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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1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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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雪内乱, 摄政王乃一女儿身却代行监国一事。

言语之中满是瞧不起南雪被一女子掌了权。

他们吃着花生喝着小酒,坐在茶馆之中听着台上的说书先生讲着话本故事。

像是自己正在朝堂之上指点着江山社稷。

这本来与西初无关, 不巧,她们今天落座的地方距离他们只有一条过道的距离。

她们吃了多久的饭,西初就听了多久他们对于家国大事的发言。

说到最后甚至有种其他三国都是弟弟,只要东雨皇帝一声令下,踏平三国,一统天下都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西初喝了口水,不知道楼洇这顿饭打算吃到什么时候,明明已经回到了珩京,不第一时间回家吃饭反而在城中找了间茶馆吃饭。

按照楼洇的意思是这家的饭菜好吃,所以要在外面吃。

饭好不好吃西初不知道,她就没吃几口饭,光听隔壁桌指点江山了。

她单手支着脸,一只耳朵听着说书先生说着才子佳人的故事,一只耳朵听着隔壁桌的话。

隔壁桌的话题有了个新的跨度。

回到了稀松平常的家长里短之中。

这次他们说起的是住在某条巷子的人家。

“今天刘家人又和王家人打起来,因为刘家小孩偷了王家养的一只下蛋的母鸡,两家闹哄哄的,又吵到了衙门去,真拿衙门当自己家了。”

“你还别说,就住我们邻街的那两家,也是天天吵架,不过可比什么偷鸡听着有趣多了,整天在哪掰扯着自己住了几日皇宫,每日用了什么,宫中人是怎么服侍他们的。”

“说的都是咱这些小老百姓听都没听过的东西,这说书先生也该去听一听,不然总说这些才子佳人腻得慌。”

好奇心让西初的两只耳朵都去听隔壁桌说的话了,只不过她才刚听了个头,那桌人已经结束了今天的谈话,整理了下衣襟走下了楼。

二楼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唯有说书先生拍板的声音传了上来。

楼洇停下了筷子,在七窍给她倒茶的时候,她说了句:“你知道珩京什么人最多吗?”

这话没头没脑,西初不懂,“什么?”

“皇亲国戚。”

“啊?”

楼洇吹了下杯中氤氲的热气,轻抿了一下,试了试杯中的温度,似乎还是她不能接受的温度,楼洇并没有一口气饮下,而是端在手中,轻轻摇晃着。

“你知道东雨的皇帝是怎么即位的吗?”

这又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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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为敏感的问题,西初犹豫了下,点了下头跟着摇了摇头,“不太清楚。”

楼洇说着:“每任皇帝死去后,国师便会找寻皇帝的转世让他重掌帝位。”

“每一任皇帝在位时间有长有短,最短的不过七日。”她伸出了双手,又放下了三根指头,这画面放在楼洇身上看着多少有些好笑,西初不禁眨了下眼,尽量忍住自己的笑意,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然后楼洇放下了自己的双手。

“而国师找寻转世用的时间……大概也就半日。”

“他们迎接新帝的时间或许都要比新帝在任的时间要长,许多人在突然得知自己是这一任皇帝的时候都特别慌张,一开始不管是接受还是不接受,最后还是乖乖跟着护卫队回了珩京。”

“新帝可不是凭空生出的人,每一任新帝登基都会带着他们的家人一起入住皇宫,这些人一下子就成了太上皇,太后,皇后,王爷,公主,皇子……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在新帝死去,下一个新帝出现后,这些皇亲国戚们会跟着已经不是皇帝了的“先帝”被送出宫,他们舍不得曾经的荣华富贵,便留在了珩京之中,整日做着皇亲国戚的梦。”

“一任又一任的皇帝登上帝位,一任又一任的皇亲国戚出现。在珩京,你大概出门遇上十个人中起码有三个都会说自己是什么皇室中人。”

西初听着有些无语,事情可能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但楼洇说的明显就夸张了好多,又不是所有人都会贪图权势的。

