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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传闻白山浅家老祖不仅境界近乎仙人, 甚至可观前世、知因果，也因此当时白山在妖界的地位几乎不可动摇。直到某日老祖从修炼中惊起，坐思三日后, 下令白山就此避世，浅家后代也不可再用浅家之名出现在妖界。
就这样, 不过短短几百年后，原本盛极一时的白山浅家便泯灭于时间洪流之中，所知者甚少, 到最后连白山究竟身处何处都无人知晓。
林初云本以为浅家应该是生活在一处偏僻山谷之中, 或者某处绝境险处，灵力稀缺之地，甚至很有可能因为多年避世，致使后代稀少。所以当传送的白光散去，他抬眼看清眼前的景色后，彻底的陷入了一阵沉默。
眼前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草地, 零星着有着不知名的花开在其中, 阳光肆意，碧色的天空仿佛水洗一般清澈, 不远处好几团毛茸茸的小毛球在到处蹦跶，空中微风轻抚，完全不需要刻意聚集就能感受到周身浓郁的妖气。
仿佛入了一副画一般。
林初云深吸一口气，原本压在心底的焦躁和不安缓缓消散, 一直停滞的境界也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不过须臾, 便有浅家的护卫现身, 见到几人大喜，对着老者恭敬行礼，“参见大长老。”
老者体内毒素本就未清, 再加上强行动用妖力，使得体内的毒素又一次激发，伤势加重。如今回到了白山，他也不再强撑，让浅风先将几人安排休息，自己带着护卫先离开了。
然而几人还没离开，听到动静的毛团却是纷纷凑了过来，半点戒心都没有。
“是风姑姑！”
“还有凛凛！凛凛也回来了！”
听到小伙伴的声音，小浅凛终于抬起头，小家伙的表情明显欢快了许多，很快白团团就混到了一堆毛团团里，一眼看过去，林初云都分不出哪个才是浅凛了。
“咦，他们是谁呀？”有毛团团注意到了一旁呆立的三个人，有些好奇的凑了过来。
它先看了看封奚行，封奚行冷漠的回视回去——冷冰冰的表情，毫无温度的眼神——好可怕，小毛团被冻得抖了抖，默默的看向另一边的顾景山——虽然看起来没有第一个人那么冷，但不知为何小毛团总感觉这个人更危险，小毛团往后躲了躲，目光最后落在了第三个人身上。
眉眼温柔，眼神带着笑意，身上的气息让它想到了晴天里最暖的阳光。
小毛团蹭到林初云的脚边，用了不到三秒钟，就已经顺着林初云的衣袍一路爬到他肩膀，毛茸茸的身体轻轻蹭着林初云的脸颊，声音软糯带着好奇，“小哥哥，你是谁呀？”
耳边的触感有些痒痒的，林初云微微侧过头，好奇的看着肩上的小毛球。
小毛球和浅凛看起来很像，只是身上的毛色并不是纯白，而是带着些小小的、像是蝴蝶一样的花纹。湿润的兽瞳好奇的看着自己，身后的小尾巴紧紧贴在身上，看着让人……很想伸手把尾巴扒拉出来。
林初云没忍住，伸手轻轻在小毛团头顶揉了揉，柔软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每次自己变成小黑猫，自家小徒弟都那么喜欢揉他脑袋了。
毛茸茸果然很治愈！
林初云声音越发柔和，笑眯眯的回答道，“哥哥叫林初云，你呢？”
小家伙眨了眨兽瞳，乖巧的软声答道，“我叫浅蝶。”
“小哥哥，我叫浅影！”
“我、我叫浅景……”
“我叫……”
似乎是察觉到林初云的无害，其他的小毛团也都吵吵闹闹的往他身上跑，没过一会，林初云怀里就多出三四只小毛团，肩上也趴着一只，索性这些小毛团并不沉，林初云抱着它们倒也不累。
一旁的封奚行看着自家师尊被毛团淹没，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小毛团骤然感觉一阵冷风从身上吹过，纷纷抖了抖毛，然后转头就往林初云怀里钻。
林初云无奈的看着自家醋坛子就这么翻了。
浅风见状，表情不由有些惊讶，虽然浅家已经避世多年，但偶尔也有客人来访，可从未有人能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能让这群小家伙们如此亲近喜欢，更别提还愿意呆在他身上了。
眼看越来越多的毛团试图往林初云身上趴，都快把人都挡住了，浅风连忙伸手将乱跑的毛团抱回来，声音轻柔，“好了好了，客人还有事情要忙，不能耽误客人的时间哦。”
小毛团们虽然有些舍不得，闻言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才林初云身上跳了下去，还纷纷伸爪爪跟林初云道别，“那，小哥哥再见~”
小家伙们声音软软糯糯，像被煮熟的小汤圆，林初云目光也不由又柔和了几分，半弯下腰，对身边的小毛团笑眯眯的摆了摆手，“好，下次见。”
小毛团一个接一个的滚远了，林初云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一旁黑着脸，扭着头，不搭理自己的小徒弟。
“看看，这是谁家的醋坛子成精了。”
封奚行轻咳一声，被林初云调笑的耳尖微微泛红，但他还是强撑着表情，面容冷冰冰的，若是不熟的人看过去，恐怕真的会以为他在生气。
然而他这副表情对于林初云来说，就好像是一只表面上冷傲无情的凶狼，但其实身后的尾巴已经摇的快把地扫干净了。
