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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绪芳初收住蠢蠢欲动的脚尖, 局促地回眸。
他在那团琉璃灯笼罩下的浩瀚银辉里立着,甩鞭赶回大明宫酿起的燥意不知为何一直未退。
萧洛陵烦乱地伸手, 彻底扯皱了本就不大规整的海水纹理的襟口,胸腹间陈年旧创如盘踞的凶恶的蛇,伴随襟口的皱松露出了一角令人胆寒的锋芒轮廓。
面对她的惊怔与不耐,萧洛陵莫名地更烦闷了,皱眉向她走了过去:“朕问你。朱氏的揣测,可是真?”
绪芳初讶异,觳觫看向他:“陛下, 您不是说不论是不是真的都不重要么?”
“是不重要,”他大概知道这种出尔反尔的嘴脸很讨厌, 借由一道冷哼掩饰了过去,堂堂天子耍起了无赖, “只不过朕想知道。你实话实说, 不得隐瞒。”
绪芳初咬牙, 这寝殿确乎是比外间热些,她的鬓角又微微沁出了湿露。
她的态度仍然是恭恭敬敬的,但已隐隐含了不悦:“臣……没有。”
要她说,她能说什么?当着天子的面, 承认她这个人早在外头就与人有染, 还生了个孩子?
哪怕大靖立国以后诸多政令齐下, 可谓一改前楚迂腐保守的风气, 恐怕世俗观念也无法接受一个婚前就逾越了雷池还生下一子的女人,何况太医署如此清明之地,怕是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最为可怖的是,当着天子的面承认那些见不得光的旧事,且那旧事还与他息息有关, 岂不是上赶着洗干净脖子给他宰么。
绪芳初认真地一字一字地道:“臣没有过男人,也没有过孩子。”
好在说谎这种事,对绪芳初而言,实在是信手拈来的一件小事,她说谎的时候可以连眼睛都不眨。
就这么一派诚挚地、无辜地、睁圆了秋水潋滟的乌眸,望着眼前的男人。
萧洛陵的眉宇缓缓地压沉了一些下来,静静地回望她,瞳仁里有枫红的火焰徐徐地燃烧。
试图从这个说谎不打草稿的女人身上窥出一丝心虚矫饰的破绽,然而就和多年前一样,竟然连一点儿破绽都堪不破。
他忽然笑了。
原来人在气极的时候,是真的会笑的。他想。
对方偏偏还一脸清白无辜地反问他:“陛下不信臣么?”
萧洛陵冷冷地哼笑了声,气息愈发沉缓阴鸷。
“朕、信。”
那两个字,近乎是从齿尖生挤而出。
信她,清纯无辜,率真可怜,白纸一张。
哈,好大的笑话!
她的目光在探入他的瞳仁深处后,突然气馁了,像是心虚起来,飞快躲闪了下,别过脸去,然后缓缓地道:“陛下,臣还要回灵枢斋温书。臣真的要回去了,不然明日的季考若是不过,臣就要和薛娘子一样打道回府了。”
“是么,以绪医官的能耐手段,区区太医署季考,应是为难不了爱卿的。”
绪芳初总觉得对方是在阴阳怪气,可对方就算真的对她冷嘲热讽,她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只有全盘接下,她干干地笑着揖手:“陛下高看臣了,臣来太医署以前,可是连柴胡和升麻的药性有何区别都说不出来的半吊水,岂敢在诸位大能面前班门弄斧。再者,臣现在身上还兼着两门课业,于针科虽无太大的担忧,但按摩科,臣却还不能拿定。”
说到按摩,对方竟荡开一笔,“绪大人自谦了,朕的右臂自经由你按摩医治之后,已有好转。日后,你便每三日来一次太极殿为朕松缓筋膜。”