楼洇很喜欢在说一件事的时候用上夸张的形容,把事情说的很离谱,自己实际去查探就会发现现实与她说的完全是两回事,就好比包子,楼洇说那是肉包子,但只要尝上一口就会知道那是白菜馅的包子。

西初嫌弃的表情太明显了,楼洇轻而易举就读出了她的想法,冷哼一声表示自己被不信任很生气:“小姐我可没有说谎。”

坏人都不会说自己是坏人,说谎的人也不会说自己在说谎。西初在心中这么回答着,但面上总还是要给楼洇一点面子的,于是她点点头,敷衍地说着:“嗯嗯嗯,你说的都对。”

楼洇感觉出了她过于敷衍的语气。

生气地端起面前放了好一会儿的茶,一口气饮完将茶杯放了回去,控诉的话语还没出口,七窍又及时续上了她杯中的茶水。

西初没发觉,又问:“皇帝转世都没有记忆的吗?”

“没有。”

“那找寻他的意义在哪里?不是说一直以来就是初代皇帝治理国家吗?初代皇帝想要千秋万世,于是吩咐国师一直找寻自己的转世协助自己重登帝位,他既然不能保留记忆,那么他怎么就能肯定转世的自己不会成为一个昏君?”

西初说的又急又快,好几个问题混在其中并没有乱作一团。

许是着急,许是对这件事的满心不解作祟,她并没有注意到楼洇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楼洇又是用着往常的那种轻松语调说着玩笑一般的话语:“民间曾有传言,人死后,要走过三生路,踏上奈何桥,喝上一碗孟婆汤才能入六道轮回。”

她话渐冷,又道:“没有人生来就是大人模样的,再了不起的人,都要从懵懂无知,一无是处的孩童开始做起。”

西初又问:“他们真的是初代皇帝吗?”

楼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将七窍新倒的茶水饮下,单方面结束了这段由她挑起的话题。

*

西晴。

皇宫内。

“比起殷家、阳家,楼家的底蕴并不足,只是某一代家主与殷家联姻,楼家才开始涉足慰灵一道,但也只是在门边打转,直楼洇出生,楼家才有了姓名。”

楼家小姐鲜少在外人面前露面,她能寻到的消息大多源自旁人之口,真伪的消息筛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呈上来的是能够确认的一些事情。

不过就算是这样,磬声不管怎么看那份资料,都从中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这位楼家小姐从小就展露了与同龄人不同的面貌,许是孩子们都还小,面对一个处处都比自己强,又格外讨人厌的同龄人,他们所出口的话并不是什么赞誉,而是一句怪物。”

“不过那位楼家小姐也确实像是个怪物,她从小就没有个孩子样。明明还是个孩子,站在同族的大人面前气势还要更盛几分,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会惋惜一二,都说若非她是短命之相,往后东雨的国师之位或许该改姓楼了。”

“东雨殷、阳两家瞧得见过去,窥得见未来,都要付出一些代价,或大或小。有一殷家子弟说过,若是长久窥视未来,轻则短寿,重则当场暴毙。他们这一行人,轻易是不会去窥视天命。”

“他们猜测,楼家小姐活不过双十,怕不是瞧见了太多不敢看的东西。她从小就比旁人要强,许是幼时就不小心见到了什么。”

“说来说去,这楼家小姐也没什么问题啊?”昭乐突然打断了她的话,磬声沉默了下,看向了殿中的女帝,等女帝抬眼看她,磬声方才继续着刚刚未完的话语。

说的依旧是楼家小姐的事情。

“唯一有一件不太寻常之事,未能知晓其真伪。”

因着这句话,殿中的人都看向了她。

就连女帝也向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磬声捏着信件的手微颤,她低声道:“东雨历任皇帝均死于楼家小姐之手。”

