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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骤下春雨,今虽早霁,地砖却未干透,流风中裹挟一缕土腥味飘散。
宅内有一阁楼名作“得闲”,此地儿采光甚好,二楼堆集近人高的古籍书史,一楼虽不算敞阔,书案笔墨倒是俱全,因此,祝好顺作书房,平日对账与作绣多是在此,是以,两侧的木架上还摆列着不少面料。
祝好压着一匹朱湛红细麻丝纺织缎,依行针的走线隐隐勾出一株含苞的花枝,祝好的两指捻着一枚银针,神魂却不知游荡至何处。
追想两日前,柳如棠听闻祝好的一番己见后,又见得宋携青,她虽未当即给予答复,却不马上推拒,柳如棠多多少少已动摇,她告知祝好,她尚需一点时日作选择。
祝好一笑置之,左右柳如棠准定比她心急,考量的时间八成不会太长,否则她也不必急着将衣楼出售。
至于宋携青何故从中途径……
想到此处,祝好眉眼弯弯,虽说宋携青对她并非所求皆应,不过,像那日在明月楼露个面,为她变一盒唇脂,宋携青还是不会推拒的。
正当其时,一声尖叫闯入祝好内耳,她本在神游,捻针的指法也极其随意,祝好乍闻呼嚎,竟直接将银针擦着指侧而过,立时,一颗血珠冒尖露出。
她来不及呼痛,撂下布匹针线一个劲儿地夺门而出,眼见妙理仍安然地站在内院,祝好方才缓了口气。
她却因猛劲疾奔,教胸肺受难,祝好捂胸低咳,直到妙理为她顺顺背脊,她才稍微好受些。
如此折腾,祝好面上忽红又白,她前额冒着虚汗,喘着粗气问妙理:“怎么了?”
妙理的脸上忽生怪相,她两眼并未直视祝好,只直溜望着临池的一架摇椅。
祝好循着眼线看去,她皱眉道:“摇椅怎么了?直言便是。”
妙理这才哆嗦着唇道:“姐姐,我们家……应当闹鬼了!”她猛咽一口气,抖如筛糠,“姐姐可还记得昨日的玉露团?我分明做了四份!我将它搁在灶间,才在内院洒扫片刻,待我回去,竟只余下三份!我还当是自己记岔了,可今日,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明明将摇椅挪至榴树下,只一眨眼的功夫,它竟自个儿跑到照池旁!方才,分明未起风,可它还……自己摇呢!”
“姐姐,要不,咱们请个道士驱驱邪?”妙理抓紧祝好的手,神色慌张道:“我们这座宅子是不是有些年头了?据说是前朝贵人所留?宅子固然好,住着也舒坦,可……这般年久的古宅,免不得污秽乘隙捣虚……”
祝好听了,只恍惚一瞬,而后莫名发笑,她拍拍妙理的手背,宽慰道:“好啦,小妙理,此事交予我解决,无须惊怕,世上何寻鬼魅?装神弄鬼的闲人倒是见得。”
妙理不明祝好言下之意,正想仔细过问,二人却听门外传来叩扉声。
妙理因方才之事,难免心中慌促未消,她躲在祝好身后,眼见祝好将宅门大敞,槛外立着位面容姣好的小丫头,论着装珠簪皆不凡,只一双花履沾蹭不少稀泥,年岁瞧着竟比妙理还要小上一二。
来人躬身问好,她笑貌颇有灵气,年纪虽小,然眉眼间却自成一缕媚色,令人难以移开眼,“小女玉沙,是百花楼乔眉小娘子的女侍。”
百花楼?祝好目怔,百花楼可谓淮城独一支的青楼,其名远扬临州各县,不少公子王孙慕名而来,玉沙言中的乔眉小娘子她只觉耳熟,祝好却不记得自己与百花楼有何纠葛,好端端的寻她做什么?
妙理料及祝好不通此道,她提醒道:“乔眉娘子可是百花楼清倌里的乐魁!弹得一曲声驰千里的箜篌!”
