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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清味茶馆。

江寒独自坐在宿舍,阿遂的被子被叠得很整齐,底下放着江寒给他买的舍不得穿的新鞋子。

回茶馆前,他向阿遂上班的便利店老板询问阿遂失踪前是否有异常举动。

“嘶……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他这些天总趁午休的时间出去,到时间又回来,我以为他在外头交了朋友便没多问他,回来还开心得不得了。”

老板听他这么问,怕担责任,连忙要撇清关系:“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我总不能整天盯着个临时工看他每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这店里一大堆事呢……”

望着眼前属于一个鲜活生命的生活痕迹,江寒神色渐渐苍白。

小孩儿的东西少得可怜,除了几身衣服外,就剩压在枕头套里的钱。钱里面夹着张纸条,上面是支出和进账。

粗略扫了一眼,上面的支出只有几笔,其他都是一些相同小数额的进账,应该是便利店上班的酬劳。

江寒摸了摸那把叠得整齐的钱,忽然眉头一皱,把零钱全都拿出来放在一边,数了数最大数额的钱。

钱不对。

他又转头去算阿遂的记账,仔仔细细算了三遍。发现总共金额比纸条上的记账多出整整六百。

这笔钱是哪来的?!

江寒回想便利店老板说的话,阿遂会趁午休的时间出去,出去见了谁……或者说出去做了什么事?如果这笔钱是从这里得来的……

想到这儿,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人早就盯上了他,和他身边的人。

这么多天他查的事情都毫无进展,难道是因为对方早就知道了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不对,他们的目标是自己,对阿遂下手只会打草惊蛇,让他察觉异处,并没有好处。那么如果这些人带走阿遂,目的是为了引导他,踩进陷阱里呢?

那这个陷阱会在哪?

江寒没有头绪,在椅子上坐下,余光中瞥到床底下有个黑色塑料袋,虽然是再常见不过的普通塑料袋,可他就是觉得眼熟。在某个特定的环境中,他的目光一定在这个袋子上停留过足够久的时间,才会觉得熟悉。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画面;阿遂捏着袋子往里塞塑料瓶的画面。

阿遂能够维持的经济来源只有捡瓶子和在便利店打工。周边的垃圾桶都有其他黑户的‘名字’,只有被人随手扔到路边草丛里的才能轮到他,想要装满一个黑袋子少说也要几个月。

江寒拨开杂物,揪住袋子一角往外拖,里面的东西碰撞出沙沙声,犹如幽灵的叹息,在寂静的宿舍中叫得令人脊背发寒。

里面的瓶子很眼熟,江寒在废弃工厂窝着时,总能看到阿遂拿出来一个一个数。

漆黑的夜空中偶尔响起几声乌鸦诡怪的叫声。废弃的厂房顶楼站着两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

稍矮小一点的人朝一旁的老大说:“那小子真会来?我们没有给他一点儿提示,他能想到这地方么……”

林奎嗤笑道:“换做是你肯定想不到,可人家是什么?人家是警察,脑子比你好用多少倍,如果给他提示,不仅不会来,还会反手先报警。”

小弟脑子转不来,他以前干绑匪,都是要给人留汇合地址的,让他带好钱一个人来,“可老大你也没让他带好钱来赎人啊!”

林奎眯了眯眼,废话,他要的不是钱,他要的是人,上面的吩咐也是把人拿住,怎么处理由他自己。

“你老实待着吧,去那边盯着。”

他抬手一指,那是条蜿蜒的小路,被灌木挡了大半,连月光都透不进,容易迷失方向。不是熟悉地形或白天走,决不会看到这条路。

月影悄然移位,一道清瘦身影从视线外闯进来,似乎脚步急切。

林奎脑海中浮现那日在预定会上见到的那张脸,笑意更甚:“果然还是来了……漂亮的小孩长大了还是很漂亮啊,也难怪让我惦记这么多年。”

他逐渐癫狂痴迷的眸光紧盯着来人。

江寒的脚步停下,站在离入口处几米远的地方,猛地抬头,眸光似箭,冲破阻力刺向自楼顶向下俯视他的人。

“小寒,快上来吧?”林奎笑着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楼顶弹出层层回音。

江寒听得汗毛竖起,神色也愈发阴沉紧绷。在看见楼顶上那张脸那一刻,他瞬间便明白过来,他踩的每一步都是别人提前挖好的坑。

那么谁,是暗中的铲子?