第305章

外面响起了几声惊雷, 天空瞬间黑了下来,再之后便是陡然下起的雨。

雨打在被关上的窗户上,发出急切的声响, 暗下来的酒楼及时点燃了烛光驱散了突然降临的黑暗,堂中的说书先生一拍惊木引走了楼中大半人的焦虑。

他新讲了个故事。

西初听了会儿,觉得身边有些安静, 转过头才发现向来喜欢在边上补充说明的楼洇睡了过去。

安安静静的,趴在了桌上。

七窍跑去跟掌柜的开了间房,随后她与西初一起将楼洇搬运进了房间。

将楼洇的鞋袜脱去, 给她盖上被子, 七窍在床头点了盏灯。

做完了这些她又与西初说要回楼家一趟,要告知家中人小姐今日不回去的消息。

她向掌柜的买了伞,冒着大雨闯了出去,西初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看不见七窍的身影才往楼上去。

路上见着了不少人, 纷纷向着西初投来了目光, 那些目光更多的是停留在了她的脸上。

过于张扬的外貌总是会招来许多不好的注视。

人若是没有能力护住的话,会变得更加不幸。

西初将房门关紧, 审视了一番屋子后,将中间的桌子慢慢推到了门口,然后又用着所剩无几的体力搬了一张凳子到门前。

她不敢离门口太远,也不敢在这陌生的环境下睡觉,纵使屋里头还有着另一个人,西初也还是有着许多的不敢。

夜雨下的又急又凶, 听着风声好像是闯入屋中, 屋里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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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烛光也因被风推开的窗熄灭。

彻底黑下来的屋子让西初心头的不安跳动了一下。

她将双腿从凳子上放下,小心靠近被推开的窗, 靠得近了,雨吹了她一脸。

又湿又冷让西初觉得烦闷,顶着风和雨将窗户重新关上。

屋内归于平静,地上落了一滩水。

她在黑暗中依旧能看的很清楚,在寂静之中西初走回了自己一开始待的地方,刚坐好,下巴靠着自己圈住双膝的胳膊,就听见了门上的动静。

有竹管小心从门上推了进来。

西初一愣,她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手堵住了竹管出气的口。

竹管没了动静,被堵住的门发出了砰砰的响声,有人在外面撞击着门。

或许是害怕,又或许是气恼,西初取出了藏于身上的匕首,在她严正以待打算等他人推开这扇门来个先下手为强时,外头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是陌生男子的叫声。

她又听见了仓促的脚步声,男子的惨叫声离她越来越远,随后是一声重物滚落地面的声音。

西初愣了愣,她没有动。

“你在干嘛?”

突然的声响让西初差点挥出了手中的匕首,只听咔的一声,她的匕首被挡了下来,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姐的扇子可是很贵的!”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抱怨,西初收回了匕首,对着小姐昂贵的扇子道了歉。

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小姐在黑暗中轻哼了一声,西初看见她走回床边,摸着黑,点燃了被吹熄的烛光。

屋里又亮了起来。

楼洇打量着坐在门口的西初好一会儿,也搬了一把凳子到了门口的桌子边,她用手托着自己的脸,好奇地问着:“你怎么坐在这里?”

小姐乖巧询问的模样像隔壁家小孩讨要糖果,西初看了她一眼,答:“想坐这。”

“真是的,小姐都跟你这么熟了……明明就是你害怕了。”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还是说在小姐面前害怕觉得很丢人?小姐不会嘲笑你的,小姐我可不是那种坏人。”

西初没吭声。

对面的小姐弯了弯眉眼,她又说:“需要小姐抱抱你吗?”

“不——”拒绝的话语刚出了口,柔弱的小姐走到了她的面前,伸出了双手抱住了她。

似有似无的药香钻进了西初的鼻息间,属于楼洇的气息让神经绷紧的西初放松了一下。

“小姐会陪着你的。”

这话说的轻巧,有那么一瞬间西初想当个杠精,反驳她的虚假承诺。

没有人会一直在别人身边,父母,恋人,朋友全都做不到。

西初自己也做不到。

但害怕了一晚上的情绪终是在楼洇的怀里溃散,她并不是不勇敢,只是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的话很害怕。

并不只有今天很害怕,一直以来都很害怕,一个人死去的时候很害怕,一个人醒来的时候很害怕,一个人面对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很害怕,看着熟悉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很害怕……

西初有很多害怕的事情,害怕过后变作了绝望,她不想在这个令她害怕的世界再活下去,于是一次又一次的复生成了绝望的未来。

而附加在复生上面的种种条件成了束缚,将她捆住,将她绑在这个看不见尽头的命运线上。

西初害怕。

西初没法伸出手去抓紧面前的稻草,稻草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安慰的话语一点都不像是那个自我的小姐会说出的话。

被楼洇带上床的时候,西初还在恍惚,旁边躺着的楼洇小声问着她:“需要小姐牵你的手睡觉吗?”

