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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怎样?里头多少工匠,多少护卫?”
“不过是一片竹屋,那男人将他和老婆的一干亲戚都叫了去做,并不找外人,晚间就睡在后头。”吴冰事无巨细地说,“日常吃喝拉撒都在院子里,需要什么了才打发人从外头买。对了,他们颇警惕,晚上有狗,白日则有三四个小孩儿窝在樟树上做哨,老远就能看见人来。”
简单,粗暴,但行之有效。
王家村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以氏族为源头发展起来的,那男人和他老婆的亲戚必然也是村民,彼此沾亲带故,一家得道,左近都跟着受用,自然包庇。
以血缘和姻亲为纽带发展起来的关系网无疑是世上最稳固的,因为除了利益之外,更多的还涉及到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宗族、礼法牵制,外人很难动摇。
那么,离间、收买就不大可行了。
见明月不说话,吴冰想了下,道:“不过他们总要出来送货的,听说是主事的男人亲自送,不如我将他捉住,打折了双手随便往哪个山沟沟里一丢,神不知鬼不觉,纵然不死,日后也不能再给您添堵了。”
当然,最好能被什么野兽吃掉,届时死无全尸、死无对证。
明月:“……”
法外狂徒啊!
我确实想让你干脏活儿,但至少目前为止,没必要这么脏吧!
“最好不要直接对人下手。”明月委婉地说。
伤人是重罪,一旦把控不好火候,再把人弄死了,麻烦就大了。
百密终有一疏,如果死了人,衙门必不会善罢甘休。杭州能人异士奇多,未必查不出,后患无穷。
啊,不行啊?啧,吴冰领会到她的意思,稍一沉吟,又冒出一个主意,“那也简单,只要花点钱买几头牛……”
明月耐心听完她的计划,心道你们两口子坏水是真多啊!
得亏如今收敛了,不然放出去当真是隐患。
不过这个计划怕听起来倒不错,只要对方惜命,就不会伤到人。
计划可行,但这事儿不能明月一个人担着,又去找薛掌柜说了,薛掌柜非但不阻止,甚至还觉得此计过于温和,但可以试一试。
“不行再换别的!”
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多着呢!
两天后,王家村织染坊放哨的孩子们就发现,村外多了不少牛。不过织染坊位于村口,不远处就是荒地和野草丛,常有人来此地放牲口,倒也不稀奇。
“东家,牛群就在咱们村口呢,”领头的孩子跑去报给当家的王山说,“要过去撵走么?”
严格说来,那一带是无主荒地,但离王家村太近,所有人都默认是王家村的财产。且牲口吃喝拉撒有味儿不说,还容易招惹蚊蝇,除了想捡牛粪的,大多数人都不喜欢。
王山知道了,最初有些警惕,“只有牛,没有人?”
小孩儿摇头,“只看见牛,像是随手赶过来的。”
牛认路,吃饱了自会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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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牛属贵重财产,盗窃是重罪,很少有人敢偷,所以放牛人一般不会跟得太紧。再者,都快进王家村了,吃的算是王家村的草,或许那厮也心虚,怕被撵走,故意不出现。
王山又叫他们观察几日,见那些牛只在附近吃草,便道:“你们看着些,不许进村子,旁的就不要管。等吃完了草,自会离去。”
他做的买卖名不正言不顺,又正是赚大钱的时候,不好轻易易与人起冲突。
两边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负责放哨的孩子们也渐渐没了紧盯的兴致,对频频出没的牛群视而不见。
六月二十八日,王家村的织染坊里来了两个染料贩子送货,王山与他们交割完毕后,又去库房里检查一回:
将近四百匹纱呢,有各处收来的,也有自家织出来的,如今都做好了,就等着过两天送到各处,等拿回银子来付了货款,就可以盖几间大瓦房了!
王山看得心满意足,觉得自己简直聪明极了!
光埋头织布能赚几个钱儿?果然还是得跟着旁人走,人家吃肉,他光喝汤就喝饱了!
王山哼着小曲回前院,搂着浑家睡觉,想着一定得趁早多生几个小子……
嗯?!