一些合理和不合理的猜忌争先恐后窜出大脑。本就身处阴寒的地方,让江寒觉得遍体的骨头都被冻住,一抬腿,就会响起哒哒哒骨头相撞的声音。

楼顶的风吹得尤其用力,刮得江寒脚下虚浮,像有双无形的手托在他脚底,落不到实处。

林奎转过身看向江寒,甚是开心地说:“小寒,你可比我想得来得晚呀,唔……这地方也没个座,要不我带你去个暖和点的地方我们坐着说说话?”那张秀气的脸变得可怖起来。

“人呢,你们弄哪去了。”江寒寒声问。

林奎身量较为纤细,若是不仔细分辨,会让人误以为他是bet。五官秀气,又像omeg,可他却是个实实在在的lph。

他总戴着张笑脸,看起来好说话得很:“小寒长大就没小时候那么听话了,那时候你喜欢跟我玩儿捉迷藏,别提有多乖了……”

梦里的声音忽然就在眼前交织在一起,宛如地狱里来索魂的无常。

‘原来躲这儿呢……’

江寒瞳孔微震,梦里那张总看不清的脸忽然清晰起来。有什么带着尖角的碎片冲出大脑扎进他眼睛里,整颗头都开始刺痛,连带着耳朵都不大听得清,只剩风声在耳边呼呼嚎叫。

‘原来躲这儿呢……’

“小寒,出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好玩儿的地方……”

“小寒,今天你哥哥不在家,林叔叔带你去玩好吗?”

“小寒,上次的奖励是不是很喜欢?那这次还是一样吧……”

“不想帮叔叔了吗?叔叔可是很喜欢小寒呢……”

“别害怕,这次叔叔不会再在你身上弄出伤口了,我们换一种……”

“小寒?小寒!去哪了呢?”

哒、哒、哒。

“原来躲这儿呢……”

咚、咚、咚。

说不清是梦里那个男人的脚步声,还是梦里江寒快要蹦出去的心跳声,一声声砸在脑子里。躲在衣柜里的江寒屏息凝神,惊恐地透过衣柜门缝隙看着那个看起来隽秀的男人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

*

这头钟守走完云霞路最后一个店,老板的回答和其他店一样,都是说没见过阿遂。

陈白买了两瓶水,落后他一步出来,递了瓶过去,说:“你心神不宁的想什么呢?”

一下午他给江寒发了不少消息,提醒他吃晚饭,多喝水好好休息,不要太着急之类,可江寒愣是一条都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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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晾他。

钟守拧开水瓶,没接他的话茬,转而说:“这么找下去不行,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再说人丢了,不可能人贩子这么蠢把那孩子就放在这儿吧?”

陈白也觉得:“云霞路能问的地方都问了,没有人见到过那小孩。还是先回酒店,再商议……”

话音未落,钟守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钟守顿了顿,收了声,以为是江寒回他消息,拿出手机定睛一看,面上闪过一丝空白。

是一条通知。

(定位软件通知:您绑定的J520用户监探连接已断开,请重新连接,用户定位最后消失所在地为:D市丰溪路大道好彩工厂。)

……?

钟守甚至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看错把手机抬近了重新看了一遍:“他么的……断开?神他么断开……”

陈白愣了愣,还是第一次看到钟守说脏话。他从旁边滑了一眼过去,他知道钟守在江寒手机上安装了定位软件,瞬间明白这个通知的含义。

“……这有点儿邪门儿了吧?先丢孩子再丢大人。还是说原本就是冲着江寒来的……我突然有点害怕。这,这实在不行报警吧?!”