没见过这般打蛇随棍上的。
绪芳初拿他没辙,心忖,如再接触下去,保不齐哪天真被他发觉她的身份。
届时他想起当年被抛弃的往事来,把她凌迟刮骨,她连坟头都找不到。
“臣……臣遵旨。”
她心虚应过,心里盘算着以后该如何躲。
眼下是无论如何要吃了这亏的,不然难以脱身啊。
以前从未想过,这太医署竟是龙潭虎穴,自入了这虎狼窝以来,只除了头先一段熟悉宫门的时光,后边简直一浪兼一浪。
正筹措着言辞,寻思该如何礼貌地向陛下告辞,耳朵倏而落入他磁沉的嗓音,似流水涤荡过山间峋峙的青石。
“走之前去看一眼太子吧。自上次你救治他过后,他一直想见你。”
这才是,他今日拉着她来羲和殿的主要原因。
绪芳初怔了怔,因“太子”这两个字,其实无法自我欺骗地心尖冒出了一丝割舍不断的柔软。
“嗯。臣遵旨。”
她不再急着要回灵枢斋,跟随了萧洛陵迁至望舒殿。
风声飒飒,殿门轻阖,微露一线,其间灯光灼灿。
萧洛陵步入内寝之后,忽然见到晚晴神情惊惶地退了出来,不敢看陛下一眼,脸颊羞愧不安地红成了柿子,他立刻便猜出怎么一回事,并未过问晚晴,忽加快了脚步,大步转入内寝。
绪芳初也怔愣着,追随萧洛陵的脚步往里走。
软榻上,可怜的只有豆芽长的小太子,伸长了他圆润无节的两条胳膊,依依可怜地冒着泪光,脆弱地等待阿耶来抱。
绪芳初呆滞地顿住了脚,望着陛下山凝岳峙的背影向着榻上的小人儿倾落,将床榻上依恋着父亲怀抱的小孩儿抱了起来,揣进了阔而坚实的炙热胸怀。
到了阿耶怀中,他乖乖地趴向萧洛陵的颈,小鼻子咕哝了声,谁也听不清说了什么。
绪芳初听到男人用与适才羲和殿内迥乎不同、温柔到令人陌生的声线说:“做噩梦了?”
然后,便听到那个糯米糍似的甜软童稚的声音,回应着他的阿耶。
“不是噩梦。是我……”
他说着,羞赧起来,但还是勇敢地说了下去。
“阿耶,我尿床了。”
萧洛陵闻言并没有惊讶,只是越过他看了一眼身后湿漉漉的床榻,原来适才晚晴是在为她更换床褥。
怪不得这崽子哭成这样,原来是不好意思了。
晚晴的耳根子也是热的,伏身告罪:“奴婢伺候不好太子殿下,让殿下不小心又……”
“此事不怪你,小儿都如此,朕养他比你久,以前太子在马背上也常尿朕一身。”
萧洛陵似是在对晚晴说,又似是在对别人说。
末了,他笑了一声,并没嫌弃萧念暄脏兮兮的屁股,只是将小儿抱到软椅里,伸手拽向太子的裤头,要替萧念暄将脏衣换下来。
原本萧念暄是乖乖不动地享受阿耶服侍的,可眼风忽而瞟见了一旁的绪芳初,惊觉她也在,瞟见之后他立马不淡定了,手足无措慌乱掩饰。
三岁的孩童对于这种事,只有极其朴素的羞耻观,他甚至都不知晓自己为什么要掩饰,就是觉得把自己光溜溜地暴露在别人面前,不好。
而且阿耶之前也一直教导他,人非刍狗,立而有仪,绝对不能光屁股出去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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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是和他朝夕相处的熟人,但当了绪芳初的面,他就很不自在地想要掩饰。
他的阿耶这次竟推翻了之前的教导,凉笑了声,语调却是上扬的。
“还知道怕丑了。”
说完就不由分说拽落了萧念暄的裤头。