正做美梦呢,突然听得外面狗子狂吠,紧接着一阵晃动自身下传来,活像车辆颠簸,又似地龙翻身,瞬间将他惊醒。
浑家迷迷糊糊嘟囔道,“这床怎么晃?”
“出事了!”王山眼皮狂跳,一骨碌爬起来,鞋都顾不上穿,胡乱抓着衣裳就往外冲。
他甚至来不及细想究竟出了什么事,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的货!
在睡梦中的人纷纷惊醒,有反应快的也意识到不对劲,跟着王山往后冲,边跑边喊:“地动了,地动了!”
不对,似乎不是地动,什么动静?
“咚……咚……”
地在颤,墙在动,有什么在撞墙!
野兽?可王家村附近并无深山老林,野物虽多,也只是野鸡野兔并蛇虫鼠蚁之流。
纵然偶有野猪,也不该这个季节下山呐!
“哞……”
好耳熟!
“不好,是从库房那边传来的!”
有人大喊。
这座织染坊为纵向排布,前院做工,后院住人,中间防守最严密的地段做库房。
可现在,偏偏就是中间出了问题!
王山抄起锄头,立刻带人赶往库房,下一刻,众人就看到了此生最为恐怖的场景:
朦胧月色下,一双尖利的牛角毫无征兆地破墙而入,紧接着便是一颗双目赤红的蛮牛头颅、小山般的巨大牛身,一头接着一头!
为首的公牛甩了甩头,血珠飞溅。
它却像不知道疼痛般喷着鼻息,前半身微微伏低,用力刨地。
这是要继续攻击的姿态。
“娘啊!”
牛发狂非同小可,刚还气势汹汹跟过来的众人顿如鸟兽散,就近钻入房间,大气不敢出。
牛喜欢攻击活物,天色又暗,只要安静躲起来就会很安全。
“哞!”
一声怒吼过后,公牛撒开四蹄,猛地朝着眼前库房的侧墙冲去。
原本这座织染坊便经营不善,内部建筑都是就地取材用竹子做的,这两年将就着能用,王山吝啬,总说“等下次挣了钱……”,一直没有修缮。
此刻但听咔嚓咔嚓几声响,柔韧的竹墙在愤怒的公牛面前沦为纸糊的,眨眼就破了个大洞!
后面的牛群紧随头牛,长驱直入!
“啊啊啊!”王山目眦欲裂,举着锄头往前冲,恨不得将那些该死的牛都做成包子。
“当家的!”几个伙计见他不退反进,咬牙出来拉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是啊,先躲一躲吧!”
牛发起疯来是会死人的!
“库房,库房啊!”王山的眼睛也红了。
库房里不仅有这个月刚做好的货,还有刚买来的染料啊!
“当家的!”伙计们生怕王山发狂,大喊大叫之下将疯牛惹来,当下对视一眼,几个人捂嘴的捂嘴,抬腿的抬腿,直接将人硬生生扛走了。
所有人都躲在t屋子的床底下、柜子里不敢出声,瑟瑟发抖地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撕裂声、倒塌声、地动声。
村子里的其他人肯定也听见动静了,但那可是疯牛啊,谁敢上前?!
一开始王山还疯狂挣扎,可渐渐地,他就不动了。
完了,完了,全完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乱糟糟的动静渐渐远去,有伙计大着胆子扒开窗缝偷窥,就见微薄的晨曦下,一片狼藉:
乱糟糟的足迹,倒塌的房舍,碎裂的水缸,被完全踩烂后和湿泥融为一体的五彩斑斓的染料,以及拖拽的到处都是的布料……
第105章
“库房和里面的货、染料全完了,另有一间屋子被两头牛撞塌半边,有两个人躲在里面砸着了,不过竹屋轻巧,只是皮外伤,养些日子就好了……”吴冰等人归来复命。
王山等人自始至终没看见始作俑者,无处查访,说牛吧,早跑到不知哪里去了。
等受惊的牛群四散开,慢慢平静下来,很快就会被附近的农户收为己有,即便来日王山报官,也未必有人舍得实话实说、交出去。
“没报官?”明月摆弄着荷包,头也不抬。
“走的时候还没有,都吓破胆了,乱得什么似的,哪儿顾得上。”吴冰笑道,“要我们再去盯着吗?”