可人失踪没到24小时,报警有什么用。

钟守划动手机屏幕手都在抖。他查了一下地图,和江寒断开连接的地点是一个叫好彩工厂,过去要一个小时左右,油门踩冒烟了都得四十分钟。他快速下决定。

“你先去药店,找那个卖药的把这事儿告诉他,然后问清楚江寒和他到底在查什么。我现在就过去,看来不来得及。”lph捏着手机的手在抖,他怕赶不上,江寒又会经历一次比被挖腺体更重的伤害。

江寒被这些事缠着命都快丢了,任务不任务的,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要江寒好好的。

钟守向路边的出租车招了招手,又转头和陈白强调:“让那卖药的都交代清楚,一个字都别隐瞒,否则我砸了他店,那些AA35他也别想了。”

陈白在风中凌乱了一会儿,兀自思索着这些天发生的事,试图把东西南北串起来,但最后也没想明白什么,丧着脸找那药店老板去了——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会有一些过渡剧情,故事已经在慢慢收尾阶段啦!咱们江警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自己对小狗的感情[爆哭]

第62章

“哥,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家?”小孩的声音怯懦的传进电话里,似乎还带了丝哭腔。

“不回,同学过生日,在同学家睡。”江阳的声音有些冷漠,不明白这个和他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私生子弟弟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给他,还问及他什么时候回家。

他挂了电话,神色并不好看。

同学见状招招手,眼神示意其他人声音都低些,走到江阳身边问:“你不是提前和家里人说过不回家么?”

江阳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参加这种生日宴,尤其是班里大半的人都来了,很吵。不过母亲前段时间与他提到过希望他有多一些的社会交际,毕竟学校里的同学家庭都是非富即贵,多接触一些人没坏处。

“没谁,你们玩。我去楼上影厅看看他们在看什么影片。”江阳说完便起身走了。

江家多了个私生子的事闹得A市满城皆知,江阳虽不觉这种事儿对他有多大影响。为了避免听到更多幸灾乐祸式的安慰和打抱不平,他选择尽量远离人群。

造成这一切的,是那个勾引他父亲,蓄意生下一子并企图以此为要挟而敛财的女人。

可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江阳没有怨恨这个私生子弟弟,但对他也没有多亲,可以说是漠视,只不过比电视上演的那样好一些,至少没有故意欺负。

那孩子在江家的处境和透明差不了多少。估计哪天受不了江家跑了,也没人知道。

江寒捏着被挂断的电话,听见一至二楼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于是慌忙挂断电话,冲向哥哥江阳的卧室,他听见自己光脚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心中绝望。

林叔叔肯定也听见了!

擂鼓般的心跳声砸在耳膜,传来一阵刺痛,他缩紧自己,藏在了哥哥的衣柜里。

整个家里没人敢进江阳的房间,他想他这次一定能赢下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江寒有些委屈,林叔叔总和邀请他玩一些奇怪的游戏。第一次玩,便弄得自己身上到处都是青紫,但叔叔事后给了他一些奖励,全新的铅笔和书包。

虽然不喜欢,但还是和林叔叔道了谢。

可后来,游戏越来越‘奇怪’。身上的伤也越来越重,在经历这些后他甚至有提前分化的迹象。

之后一段时间,林叔叔早出晚归,似乎找到了别的游戏。正当江寒以为这事儿完全过去后,也就是今天,林叔叔又开始邀请他玩游戏。这次很不一样,是要带他出去玩。

沉重的呼吸在柜子里扩大,像扩音器一样。江寒听见房间门咔哒一声杯打开,他忙捂住口鼻。

林叔叔竟然敢进哥哥的房间!