“……”
大片的白嫩娇肤被袒露无疑。
奶娃娃的脸蛋涨得通红,不敢看同样处于震惊之中的绪芳初一眼,呜呜咽咽地捂住了脸。
萧洛陵淡声道:“她不是外人。”
绪芳初吓得心里一抖,刚要转过脸避开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偷觑向语出惊人的新君。
他熟练地替儿子换着绸裤,将后者湿润润的屁股蛋子擦干净,再套上一重用料柔软的棉裤,整个过程里他的脸上并未看见一丝的不快,极有耐心,仿佛这种事他已做过无数回,早已驾轻就熟,早已熟能生巧。
“先前你生病时,是她救了你的小命,医者眼中无男女,你全身上下早已都让她看见了,又有什么可羞的。”
他解释完,小太子眼底浓郁的疑惑一点点散尽。
只是在穿上裤头之前,仍然不好意思面对这位美丽亲切的医官,他别过了小脸,耳朵尖冒出了朵朵彤红。
直至裤头笼上,小太子恢复了储君的威严,他才慢兮兮地沿着阿耶的双膝滑落下来。
这时,晚晴已经带着换下来的床褥和太子殿下的脏衣红着脸退下了。
萧念暄望着显得比他更拘束的绪芳初,仰起了脸颊,看了好几眼。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前这位美丽亲切的医官,她的面容有些似曾相识,但又说不上来了。
他只是隐隐地能感知到,眼前的医官和晚晴一样,也是一个善良的人,不会伤害他,而且会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
母子俩对视了好几眼,绪芳初也惊讶地发觉,原来小太子和她生得竟然极为相似。
除了那双幽长美艳的凤眸传承自他的父亲,那张宽窄得中的鹅蛋脸、白里透粉的芙蓉腮,还有鼻梁底下樱桃红的嫩嘴,其实都与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也不知道旁人怎么看这两张过于雷同的脸。
她心底不安起来,担忧以君王的多疑多思,迟早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一晌后,天子的话打消了她的顾虑。
“绪大人医术高超,替太子看一看脉象,看前阵子的病,是否留下了病根。”
这也许只是托词。
先前她是施针救治了太子殿下,然而后来负责太子汤药诸事,一直都是太医令亲力亲为,她们这些猢狲喽啰,哪里有资格过问太子殿下的脉案。
但兴许就如天子所言,他亲眼见过自己救下了裴娘子与太子,所以对她的医术过于信任了一点儿?
绪芳初没做他想,确实心里记挂着小太子的病情,她趋近前,和善温柔地弯腰对小太子道:“殿下,你坐上去吧。”
说着葱根般的食指往太子殿下跟前的梨纹椅指了下。
小太子听话地爬上了椅,正经地往圈椅里一坐,竟很有君威,都说虎父无犬子,别看平日里软糯,该有的太子的规矩与威仪分毫都不差。
他将袖口底下圆润的小手探了出来,架在圈椅旁的梅花案上。
绪芳初偷觑了眼新君眼色,对方未置可否,不知在思量何事,眼皮往下坍落,薄薄的眼帘遮蔽了几分瞳仁的华光,显出一种游离在外的错觉。
她踧踖着,捱了片刻,这才斗胆近前,伸手搭住了小太子的脉,静聆他沉而有序的脉搏声。
萧念暄叽里咕噜着,嘴里念念有词,“不生病。不生病。不生病……”
他这一念,也念回了新君的注意。
萧洛陵哼笑了一声。
绪芳初不解:“殿下说什么?”