“不必了,”明月心中犹如放下一块大石,浑身舒坦起来,亲自拿了四锭银子打赏四人,又单独对吴冰夫妻俩说,“给你们放一天假,在城里转转,耍一耍,回到染坊以后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夫妻俩大喜,“谢东家!”
这活儿也忒简单,就是四处收几头牛,当了几天放牛郎,然后略喂头牛吃点狂躁的料,看准位置,趁夜一刀子扎在牛腚上,完活儿!
都不必跟敌人打照面!
当然,其实一把火烧了更省事,但杭州潮湿,不易点燃,必加火油。而一旦上了火油,容易留痕不说,火势也不好控制……
薛掌柜见了,也每人赏了一锭银子,摆摆手,“去吧。”
四人退下,薛掌柜见明月怔怔出神,以为她头回做,迈不过那道坎,便出言安慰道:“外地虽也有仿的,可拿到货就得一两个月,再试着做出来,前后折腾大半年,待到那时,大家都知道杭州来的才是好的,纵然损失也有限。
唯独这家,回回撵在咱们屁股后头,前脚咱们才出,后脚他们就跟上,这不存心恶心人吗?又仗着同在杭州混淆视听,故意攀扯咱们的名声,简直欺人太甚。
前儿还有人拿着那样的烂纱来找我说理呢!直我把气个倒仰,不弄他们的人都算便宜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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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明月听到后半截才回神,然后就笑了,“姐姐忒小看我,我不是那样被人欺负到脸上还不敢还手的和软性子,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虽无父母,也不肯受这份窝囊气。”
她是在想,有人使唤真方便。
想当年对付固县的胡记时,还得她亲身上阵,半夜三更偷偷杀鸡、蹲守、泼血……真遭罪啊。
她也不怕王山报官。
一来没有证据,二来照她之前抓江平一事来看,本地衙门对这种私人恩怨,尤其不涉及人命官司的私人恩怨,根本不上心。
能查出来就见鬼了!
见她说得轻快,薛掌柜也放下心来,“就是这样才好。”
还是那句话,商场如战场,做买卖最忌讳心慈手软。
该狠的时候不狠,回头想哭都没地方!
“方才我还在想另一件事,”明月打开荷包,倒出一枚蜜饯来吃,口中瞬间溢满酸甜的津液,“前儿一个帮忙收丝的朋友来告诉我,说今年上半年雨水少,不少桑农、蚕户没扛过去,这会儿正打量着改行,有些个桑园、织坊想出手,问我要不要。”
其实持续春旱在江南一带并不多见,只要能熬到明年春天就能缓过来。
奈何偏偏就是这个“熬”字,写尽世间辛酸:你明明知道熬过去就好了,可偏偏,熬不过去。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绝大部分底层百姓根本没有积蓄,都是手停口停,一天没铜板入账就一天没饭吃,十天没铜板入账,就该变卖家当了。
若再有家人生病、受伤,那可真是晴天霹雳连夜雨。
明月有些遗憾地说:“大多是普通丝。”
听说湖州那边也有交易,只是一早就被人抢光了,根本轮不到她。
“湖丝毕竟少,旁人轻易不肯脱手,普通丝也不错。你既做这个行当,收些也无妨,织造和染坊也是现成的,”薛掌柜笑道,“正好做了卖与我,也省得我四处划拉!”
“说得也是。”明月其实已经有五分心意,只差个人推一把罢了。
湖丝虽好,产地只局限于一地,限制极大,万一哪一年湖州大灾,或是朝廷下了什么旨意,突然要加倍征收,她岂不要抓瞎?
倒是可以趁机收拢一些附近的桑园、蚕农、织坊,重新整合,从原来的伙计中挑选熟练工,让他们做些时兴花色。虽然利润不如霞染之流大,但细水长流,总有个稳定的进项,也多一项保障。
另外,多余的人可以挪到染坊后的小山上,高大娘在那里种菜、养殖,如今很有点泛滥成灾的意思,隔三岔五就往明园送。
几个人忙得四脚朝天,正需要人帮忙。
地多了种菜,菜多了加人,等日后人多了,大不了就再花一二百两买座山,怕什么!