祝好一门心思扑在裁衣布帛中,岂会耳闻这些个风月场?而妙理自幼为仆,祝岚香先前常在祝宅洽商,来客不乏是些大老爷们儿,偶时亦会挂齿些风流韵事,她或多或少曾侧闻乔眉盛名。
为此,妙理再次解释道:“百花楼分两类妓子,清倌与红倌,清倌只卖艺不卖身,乐妓之首称作乐魁,除此之外,尚提舞魁、酒魁等,而红倌,便是卖身过活的妓子,头筹即作花魁。”
“清倌魁者之面等闲不得窥,其一呢,乐妓只卖艺不卖身,其貌多属下乘,未免拂去来客意兴,只蒙纱奏乐,其二呢,清倌到底满身清白,倘使得人赎身,此前既未抛头露面,若成良妇,也好免于风谈。”
“百花楼有规,承揽终日者与为其赎身者方可得见清倌真容,若论乔眉小娘子,不仅弹得一手响当当的箜篌,据传呀,乔眉此人,虽蒙纱示众,其纱却难掩倾城之色,有幸亲见乔眉姐姐貌相之人曾放言,乐魁其容可艳压红倌花魁!无愧淮城一等一的红人!”
祝好端量身前的玉沙,不愧是乐妓之首,方连随身陪侍的姑娘姿容也是不俗,祝好问道:“乔眉小娘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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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
玉沙摇头,“非也,是我欲见祝娘子。”
祝好颔首,妙理会意,她请玉沙入宅落座,妙理为二人沏好一壶春甘端上小几,她的一双眼掠过近处的摇椅,确定无恙,方躬身退下。
茶香扑鼻,祝好示意玉沙自便,继而问道:“可是你家主子需裁衣?”
玉沙再次摇头。
祝好搁下茶盏
,她不再动问,只等玉沙具自陈道。
玉沙垂首,注意到自己鞋下沾着的稀泥使内院的砖地染上泥印,她抱愧道:“我会先替妙理姑娘清扫地砖后再离开。”
祝好:“无妨。”
昨夜虽落豪雨,可城中多有石砖铺就,何至于行一会儿路便将鞋履弄成这副模样?再则,百花楼落坐此城最为富庶之地,距祝好的住处只有半刻钟,是以,祝好对玉沙鞋底的稀泥只感莫名。
院内的石榴古木经昨夜风雨,近衰萎的残花陈铺在沃土上,衬得满园凋萎。
“琼衣坊的柳掌柜与我家主子,尽是扭捏的性子,若无人挑破了说,殊不知柳如棠会拖至何时。”
祝好一顿,“何意?”
玉沙大口闷下一盏茶,言行举止较方才要松弛许多,祝好瞧出一丝属于如此年岁的俏皮意味,只五官眉眼仍是一派的娇媚,她听玉沙继续道:“柳如棠并非淮城人士,而是土生土长的岐州人,早年她与丈夫孕有一女,家境尚算殷实,奈何十几年前,丈夫从军随征,从此未归。”
“她与女儿相依为命,不料其女将满六岁,竟遭牙婆贩拐,柳如棠砸破家底只为寻女,不过几载,却发觉早已无银供她寻女,恰好线人告知柳如棠曾在淮城见过其女,柳如棠这才在此城安居,十三年来,柳如棠未曾打消寻女的念头,琼衣坊虽在淮城打响数载,挣了不少银钱,却皆被柳如棠用以寻女,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岁开春,她总算寻得失散十三载的女儿。”
祝好探问道:“乔眉便是柳如棠的女儿?”
玉沙颔首,“难处便在这,百花楼是何地?就算她是被牙婆贩拐,如今若想重圆,只得以千金将乔眉赎出,她可是艳压花魁的清倌!百花楼的老鸨可说了,乔眉身价六千两,她自个儿积年累月虽存下不少私银,却因幼时遭牙婆毒打,右手受了内伤,随乔眉年岁渐长,伤痛愈甚。”
“是以,她的积蓄大多用以伤疗,近十年的防治,也只可维系或者减缓手痛而已。”玉沙笑吟吟,“祝娘子是不是想问,为何乔眉不先暂缓疗治,左右多年未痊愈,何不干脆先存些银两为自己赎身?是,此法的确可行,何况凭借乔眉的名气,三年五载,自赎不成问题,可乔眉不愿,她啊,是清倌。”
祝好经玉沙的点拨大抵已明了,所谓清倌者,不正是凭着一门乐技讨活么?倘若乔眉不再就医,那么,她当如何?若失箜篌一技,她只余一副花容,自然只能作红倌,以卖身讨活,想必这位乐魁是不愿的,是以,就算难愈其根,却从未停止诊治,哪怕忍痛弹奏。
“乔眉,已经弹不了乐曲了。”玉沙的腔调很是平淡,照理说,玉沙既为乔眉到此与她倾谈,合该与自家主子高情厚谊,祝好却听她半开玩笑地说:“你欲与柳如棠合营,而我,想彻底取代乔眉姐姐,可是,若乔眉三日后尚未赎身,她便会作为红倌接客,这可不成,她生得那般绝色,加之早早儿已得公子老爷的青眼,若乔眉作红倌,以她的身子,铁定压我一头。”
“我与百花楼的众多姊妹不同,我并非遭牙婆贩拐,亦非被双亲贱卖,我是自个儿出走至此,只为吃饱饭,穿暖衣,百花楼有一规,及笄前的女子只作各妓女侍,也就是丫鬟,形貌出众的,及笄后,可作清倌抑或红倌。”
玉沙咯咯发笑,“天老爷虽让我生自白屋寒门,可是,天老爷却给了我一张足以魅惑男人的好容貌,以及,弹得一手琵琶的纤手,三日后,便是我的及笄之日,届时,我当替乔眉姐姐弹奏。”她唇角上扬,笑问:“祝娘子,你可能明白玉沙的意思?”