身为医者,留意病人的话是本能,因为很可能这就是切中症结的关键。
萧洛陵语气闲凉地替儿子翻译了:“别管他。他怕我喂他苦药罢了。”
原来是在作法。
太可爱了。绪芳初对着孩子忍不住弯了眉眼,清秀的远山黛眉不经意间划开一抹岫云。
此时天子的注意力几乎已经完全落在了绪芳初的脸上,目光早已移向她柔白如雪的面颊。
似一盏玉瓷般清莹剔透的肌肤,被桔红暖光衬出了一抹艳冶华彩,如黄昏后绯丽的暮云,拂卷有韵。
扯乱的襟口,也没带来什么抚慰的清凉。
且忽而变得更燥了几分。
就算拽得再开,空隙越大,也无外饮鸩止渴。
他说不上来那股烦闷郁躁的感觉,只是视线情不自禁地往下移了过去,落在女子饱满艳丽的红唇上。
她正全神贯注地替萧念暄看着病况,丝毫未曾注意到他的存在。
萧洛陵的眸光比先前唐突了许多,一双如电的长目,冷静,又似暗藏火意地,落在女子的双唇之上。那里,有一角磕破了的小小伤口。
止住了血,上过了药,但并未痊愈。
伤口处比唇周还要红,红润得似一枚印鉴,被烫下了朱砂。
萧洛陵无法忽视的燥意忽遇上了解药,只尝上一口,应当便能百病全消。
但那股邪念,也不过转眼之间,在绪芳初抬首试图取帕子揩拭额汗时,天子收回了放肆的打量,不动声色地转往了别处。
离去时,视线在她朱唇上的伤处顿了一息。
这道口子,他宁肯她永远不要愈合。
“殿下玉体康安,只消再用几贴药,便能药到病除了。”
绪芳初用绢子揩过了额间的细汗,吐出一口灼息。
幸好。
这孩子早产,因为先天不足,生下来时带了体弱,刚满六斤,加上他从小匮乏母乳,所以当年绪芳初送他走时,他还只有一丁点大,看起来相比同龄人还小一圈。
但他跟了他阿耶,真是跟对了人。
天子为君的功绩如何她不敢置评,但他称得上是一个好父亲。
就她所观察,新君对小太子的养护是极其精心的,身为人君,却几乎能做到事必躬亲地过问,已经算是很难得,加上太医署这半年以来的调养,他的身体与普通孩童已经没甚区别。
在窃国之际,还能分神照顾孩子,其中定也付出了不少苦心,难怪他不喜旁人对他教子有任何指摘。
易地而处,若是她含辛茹苦地养大了自己的孩子,必定也不喜欢无干之人对她的养育方式指指点点。
“无恙么。”
萧洛陵的声音一如既往平缓而深沉,并未因适才的心魂悸动引起半分波澜。
因此绪芳初也就毫无察觉。
她收回帕子,看向脸蛋滚圆、认真听讲的小太子,莞尔:“嗯。小殿下的身体已经很结实,将来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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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觉她的迟滞,萧洛陵往下问。
绪芳初顿了顿,忐忑着说道:“说不定比……还要强壮。”
萧洛陵的语气不辨喜怒:“你不必如此审慎,直说比朕要强壮,朕没那么心胸狭隘置你的气。”
绪芳初是想说的,只是想到皇室父子终归与旁人不同,父子之间也难免存有猜疑、隔阂,君父不喜儿子青出于蓝,也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因此她在言辞上就不能不有所顾忌。
好在萧家父子毕竟是半路出家的国君,没那么多算计与讲究,眼下,圣明天子膝下仅有一子,是他唯一的香火,而大靖江山要后继有人,需要萧念暄踩在他的肩膀上往前。
想到这,她好像也忽然理解了他的一些行为。
萧念暄夹在两人中间,一会儿望望这个,一会儿望望那个。
他敏锐地察觉到,阿耶对眼前的医官,与对别的女人不太一样,虽然他也说不上来是怎么不一样法,但父子共性,他对阿耶的很多心事,都把握得非常准确。
他挪了挪自己的臀,朝绪芳初朗朗一唤:“阿初。”
这老成的一声,叫得绪芳初猝不及防,瞪大了星眸,错愕望他。
就连天子的脸亦有一分抽动。
那小鬼浑然不觉老子已经生了气,自顾自地朝着绪芳初笑,释放奶娃娃引人垂涎的魅力:“阿初。我记得你的名字,你看,我说过我会记得。”
绪芳初尚未从惊怔之中回过神来,忽听天子含着森意的质询在耳朵里爆开:“谁教你如此叫人的?”