她没回答,向来奇怪的小姐已经抓住了她的手。

小姐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西初的后背,不熟练的哄人手段由她做来有些好笑。

“小姐给你说个故事吧。”注意到西初还睁着眼没有睡的楼洇停下了哄人的手,她主动提了出来。

西初点了点头,小姐便开始了她的故事:“小姐捡到了一只猫,小姐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它也听不懂小姐在说什么,它总是用着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看着小姐。”

“这是睡前故事?”西初发出了疑惑。

“不是吗?”

“睡前故事要用很久很久以前,表示这是发生在过去的故事而不是现实存在的。”

楼洇疑惑道:“为什么?”

西初受到了质疑,她努力控制着深夜里的声音,不给别人带来噪音污染:“因为是睡觉故事。”

楼洇叹了口气:“你要求好多呀,你怎么比小姐还麻烦?”

“您也知道自己很麻烦?”

黑暗中只听到了小姐的轻哼声。

西初决定不跟麻烦的小姐一般见识,于是她主动和麻烦的小姐和好:“然后呢?”

“小姐见过很多只猫,它是唯一一只小姐觉得可爱的猫。小姐想要拥有它,小姐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拥有它,小猫喜欢外面的世界,小猫喜欢和其他猫一起玩耍,于是小姐给了它一个家。”

“听着一点都不像是睡前故事。”西初评价着。

“那要怎样才是睡前故事?”

西初想了想,楼洇安静等着她的回答。

西初又想了想,然后说:“然后呢?”

楼洇可疑地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小姐拥有了小猫,和小猫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

“小姐和小猫都没有经历过坎坷波折成长,都没有遇见坏人。”西初提出了抗议,一向我行我素的小姐压下了西初的抗议。

她反驳着:“小姐和小姐的猫不需要遭遇那些。”

“这是睡前故事!”西初痛斥,这完全不是一个合格的故事。

“你怎么可以跟睡前故事斤斤计较?西初你是笨蛋吗?”

西初决定还是要跟麻烦的小姐一般见识,于是她黑下了脸,拉过被子翻了个身。

背后传来的是楼洇低低的笑声。

一夜相安无事。

西初费劲将昨晚堵住房门的桌子移开打开了房门,等到楼洇醒来她们一起吃着酒楼的早饭听见酒楼里的人在说昨晚有个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虽然早上就送去了医馆,但估计腿断了。

西初咬着包子听着闲话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件值得同情的事情,等她听完了八卦,来接楼洇的楼家人已经在酒楼外守着了。

排场很大,足足两排人占满了街道。

酒楼里的人也发现了外面的动静,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了起来。

楼家小姐四个字瞬间传遍了整个酒楼。

楼洇微扬起下巴,向着西初投过来的目光似乎在说着:小姐就是这么厉害的人。

西初又想起了楼洇曾经说过的话,楼洇确实没有夸张,楼洇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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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很有名的人。

是西初贫瘠的生活抑制住了她想象力的上限。

在酒楼外等着的除了楼家人还有殷家人。

楼家人并没有接到楼洇,楼洇选择了殷家人,她将西初推给了楼家人,让西初跟着他们回家,而楼洇则要去一趟殷家。

做出了这样决定楼洇说着会早去早回的话。

现任国师就是殷家人。

殷家人来接楼洇的另一层意思是国师想见楼洇。

西初抱着许多的思绪上了马车,楼家人并没有对楼洇的决定提出任何的反驳,他们严格执行着楼洇的吩咐。

她是先楼洇一步离开的酒楼,从马车外看出去,楼洇与不认识的人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后,才上殷家的马车。

