿吻舌尖,当她是死的吗!

心里这样一想,带动手上的劲儿,攒着劲儿一把将他推开。

他兴致正起,经她这一搅和只能被迫停下,嘴边粘连的口水丝儿还挂在她下巴。

四目相对,她也茫然不知所措,愣愣地瞥了眼自己的手,似乎不大相信方才将他推搡开的是她自己。

他面色骤然沉冷下来,似乎又变回了那个阴狠暴戾的东厂提督。

这眼神瞧得她心里发慌,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赶忙昂起头,挺直了身道:“您不厚道!”

梁寒漫不经心地笑着:“我何曾厚道过?”

见喜急眼道:“您不给我说清楚,我心里害怕!您仗着自己的身份,又仗着我喜欢您,就算是对我上下其手也没人敢说半个不是,可我呢?是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么?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暖床的工具?”

他眼中寒光一掠,抬手扶着她肩膀,将她往身边一带。

她下意识惊呼一声,脚底不稳,整个人撞到他胸口上,脑中混沌着,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当真想清楚了?”

他舌尖掀起苦涩的意味,指尖抚摸着她细嫩白腻的后颈,沉沉在她耳畔道:“平日里我纵着你,上天入地都由着你,知道你伶牙俐齿、舌灿莲花,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你计较。可我不同,一旦点了这个头,往后可就容不得你后悔了。”

她目瞪口呆地听着,总觉得自己理解无能,是她说得还不够清楚么?什么舌灿莲花,他以为她在说笑么。

梁寒勾起一侧嘴角,冷声一笑:“如你所见,我恶名在外,千夫所指。旁人若负我一分,我定让他后悔此生为人。换做是你,若是欺我负我,也一样。前路是刀山火海,你若想同我一道走,回头便是死路一条。所以现在,你还有后悔的时间。”

他的脸近在眼前,幽暗的烛火下勾勒出极好看的轮廓,简直是玉石雕刻成的人,可眸中的冷意却瞧得瘆人。

这模样,放在几个月前兴许对她还有用,他大概是想看她哭哭啼啼地跪下来求他饶命,往后她再不敢说这样的胡话了……当然不会!

老祖宗大概还不知道,她浑身的胆色全在他一人手笔!

她眨了眨眼睛:“方才是您说的,纵着我,上天入地都由着我?”

他微微怔了下,不知道她那颗脑袋里又在琢磨什么。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她也由不得他后悔了!

气势汹汹地俯身下来,檀口贴紧他冰凉的唇面,这还远远不够。

她恶向胆边生,忽然想试试自己这口白牙结不结实,于是张口咬住他下唇,闷声一响,狠狠啮出个口子来。

互相伤害,谁还不会了!

跟着他呆在一起久了,似乎也喜欢上这点带着腥味的甜蜜,渗在唇齿间绽开妖艳的花,黏腻的快乐蔓延至五脏六腑,每一根手指都酥麻得没了骨头。

他开始默默回应,从她唇边一点点地内移,很快反客为主,将她脸上那点仅存的得意劲儿抹杀得干干净净。

她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来,想要寻个罅隙透口气都做不到。

他一手置于她后脖,一手牢牢箍住她下颌,低沉清湛的嗓音透过唇齿传进她颅内。

“再说一遍,喜欢厂督吗?”

每个字都带着切肤的痛,是他自心底发出的声音。

倘若他是正常男人,今夜怕是早已经沦陷在媚人的春夜里,让她尝尽风月云雨的美好。

他自嘲地笑了笑,可惜他是个废物,却又生性贪婪,想要将她拉进肮脏的泥泞里,一辈子都无法翻身。

“再说一遍,嗯?”

他带着诱导的意味又问了一遍,丝毫不在意她是否能腾出口来回话,箍住她下颌的手指也慢慢收紧。

她微微吃痛,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可浑身被死死钳制着,几乎溺毙在他怀中,连呼吸的机会都没有。

眼眶一热,滚烫的泪珠从右眼的眼尾缓缓垂落。

蓦然而来的咸咸味道,令他心口一窒。

方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慢慢松开她,撞入眼眸的是满脸憋得通红的,气咻咻的姑娘。

见喜熬红了眼,大口地喘着粗气,狠狠将他往外推了一把:“至于吗!至于吗!我不过是咬了您一口,您就要像对待诏狱里的犯人一样对我?又想憋死我,又想听我说喜欢您,脸咋就这么大呢!”