小太子搔了骚后脑勺,认真地说:“阿初是我的朋友呢。阿耶说过,对朋友就是要很亲近的。”
萧洛陵教他的是,对朋友要友好亲切,而不是教他成为孤家寡人。
萧洛陵有种自掘坟墓的懊悔。
他并不排斥萧念暄亲近绪芳初,却担忧有朝一日,他对生母的渴望,终究让他会盼望着回到母亲的身边去,抛弃与他曾相依为命的自己。
而现在,崽子对母亲天然的好感,就是令他的处境最是危险的因素。
他没说话。
绪芳初也不敢冒犯,斟酌着回:“臣只是太医署的一名医官,位卑言轻,何敢与殿下为友?殿下折煞臣下了。”
萧念暄怔住了,回头看向阿耶,不知该怎么处理。
萧洛陵淡声道:“他喜欢你罢了,你今日危难之时,不也想的是向他求救么。”
绪芳初的胸口砰砰地跳,屏息听完,暗忖自己何德何能啊!
萧洛陵垂目看椅上懵懂不解的萧念暄,解释了今日绪芳初欲向其求助的经过。
听得小太子一愣一愣的,眼也不眨。
言毕,天子缓缓抬手,在萧念暄的发顶上一拂而过:“阿耶问你,如果阿耶今日不在,她求助望舒殿,你会帮她么?”
绪芳初震惊莫名地看向天子。
萧念暄不假思索:“会!”
他的答案清亮而真挚。
绪芳初更是骇吸口气,作声不得。
这父子俩是在打哑谜,还是唱大戏呢?她只是区区一介医官,机缘巧合施了一回针术,居然就如此深受这两父子信赖?
绪芳初完全不敢应声。
萧洛陵缓笑着又抚了抚萧念暄的发顶,笑意和煦地问:“为何?”
萧念暄举起了胳膊,踊跃发言:“阿耶说过,不能让别人欺负我的袍……朋友!”
原话是“袍泽”一词,是南下征讨岭南节度使时说过的,萧念暄记得很深刻,只唯独“袍泽”一词他不太能记得了,经阿耶提醒,换成了“朋友”。
“很好,”萧洛陵不无纵容地温笑,“对你的朋友保证吧。”
绪芳初大惊失色,忙躬身行礼,“陛下!这,这只怕不可!”
“朕总有不在的时候。”
萧洛陵语气偏沉,肃然,不容抗命。
“你很聪明,你的靠山也选得很好,念在你救治太子,兼替朕按摩舒缓病状的份上,朕也同意了。日后有此靠山,于禁庭行走,也无需再看任何人脸色。朕答应,护了你就是。”
绪芳初的脑子一时叮的一声,忽意识到一事。
朱嬷嬷今日所行之举,实在大有不轨、僭越,陛下念在朱嬷嬷曾是陇右出身的老人的份上,对她的过失必然会轻拿轻纵,今日说这么一番话,实则不过是为了安抚自己。
她沉沉地吸入一口气,忠心表态:“陛下放心,臣知晓分寸,绝不会把这件事往外传的,尤其是臣的父亲。”
说完她苦了脸色,哀哀地道:“只是,臣好像请林医正向家父传过话了,恐怕……”
她的自作聪明令他大感不快,皱起了眉。
绪芳初见他神情便更畏怕了,胆颤地想,果然,陛下是为了保全朱嬷嬷。
心内哀嚎一声,只怕林医正早已出了东正青龙门,往天街去了,这会儿说不准她阿耶都已知晓,不仅她,连他的嫡亲最爱的女儿都在禁庭受到了莫大委屈。
这不是替陛下与绪相制造了麻烦么,她担忧触逆龙颜之际,却有一只软白小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腕骨,在她惊怔之时,奶声奶气而又掷地有声地道:
“阿初。以后我保护你。没有人敢欺负你的!”——
作者有话说:奶团就是父母粘合剂~阿耶阿娘结婚的时候,他必须做主桌!