祝好这才惊觉,玉沙虽只十四,行举偶有一点儿俏皮,两眼却无小女儿家的稚气,只有经受风霜吹打后的寂寥。
祝好微抿茶汤,许是妙理这丫头因鬼魅之事吓得不清,哆嗦得不知沏入多少茶叶,苦得直令祝好咋舌,“所以,你想托我助柳如棠为乔眉赎身?你也好摆脱主子成清倌?”
“是呀,此事有何不可?若成,我三人皆为得利者。”
“可是乔眉与柳如棠命你寻我相商?”
“不全是。”玉沙为自己斟满茶,她牛饮至空盏,“依乔眉的性情,怎舍得麻烦旁人?柳如棠倒是找我含蓄谈及,她虽不曾明说,不过,想来我将此事告知你,正中柳如棠的下怀,说到底,她终归撂不下自己的脸面,只恨不能我为乔眉赎身。”
无怪柳如棠急着筹银,祝好问道:“她尚缺多少赎银?”
玉沙沉默须臾,方道:“三千两。”
祝好嘴角抽了抽,将她卖了也拿不出千两啊。
玉沙指点道:“柳如棠与我言及,你家夫君有万贯家私?你家夫君人在何处?可拿得出三千两?祝娘子大可宽心,利钱分文不少。”
祝好颇觉心虚,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她下意识想起去年,祝好想将一件诉求,变作十件,宋携青听闻,屈指往她的前额一弹道:“不可得陇望蜀。”
他拐着弯意指她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祝好干咳两声,“夫君向来对我有求必应。”
此言方落,近处的摇椅无风自摇,惹得玉沙魂惊胆颤,此景委实诡异,玉沙见诸事既已挑明,忙不迭与祝好拜辞。
祝好目送玉沙离去,她缓缓转身,对着摇椅眨眨眼——
作者有话说:白天本来能更,但是遇到了一些事~所以拖到了凌晨~感谢在2024-08-1722:25:26~2024-08-2002:1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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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捉鬼
玉沙拜辞的第二日,柳如棠叩响了祝宅的大门。
夜已深,内院为来客点亮烛灯。
柳如棠近来很是憔悴,面上虽搽妆粉,眼底的一团乌青却难掩饰。
祝好犹记,前阵儿初见柳如棠时,她言声皆是高亢清亮之音,今儿个却格外沉闷,仿若一只行将咽气的黄鹂。
令她憔悴至此的根由,还得从今早说起。
乔眉虽是淮城遐迩闻名的清倌,却非日日得人包揽,毕竟一整日独霸乐魁所费不赀,直至近日,乔眉因手伤难以奏乐,各众免不得漫议,乔眉倘若手伤不愈,假以时日定须作红倌接客。
既如此,平素本就觊觎乔眉的公子老爷怎能按捺得住?见过乔眉真容的也就罢了,目所未睹的自然上赶着砸钱见上一面,倘若乔眉真如传言仙姿玉色,何不在她尚未贬身作红倌任人玩弄时将其赎到自己宅中?味美之物,一旦同品之人陡增,也就味同嚼蜡,而包揽竟日之银,一向不作准数,历来以价高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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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百花楼大发横财,岐州太守家的小公子陆珏不远千里地莅临淮城只为亲见乐魁真容,各众未及出招儿,陆珏爽利地将千两银票甩到老鸨脸上。
为此,后尾儿的公子老爷怎敢接着砸银?先不论陆珏金贵的身份,只论财帛在座何人可与之匹敌?放眼淮城恐怕只尤家之财可与陆珏一争高低,然尤家之主尤蘅端得君子之姿,怎会浸淫青楼楚馆?