他被她气得发笑,指尖在下唇瓣抹了下,淡淡的血色瞬间充盈指尖,是美妙的颜色。

她卷着被子将自己埋进去,想了想,又怒冲冲将脑袋探出来,“今天最后一遍,喜欢!我睡啦!”

实在不行,明日您再问我吧!坏厂督。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放我下来

御街东码头到西边的群芳阁,如今成了西厂番子横行之地。

以往东厂拿人,大多雷厉风行,数十个锦衣卫齐番上场,或提进诏狱,或当场斩杀,毫不拖泥带水。

西厂行事则不同,镶金边的花孔雀一般,飞鱼服是浓丽惹眼的秋香色,先在大街上耀武扬威一番,吓退一众布衣百姓,查人查案先得一长串地自报家门,拿进衙门也不急着审问,示威是最重要的一步。

群芳阁对面一扇隐蔽的雕花窗后,二档头轻嗤了声:“西厂才成立几日,就已经闹得民怨沸腾了!依属下看,咱都不用给他使绊子,没准明日自己就摔得粉身碎骨了。”

身后的檀木桌案前,梁寒慢悠悠地往外瞧了一眼,唇角一勾:“你错了,没了太后和魏国公,他连个屁都算不上。给他使绊子,脏了咱家的手。”

呷了口江南上供的明前龙井,唇齿间茶香四溢。

茶碗是清亮细腻的白瓷,每一片嫩叶皆匀整肥厚,如鲜翠的雀舌般在湖心摇曳,杯盖轻轻一拨,连指尖都沾染了淡雅的香。

一炷香的功夫,外头传来动静。

群芳阁外,三五个番子拉扯住一个披头散发的醉鬼,那人喝得满脸通红,衣襟大敞,皂靴都扯掉一只,嘴里骂声不迭,“你们岂敢!你们岂敢动我!”

二档头迈步窗前去瞧,忍不住讥笑一声:“刘承大概想破头也想不到,分明是冲着吟反诗的逆贼去的,可等着他的是工部员外郎的草包儿子,青楼姑娘使个激将法一激,便将他老爹放卖工匠、盗卖木炭之事全都抖落出来了。”

梁寒垂眸,唇角缓缓一勾:“刘承一向有耐心,这是他的长处,否则没等到里头祸从口出就已经按捺不住进去捉拿,到时候证据不足,还得咱家费心补上。”

他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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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起身,望向群芳阁外杀猪屠狗般的场面:“我朝对贪墨一案严刑峻法,只折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哪里足够,西厂若不愿深挖,咱们帮他一把。”

二档头拱手应了个是。

工部大半都是魏国公身后的人,多年来贪赃枉法之人不在少数,连一个小小的屯田郎中手里都堆着赃钞,六品以上官员更是没几个干净的。

梁寒笑了笑,嘴角弯成个春风和煦的弧度。

不是要成立西厂么?窝里斗的表演实在看得人舒心。

楼下门朝南新开了一家书斋,梁寒路过,漫不经心地朝里头看一眼,偏头过去吩咐道:“挑几册时兴的的话本子带回去。”

长栋颔首应下,梁寒略一思索,又添了句:“最好是字少的,带图画的。”

小姑娘爱看这个,然胸无点墨,满纸的字铺在眼前难免受累,不若图案来得吸引眼球。

长栋抿着唇,心中会意,抬脚进了书斋,那二档头也来了兴致,跟上去四处翻看。

文人看经史子集,闲人看风花雪月,都是书斋卖得最好的几类书。

长栋在架几案上挑了几本,二档头瞥一眼,无非是玉堂春、杜十娘之类早就嚼烂的故事。

二档头皱了皱眉,觉得没意思,“你拿这些有何用?”

说罢拉着长栋绕过多宝格去了内堂,在角落里一排秘戏图前停下脚步。

长栋微微一惊:“这……这不能够啊。”

二档头恨铁不成钢:“督主说了,要字少的,带画儿的,言下之意不就是秘戏图么!好歹你也跟了他几年,这点心思还猜不到?”

长栋仍觉不妥,摇了摇头笑说:“督主不好这个,买回去不怕他剥了您的皮?”