第22章
绪芳初温书的时间已经不剩几个时辰了。
凭借临时抱佛脚的潜能, 在入职太医署后的第一轮季考当中,绪芳初居然也名次不差。
针科拔得头筹, 按摩科虽跌出前三,但也稳固了一个第五的位置。
与此同时,同斋内绪瑶琚医科第三,魏紫君咒禁科第六。
咒禁科人少,一同七人,魏紫君这成绩偏下,但好在题目较为容易, 魏紫君自觉惊险过关。
季考过后,三人约定斋内庆功小酌, 报偿连日里来的寒窗艰苦。
绪瑶琚道:“我知晓李医正偷偷藏了好酒,我去向他买些。”
其余二人都道好, 天色不早, 叮嘱她早去早回。
绪瑶琚应下, 先前入宫时,李衡月向她的妆奁里偷偷塞了不少首饰与银锭,还曾告诫她宫里上上下下均要打点,有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不给好处旁人都不会上赶着巴结你的, 内贵人们都是伺候皇帝的, 一个个眼高于顶, 有的甚至也不把相府放在眼底。
绪瑶琚那时还领会不得其中的真意,没想到这钱还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这次朱嬷嬷大闹灵枢斋事件,林医正与李医正都是出力最多的,都曾极力劝阻过,所以眼下借着买酒, 稍通人情也是应当。
她从妆奁里取了母亲给的体己钱,私下里寻李医正。
除了买酒,还有一事,打听薛艳儿的去向。
自从季考过后,薛艳儿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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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人间蒸发了般不知所踪。
也没有回灵枢斋收拾过行囊便已不见人影。
李医正叹说:“她有了自己的前程投奔,无心医术,娘子还是斋内的女弟子,千万莫学了她去。待斋内两年的课业修习圆满,娘子们天高海阔,何处去不得。”
这话听得绪瑶琚心口一紧:“陛下金口玉言,放薛氏离去,难道出了岔子?”
“没有。”
李医正对薛艳儿的离去并不惋惜,对方只是拿太医署当了与情人幽会的踏板,对岐黄一道只修了点皮毛,如此之人,离去自然毫无可惜,但他对绪瑶琚等人确实起了惜才之心。
从前他也眼界短陋,虽接纳了诸位女弟子,也愿倾囊相授,但内心里对这些女弟子能修好医学是持怀疑乃至否定态度的,他甚至觉得陛下政令有误。
可经过数月下来,诸位女弟子潜心向学,太医署内治学的氛围浓厚,内堂的女弟子比之前庭的男弟子丝毫不让,李医正一颗偏心竟慢慢纠了回来,现今不药而愈。
他担忧诸如绪芳初、绪瑶琚这样的女弟子也终有一日难逃情爱的诱惑,肄业追随男欢女爱而去,如此就成了太医署的损失,也是未来国朝杏林一脉的损失。
面对绪瑶琚追问,他斟酌词句如实托出。
“与薛艳儿相好的龙骧军值曹,与她一道向御前求了一个恩典。娘子知晓,我们陛下对与人做媒这件事大抵是来者不拒的,两人两情相悦,之所以私会,无外乎身份有别,薛家难以接受一个龙骧参将出身的女婿,但陛下亲笔赐婚,却又不同了。总之,二人如今已是名正言顺,也获了薛家首肯,说不准下月薛娘子大婚,还要请同斋的娘子们吃酒。”
关于吃薛艳儿的喜酒,绪瑶琚不作乐观,也不愿前往。
虽同在斋内学习,但彼此之间并不很熟,对方大概也看不起她们这些人,往昔便无好脸。
“绪娘子,”李医正语重心长,为难但又诚心,向她道,“学医这条路也是极苦,多少须眉都坚持不下来,娘子是有智慧的,弘毅而志远,李某望娘子将来学有所成,切莫因私废公,为了儿女私情耽误终身大业!”