众人无不唏嘘,今儿个乔眉若得陆珏欢心,改日她若真作红倌迎客,首接之客,当是陆珏无疑,换言之,为她赎身之人亦属陆珏。
柳如棠岂能坐得住?要想这陆珏是什么人?岐州名列前茅的混世魔王!年方十七,内墙姬妾足以凑一桌马吊牌,不单如此,陆珏终日浸在千金楼纵赌,其父压根无从管
束,陆珏上头两位庶兄虽不及他荒唐,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柳如棠与乔眉计上心来,待乔眉与陆珏晤面之际,她在花容点以痘疮,果不其然,乔眉将面纱揭落,直令陆珏神色沉凝,乔眉眼见成事,正当暗喜,却生了乱子。不知这位小公子可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闲端着的烈酒忽然脱手,滚落桌案之余,酒浆飞溅乔眉两颊,以胭脂点就的面疮花了妆。
假毁貌相不失为妙法,没准儿可令赎金跌降,奈何生此风波,百花楼的老鸨得知此事,据传将乔眉好生责打了一番,事后,百花楼还得一面稳着陆珏这尊大佛。
太守虽只四品地方官,然陆珏的姨母可是后宫盛宠不衰的皇贵妃,最坏的结果,便是老鸨为赔情,索性将乔眉转赠陆珏。
是以,柳如棠方才撂下脸面,寻祝好相商。
“我愿与祝掌柜合营,更无须祝掌柜允的四百两金,我只求祝掌柜令您夫君支银先将乔乔赎出花楼,琼衣坊此楼,待乔乔无恙,我可将其转名于祝掌柜!”
言此,柳如棠补充道:“百花楼为防同行夺人竞业,谢却女客为其赎身,然我多年囿于一方衣楼,唯乔乔一愿,除却商户,几不见与男子往来,值得倚信之人,方连人影儿也难见得,若我以薄银雇之,乔乔天姿拨俗,我个当娘亲的,如何放心得下?”
她似乎在斟酌,“如若,你夫君得闲,可否请他跑一趟?”
柳如棠如是想,倘若祝好夫君应下借银三千两,说明他对祝好实乃真情,何况祝娘子生得般般入画,她家夫君吃得这般好,想必舍不得行有愧家妻之事。
祝好一时讷讷,“此事,容我想想。”
柳如棠闻言脸色一黑,她竭力压下心中的不满,究问道:“祝掌柜要想到何时?”
“待我捉获‘鬼’再说。”
柳如棠因祝好莫名其妙的言语弄得云里雾里,她听祝好续道:“若我答允此事,柳掌柜也无须将琼衣坊归于我名下,不过,柳掌柜若只应下与我合营还远远不够,半年前,你因粗制滥造惹得琼衣坊熟客鄙弃,柳掌柜虽已退银予一众小娘子,可是,倘若重张衣铺,琼衣坊此前的熟客仍当为主客,是以,退予银钱这点儿心意微不足道,柳掌柜还需将此难迎解,重新拢获买客。”
“还有,距淮仙游街只余下十日,新衣不及裁制,届时,我索性将赋云裳的成衣移至琼衣坊,而柳掌柜需要做的,便是拟一纸新张衣坊的设策方略,倘若我与柳掌柜合营重张,新铺开市的日子便定在八日后。”
“如此一来,打算着新裙游街逛庙的小娘子也好提早挑衣。”
柳如棠张了张嘴,她理清祝好所说的巨细,道:“你倒是得陇望蜀,我与祝娘子尚未正式合营,却提前列出如许事务。”
祝好莞然而笑,“家夫亦曾言。”
……
祝好将柳如棠送走,妙理这丫头近来睡得早,她只好自己将内院的烛灯熄灭,事虽了,祝好却未折返住屋休憩,而是入得闲阁,美名其曰——她的书房。
祝好将烛台点燃,她正坐案前,手托朱湛红细麻丝纺织缎捻针刺绣。
正是李沅所托的嫁衣。
黑夜无边,偶闻蛙鸣绕耳,祝好两眼酸涩,不可避免地寻想双亲遗留与她的嫁衣,只怅惋,她手头较之上年虽宽裕许多,可当祝好回到当铺想赎回双亲合绣的百纹蝶嫁衣时,竟已被旁人购置。
她曾询问当铺的掌事及小厮,皆无人刻记。
一滴水珠滚落在布匹之上,祝好心道不妙,她抬袖揩拭,结果眼圈中打转的泪却如断线的珠玑一颗接一颗地自两颊滑落。
祝好只得将布匹暂搁一侧。
阁内因烛光显得和暖融融,长案一角敞着册典籍,窗扉皆掩,不知哪儿来的妖风,将书典掀飞一页。
祝好赶忙将泪拭去,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模样。
……
宋携青自打发觉离开祝好身侧,体内因天罚埋下的咒缕会疾速生发后,他一直以遁形术隐身在此宅中,宋携青大多闲卧在内院的摇椅上,每日能视小娘子频频出入,她偶尔眉笑眼开,偶尔哭眼抹泪。
她尚算机灵,应当早已察觉了他,是以,祝好此时才会急着擦眼泪。
不过,宋携青从未想刻意掩瞒,只觉着她院里的小丫头分外烦躁,若他以真身处之,免不得妙理叽里呱啦。
宋携青今夜本歇在房檐上,甫一打眼,却见得闲阁灯火通明,百年前,他也曾独坐阁内务事,百年后,竟换成他名义上的妻子落座此阁,今夜无风,耳畔只蛙鸣咕哝声,以及,小娘子断断续续的抽咽之音。