二档头道:“今时不同往日,你没瞧见么?大好的休沐日,可督主从来都是忙得脚不沾地,若放在以往,一整日在外东奔西走,指不定连提督府都回不去。如今呢,正事要做,夫人也要陪,不过休沐两日,还想着把夫人带出宫来溜达,盯得跟眼珠子似的。”

他贼兮兮地笑了笑,低声道:“你可瞧见督主嘴上咬的口子了?除了夫人还能有谁。这都几日了还没消呢!你说督主不好这口,这又该怎么算?”

说到这个,长栋也垂头笑,只是嘴角弧度不敢放大,生怕有双眼睛在后面盯着。

跟在老祖宗身边,谁不得仔细瞧他的脸色行事,不论是朝廷的官员,东厂的番子,还是府中的下人,便是瞧见了也不敢拿他打趣。

长栋觑了觑那图册,花样还真不少,有些隐晦的工具书都是成套编撰的,这种书压根不愁卖不出,上至苍苍白发八十老汉,下至春风得意的少年郎,谁家中还没点私藏。

长栋忽然就想到了库房里那几大箱子宝贝,心下唏嘘不已,除了年头上被夫人拿去逗鹦鹉的勉子铃,其他宝贝皆在箱笼深锁,简直比明珠蒙尘还要可惜。

二档头见他仍在迟疑,直接从架上挑了几本适用的往他手上摞,“横竖是拿给夫人看的,这事儿的关键还得看夫人。”

长栋疑惑:“怎么说?”

二档头兴致勃勃:“这几本图册就混在话本里给夫人送过去,来日夫人学明白了,自然缠着和督主翻云覆雨,大闹天宫!待督主品出个滋味来,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经他这一提点,长栋当即想通,督主的马屁拍不得,拍夫人的也一样。

院墙内新扎了秋千架,两边的秋千绳上日日都缠上新鲜的桃花枝。

微风一过,香气袭人。

明媚的光瀑里,见喜悠闲地趺坐在宽大的秋千板上晒太阳,背倚粗壮漂亮的桃花绳,鹦鹉笼子就搁在腿间,手心里摆着剥好的瓜子仁,自己吃一个,鹦鹉吃一个。

余光瞥见垂花门外朱红的人影走近,她幽幽叹了口气,“这鸟儿摸着柔软,怎么偏偏这么嘴硬呢。”

鹦鹉愤愤地啄了一下她的手心,她“哎哟”一声,气势汹汹地瞪回去,“不仅嘴硬,还咬人呢,真是把你惯坏了!”

梁寒走到近前,瞧她将自己作弄得满身狼藉,身上甚至还有股鹦鹉的鸟屎味儿,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一抬眼,装作惊喜的样子:“厂督回来啦。”

梁寒掩鼻后退两步,她挪开鸟笼,正要从秋千上下来,可这姿势不大方便,两腿叠在秋千板上,右腿往外一抽,秋千就朝一个方向倾下去,身下不稳,险些要从上面摔下来。

“厂督救命,嘤!”

梁寒太阳穴抽痛不已,只好上前一把揽过她腰身,将她整个人托起来。

屁/股一凉,这才发现自己竟是稳稳地坐在他手掌。

见喜愣愣地望着他,脸颊蹭地飞上一抹红,浑身的血液悄然升腾起来。

“放……放我下来。”

她咬咬唇,说得心虚不已。

分明是自己作的,想要他抱抱,可现下这奇怪的姿势实在让人进退两难。

“您今儿个公务忙完了?”

“明日还去衙门么?”

“吃饭否?沐浴否?”

……

任她怎么扯开话题,梁寒只是嘴角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心跳砰砰不止,指尖微微泛软,身上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与他掌心贴紧的地方忽然温热起来,让她有些不明所以。

门外有人的脚步声,她顿时大骇,赶忙将小脸垂下来,“别人瞧见了,您是想羞死我!”

梁寒嗤了声:“又知道羞了?看来胆量还是不够啊,外强中干可不好,纸糊的老虎似的,叫人怎么瞧得起你?”

见喜果然一点就着,这不是羞辱人么!