密闭的空间给他带来的安全感不够,他攥紧了挂着的衬衣衣袖,手心的汗渍浸湿了一片,如果哥哥知道的话,一定会责怪他,但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轻慢的脚步声停在了柜门前。

江寒吓得膝盖发抖,已经不敢再呼吸,生怕下一秒他就输了这场游戏,被拖往更深的深渊遭受那些他看不懂的痛苦。

“吱呀……”

光照进了柜子,照清了江寒惊恐的脸。他想,原来光亮带来的不全是希望。

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从来没有赢过。

林奎将他拎出柜子,小孩儿比同龄人瘦小许多,这是江家保姆跟风的结果。所以轻轻一拎,他就跟鸡崽子似的,被人扼住命门,逃不掉。

江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脚乱飞乱打,可小孩子的力气能有多大?对林奎没有丝毫杀伤力。

江寒林奎扛在肩上,上了车。以一个不怀好意的姿势,被迫坐在男人大月退上。

“小寒不是想变得更厉害吗?今天我带你去一个能让你很快长大,变得和大人一样的地方好不好?”林奎摩挲着小孩的后脖颈,对那一片肌肤的手感简直是爱不释手。

这倒让他有些舍不得卖掉了。

而且……促进分化成omeg后,这孩子一定会变得更……

林奎光是想想就振奋不已,可他现在手头紧张,需要一笔资金填补他在江家公司挪用公款的窟窿。

“小寒,叔叔真是舍不得你。”

江寒杯塞住了嘴,所有的挣扎和呼救都堵得只剩呜呜唔唔。眼睁睁看着车子驶离江家。

车灯在雨幕中亮起,环山公路上被冲下不少泥沙,轮胎在这些泥沙中压出印记,没过一会儿又被冲刷干净。

直到夜幕离开,新的太阳来过几轮,过于宁静的江家才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临近考试,江阳每天在学校待到很晚才回家。这天老师适当的给学生放松,不至于被紧张氛围弄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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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发挥失常,他才早早地回了家。他也这时候才想起,家里少了两个人。

一个是母亲的二婚丈夫,一个是他亲生父亲和别人生下的孩子,他的私生子弟弟。

先是问了母亲,得知林奎因公事在外地出差,江寒的下落却没人知道。

他想,或许是小孩在学校留校或是和同学玩得忘了时间,起身打开柜子准备拿干净衣服去洗澡。

他的房间向来不准人进,衣服都是保姆熨贴好挂在阳台,他再自己取回来挂进衣柜,每一个衣架间相隔的距离都是他调好的。今天却很奇怪,有两个衣架的位置显然不对。

江阳皱眉,刚想出去盘问一下保姆是不是有人进了他房间,余光就瞥见那件衬衫的诡异之处。

袖子上皱得跟碎片一样,明显是被抓出来的。

终于,江寒失踪的消息在江家传开了。而林奎也在这时赶回家,神色表现得极为惋叹。

江阳看向母亲,她神色漠然,扔下一句:“报警吧,找得到就接回来,找不到算他命不好。”

林奎在一旁道:“不如先在附近找找吧?说不定是贪玩忘了时间……”

江阳向来看不上他,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叫来司机开车去警局报案。

一个孩子失踪,警方似乎并没多放在心上。登记在案后。便让江阳回去等消息。

直到江阳考试结束,他都没接到警局的电话。此时,林奎的异常举动引起他的怀疑。

深夜才回到江家的林奎脱下外套挂在手肘上,平常一丝不苟的发型也落下几缕,显得很狼狈,而经过江阳时,他闻到一丝不是特别浓的血腥味。

可林奎白色的衬衫并没有血渍,只是有些褶皱,那么这血的味道是别人的。

家里刚丢了个孩子,林奎带着身血味回来,这两者之间会有联系么?

于是江阳把目光放在了林奎身上,跟踪、探查、总之用尽一切他能想到的办法,查清了林奎。

在证据叠成厚厚一叠时,江阳将这些拍在母亲面前。

“看看你弄回来的男人是个什么鬼东西。猥|亵孩童、贩卖人口、私养omeg、赌博,他是犯罪机器吗?把不能干的事情都干了个遍!”

“江寒就是被他卖给了郊区的信息素实验室,还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

“来之前我已经向警方匿名报案了,林奎跑不了,我劝你不要想着维护江家的名声,而庇护这个连畜生都不如的脏东西。”

“否则,你这边压消息,我这头就放消息。”

女人轻轻捏起一页纸,只看了一眼便嫌脏地移开目光,皱眉道:“阳阳,你对妈妈的看法就这么不堪吗?”