他鬼使神差地穿墙而过,遂见祝好正坐案前,兀自抹泪,她当然看不见他。
宋携青无意瞥见案上大敞的典籍,他行近,抬指翻开一页。
纸面首行便是他的名,而且分外惹眼。
只因,某人以朱笔将“宋琅”二字圈了起来,另在一侧绘了只丑不拉几的王八……
宋携青锁眉睇向祝好,二人相视,她却看不见他,宋携青盯着祝好许久,小娘子的眼睫沾着泪珠,眼尾泛红,为忍哽咽,她咬着下唇。
哭就哭了,他还会笑话她不成?她这般强忍的模样,反倒更好笑。
宋携青移目,接着翻查案上的淮仙录,得闲阁分明作书房之用,可一楼不仅只此一册书典,祝好平日所阅,还是与他有所关涉的旧籍?
蓦地,宋携青顿指,他扫眼此页的一行短句:宋琅为博明慈帝垂青,当朝诛戮良将于殊。
引他一愣的并非如此妄断的字句,而是下首的批注:明慈帝名声较之宋琅好哪儿去?身尊一国之君,终日痴醉后宫,宋列帝师,自入朝局,不论先皇抑或明慈帝皆未予以实权,难不成替昏君杀一良将便施以他当权?若宋这般意想,他也忒蠢了,再则,明慈帝已然臭名昭彰,他何需宋代为刃之?怎么,眼见将近亡国,竟开始担忧他日史册上的笔墨了?
祝好倒是辩口利辞,只她一手字迹犹似鬼画符,不仅排列歪斜,且笔画横飞,有一二散字只可借前词鉴认,直令宋携青眼黑,倒不知她幼时可曾随夫子认真习字。
思及此,宋携青眼观祝好,她仍将一双润湿的眼盯在他所立之处,她已不似方才那般伤情。
宋携青继续往下翻。
宋琅与篡位者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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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长京伏尸百万,血流飘橹。
下方批注:宋可曾患有疯疾?民为邦本!国之命脉也!他好端端与篡位者屠戮百姓做甚?闲得慌吗?这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何异?再则,大成的开国皇帝分明是个明君!惟一的丑史便是与宋屠戮百姓,可这一点完全说不通!你们这些个编撰此籍的,说宋奉承明慈帝的是你们,说宋与大成开国皇帝屠戮百姓的也是你们,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全凭一支笔左右!了无道理实证可言!怨不得无人观其书,简直屠毒笔墨。
宋携青忍俊不禁。
他一手支颐,一手翻页。
明慈帝为宋琅与遂平公主赐婚,因宋琅品性不端,恶迹昭着,遭帝姬抗旨。
她特意加粗笔墨,注:总算来了个正常人,遂平公主眼光不错,昏君无愧为昏君,既知宋琅品性不端,缘何将胞妹下嫁于他?幸得小公主生得一双慧眼。
宋携青的指尖反复摩挲“眼光不错”四个大字,他深深望眼祝好,无声笑了。
他随即翻向下一页,顿住。
纸面事先涂以墨汁,宋携青的两指恰好压在此处,随后,他耳闻祝好笑音。
祝好不可视他,却将墨水涂至纸面,料定他瞥见自己的名与丑陋的王八会掀
弄此籍,如今,她既见纸面上的墨汁被蹭去大半,便可确定他在阁内。
宋携青见小娘子扬扬得意地道:“捉到鬼了。”——
作者有话说:小宋表面不说,实则看到老婆帮自己说话,暗爽死了()
文案里的太守家的小公子也是水灵灵地出现了(擦汗)
呜呜谁懂啊,今天逛小红书刷到读者给我写的自来水推文啦
之前超凉的,虽然现在也是,但是还好有你们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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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复婚
宋携青本就不打算有意相瞒,只是觉着捻个遁形术比较方便,更无须向外人过多解释,而今,祝好既已断定他身在此宅,宋携青若不以真身露面,倒显得他藏头露尾。
是以,当祝好言罢,眼前缓现青光,不过几息,逐渐形成模糊的人廓,起先是男子宽阔匀称的肩,紧接着,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地案前。
祝好尚未开腔,来人起首道:“玉露团不是你偷嘴的?却称我为鬼物?”