“对了,”薛掌柜突然朝她扬扬眉毛,“你想开客栈吗?”
“嗯?”明月一怔,“你想开啊?”
薛掌柜抖开湘妃竹扇,不紧不慢地扇着,“狡兔三窟嘛,多个行当多条路。你也是知道的,我多有天南海北来的大客,有时来得不凑巧了,竟没有好住处……”
与其每年都手忙脚乱帮忙四处协调,还不如自己开一家!
薛掌柜干劲满满,“我早就打听好了,武林门那边有家酒楼的东家惹了官司,撑不了多久,那里水路陆路四通八达,又毗邻西湖,正是贵客下榻的好去处!日后咱们有了新货,大可以直接送到客栈里去,又安逸又便利,又不惹眼。”
等日后名声打出去,保不齐就成了天下丝绸商人们的心之向往所在。
她说的酒楼明月有印象,似乎连着后院几座小楼,也和固县的王家酒楼那般,兼做贵价住宿买卖。
“要多少银子?”明月问。
有座酒楼确实不错,南来北往的大客商们聚在一起,消息灵通不说,也容易促成新的交易。
而且她现在的闲钱有点多,总不好光造“泰山石”,那玩意儿多了就不对劲了。
“大头是地皮和楼,不少地方都陈旧了,得下力气修整一番,帘子、帐子什么的,一概拆了换新的。”薛掌柜扇风的动作也急促起来,“只是那边的厨子只擅长做南方菜,我却有不少北地贵客,专精北方菜肴的红案、白案都要加一个……头一年怎么着也得五七万吧。”
若硬要拿,五七万她也拿得出,只是有点紧吧,心里没底。
“也成,”明月想了下,“我认识一家茶商,日后好茶也有着落了。对了,你既要找厨子,辛苦帮我也找一个。”
如今莲笙慢慢练出来,已经很能管一摊子事了,再叫她窝在厨房里洗菜做饭,无疑是极大的浪费。
五月底六月初,紫薇花乍开,与薛掌柜分开后,明月也不着急回去,沿着街道一路溜达,看景赏花。
杭州历任地方官都在街景整治上下了大功夫,道路两侧栽种各样果树、花卉,一年四季繁华不断,到了季节还有新鲜果子。
不过这些水果普通百姓是不能随便摘的,大多被送到局养院、慈幼局等官方承办的照顾鳏寡孤独的地方去,剩下的才会以极低的价格卖给百姓,等同白送。
走着走着,就见前方一群人围成个圈儿,明月没忍住,过去凑热闹,“出什么事了?”
旁边一个小媳妇看得津津有味,“嘿,这家卖粮行的伙计告发掌柜的做阴阳账本,当官的带兵来查呢!”
说话间,苏小郎已经非常熟练地帮明月挤出一个空,“东家,到这里看!”
呵,粮行!
长江中下游多鱼米之乡,粮行遍地,每年运往各地的粮食不计其数,若真有阴阳账本……
明月钻进去看时,就见粮行外面围着一圈兵士,里面几个伙计瑟瑟发抖站成一排,另有若干官兵在内翻检。
呃,嘶,这动作,这架势,明月越看越眼熟,正想着,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头儿,找到了!”
然后灰头土脸的武萍就抱着个箱子从后院出来,交给t窗边坐着的卞慈。
卞慈抬眼去接的空,似有所感,往窗外一瞥,看见了明月。
他似乎怔了下,一直似笑非笑的脸上就多了点暖意,冲她微微颔首示意。
武萍习惯性跟着看,呦,立刻咧嘴,露出两排大牙,冲明月无声笑起来。
这不巧了么!
没经过薛掌柜剖析之前,明月其实是很愿意与对方打交道的,可现在……心中疑惑未解,难免有点疙疙瘩瘩的。
卞慈盯着她看了会儿,也不知看出什么,飞快地交代了武萍几句,后者咧嘴一乐,抬手招呼众人干活。
一时间,粮行内越发热闹起来,抓人的,拿赃的,在后面熬了浆糊,预备贴封条的,呼啦啦一起运转。
外面一干围观的百姓眼见要查封,粮行掌柜的都被绑了,都唬得不轻,纷纷向后退去。
明月有点后悔来凑热闹了,“走吧。”
结果才走出去几步,就听后面卞慈跟了上来,“许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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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江老板这就要走?”