绪瑶琚脉脉不应,半晌后,她抱紧了怀中的酒坛,乌青的长睫低垂,螓首轻点。
“我知道的。多谢医正。”
她道要付酒钱,拎出一串银锭要给,李医正大惊,连忙推拒,但抗拒不得娘子的好意,自知也是娘子为了感激前两日在朱氏面前的维护之情,便只好不再推辞,收下了这串银。
口中道了诸多谢。
太医署清贫,哪个医官也都拖家带口的,谁也不会嫌银子晃眼。
绪瑶琚抱了酒坛一步步走向灵枢斋,远处华灯初上,飘摇的灯火于长廊之下静谧地闪灼,如殷勤探路的青鸟,指点久困的迷津。
月色窥人,幽静的影拓在过路的太湖石上,如午夜的白昙般姣好。
四下里阒寂无声,忽然,一枚石子破空而去,打中了绪瑶琚身前的足有二人高的太湖石。
噼啪一声,石子沿着石身,滚落入巨石底的碧潭里,哗啦,溅起梦幻般清冷的泡影。
绪瑶琚没有当一回事,以为只是太湖石上有什么滚落,正当她没理睬,走了几步之后,又有一枚石子砸中了太湖石。
在石子不约而同地落入碧潭,溅起水花后,绪瑶琚终于意识到不对,“是谁?”
她处变不惊地抱着酒坛回眸。
身后的连廊上,瓦檐之上,凌霄葳蕤的茎梢缱绻地沿着瓦当滑落,一枝枝结对成球,昂然的绿意之间,有一幅朱色的袍角。
袍角下,连着一条笔直而修长的腿,悠闲地轻晃。
绪瑶琚蓦地胸口砰跳,几乎难以维持冷静。
却见那人在瓦檐上探出一张脸,少年眉眼绚烂,稚拙地向她打招呼:“是我。”
她屏息,仰着玉颈,瞬也不瞬地望着瓦砾之间曾惊鸿一瞥的少年,终于幽幽出声:“卞将军。”
卞舟自瓦檐上一跃而下,将手里藏着的十几枚石子随手抛到了潭里,他灿然地仰眉:“三娘姐姐还记得我?”
“姐姐”二字,令绪瑶琚眸光轻黯。
绪瑶琚深吸口气:“不敢忘。卞将军是寻错了人么,我是三娘,并非四娘。”
“没错的,”他叹息着,轻轻一语将她的一颗心承接着抛起来,又放任其急遽地下坠,“我听说,四娘在针科与按摩科学习医术,很受器重,她也很用功,我偶尔轮值路过太医署,却从不见她往这边来。”
这段时日,他也观察过,也思忖过,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陛下其实并非真的钟情于四娘,否则他把人弄进太医署几个月了,为何迟迟不下手?
说不准,陛下也只是觉得四娘年纪比他大,觉得二人不相配,所以寻了一个君夺臣爱的烂借口,想要拆散他与四娘的姻缘。
但陛下似乎忘了,卞舟从来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
陛下越是不允,他只会越挫越勇。
四娘如今就在太医署,一墙之隔,却犹如天堑,可望而不可即,他每每路过太医署,望着那蔚然深秀的杏林,绮错森严的神霄绛阙,他控制不住地抓心挠肝。
他寻了许久,也未曾寻到一个可乘之机,当面见到四娘,以表相思,聊以慰藉。
他写了一封信,珍之重之地揣放于怀,捂得发烫,也没有机会拿出。
这一次得见四娘的姐姐,也许正是一个机会,是以他才用石子发声拦下了绪瑶琚的去路。
“卞将军有何公干?”