江寒是敲碎她美满家庭镜子的尖锤,但她和儿子一样清楚,这些错不在一个孩子身上。

她说:“警察来了消息后,你去接那那孩子回来。林奎这边,我会让警察’关照’一下。”

说完,她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摆手让江阳出去。她需要好好消化自己看人眼光差的事实。

很快,瘦得不成样子,被注射了促分化和干预分化两种药剂,在半分化状态的江寒被江阳从人民医院转到了市中心医院。将身体里还未完全起效的干预分化的药剂清除,在医院醒来时,已经把发生的一切都忘了。

江寒全身都很疼,脖子都不能转动,只能朝着病房里白得刺眼的天花板,说:“那天你没有接我的电话,哥哥,你和同学们说的一样讨厌我吗?”

江阳什么都说不出,他不能说自己其实接了那个电话,但却丝毫没有关心自己的弟弟,甚至在弟弟失踪几天后才反应过来。若是早一点,江寒不至于经受提前分化和清创手术的痛苦。

医生告知江阳,如果放任江寒分化成omeg,身体一定会出大问题。因为在匆忙中被注射了两种药剂,促分化和干预分化,又在半分化成omeg时被抽取了信息素,幼腺体收到严重刺激,会有腺体畸形或病变的风险。

在和家属沟通好后,江阳抿着唇,脸色苍白地在手术协议上签了字,同意给江寒做了干预分化bet的手术。

bet不会产生信息素,对于江寒来说,是当时保命的最好选择。

十年之后,同样令江阳自责不已的事情再次发生。

江寒在D市和线人失去联系的消息传回达曼市局后,局长立刻把消息告诉了江阳,但后头跟了句:你要查,只能暗中查。

只一句话,江阳就明白了。

由于出任务时匆忙,江寒将私人物品都寄存在市局的柜子里。局长把江寒留下的东西都寄给了江阳,其中包括了江寒的私人手机。

江阳在破开江寒的手机后,查看到里面有预约达曼市医院专家号的记录,往前一查才知道,江寒患上了渴信症。那一刻,十年前的事情就和一片巨浪一样,把他拍得差点死过去。

第63章

祁章刚从外面回来,令他苦恼的是一点阿遂的消息都没能找到。只能抓耳挠腮在店里来回踱步,一股说不明的焦躁情绪包裹他。

一个孩子在这个时候失踪,显然并不是意外。

他和江寒都牵扯在其中,下一个或许就会轮到他们。

寂静的云霞路昭示今天注定不会是平凡的夜晚。而一个他无比熟悉的面孔,却在他意料之外的人踩着夜色而来。

“你……”祁章瞪着眼睛愣愣地看向来人。

“祁老板。”江阳略微抬了抬下巴,言语和神色间具是疏离。

祁章似乎是被这一声‘祁老板’刺痛,呆楞的眼神恢复一丝清明。他手忙脚乱地搬来椅子,又端来一杯温水,好像在招待一位贵客,又像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忙得不行,而掩饰什么。

江阳拦住他,说:“不必忙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谈。”

话音刚落,药店的门又被拉开,正是听从钟守安排赶来‘质问’祁章的陈白。

*

江寒转醒,一睁眼就看到窄小的窗户上月亮盘子。一种面临巨物而骤然惊慌的情绪弥漫在周身。

再一次从熟悉的梦境里醒来,那些以‘保护’为名义被隐藏的记忆全都恢复,脑子里宛如是碎了的电视机,画面拆分成一块一块碎片。想要拼凑起来并不困难。

林奎端着杯冰水进来,看见他醒了,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还要睡很久才会醒,准备叫醒你呢。”他抬了抬手中的冰水。

江寒动了动,他的双手被捆在身后,已经充血,很难受。

林奎笑着提醒他:“整座房子里里外外围了三层雇佣兵。小寒,这次你无论如何都逃不了。”

江寒没什么力气,大约是为了防止他反抗挣脱,注射了会使他全身无力的药剂,不过他也没打算跑,好不容易抓到了老鼠尾巴,他怎么可能跑?