西初又想起了昨天晚上。

很多事情的一个晚上,最后的记忆是她在楼洇的安慰声中睡了过去。

*

“国师很在意您此行的收获。”

接她的人这么说着。

楼洇展开自己被砍了一刀的昂贵扇子,昨晚对方下手的力气还挺大,扇骨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划痕,楼洇再用些力,这柄扇子就能宣告离世了。

她轻敲着扇子,想着却是与此行无关的人。

楼洇上一次来殷家是好几个月以前了。

这里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熟悉的地住进了不喜欢的人,连带着熟悉变作了讨厌。

她跟着领路的管家走过熟悉的道路,来到了已经等候多时的现任国师面前。

国师和上一次见到时老了些,许是人上了年纪又藏着满腹坏水,看着便觉得又蠢又坏。

楼洇收起了那些乖张,礼貌问了安。

国师见到她很是高兴,亲切地问了她的健康,又提到了她的生辰将近。

话里话外都好似在问她怎么还不死?

楼洇笑了笑,国师提起了今次的目的。

他问起了南雪的鲛人。

几个月前南雪忽然冒出了鲛人传说,早已灭族的鲛人又冒了出来,是真是假都有人趋之若鹜。

鲛人泪能让人长生不老。

纵使是假话,纵使无人得见,与长生相关的事总是会引来无数人的觊觎。

也包括她。

楼洇自是想活的。

她记事起便有人告知她将死一事,她最多活那么久,她活不过双十,一岁也是活不过,五岁也是活不过,十岁也是活不过。

大家都盼着她死。

无人想看她活下来。

鲛人之说便在那时被人放到了她的面前。

“她此时便在我府上,叔父若是好奇,不妨过几日来我府中一窥鲛人之貌?”

太过坦诚的话总是会惹人怀疑,国师并没有应承下来,他依旧摆着长辈的架子,婉拒了楼洇的提议又夸奖了她几句。

“那便好,年轻一辈中就属你最有出息。”

“叔父听说你还去了惊蛰城,可是发生了什么?”国师又问着,他殷殷关切的模样像极了和睦的长者。

楼洇却在此时避开了他的眼,犹豫一瞬后才道出:“恰巧路过,记起容大小姐一案便去瞧了瞧。”

“倒是不知你还有这般兴趣。”

楼洇微微一笑。

国师又抓着她话了些家常,快到晌午留她用膳,楼洇借口推脱称想早些回家安置鲛人,国师笑着放了她回去。

待到楼洇上了马车,离开了国师的视野,他转头吩咐着府中人,“去惊蛰城查,楼洇去了何处,做了什么,见了何人。”

“她定是将鲛人藏在了惊蛰城。”

身后人犹豫了下,道出了自己的猜测:“大人,这鲛人早已灭绝,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呢?这其中怕不是有诈。”

国师摇摇头,楼洇虽不讨人喜欢,但她确实是这一代,或者说是近百年来慰灵一脉中的佼佼者。

没有人会比她更好。

“我这侄女什么都好,就是短命了些,她惜命,自当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她可比任何人都想要活过生辰。”

第306章

楼家很冷清, 有人但没有人气。

西初被七窍领着在楼家逛了半圈见到了不少楼家人,一看见七窍再一听说她是楼洇的客人,都是一副嫌弃的模样看过来, 脸上好似写了晦气二字。

西初是第一次见他们,初次见面再怎么着也不会这副表情,他们的晦气并非是对着西初的, 而是对着西初背后的那个人的。

西初原以为楼洇那样子性格的小姐应当是极受家里人宠爱的。

好奇心只在心上转了圈,西初什么都没有问。

七窍看着他们的模样也觉得晦气,转头领着西初走了另一条道, 路过一处长满了藤蔓的院墙时七窍勉强当东道主介绍了一句:“那是家中一位小姐的住处, 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她也不出门,你应当是见不到她的。”