宋携青说这话时,将淮仙录翻至绘着王八的那页,他的指尖停顿在被她圈起的“宋琅”二字上。
祝好有些心虚,她起身,两手压在淮仙录的一角,试图将其往回抽,她揶揄道:“玉露团是我吃得不错,可话又说回来,难不成摇椅上坐的也是我呀?”
前日一早,她昏头昏脑地醒来,只觉小腹饿得凹陷,她沿路摸到灶间,一眼锁定妙理新做的玉露团,她两口解决一个,待肚子温饱,祝好趁着未散的困倦折返住屋睡回笼觉,她本想醒盹儿知会妙理,却将此事给忘了……加之玉沙来访,祝好彻底将此事抛之脑后。
宋携青不答,只略松手下的力道,动作间,他的指尖无意划过祝好裸露的一截皓腕,待祝好将淮仙录从他手中抽回,宋携青方道:“有闲工夫看这些残编断简,不若读些正经史籍。”
“我打小不喜读书,再说了,论女子如何青灯黄卷,却不许考取功名立业建功,惟独男子不受性别所缚,我学得又慢,何苦折磨自己?我虽不大通阅书墨,却极擅绣艺,此技十之八九的小娘子虽然都会,可是,我有自己的衣铺,且常得人称誉,旁的小娘子或可成才女流芳,而我作‘绣才’,何不为另一桩美名?”
小娘子双眼扑闪,明摆着等人称赞,宋携青自知她所说的‘绣才’是何意,他稍作思忖,挤出两字:“不错。”
祝好料想宋携青不过随口一应,实则压根未深究她此言。
祝好将淮仙录内页的墨汁拭干,她神情平平道:“你近日倘若不走了,我干脆拾掇一间房与你留居,如此,你也不必似鬼魅一般唬着妙理,她年纪小,胆儿更小,左右此宅本就是你所赠,若教你无处栖身,倒显得我鸠占鹊巢。”
宋携青扫她一眼,“你见过谁家夫妇和离还同居?”
哦,她的确以“和离”之由搪塞方絮因与几位熟识,祝好不以为意,“和离难道就不能复婚?”
宋携青不置可否。
祝好倏然显得有些踟躇,又有些手慌脚乱,一会儿归置案上的布匹,一会儿埋头顺着针线,一会儿拾起淮仙录翻阅……
宋携青侧目,布匹是越整越乱的,针线是理到缠结的,书册是拿反的。
他指揉眉峰,“何事?”