他用尽力气,用头顶着床板,跪坐在床板之上,眼里没有丝毫惊慌与恐惧,甚至扬起笑脸,说:“你和十年前一样,蠢得让人想笑。”

林奎那张隽秀的脸骤然色变,那双本悠然自得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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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刮着狂风:“十年前……江阳那臭小子,竟然肯为了你这个破坏他美满家庭的罪魁祸首让江家背上骂名!他也喜欢你?他是对自己的亲弟弟有非分之想吗?”

“还是说十年后的今天,现在,你还想着他能救你第二次?”

林奎换了副脸,仿佛胜券在握:“他都自身难保了,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与犯罪者同盟的林奎在沉默中逐渐失去中心,没了足够的重量,就变得没那么有底气。

江寒连仰脖子的力气都没了,低垂着头,低低笑出声来:“说你蠢……你还生气……你真的以为,D市的警察和达曼的警方都是摆设,你以为你真的在暗处?还是你以为…你背后的人能够只手遮天同犯多条罪名也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他言之凿凿,脊背即便弯曲,声音却坚定。

林奎果然被他唬住,双眸微眯,声音紧绷问:“什么意思,你动了什么手脚,你在身上放了定位器?不可能,从你踏进那做废弃工厂开始,你的定位器就被屏蔽了,这座房子每一个角落,也都放着屏蔽器。”

“不可能有人会知道这里。”

“你在虚张声势,你在骗我。”

“只有他知……”

林奎很快闭嘴,意识到一些话不该说。他后退半步,警惕地打量起这个比之十年前成长太多的江寒。

十年前被他带走的小孩很瘦弱,连说话都结巴,一只手就能拎起来,毫无还手之力,比路边的蚂蚁还脆弱。

多年后,成了一名警察。在注射了安定剂后,现在看起来仍然不堪一击,但那双眼睛却比十年前亮许多。没有畏惧,没有无措。

林奎呼吸紧了紧,这双眼睛比十年前更令他心痒。

在那个人找上自己时,告诉他,他一直引以为憾的事情有了新的机会。十年前他因为急于还清赌债挪用公款,即便舍不得把江寒卖出,也不得不这么做。虽然因所做之事付出了代价,但他仍旧幻想着那个干净又怯懦的孩子,会成为自己征服游戏里的最为完美的角色。

他会拥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omeg。

眼前这个人会变成他的牡狗。只会对被绑定在一起的Alph发|情,被永久’标记’,成为只知道对着他讨要信息素,迫切结|合,没有理智的玩具。

静默太久,古怪的氛围因子在空气弥漫。江寒勉励抬起眼,发现这个死变态竟然石更了,还正在用一种恶心的眼神看着自己,活像在看案板上的鱼肉。

“我真该再十年前就向最高级人民法义递交‘针对□□犯、猥亵罪犯实行物理阉割’的申请,好让你这个恶心的家伙没机会再展示那和挂在大树上的小辣椒一样大小的东西。”江寒忍着恶心和无力,尽可能让这番话的嘲讽与鄙夷之意更多。

林奎却不生气,满脸笑意的看着他,待他说完后,才悠然道:“没关系,到时候你会巴不得我进入,满脑子只想着这一件事的。你会很期待吗?”

江寒眼睫细微地抖了抖,在下眼皮处撒下一片阴影,看起来很是虚弱:“你在说什么笑话。除非我死,否则你脑子里肮脏的画面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林奎搬了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有要与他长谈的架势:“有人十年前就在研究一种能跳过永久标记这一生理步骤,靠注射药剂来实现直接‘标记’。被注射这种药剂的omeg或者bet,会只认定药剂中所含信息素来源者的lph。不论是意志多么坚定的人,都战胜不了。或者反过来,omeg向想要征服的lph注射含有自己信息素的特制药剂,lph就会和这个omeg绑死。在易感期的时候,只能和这个特定omeg一直做,才能平稳结束易感期,否则就等着易感爆发而得不到疏解导致腺体爆裂而死。”

说到这种令人丧失自尊与自主意识的药剂,林奎展示出异常的兴奋。

他继续滔滔不绝:“已经在最后的试验阶段了,应该很快就要有消息了。你期待吗?我可是非常……非常期待呢。”

江寒被他一个个油滑语调的字弄得想吐且眼前一片闪星星,胃里在翻滚,奈何没东西吐,反上来的只有胃酸。

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林奎满意地将跪坐在床板上柔弱到露出了命门也毫无所觉的江寒,还能有比这个更让人身心舒畅的事情吗?