西初点点头,将好奇心放进肚里, 一点都不好奇这个陌生的楼家。

她们一路走, 七窍便一路说起楼家各处建筑。

楼洇住西院, 七窍早她们一天回来就给西初收拾出了客房。

西院的丫鬟们对于七窍很恭敬,她带着西初往门口那么一站, 里头的丫鬟们纷纷停下手里头的活齐声喊了句七窍姐姐,然后又有个穿着翠色衣裙的丫鬟迎上前来,又单独喊了她一声。

七窍是西院里的大丫鬟,西初曾经也有个梦想,要做到大丫鬟的位置,然后被放出府, 领着万贯家财去乡下当个土财主。

想到这, 西初难免发出一声感慨,“你可真厉害。”

七窍立马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的丫鬟。”

西初扯了扯嘴角, 没再说话。

西院有自己的小厨房,将西初送到了客房,七窍就去了小厨房准备膳食,说是要给小姐备好。

她一走,西初就得了自由,待在屋子里左右看了看。

客房很明亮,在屋中不用烛火照明都能看清偏僻角落,书架上摆了不少书,摸过去并没有落灰,想来是昨日收拾的时候一并打扫过了,放着的也大多是那些耳熟能详的常书,并没有太过别致引人瞩目的书。

花瓶里折了几支花放了进去,有淡淡的花香味。

西初逛了一圈最后坐到了书桌前,随手拿了一本书翻开。

是记载殷、阳两家历史的书籍,粗粗看了几眼,本想将书放回去的,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半途而废,西初又翻了几页,认真看了下去,才刚看出些趣味,七窍来敲了门。

午膳时间到了。

西初将书一反,放在桌上,跟着七窍去大堂。

楼洇还没回来,用午膳的只有西初一个人,七窍不能坐下陪西初一起用膳,这让西初吃的有点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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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

也不是没有过被盯着吃饭的经验,但之前都是和七窍同桌而食的,回了楼家反而要讲这个奇怪的规矩。

西初扒拉了几口饭就不打算再吃下去了,还是七窍在她耳边说这都是大厨知道她是小姐的客人特意准备的饭菜,西初没办法,又多吃了一点。

七窍盯着她,欣慰地点了点头,见西初真的吃不下了,才放西初走。

楼洇早上就被接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这让西初有点在意。

倒也不是担心楼洇出事,而是自己在她家待得不自在,所以分外想念她。

好在西初的书才刚看出了几分趣味,回去看书等着她回来也不算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西初的书看了大半,送茶点的丫鬟来了三次,每次都是将西初未动的茶点替换成新的,然后收走退下。

西初第一次说不用收走,放在那里就好了,结果被人家用一句您是小姐的客人给堵了回来。

第四次有人推门进来时,西初想起这茬,连忙伸手去拿自己没动过的茶点,表示自己在吃,不需要换。

她吃的急,被噎到了,捶了胸口好一会儿,有人递过来一杯茶,西初连忙喝下,缓下来后忽然听见一声笑声。

是一早上都没见到人影的楼洇。

楼洇就站在她的身边,见西初看过去她也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而是十分主动地提起西初手中看着的书:“你好奇这个?”

西初顿时就想起了之前无数次楼洇主动提起的话题,她放下书,冲着楼洇摇了下头,“在等你。”

楼洇愣了下,好一会儿她别过头轻轻咳了一声,“小姐以后会早点回来的。”

“你用过膳了吗?”

现在距离晌午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了,这明显是没话找话的问候,西初想着还是点了点头,并礼貌地问候了一下对方:“你呢?”

“小姐当然还没有用膳,小姐可是一回家就先过来看你了。”

西初沉默了下,试探性道:“……你知道一般人在这种时候都会表示自己吃过了吗?”

