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安州治安府总班,忠勇校尉,林大人到(1 / 2)
总班房里。
林凡坐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打量着站在宁玉身后的两人,从他们身上看到了焦虑与急切。
“宁玉,这两位是?”
林凡开口问道,声音沉稳。
宁玉道:“师傅,他们是从平城县治安府来的,说有要事求见。”
“哦!原来是同僚啊。”林凡来了兴趣,他任职到现在,还真没遇到下辖县的治安府同僚来安州府的。
莫非是来送礼贿赂拜山头的?
毛湘感受到林凡审视的目光,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全身,仿佛被一头蛰伏的猛虎盯着,让他不由自主地更加恭敬,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声音洪亮:
“卑职平城县治安府班头毛湘,携正式差役易川,拜见总班大人!”
易川也赶紧跟着行礼,头埋得很低。
别看眼前的总班很年轻,但那股威严当真是可怕,对方仅仅是看着他们,就给他们一种仿佛被凶猛野兽凝视的感觉。
“嗯,无需多礼,都坐吧。”林凡看向宁玉,“给他们上两杯茶。”
毛湘立马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态。
林凡瞧着眼前的毛湘。
对方给他的感觉不像是来拜山头的,从其面相跟衣着,还有散发出的那种气场,他觉得对方不像是那种人。
身为总班的他,也在学习看人的第一印象。
“你们从平城县专程赶来,所为何事?”林凡直接切入主题。
话音刚落。
毛湘猛地从椅子上弹起,紧接着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仰头看着林凡,声音带着哽咽,道:
“总班大人,卑职冒死前来,恳请大人为平城县重造乾坤,伸张正义啊。”
易川见状,也慌忙离座,跟着跪了下去。
“都起来吧,有事坐着说。”
林凡微微皱眉,他刚任职没多久,下辖县的班头,就带人而来,说明这其中必然是有天大的冤屈。
班头在县城地位不低了。
在治安府,仅次典史。
是拥有实权的。
连有着实权的班头,都被逼得上访,那这所谓的平城县得恶劣到什么程度?
毛湘和易川连声道谢,重新坐回椅子。
宁玉端着两杯茶走来,放到桌上,道:“你们有事情就说,我师傅他最是公正严明了,只要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当真有冤屈,自然不会不管。”
毛湘跟易川连忙点头感谢。
“大人,有冤屈,有天大的冤屈啊,卑职无用,没有能力与他们抗衡,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来到安州府,寻求大人的帮助啊。”毛湘一想到平城县的事情,那便是痛心疾首,难受至极。
“下策?”林凡摇头道:“不,你这是上策,自身解决不了的事情,非得死磕,那是愚蠢,本官身为总班,坐镇一府八县的作用是什么?自然是解决你们所不能解决的事情。”
“说,到底发生何事?”
此时的他是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毛湘整理了一下思绪,用尽量清晰的语言陈述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平城县有一户韩家,是当地有名的仁善之家,韩老爷和夫人乐善好施,修桥铺路,资助贫苦,在百姓中威望极高,韩家少爷也是敦厚之人,娶妻韩氏,育有一双儿女,家庭和睦,但在一月前……”
他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出。
林凡听得很认真,大致明白是什么情况。
当地的治安府跟县衙,一致认为这是韩氏为了家产,下毒将丈夫,公婆毒杀,而这户人家曾经认了一个干儿子。
如今跳了出来,说要为干爹干娘,干哥哥讨回公道。
要求将韩氏处以死刑,同时他会收留两个孩子。
意思明确,就是他要独占韩家的全部家产。
“大人,这韩氏是冤枉的,卑职收集了许多证据,韩氏贤良淑德,对公婆孝顺,对丈夫体贴,绝无可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但当地的典史跟县令并不认同,甚至卑职还遭到人身威胁。”
“卑职自然是不怕威胁的,但他们的权势实在是太大了,卑职独木难支,如今那韩氏将在三日后开堂宣判,卑职真没办法,只能出此上策,来安州府举报。”
“恳请大人主持公道。”
说完,他从怀里拿出收集的证据,恭敬的递交在林凡面前。
林凡拿起证据,翻看着,边看边问道:“这所谓的干儿子是什么来历?”