“说起来,江寒你真该去算算命,怎么回回都正好能落我手里。十年前因为钟家,又正好在江家,十年后的今天又因为钟家,可能你生来就注定要臣服在我身……”

江寒缓缓掀起眼皮,瞳孔震颤,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轻轻张开:“你…说…什……”

“你还不知道吗?”林奎把笑脸凑近他,用极其恶劣、幸灾乐祸语调说:“十年前钟家为了自己的私欲想绑定自己养的那条不听话的狗,建立了专门研究‘替代性生理标记药剂’的实验室,还在A市掀起一波养奴的新潮,不过没多久就被你那便宜哥哥给搞砸了。十年后新起了灶台,没想到进展顺利不少,还又把你送到了我手里。”

“那位omeg可是个十足的疯子。我听说你还见过他呢,就是你姘头的哥哥呀!”

林奎指尖摩挲着下巴,看出江寒眼底的震惊与疑惑,说:“没想起来吗?你该印象清楚才对,中鼎集团继承人,也是钟家唯一的继承人,钟望呀。”

———

钟望坐在驾驶座上,以轮胎擦出火花的速度快速截下前面那辆出租车,刺耳的刹车声在夜幕中爆开。

出租车司机拔出塞进方向盘里的脑袋,惊恐地望向前方:“他妈的……傻B吗这么开车你家死人啦不要命啊自己死就算了妈的还要害死我……”剩下那些骂了祖宗十八代的话在看清那烟雾里走出来的人时便猛地停止。

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得清轮廓,令人寒毛倒竖的是,那人手里拎了根棍子,正闲庭信步的朝出租车走来。

司机心里算着日子看是不是不宜出门。想起后座上的乘客来,转过头想看看,却发现乘客正在解安全带,他立即开口:“你干……”

安全带咻地一下缩回去,钟守推开车门,回头看了一眼司机道:“我下去看看。”

司机暗叹这位乘客可能是有什么英雄瘾,在这个时候还敢跟疯子对着干,倒车挂档踩油门是一点都没敢耽搁,溜得比烟还快。大概是怕那突然出现的疯子拎棍子砸他。

“你怎么在这里。”钟守戒备地看着来人。

钟望也不多说废话,指了指车,说:“你不是想找那个警察么?你上车我就告诉你。”

“你什么意思。”

提及江寒,钟守不得不与他斡旋。

钟望拿出手机,切出刚刚姓林的发来江寒被捆着手脚,双眼紧闭地躺在硬邦木板床上的照片,脸色苍白,毫无生机。

钟守劈手要夺,可钟望对他再了解不过,轻易躲开来,他微微笑着歪了歪头,说:“你跟我走,我心情好了,说不定就放过他了。”

空气中弥漫着橡胶摩擦出火星的烧焦味,这条寂静的柏油路仿佛成了竞技赛场。

钟守手握成拳,后槽牙都咬紧了,面色阴沉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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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钟望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陈白把钟望这人近三十年的人生里较为惊天动地的排得上前几名的恶劣行为说出来之后,下了最终评定。

陈白被祁章和自称是江寒亲哥的lph押在药店盘问。他也不知道,明明他才是来盘问祁章的,怎么变成被问的那个了。

但江寒的哥哥看起来比江寒难相处,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吧。

江阳提及钟家,以及十年前在A市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的新闻,将十年后的今天,江寒所遭遇的事情串在一起。

“当初我让江寒离那姓钟的远一点,他偏为了个lph跟我吵得不行,如今遭遇的这些全都是因为他。”

陈白还是有点良心,出声为好友辩驳:“钟望是钟望,钟守是钟守,再说钟守也是受害者,你别……”

江阳眉头皱得快打死结了,剜了他一眼:“要不是他,我弟弟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个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omeg,而不是一个先患渴信症再被生挖腺体的残疾bet!”