忽然想到一事,她当即底气充盈起来,从袖中取出个红衣裳的面人儿,大咧咧地朝他笑说:“都忘了,上元那晚我在御街上买了个小玩意儿,自己还没玩够呢,家里便遭了贼,我说哪去了呢?原来在咱们督主大人枕下藏着呢。”

她拿着与他七八分相像的面人在手里耀武扬威,“您治下不严啊,这贼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您一定得好好查查。”

他猛地松了手,将她放到与自己平视的高度。

身子忽然往下一坠,见喜惊呼一声,眨眼的功夫,那张光华绝伦的脸倏忽在眼前无限放大,方才那一瞬的后怕,让她忍不住抬起双臂攀住他脖颈,悬挂的双腿也一并用上,牢牢勾住他膝弯。

她呆愣地望着他,狭长的凤眸,描摹出动人心魄的形状,黑曜般的墨瞳,仿佛深深的漩涡拉着她沦陷。

让人窒息,让人神志不清。

和风一掠,她眨了眨眼睛,眼眶红了一片。

他皱眉:“又怎么了?”

她不争气地留下眼泪:“您太好看了,这是造了什么孽,让我得到您。”

梁寒:“……”

见喜泪眼婆娑,呜咽道:“我知道了,我一定是老天爷指派来惩罚您的,这辈子您手上沾了不少人命,所以得有个上蹿下跳的来压制您。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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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又太过良善,老天爷要赏我,于是将您递到我嘴边,给我解馋。”

梁寒瞧她演技又精湛许多,简直能上戏台子和伶人一较高下。

见喜吸了吸鼻子,无限怅惘,“所以我决定了。”

梁寒目光沉沉:“什么?”

见喜拿出十二分的胆量扑上来,滚烫的气息在两人咫尺的罅隙里腹背受敌,她将樱唇贴在他嘴角,“不用您费心查了,我来替您惩罚贼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您别敷衍我

督主大人果真日理万机,才熄了灯打算歇下,外头又来人说有要事,非去不可。

梁寒起身更衣,见喜在一旁连连感慨:“乡下拉磨的驴都没您这么忙,当真是休沐日么?怎么瞧着比平日事情还多些。”

梁寒回过头来捏了捏她的脸:“不用等我,自己先睡。”

她趁机捉住他的手:“往日寒冬腊月的我给您暖被窝,如今春光大好,眼看着就要入夏,屋里的炭炉都收起来了,您是不是也用不着我啦?”

梁寒弯了弯唇:“想听好听的话?”

她笑盈盈地点点头。

梁寒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还真有些难。

平日里冷言冷语信手捏来,没想到在一个小丫头面前马失前蹄。

真让她痛快,显得没脸,若让她不痛快,自己又牵肠挂肚,衙门里的十年大案也没有这么难缠。

算了,先让她得意一阵子吧。

他倾身,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够么?”

酥酥痒痒的气息落在脸颊,带着淡淡的茶香,挑起她身上的每一颗小米粒。

她咬了咬唇瓣,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歪头笑道:“不是这种,说话您不懂吗?”

他听不懂,又俯下来在她唇上小酌一番。

这张脸不能细看,一看就让人神魂颠荡。可就是这旁人眼中天底下最危险的恶人,此刻正陪着她嬉笑欢愉,柔情缱绻。想到这处,心水不由激荡起来。

她忍得辛苦,险些忘记自己是谁。

在功亏一篑之前,终于一鼓作气将他推搡开,切齿笑道:“也不是这种,您别打算敷衍我。您是红尘客,不是佛门人,说句喜欢我、离不开我,就这么难为您?”

女人难伺候的时候,架子比司礼监掌印还要大。

梁寒偏头过来,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忽然一笑。

见喜登时头皮发麻,这是琢磨着给她上刑呢!

还没反应过来,饱满的屁/股肉在他手里轻轻一颤。

冰冰凉凉的指尖一掐紧,带着轻微的痛和绵密的酥,还有无数乱七八糟的感觉,一股脑儿地冲进脑子里惊雷般炸开,身上无数的小火苗瞬间燃起了燎原之势。

她霎时红了脸,杏眸瞪圆,简直惊得说不出话来,面上更是难堪得紧,平日里生人勿近的厂督,怎、怎么能做出这样无赖的动作呢!