“回大人的话,此人叫朱昊,曾经是平城县的地痞流氓,无所事事,一日他救了韩家的老夫人,认韩老夫人为干娘,从此得到帮助,成为了平城县的恶霸。”
毛湘提到对方的时候,眼神里充斥着厌恶,显然此人在平城县做了太多的坏事。
宁玉一旁道:“师傅,这种情况我以前见过,这分明就是栽赃陷害,想让韩家断子绝孙,从而外人借此侵占家产。”
“这韩氏身为韩家媳妇,又有一儿一女,衣食无忧,岂会下毒杀人。”
“依我看,这分明就是朱昊与典史跟县令勾结,如果不是毛班头一直揪着不放,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被他们给得逞了。”
宁玉紧握着拳头,“师傅,弟子愿意主动请缨,前去平城县,为那韩氏伸冤。”
林凡瞧着宁玉。
当真是分析的头头是道。
“好,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那就派你前去,你带领数位差役与毛班头他们一同前往平城县,务必要将此事妥善处理,不可留下任何后患。”林凡说道。
“是,大人,卑职保证办好此案。”宁玉挺直腰杆,信誓旦旦保证着。
这一刻,她没有称林凡为师傅,而是大人,说明,她现在是以安州治安府吏目的身份前去的。
林凡倒是不怕宁玉去平城县有什么危险。
前段时间,他在永安青楼的时候,就察觉到被人窥视,等离开永安,来到安州府后,他又察觉到被人窥视。
对此,他没有多管。
这不是监视他。
应该是在保护宁玉。
毛湘跟易川对视一眼,欣喜万分,吏目亲自出动,也就说明韩氏有希望了,虽然他们很希望总班大人亲自过问,但想想也能理解,总班大人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去平城县。
……
三日后,平城县县衙。
公堂之上,气氛肃杀
县衙与治安府共同会审,县令坐在最高的奏案前,典史则是坐在左边的奏案,右边奏案是宁玉坐着。
毛湘站在宁玉身后,腰杆挺得笔直,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对面的典史和上方的县令。
而典史和县令则是用不满的目光扫过毛湘,鼻子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冷哼,他们还真没想到毛湘竟然去了安州府,还将吏目给请了过来。
起初他们心中确实有些慌乱。
但当看到来的只是一位年轻的女吏目时,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大半。
况且,此案证据完整,连韩氏本人都已认罪画押。
他们还真不信了,能有谁将此案翻天。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衙门口被闻讯赶来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韩家在平城县声誉极佳,韩氏的贤惠也是人尽皆知,大多数百姓都不相信她会做出如此恶行,今日都盼着能有一个公正的结果。
“宁大人,您看是否可以开堂了?”县令挤出一丝笑容。
不管怎么说,对方是安州府的吏目,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当然,在他们平城县,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想要龇牙咧嘴,你还没这能耐,更别说这是头母老虎。
宁玉没有理会县令,她的目光投向了跪在堂下,身形单薄的韩氏。
“韩氏,抬起头来。”宁玉道。
韩氏神情木讷的抬起头,眼里被绝望覆盖,看不到一丝求生的希望。
宁玉正色道:“本官乃安州治安府吏目,受总班林大人之命,特来复审你韩家一案,你不必惧怕,有何冤屈,尽可大胆陈述,本官定会为你查明真相,主持公道。”
有模有样,气势很足。
但就算如此,韩氏的神色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眼神依旧空洞,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又缓缓低下了头。
这让宁玉心里猛地咯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韩氏的神色不对啊,如果真是被冤枉的。
得知安州府介入,不管结果如何,肯定是有冤喊冤。
怎能是这样的表情?
想到这里。
宁玉继续道:“韩氏,本官乃是安州林总班钦点调查此事的主官,来到此地,已经调查过你的情况,人人都夸你为贤妻良母,尊老敬贤,本官不信你能犯下如此大罪之人,你有何冤屈便说出来,先前治安府与县衙的口供,皆可不认。”
此话说完。
“宁大人!”一旁的典史忍不住开口,“这……这不合规矩吧?案犯既已画押认罪……”
“放肆!”宁玉怒目而视,“本官办案,哪有你说话的份,如果本官查出你们诬陷他人,一个个都别想跑。”
典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没想到这宁吏目就跟吃了火药似的,脾气竟然如此暴躁,甚至从这里表现出,她是想给韩氏彻底翻案。
这种想法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围观百姓们暗自叫好,看来这位大人是真的想为韩氏翻案,并不是跟典史与县令勾结在一起的。
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县令见状,赶紧打圆场,皮笑肉不笑,道:“宁大人息怒,典史也是一时心急,只是此案人证物证俱全,经过我等反复核查,方才定案,绝无诬陷可能,还望大人明察秋毫。”
“哼,是否诬陷,本官自会判断。”宁玉冷哼一声,不再看他们,“带证人。”
县令忍着内心的不满与愤怒,开口道:“宣证人进堂。”
“宣证人……”
一声接着一声传播出去。
片刻后,在差役们的带领下,三位证人被带到堂内,一来到堂内,三位证人便噗通跪地,等待着问话。
县令指着其中一位男证人,看向宁玉道:“大人,这位是医馆的大夫刘青,他是亲自卖药给韩氏的。”
“刘青,抬起头来。”宁玉没有搭理县令,而是看向刘青,故意将声音压的很沉,很严肃。
刘青颤颤惊惊抬头看着宁玉。
宁玉道:“本官乃是安州治安府吏目,受总班大人之命,前来调查此事,如果你胆敢胡言乱语,子虚乌有,栽赃陷害,你该知道后果有多严重,明白吗?”
“明……明白。”刘青哆嗦着,内心慌乱的很。
“说,你确定韩氏是去的你医馆买的药?”