明月脚步一顿,无奈转身,换上一副笑脸,“偶然路过,怕耽搁您的正事。”
卞慈笑道:“你来的正好,办完了,我正想找朋友吃杯茶,不知江老板肯不肯赏光?”
明月很想问,你就没有别的朋友吗?可不等她开口,卞慈就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说:“江老板似乎也有话对我说。”
自从说了做朋友之后,她在自己眼前就很放松了,爱说爱笑的,可今天却不一样:她想跑。
这很不寻常。
一刻钟后,明月就跟卞慈面对面坐在了街边一家小小的茶肆中。
卞慈先倒了失礼,叫水洗手洗脸,待擦干净了,又不紧不慢地亲自点茶。
明月大惊,“我来我来!”
何德何能啊,从五品大员帮我点茶!
卞慈轻笑出声,另一只手抬了抬,“江老板今天很反常,见到我好像很不自在。”
这人什么眼神?这都看得出?!
明月本能否认,“没有的事。”
卞慈将其中一杯茶推过来,目光往她脸上轻轻一扫,“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他做得最多的就是观察,日复一日地观察码头上来来往往无数人的言行举止,从中筛选出可疑的目标,进而揪出破绽。
他很少出错。
明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但如果一个人太聪明……嗯,这话好熟悉,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卞慈似乎就是这么说自己的。
明月无声叹了口气,习惯性低头,望向手中的茶杯……什么玩意儿?!
她满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的卞慈,不禁脱口而出,“你会点茶吗?”
都绿到发黑了,乌压压糊成一团,这也叫点茶?!
“不会。”卞慈干脆利落地承认了,丝毫不以为耻。
明月:“……那你还……”
装得跟什么似的!
还不如我呢!
“因为我觉得你需要时间整理思绪,”卞慈笑眯眯道,“或者说,找借口。”
但很显然,一杯茶的时间不够。
明月哑口无言。
卞慈又将茶博士叫来,“换一壶。”
茶博士看着桌上的两杯浆糊,面皮抽了抽,动作飞快地撤了下去。
不多时,两盏货真价实的点茶出现在桌面上,是紫薇花开的图案。
明月松了口气。
很好很好,总算不是茶药汤子了。
“介意说说原因么?”卞慈率先喝了一口,“老实讲,我有点在意。”
人算不如天算,明月预想过很多种摊牌的场景,唯独没有这一种。
跟卞慈这种心细如发的家伙打交道,除非最初就无懈可击,否则真的很难回避。她摸摸微微烫手的茶杯外沿,决定快刀斩乱麻,“卞大人曾说过,想同我交朋友……”
卞慈喝茶的动作一顿,右眼皮狠狠跳了下。
他明白了:她明白了。
“抱歉,之前没有明说,是怕吓到你。”卞慈垂着眼睛,轻声道,“我并无恶意。”
他不是很擅长处理这方面的事情,一度觉得感情的冲动匪夷所思,觉得自己可以压制、控制。
但他错了。
这话可不像单纯贪图美色的玩玩,明月有点懵,结结巴巴道:“确实有点。”
直到去年,我们还在彼此勾心斗角、阴阳怪气呢。
卞慈笑起来,抬眼望过来时,眼神非常柔和,“我比你大几岁,名声也不大好……”
明月连连点头,“是。”
卞慈:“……”
倒也不必如此果断!
生母早逝,生父无良,明月对他人的情绪变化异常敏锐,立刻就确定卞慈是真的没有恶意,于是决定胆子大一点,“你这个年纪和品级,应该早就成过婚吧?”
我可不管你是几品官,有妇之夫四处勾搭就是下贱!