她下意识攥紧了被褥,羞得恨不得将自己闷死在里头。

她的窘迫和震惊,他瞧在眼里,不过一笑置之。

随即起身,一身朱红蟒袍,腰间掐镶金革带,脚底踩云纹皂靴,又是一个英俊挺拔,光风霁月的东厂提督。

梁寒一走,被窝里空空荡荡,热气腾腾。

就像柴火堆上炙烤的铜壶,里头热浪翻滚,滚烫的热水从壶嘴里漫出来,浇在壶下的火堆上,霎时升腾起满屋的白气。

她干脆掀了被,以手为扇,躺在床上给自己降温。

羞赧之余,还有些气愤。

有段时间,绿竹是抱着她睡觉的,那丫头就爱动手动脚,说她比豆腐脑还要软。

虽然这说法夸张了些,可也差不了多少。

她悄悄伸手探下去揉了揉,的确不是凡品。

真是便宜厂督了!

见喜翻来覆去睡不着,躺在床上叹息。

妃梧觑见里头仍光亮如白昼,一进来就瞧见她只着了件薄薄的寝衣,四肢伸直了放在床上纳凉。

她微微一惊,忙上前探看:“夫人怎么不盖被,小心着凉了。”

见喜赶忙拿手背遮住一般的脸,生怕她瞧出端倪来,长长叹了口气:“不凉,这天儿越发热了,等到了夏日我可怎么办呢?”

妃梧怔忡了下,从外头进来身上还有几分寒意,和夫人好似不是一个季节。

督主的身子受不得凉,夏日也从未用过玉簟,不知今年会如何。

看着床上人微微泛红的脸颊,妃梧从箱笼内取出那把乌骨泥金扇,走到床边替她轻轻摇着,“督主在京郊有一处别苑依山傍水而建,夏日很是清凉,您到时可以过去小住几日。”

见喜眼前一亮:“依山傍水?好地方呀,那得值多少银子!”

妃梧蹲下来,笑道:“奴婢也不清楚,那别苑重修也有两年了,可惜督主素日里公务繁忙,至今还未涉足,夫人若是想去,督主一定会答应的。”

见喜笑了笑,想想就心里痒痒。

想到一茬,见喜忽然侧过头看着她:“妃梧姐姐,厂督让你为我梳发髻,你会不高兴吗?”

妃梧对上她的目光,微愣了愣。

那日没有保护好夫人,原本是罪该万死的,督主的绣春刀已经出了鞘,她亦抱着一颗必死之心,却没想到架在脖子上的刀,竟是难得收了回去。

除了夫人,想必再没有别的原因了。

她摇了摇头,笑了一下:“幸好夫人没有大碍,否则奴婢也没脸活下来,往后奴婢跟着您,定将世上所有的发髻都学一遍。”

妃梧知道,督主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倘若是她遇到埋伏,或是东厂任何一位档头遇到危险,不用多说,督主也能将敌人碎尸万段。

无他,“犯我一分,百倍偿还”,这是他的原则。

可若是夫人开了口,阎王殿里也能将人救回来。

夫人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只要她说,督主便肯听。

这就是区别。

以往她一心认为喜欢便是赴汤蹈火、马首是瞻,只要他心里痛快,做什么都是对的。

可夫人不大一样。

也许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愿旁人恨他、怨他、辱他,这比伤在身上更难过,所以宁愿拂逆,也要帮他减少无端的杀戮,减轻这一身罪孽。

她的喜欢,在这面前应当是自惭形秽的。

妃梧在心里长吁了口气,抬眸瞧见她百无聊赖,忽然想起方才箱笼内叠放的话本,便提议道:“长栋今儿从书斋买了话本,奴婢拿来给夫人看看,兴许能生出几分睡意。”

见喜忙点头道好,妃梧便将扇子搁在春凳上,转身去木箱中取书,翻看两本后挑了《白蛇传》,却发现话本下压着薄薄一册春/图,再翻两下,又见一册。

妃梧手顿了顿,一时不知该拿哪一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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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书这事儿是长栋办的,书也是长栋搬过来的,可妃梧直觉长栋不会擅作主张,那就只能是……督主?

原来画册是重点,话本才是拿来欲盖弥彰的么?

想到此处,妃梧还是有些犹豫,斟酌了下词句,向见喜道:“夫人是想看故事,还是想看……绘本?”