“回大人的话,是的,韩氏是从小的手里买的药,一共买了三大包的砒霜。”
“哼!”宁玉冷哼一声道:“可据我所知,你医馆里的砒霜却是一点没少,你进货砒霜的单子,可是明明白白写着的,莫非你所剩的砒霜都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刘青道:“大人,小的医馆砒霜一直卖不出去,都是陈年老货,有的就没记录在货单上。”
宁玉冷冷看着刘青,目光落在韩家的一位婢女身上,“王翠翠,你说你亲眼看到你家夫人动手掐死他公公,是吗?”
王翠翠连连点头,“大人,是的,是我亲眼所见,被我发现的时候,她还想杀我灭口。”
“你确定你亲眼所见?”宁玉质问道。
“是我亲眼所见,不敢有半点虚假。”
此时的县令跟典史神色淡然的很。
丝毫不慌。
如同所有的情况都在掌控之中一样。
此时,最后一位证人也想开口,却被宁玉给打断了。
“你给本官闭嘴,本官都没问你话,你主动说什么?还是说你想背稿子似的,将你背下的内容说给本官听?”
宁玉将在师傅身边所学的气场与威严全部施展出来。
别真当她吏目不会审问。
她是有学到真东西的。
典史道:“大人,此案被我们治安府跟县衙连审快要一个月了,所有证人的口供都未曾变过,证据确凿啊。”
宁玉皱眉,不满道:“本官让你说话了吗?”
典史被宁玉接连呵斥,老脸挂不住,但又不能真顶撞宁玉,只能铁青着脸,低头,心中暗骂着。
臭娘们。
站在宁玉身后的毛湘佩服无比,不愧是总班身边的人,气势果然够强,虽说是强龙,却也死死压住了地头蛇。
韩氏翻案有望。
不……绝对有很大的希望。
宁玉看向韩氏,语气放缓,柔和道:“韩氏,你有何话要说吗?罪不能乱认,是你做的就认,不是你做的,打死都不能认。”
她觉得自己表现的如此强势。
韩氏应该明白。
自己是为她来翻案的。
你该选择相信我。
有任何冤屈尽管说出,不用怕他们,有任何事情,我宁玉宁吏目给你撑腰。
只是当听到韩氏接下来说的话,宁玉彻底懵了。
“大人,是我做的,是我毒杀了公婆与夫君,都是我做的。”
此话一处。
现场一片哗然。
百姓们纷纷交头接耳,不敢置信。
宁玉更是霍然起身,“韩氏,话不能乱说,罪不能乱认,你要想清楚啊。”
就连毛湘也是满脸错愕的看着韩氏。
先前喊冤,可都是你喊的,怎么如今就变成了这样。
典史跟县令对视一眼,眼神带着笑意,看向宁玉,意思很是明确,黄毛丫头,不知所谓,真以为身为安州治安府吏目就能在平城县的地盘上,压我们一头不成?
简直笑话。
韩氏发出凄凉的声音,“是我杀的,我该死,我该死啊。”
县令道:“大人,你看到了,听到了,韩氏真已经认罪,证据确凿啊,万万不能因为某人的片面之言,就轻易听信,在平城县,我跟典史在办案方面是很严谨的,在没有绝对的证据前,绝不会草草了事。”
此时的宁玉紧握着拳头。
脑海不断想着种种情况。
韩氏为何会如此轻易的认罪。
她来到平城县是真的经过调查走访的,凶手绝不可能是韩氏,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才会让韩氏不惜背上杀人的罪名?
突然。
外面传来洪亮的声音。
“安州治安府总班,忠勇校尉,林大人到——!!!”
这一声通报,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了整个县衙。
哗!!!
围在门口的百姓们朝着身后看去,随后如潮水般退散,让开一条道路。
堂内的宁玉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惊喜。
师傅来了,有救了。
而原本还带着几分倨傲和镇定的县令与典史,如同被雷击中,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两人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愕,不敢置信和深深的恐慌,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身体微微发抖。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林凡面色冷峻,如同覆盖着一层寒霜,他一手牵着一个年幼的孩童,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一步步踏入公堂。
那高大挺拔的身姿,岳峙渊渟的气度,给在场所有人一种无形,强大的压迫感。
不知为何,对百姓们而言,这位林总班绝非等闲,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安全感。
堂内。
“师傅……”宁玉看到林凡的第一眼,便露出委屈之色,自己失利了,没能办成啊。
林凡对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低声道:“做得不错,气势是够了,就是细节上还差点火候。”
“师傅,什么细节?”
宁玉疑惑,可当她看到被师傅牵着的两个孩童时,那想不通的点,彻底清楚了。
“娘……”
两个孩童许久未见母亲,此刻看到跪在堂下受到欺负的母亲,立刻挣脱林凡的手,哭喊着扑进了韩氏的怀里。
而早已认罪,心如死灰的韩氏,紧紧抱着两个孩子,听着孩子们一声声娘,韩氏哭喊道:“大人,冤枉,我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