楼洇改了口:“那小姐用过了。”

不知道楼洇是真吃了还是假吃了,西初还是陪着楼洇吃了一顿,当然了,是坐在餐桌边看着她吃。

楼洇的饭量不大,几筷子下去就不吃了。

好在也没上几个菜,不然会让西初有种铺张浪费的奇怪感觉,明明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体验。

“你不好奇今日我去做了什么吗?”用过膳的楼洇这么问着。

这跟西初有什么关系?抱着这样的想法,西初不解地看向楼洇。

楼洇又道:“叔父问我此行去往南雪可有所获。”

她没藏着掖着,提了一句又即将后话道了出来,半点都没有隐瞒的意思:“他问的是,鲛人。”

这个词明显代表的不是什么好的意思,西初下意识便紧张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问了句:“那你找到了吗?”

楼洇答非所问,“我告诉他,鲛人此时便在我府上,不过他应当不会信。”

这话好似就在说西初就是那只鲛人。

或许是做贼心虚,又或是别的什么,那句询问差点就要被问了出来,楼洇在那之前又说:“人总是贪婪地追寻着虚无缥缈的传说,哪怕这从未被前人验证过,也从未有服用过鲛人泪的人活着告诉世人,鲛人是真的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传说,引得人前赴后继。”

西初的紧张随着楼洇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她想起了关于楼洇的很多流言,在那些关于楼洇的诸多消息中,是楼洇活不过双十的流言,那是被楼洇自己也证实了的消息。

过去也曾与楼洇提起过这个问题,楼洇说她认命。早前在书中看到过慰灵一族知过去晓未来,若一个人看见了自己的未来又怎么可能不去改变呢?西初认为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开始了自己的试探。

“你不信?”

“我听说鲛人浑身上下都是宝贝,或许鲛人能救你呢?”西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用,不过她曾经被放过血被割过肉,想起那些曾经疯了魔的人,她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什么用。

“你想小姐能活着?”楼洇一愣,平静的询问中有着难掩的喜悦,她好像听出了西初的试探又好像没有。

西初答的并不直接,反问着:“活着不好吗?”

楼洇的情绪几乎是可见式地下降:“那你又为什么不想活着呢?”

西初抿紧了唇,不想回答的情绪分外明显。

询问的人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扭过头,提起了另一件并未被对方放在心上的事情。

“惊蛰城的家伙没告诉你吗?”

西初看她。

楼洇轻声道:“她的主子与我做了个交易,我送了一只“鲛人”给她。”

“那只“鲛人”死于南雪的皇宫之中。”

那日雪青紧张的话语终是在今日复苏,西初一直未将此事放于心上,因为有着更要紧的事情去担心,因为那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人,而被忽视了的事情在今日又被提了起来,放到了西初面前。

人总是凉薄的,人的心里给遇见的所有人都排了个序,轻重缓急。

而死去的明姣对于西初而言便是最轻的那个,她或许会为对方的离世难过那么一下,但难过的情绪没了就是没了。

她不知道楼洇提起明姣的原因,便只得问上一句:“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个?”

楼洇想了想,问道:“你知道那只“鲛人”小姐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她好似不是要西初的回答,只是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就像过去很多次的交谈一样。楼洇总爱问一些西初无法回答的问题,然后在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前,自问自答。

“小姐要了她的半身血液,做了个虚假的壳子,寻了一只怨魂,将它们放了进去,就像惊蛰城容家大小姐的空壳一样。”

这听上去骇人极了,西初还记得大半个月前楼洇对于容家大小姐一事的评价,无能的人只会用些旁门左道。

那日楼洇对此事有多嗤笑,今日在西初听来便有多可笑。

而楼洇还未停下来,她话到一半,忽然笑了起来,仿若天真的恶魔:“一般人失了半身血早就该死在小姐抽出她半身血的那一日了,她却活了下来。算一算,好几个月呢。”

西初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她不明白,楼洇说的这些她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楼洇道:“小姐只是与她做了交易。”

“你对她撒了谎。”

楼洇摇了下头,又道:“小姐虽不说真话却也不说假话。”

“——你告诉她雨宁死了!”西初听着像是在狡辩,为自己不公平的交易强行辩解着它的合理性。

突然拔高的声音让空荡的大堂安静了好一会儿,无人发声,只有西初那因为愤怒而微微喘息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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