见喜眨了眨眼睛,摊手道:“都可以,要不先看绘本吧。”

……

东缉事厂。

番子带回来的,是在外头寻了整整两年的人。

此人名唤韩敞,是当年兵部侍郎顾淮府上的一名幕僚,也是顾淮与靖王相互勾结最为关键的人证。

建宁年间,兵部下辖五军都督府,京中卫所的数万兵力皆可凭兵部侍郎印信调动。

适逢靖王犯上,大军直逼京城的紧要关头,这韩敞竟拿着调兵遣将的印信入五军都督府假传诏令,直接引发卫所出兵延迟,一度军心不稳。

先帝为此震怒,下令捉拿此人,可韩敞却在假传诏令之后失了踪迹。

这韩敞在京中亦有些声名,与顾淮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兄弟,先帝早前也有耳闻。

战事最终有惊无险,靖王死于乱军之中,顾淮也断然表示对韩敞一事全不知情,可口说无凭,如何能够平息帝王之怒?

凭借韩敞与顾淮的亲密关系,加之那韩敞携带印信自此销声匿迹、生死未卜,即便人证物证不足,顾淮这勾结乱党的罪名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京官与藩王勾结是大罪,何况是有调令职权的兵部侍郎。

先帝直接在朝堂撂下一句“午门杖毙”,而后圣眷正浓的顾淮之女顾昭仪亦被打入冷宫,次年就在宫中病逝了。

贤妃的父亲虽与其兄顾淮同朝为官,却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光禄寺少卿,因此未受牵连,可也因兄长一案气急攻心吐了血,自此卧病不起。

这是贤妃心中长久以来的疙瘩,即便她嘴上不提,赵熠也明白。

不论当年真相如何,他都要重新彻查此事。

若顾淮当真是冤枉的,他会还顾家一个交代。

早在亲政不久,赵熠便令梁寒暗中调查当年顾淮一案,尤其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找到当年假传诏令之人。

派出的暗探两年内走遍大江南北,终于在浙江严州府辖内一处破败的关帝庙内发现了韩敞的下落。

只可惜,番子找到的已经是一具腐臭的尸体,且身上并未搜寻到当年的印信,唯有右臂隐见的胎记能确认其人正是消失十余年的韩敞。

据仵作所言,此人腹中尚有残余的鼠药,应该是在破庙之中误食而亡。

十几年前的大案,能寻到人实属不易。

或许还有东厂之外的势力同时在寻找此人,又或许是旁人故意引他发现此人,想让他断了查下去的念头。

眼下人证已死,唯一能还原当年真相的,似乎也只有那一枚消失的印信了。

梁寒盯着那具腐尸,沉吟良久,吩咐道:“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偏偏在你们找到人之前服药而亡,继续查,尤其盯紧魏国公府,那印信便是石沉大海,也要给咱家捞出来!”

从东厂衙门出来时已近丑时,梁寒正欲翻身上马,耳边忽有夜风肃肃呼啸而过。

再一凝眸,几十片拇指大小的竹叶刀借着劲风齐齐飞射而来,梁寒猛一闪身,轻点马背飞身而起,下一刻,那锋利的薄刃已从马上横削过去,撕裂的马鸣声登时炸破了整个暗夜。

手中剑鞘出手一挥,“哐当”几声脆响伴着刀刃的寒光,另外几枚竹叶刀亦被打得四零八落。

刺客见未得逞,并不恋战,正打算从暗处撤离,然埋伏在东缉事厂内外的番子一发现动静,登时从各处暗角拔身跃起,一拥而上,寒光在漆夜撕开一道道口子,不出半晌功夫,那些黑衣人已在面前叠尸成山。

为首的黑衣人尚有一口气在,迎上梁寒阴毒森沉的目光,立时咬破口中毒囊,闷哼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这些此刻几乎都是各府豢养的死士,经历多了,也就无关痛痒。

二档头奔上前来,瞧见他脖颈间横出一道两寸长的口子,虽渗血不多,瞧着却触目惊心,“督主您受伤了?”

梁寒皱了皱眉,抬手在脖间抹了下,鲜浓的血色绽于指尖,忽令他心情畅快起来。

回去吓吓姑娘,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他在暗示她

见喜躺在床上看绘本,妃梧抿着唇,默默退了下去。

看这种书不需要人在身边伺候,夫人勤学好问,若是兴致上来,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难免令人尴尬,妃梧也并非什么都能够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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