卞舟有些难为情,但相思之苦盖过了其他,他搔了下发烫的指尖,低声说:“姐姐,我有一个忙,请你帮。”
绪瑶琚几乎不用思量,便猜到了,“与四娘有关?”
卞舟臊得脸红,点了下头,回应:“是。我有一封信,想请姐姐交给四娘。”
绪瑶琚垂眸,看见他从怀中索索地取出封存完好、因捂得太久四角有些褶皱的信,轻颤着交到她的手上。
她没有去取,脸色持凝。
卞舟忙道:“姐姐,你帮我这个忙,我绝不请你白干。你要什么好处,我绝不少你的。”
绪瑶琚抿唇,颤抖的红唇几乎要克制不住,泄露出她心神的不稳,“我无需你的好处。”
她的眸色压深,对脸色微僵的卞舟说道:“我和四妹妹都是太医署的女弟子,恪守太医署清规,等到两载修习圆满就会出宫去,施医于世。在那之前,不会考虑婚嫁的事。卞将军,你若真是为了她好,请勿纠缠,前几日朱嬷嬷闹出的那件事,你应该听说过的。”
朱嬷嬷大闹太医署,禁中已经颇有传言,卞舟也听说过。
事实上,在朱嬷嬷之前,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近前。
正是朱嬷嬷这场闹剧,以及陛下的态度,倒是让他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了转机。
原来天子并不明令禁止太医署的女弟子谈情说爱,薛艳儿与鹿呦手底下的值曹参将也已在陛下面前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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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起意送信,怎会不行呢?
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绪瑶琚不愿。
所以,他只需要拿出万分的诚意,来说服三娘愿意。
“姐姐,我思慕四娘,想必你也知道的。见不到四娘,我,饭也吃不下,以前这种感觉,我还从未有过。好姐姐,你可否帮我一回?若是四娘还不愿见我,我就彻底死心,好不好?”
绪瑶琚迟疑地,指尖探向了他攥在手里的信,迟疑半会,开了口,声音幽幽:“你为何,会那样喜欢四妹妹。”
卞舟原本僵着的俊脸倏然红如柿果熟透。
“我也不知,总之,总之我一见她就喜欢了,这就是人常说的一见倾心吧!”
绪瑶琚垂下目光,声音清婉,一字一字:“可是,四妹妹也比你年长。”
卞舟摇头:“我又不在意那个。年龄不是问题,何况只年长一岁。”
他真诚地道:“姐姐,求你帮我这个忙吧,往后你要什么,只要你发一个话,我为你赴汤蹈火。”
边说着,边将手中的信往绪瑶琚的手背试探。
她到底是自嘲一声,垂眸接过了那封情意炙热的烫手的信。
她拿了信,却不说话,卞舟倏然惶急。
“姐姐,你给个话儿啊。”
绪瑶琚的玉指捏紧了信封,嘲弄的笑意潋滟开来,在幽暗的月色里看不分明。
“你想着成了我的妹夫,以后自然有为我赴汤蹈火的机会。我知道了。卞将军。”
最后那声呼唤,轻盈如羽,似撩拨在人心尖上,他不知怎的,疑惑着,总觉得三姐姐有些不对劲。
“你回去吧,今夜,还是莫让人发现了。”
这就是答应了!
卞舟惊喜过往,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竟蹦了起来,幸而还记得此是太医署,到底没绷出三尺高,勉强压抑自己的快活,对救命恩人绪三娘千恩万谢。
“多谢姐姐。”
这时他不敢说,与四娘成了这种话。
上次与四娘见过面之后,四娘的话,言犹在耳。她对自己,还并未钟意。
所以他只需要拿下一个好兆头,用自己的真诚去打动她,迟早有那么一天,他会获得四娘与他阿耶的首肯。
卞舟再一次对绪瑶琚道谢:“多谢!”
绪瑶琚捏着那封皱巴巴的信,放回袖底,向卞舟道了别,抱上酒坛回返灵枢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