祝好僵着笑貌,忐忑唤声:“仙君。”
她突然的毕恭毕敬使得宋携青稍感不适,他回想去岁第一次见得祝好的模样,彼时的祝好亦是如此,对他恭而敬之,眼里甚至存有一丝惧色,从何时开始的?祝好对他的怵意已消散,“仙君”之称更是许久未唤,平素多是对他直呼其名,将才甚或以“鬼”称之……
哦,还在他的名上画王八。
宋携青:“下回有何事,直言便可。”
祝好这才小声将柳如棠所托之事大体相告,以及,她要的三千两巨额。
言尽,祝好遂见宋携青饶有意兴地望着她,他未推拒也未答允,只淡淡道:“先不论你是否将本君作钱庄之用,请自家夫君逛青楼,赎妓子,你倒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
……
是日,陆珏酣睡至日上三竿仍未见起,他在宽敞的拔步床上翻了个身,打算继续入睡,两道私语却自门外钻入两耳。
“嗐呀,小五你说,要不要将此事立即禀告小主?哎,小主尚在休憩,脾性又不大好,要是……要是咱俩时下叫门,八成得受骂。”
“可是……小主这般看重乔乐魁,他要是听闻乔乐魁今日被旁人包揽了,我俩该如何交待?诶,你说说,小主分明已算准八百两承揽乔乐魁,怎的好端端冒出个如此眼生的公子?也没听说淮城有这号人物啊。”
“嗳!小主还等着觉醒寻乔乐魁作乐呢,看来……今儿个是要落空了。”
二人还在私言切语,蓦地,大门自里被一脚踹开,陆珏裸着上身,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个事?仔细说说。”
俩小厮面面相觑,小五耷拉着脑袋上前一步,将今日百花楼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今儿个一早,他揣着陆珏事先予的八百两银票行至花楼,原想着,替酣睡的主子掷银独揽乔乐魁,要知道,寻常的魁者一日顶多三四百两,待小五将八百两银票压上花楼,原以为十成九稳,未承想,却出现一位眼生的玉面郎君,他一字未言,只随来众一齐掷银,小五只带了八百两,自然没法抬价,这不,乔眉小娘子就这么被玉面郎君抢了去。
陆珏倚在门上,“他出银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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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咽了咽哈喇子,讪讪道:“八百两……外加一枚铜板。”
陆珏闻言,嘴角一抽,“不是,你连一枚破铜板都没带?就这么水灵灵地被人比下去了?我平日舍你的赏银呢?!”言罢,陆珏本想脱鞋拍他一脚,这才发觉自己急着下榻,压根儿不及套上鞋履。
陆珏一时语塞,百花楼美人如云,也足以勾人神魂,只破规矩一箩筐,倘若欲赎魁者,需得包揽其魁三日,说好听点为表真情,说难听点,便是花楼想凭着此魁最后赚上一笔巨银。
是以,陆珏才在昨日见过乔眉真容后,今日仍遣小五以他的名号掷银先将乔眉压下,谁想他豪甩八百两仍有人紧着抬价?
只望此人并非与他一般要为乔眉赎身,明日他再将乔眉抢回便是。
陆珏“啧”一声,他吩咐道:“端水来,小爷我要洗簌,记着套马,待会儿去百花楼小坐片刻。”
两名小厮纷纷点头,退下操办。
待陆珏跨入百花楼,什么舞魁、酒魁、花魁通通不要,他跷着二郎腿,轻晃玉盏琼浆,睇向一侧微微发颤的老鸨,“小爷我呢,今儿个,只要乔眉的女侍,叫什么来着,哦,泥沙?银沙?玉沙?”
老鸨年近半百,却不难看出年轻时颇具姿色,她忙不迭应道:“玉沙。”
她面露难色,“小公子,并非老妇有意为难,而是……玉沙这丫头时下只是个小小的女侍,平日只伺候乔眉,抑或帮着花楼洒扫,就算玉沙有些姿色,还能弹琵琶,却未上牌呢,您看,她再过两日便可作清倌接客,届时小公子再指名?”老鸨小声道:“我把玉沙给小公子留着!”
陆珏随手撂下一锭银疙瘩,他笑问:“见一面也不成?”
“这……”老鸨觑了陆珏一眼,活脱一锦衣华服的小少爷,她迟疑道:“若只是见一面,不干旁事……”
陆珏轻嗤,眼前的老妇把他当什么了?他看起来就这么好色?
所幸,陆珏凭仗自己显贵的门第,如愿得见玉沙,大堂人多眼杂,丝竹八音,老鸨还算晓事,将他与玉沙安置在一处雅间,陆珏略扫四周,不见床榻,只一方短案与锦杌。
陆珏顿感好笑,他若铁了心欲行云雨,就算不得床榻,难不成他就做不了了?
门扉微敞,小娘子垂首入内,她身量不高,体貌腰身却很曼妙,甫一抬头,千娇
万态。
昨日他虽与其主共处作乐,却未见玉沙,而今一见,直教陆珏寸心摇曳,他问道:“可会马吊牌?”