现在说再多责怪谁的话都没用,当务之急是救江寒。

“林奎出狱后我就安排了人盯他,现在就等我的人传消息来。”江阳摩挲着拳头,说罢他又看向祁章:“我需要一份向D市市监局举报信中鼎集团旗下的制药公司违法控制药品销售与售价的材料,两个小时内你能弄好吗?”

祁章脊背一凛,很快反应过来他想要做什么,迟疑道:“能,但……D市警方已经放弃……”

江阳抬手打断他,说:“我来之前已经向达曼市局提交十年前案件遗漏的一些证据,他们会以提案重审的名义来D市向当地警方寻求合作,D市警方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恐怕不敢和中鼎集团对上。他们只是缺一个理由,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祁章有些懵,陈白也茫然。这人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这么多事情的?

江阳忽视两人略显低智商的表情,说:“我出去抽根烟,祁老板这就开始准备吧。”

祁章眨巴眨巴眼睛,讷讷说:“怎么比以前更冷酷了……”

江阳背对着店门,点了根烟,烟丝烧起来,这才平复了一些心情。按耐心中那点莫名的烦躁,拉回思绪想江寒的事儿。

达曼市局赵局长几个月前给他打了个电话,也难怪人家能坐到局长的位置,所看所思都比常人远,意识到黑户渴信症患者增加疑似有十年前那起轰动全国的案件的影子,便立刻向江阳说出疑虑。

十年前,老赵还只是个分组小组长,他整理了当地近两年的失踪人口记录,发现有共同点时,就及时向上级领导请示深入调查,正缺没地方下手,线索就亲自找上门来了。带着线索来的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那孩子抱着用黄皮纸袋装好的一摞证据,见了他就说:“我要找你报案,救我弟弟。”

老赵开始没放在心上,不以为多严重,等他把那黄纸袋一打开,翻过一页一页纸,额头上都开始冒汗,这哪是证据,这他么是他的一等功啊!

小孩子还挺稳重,见他兴奋,敲了敲桌子,说:“我希望我是匿名报案,并且希望你们能在24小时内救出我弟弟。”

老赵一秒都没耽搁,把组里刚回到家的同事一个个紧急召回局里开会,分成两队,一队抓人,一队救人。

所有事情都进展得非常顺利,该抓的人基本都抓了,能救的人也全都救出来了。相关报道很快出现在各大新闻平台上。

赵局长是当年案件不多的知情人,自然对这类犯罪行为有不一样的敏锐嗅觉。和江阳一合计,将计就计,让那些人放松警惕,才好露出老鼠尾巴。

几个月前他突然去了达曼,也是为了暗中布线,当时他话里话外还警示了江寒,不过那蠢小子好像没放在心上来着,也不知道当初怎么考上警察的。

虽然事情都有计划,但偏偏D市警方放弃江寒这件事并不在江阳的预料之中,也全然没料到钟望和钟守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之间古怪的丝连关系。

害得江寒承受生挖腺体之痛。

他也必须按耐住,待在A市不动,不打草惊蛇。达曼那边,赵局也安排了人暗中调查钟望动向。

赵局收获不小,他在D市至达曼的运输车辆中锁定一辆‘货车’,但并没有立即搜捕,只是暗中跟车到目的地。那货车里装着四个大笼子,关押的都是精神不正常的非健康lph,和六号楼那场表演上出现的奇怪lph相同点高度重合。

这样一来,基本锁定钟家与‘某违法研究所’关系密切。

江阳得到消息后,提出重审十年前案件证据链,与赵局想法不谋而合。

烟丝燃尽,烟灰飘飘洒洒分散落地。同时,江阳的手机‘叮’的一声,来了消息。他点开消息,一则简短的短信跳出来——

匿名短信:老鼠已进鼠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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