“你不是派人打探过我的住处么?”卞慈笑着看她。
瞧瞧,这就是她,胆大心细,随时出击,一旦察觉到自己态度软化,就开始“亮爪子”,刚才还装模作样一口一个“卞大人”,这会儿就一口一个“你”了。
像极了抓江平那日的锋利。
“你知道?”明月是真的惊讶了。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卞慈波澜不惊道,“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早就习惯了。
明月是真的不明白了,“可是你长得不错,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没理由不成家的。”
“多谢夸赞。”卞慈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并不怎么骄傲。
“不过,”他罕见的迟疑了下,眼神挣扎,片刻后,似乎下定某种决心,“我说的自己名声不大好,和你想的应该是两码事。”
第106章
哪怕已经决定开口,卞慈还是显出几分艰涩。
正常男人绝不想在喜欢的姑娘面前示弱。
这让他像个不堪的懦夫。
可到了眼下这一步,不解释清楚,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罕见的没有笑,连假笑都没有,盯着茶水看了许久才道:“当年我爹因垂涎我娘的美貌而强纳她做姨娘,正室因此而不满,他便反过来说我娘蓄意勾引,而我,就成了罪证。
正巧我的叔父没有儿子,我便想方设法讨好与他,过继给他做儿子……”
于是世人骂他趋炎附势、不敬不孝。
他始终低垂着眉眼,不敢去看明月的脸,便错过了她眼中的平静:
父不慈,子不孝,理所应当。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讲述一段无关人士的过往,但明月想,当时一定颇多波折。
“叔叔和婶婶对我不错,可是有一年他犯了错,罢黜在即,辗转打听到一位上官的女儿病危,便想叫我冲喜,”卞慈的眼睛缓缓眨了眨,笑起来,“我答应了。”
最后那四个字,染上一点近乎自暴自弃的坦然。
这就是我。
明月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卞慈从不否认自己的过往,也不会试图遮掩什么,但像今天这样亲口讲述,还是头一回。
他以为会很难,但真开口后才发现,某些压抑已久的钝痛,似乎也随着诉说流淌出去了。
他感到久违的轻松。
卞慈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一来叔父一家于我有恩,能时不能不报;二来给上官做女婿,于我未来仕途也有益。”
并非全是苦衷。
他很早就意识到,只有站得越高,才越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许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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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挑破,怎么都好,可一旦见了光,就不一样了。卞慈挑了挑眉,“叔父的上司为保名声,只好认我作义子,说是外人误会……”
自与常夫人往来后,明月已隐约窥见一点官宦人家的风浪,可想而知,那位上官是怎样的窝火,想必很难不迁怒卞慈。
卞慈没有讲在“新家”的生活,只眼底流露出一丝怀念,有些惋惜地说:“她真的很像我那个早夭的妹妹,可惜生了怪病,先是频频摔倒,然后身体一天比一天僵硬……”
那个姑娘真的很聪明,哪怕常年卧病,也知道外面的事。偶尔卞慈也会想,如果他的亲妹妹长大,肯定也这么聪明。
“她对我说抱歉,我说没关系,我另有所图。她说她从有记忆开始,就躺在床上,还不如死了……我劝她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偷偷背着她去外面看夜景……”
被发现后挨了顿打。
但“妹妹”看到星星的那一晚,很满足,又哭又笑。
“那个姑娘现在……”哪怕已经猜到结局,明月还是忍不住怀揣着一丝侥幸,希望那个善良可怜的姑娘得以善终。
“她死了,”卞慈平静道,“在我过去的第二个月就死了。”
她去世后,卞慈的处境越发尴尬,甚至被“义母”迁怒为t不详。
所以他偶尔也会想,如果当初没有背她出门,是不是她真的不会死?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陷入长久的沉默。
这家茶肆很小,并没有专门的阁儿,只是临窗的座位旁架了几扇屏风隔开视线。
其他客人的说笑声,跑堂伙计的招呼声,茶博士点茶时细微的水流声……都在此刻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那你娘……”明月试探着问。
卞慈的睫毛抖了抖,“去世了,在我离开她的第三个年头。”
明月后悔问了。
现在卞慈已经不奢望明月接受自己的心意了,换过来想一想,能有个说说话的朋友也不错不是么?
他罕见地放松了一点,笑了笑,“你不必感到不安,那些都与你无关。”
不过现在的他过得还不错不是么?