玉沙因这句没由来的话怔了怔,美人就是美人,面露惊怪时仍不减娇媚,不论作何,皆为美举。
玉沙声若银铃,“小女牌技不精。”
“言下之意,就是会了?”陆珏挑眉,“你不日身作清倌迎客?想离开这儿么?若想,小爷为你赎身。”
玉沙举目,并未作出女儿家的羞怯,她直言道:“陆公子倘若诚心想为玉沙赎身,便稍待几载吧。”
陆珏挑眉,问她为何。
玉沙:“妓子方上牌,赎身叫价当为贱价,何况,我尚未凭自己的乐艺卓立此楼,而今,我只是一名女侍,假若陆小公子以丫鬟的价码为我赎身,于玉沙而言,当为折本买卖,总之,若陆公子有心,便坐候几载,玉沙先谢过陆公子了。”
陆珏:……
也罢。
陆珏不再扯闲篇,他步入正题道:“今日你可曾入屋侍奉你家主子?得见与乔眉一处的男人了么?此人有无怪举?唤何名?”
玉沙哂笑,只要是个男人,一旦瞧见容姿尚可的女子便走不动道,陆珏眼见与乔眉的独处落空,便到此地寻她,而今陆珏不过遭她婉谢,又想转脸打回乔眉的主意。
玉沙在心里鄙夷一番,其后,如实将自己所知的细情相告,“陆公子若想探听,来得真不是时候,玉沙将才被其他房里的姐姐打发做事,尚未有幸一睹与乔姐姐一处的公子呢,只在来时侧闻一二,此人姓祝,有几位来客论及,撞见祝公子自南巷祝宅出入,大抵与祝娘子有些亲缘?”
“祝?”陆珏探问,“恕我冒昧,这位姑娘的芳名为何?”
“祝好。”
陆珏神思一凝,他直觉此名耳熟,他竭力回想,豁然顿悟,此女不正是裴兄上年亲临淮城审案的苦主么?
诶?有点意思。
第37章 新衣
乔眉既是乐妓之首,所居小阁自是软香绣地。
百花楼不论清倌抑或红倌,妓子迎客时,皆在所居小阁旁的角屋陪侍,其屋不算敞阔,胜在各物俱全,床榻小窗皆以轻薄的蝉翼纱点缀,榻前燃着鹅梨帐中香,闻之令人浮想联翩。
乔眉端坐镜前,镜面映着临窗默坐的玉面郎君,他虽是今日承揽她的金主,可乔眉直到此时,仍不知他唤何名,只堪堪得悉,此人姓祝。
她转过身,不再借着铜镜窥看,而是越过一切障碍,正大光明地端详他,乔眉不免愣神,郎君鹤骨松姿,只需在窗纸滤下的迷朦日华下一坐,已然压倒世间一众男子。
他手捧一册墨灰外封的典籍,心思显然不在她这。
以往入得此屋的男人,轻则对她淫言秽语,重则对她动手动脚,就算乔眉作清倌,只卖艺不卖身,却少不得被金主抚面掐腰,更甚以权强逼她行至最后一步方休,大不了事后赔补花楼与其魁金银,清倌角屋所置之榻便是作此之便,而这位祝公子……
两炷香前,陈妈妈将此人引到她屋里,郎君越过门槛,径直落座临窗一侧的锦杌,就连乔眉揭落面纱,也不见此人抬目,乔眉只听他不咸不淡地道:“乐魁自便,时辰若到,我自会离开。”
此言是他入内的第一句,亦是最后一句。
他垂首低眉,凝目手中的书典直至现今,因他指节微掩,乔眉只可隐约窥见一个“淮”字。
乔眉近来手疾尤甚,动辄错音,曲速缓滞,难以弹奏,何况祝公子正定神披阅,她岂能以乱音扰他?因乔眉无法弹奏箜篌,加上暂且未作红倌上牌,若得金主承揽,她只得跳跳舞,闲扯逗趣儿,而祝公子……却对她漠然置之。
反观昨日的陆珏小公子……
乔眉咬紧牙根,他定是存心松开酒盅,同时瞅准方位,确保酒水能够溅到她的脸上。
不过,陆珏比她意想的要守规,并未对她如何,只言辞上分外直白鄙俗,以及,探问乔眉可通马吊。
乔眉再次将目光移至临窗而坐的郎君身上。
他屈指翻页,笑了一声。
抬首间,二人四目相撞。
宋携青敛尽笑意,他错开眼,“在下因你母亲所托而来,依照百花楼的规矩,两日后,遂可将你赎出花楼,在下并不会对乐魁淫言诐行,承揽乐魁,不过是替你赎身的切要一环。”
乔眉恍然大悟,心底的磐石总算落下,她尚有诸事想问,譬如,母亲从何处凑齐的千两重金?可需她搭帮配合?再比如,赎魁者需得包揽其魁三日,太守家的小公子明摆着要为她赎身,祝公子与母亲余下之银,足以压过陆珏一筹么?
因昨日陆珏之事,陈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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