细细算来,他有足足三个家。
三个家,惜无一处容身之所。
沉默许久,明月认真道:“你没有错。”
换做是她,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抓住每一丝机会,挣扎着爬出泥潭。
“是么?”卞慈想了下,“也许吧,我不曾后悔。”
世人骂他不敬不孝不详,他认了。
他得到了许多,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他慢慢将一盏茶水喝掉,长长地舒了口气,微笑着看明月,“现在,我们能做朋友了吗?普通朋友。”
似乎怕被拒绝,他马上又补充说:“不想也没关系,你不必担心我会伺机报复。我虽然风评不太好,但姑且算信守承诺。”
在明月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慢慢攥紧了。
他不太敢想对方拒绝会怎样。
尴尬?难堪?失落?
明月点头的瞬间,卞慈的胸腔被某种奇异的情感充斥了,温热的,踏实的。
抛开立场来看,卞慈是个不错的朋友,明月没有理由拒绝。
而且在她看来,卞慈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嘛,外人明着骂,私底下没准儿巴不得换自己上呢!
这几年她干的事可一点儿都不比他差呢!
若给人知道了,还不骂死?
两个终于稳定下来的“坏”朋友就真的安安静静喝了会儿茶。
“方才我见你眉宇舒展,眼神轻快,”卞慈忽道,“可是有什么喜事?”
明月当然不会告诉他!
朋友也是有秘密的好嘛!
卞慈也不在意,“我这里倒有条消息……”
“赚钱的消息?”明月追问。
卞慈觉得她的眼睛嗖一下就亮了,不禁有点好笑,“算是吧。”
他喜欢这样鲜活的明月,如一蓬烈烈燃烧的野火,肆意、奔放、尖锐,满溢着滚烫又灼热的生命力。
“朋友,”明月诚恳道,“告诉我吧!”
卞慈满足大笑,很真心的那种,“好吧。”
他换了个姿势,身体微微前倾,示意明月附耳过来,“杭州文风鼎盛,朝廷和各级衙门承办的书院就有数处,因朝廷拨款,除诸位教师,多有书院给学子免费发放襕衫,结束学业时另有深衣道服……”
襕衫即简化版的官袍,以圆领、无袖头的长衫最为常见,常见文人穿着,普通人以白色细棉布、蓝色掐牙为主,有钱的却会选择更舒适的丝绸面料。
朝廷有钱,杭州地方官府有钱,尤其是后者,与其千里迢迢从外面斥巨资采买精细棉布,还不如就近选择本地特产丝绸。
明月大惊,“那些都是朝廷拨款买的?!”
她时常看见身着同样襕衫的书生结伴而行,还以为是自己花钱买的,没想到是朝廷付账。
换言之,就是她交上去的税款!
难怪人人都想读书、科举,瞧瞧,这还没有功名呢,只是考进一所书院就可以被人供养了!
明月不禁回想起端午节当日在西湖边听到的混账话,暗暗磨牙,好啊,老娘辛辛苦苦挣银子养活了你们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东西,你们不说好也就罢了,竟还在背地里嚼蛆!
简直该死!
“不全是,”卞慈说,“不过直属朝廷的国学堂和杭州承办的万麟馆确实如此。”
一个是朝廷直接拨款,另一个是杭州府照应开销,都不缺银子。
明月定了定神,“这两家的衣裳都要外面承办?”
她从不知道还有这门生意。
卞慈点头,“不错,书院中并无裁缝,每每都要外面的绸缎庄或成衣铺做好了送去。”
国学堂和京城国子监遥相呼应,只招收七品以上官员的后代,人数有限。但万麟馆却不同,无分出身、年龄,只要学生考试通过即可入学,成绩特别优异的不仅可以免费就读,每月还能领到银米。
类似的书院别的地方也有,譬如扬州、苏州、泉州,关键是地方官府有钱。
多年积累下来,万麟馆的学子常年维持在几百人上下,还有慕名前来的番人,非常热闹。
“这活儿我可以做!”明月肯定地说,“我就是做丝绸买卖的,也认识做成衣的。”
只是,为甚么外面一直没听到风声?
我贸然过去,能行吗?
对马家、王家等商贾人家,明月闯起来丝毫没有迟疑,但万麟馆之流可是官办书院啊,平时有士兵把守的!
擅闯怕不是要给扎成刺猬!
“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行的,”卞慈耐心解释,“明面上看来,那两处往来的皆为朝廷未来的栋梁,一概衣食住行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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