林初云眉眼闪过几分笑意，却是伸手牵住封奚行的指尖，还故意在他手心轻轻挠了挠。
封奚行的手指蓦地一僵，手心传来的痒痒的触感，让他下意识想反握住林初云的指尖，然而还没等他抓住，林初云便已经松开了手，转头对浅风拱手道，“那便麻烦浅姑娘了。”
浅风不知两人私下的小动作，闻言笑道，“几位乃是浅家贵客，无须如此多礼。”
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在前面为几人引路。
林初云道了声谢，也不搭理在自己身后试图牵手手的小徒弟，几步便跟在了浅风身边，封奚行又一次牵手失败，眉眼默默的垂了下去，生出几分委屈与失落，沉默的跟在林初云身后。
一旁的顾景山看着他们，一个渡劫期的大能，一个化形期的仙君，现在居然像个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只能无奈的叹气摇了摇头。
然而他这一声叹息还未散去，便见自家小师弟突然背过手，对着身后的封奚行招了招指尖。
顾景山：……什么鬼？
他还没反应过来，封奚行已经加快脚步，果断伸手握住林初云的指尖，像是担心慢了一点就又一次让林初云逃掉。
不过这一次，林初云并没有收回手，反而乖乖顺着他的力度，十指交握，还轻轻用力回握了两下。
刚刚还黑脸的封奚行，表情肉眼可见的舒缓了下来。
顾景山站在原地沉默半晌，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也跟上了前面几人。
第152章
浅风将几人的住处安排好, 又嘱咐族内弟子好好招待贵客，才不太放心的离开，去处理堆积下来的族内事务。
等浅风一走, 林初云就变回了小黑猫，趴在封奚行的怀里懒洋洋的甩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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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山无奈的扫了一眼傻乎乎的师弟, 抬眼看向封奚行，开口问道，“如何？”
封奚行正专心致志的给自家师尊顺毛, 闻言分出一丝注意力, 思考了一下，回道，“草木皆兵。”
这一路走过来，几乎每个人看着他们的目光都充满了戒备，若是有幼崽在附近玩耍，那些人便会将幼崽抱入怀中, 就好像他们会动手抢崽一样。
白山避世多年, 几乎不与外界交流，虽说会对陌生人有所防备, 但也并不应该有如此大的敌意。
——必定是出了什么事。
“看来白山也不平静。”顾景山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小黑猫甩了甩尾巴，因为太过疲惫，声音也有点慢吞吞的, “浅凛是个很乖的幼崽, 根本不会偷跑出白山。”
更别提白山的结界还是那位老祖留下的, 一只小小的豺狼怎么可能破的开，所以……浅凛很有可能是被人从里带出去的。
只是——小黑猫翻了个身，抱着自己的尾巴尖努力思索着——他有些想不通, 那小家伙连化形都不会，怎么会有人大费周折去抓它？
思考中的小黑猫无意识的盯着自己的尾巴尖，猫瞳随着尾巴尖一左一右的转着，等到封奚行发现自家师尊半晌都没说话，低头看过去的时候，小黑猫已经成功被自己催眠，抱着尾巴呼呼大睡了。
顾景山：……
自家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有些傻乎乎的。
他叹了口气，却也没叫醒林初云。
之前出手救妖的时候，因为担心魔气的主人察觉到灵力的存在，他们三人里只有自家师弟能出手，之后魔气追在身后的三个时辰，也是林初云一直在用妖力掩盖灵骑的踪迹。
肯定累坏了。
“让他先好好休息吧。”顾景山顺手摸了一下小黑猫的头顶，在封奚行冷气散发之前，便独自出了门。
·
白山浅家当年是妖界大族，所占据的白山自然也是一处难得的福地，当年浅家老祖决定避世之后，便以一己之力将白山从妖界剥离，虽在妖界之内却并不沾染因果，想要进入白山必须有浅家之人带领。
顾景山站在树下，看着远处到处乱滚着的幼崽，心里不由柔软了下来，指尖也传来一种正在抚摸毛绒绒的错觉——等等，不对，不是错觉，他好像真的摸到了什么毛绒绒的生物。
顾景山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握住了剑柄，飞快的转过身。然而当他看清身后的场景，却不由微微一怔。
只见几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幼崽，正在他身边的的大树后探头探脑的偷看，还有一只可能是没站稳，从树后不小心滚了出来，正好摔到了顾景山的身后。
可能是摔得有点痛，幼崽的兽瞳带着泪光，委屈巴巴的趴在地上。躲在树后的幼崽们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同伴，却又因为害怕顾景山的气息而不敢乱动。
空气一时冷凝下来。
也许是因为顾景山身上的气息太过冷淡，趴在他身前的幼崽啜泣了两声后，就慢慢的停止了哭泣，悄悄抬头看向顾景山。
顾景山盯着幼崽水汪汪的兽瞳和软乎乎的绒毛看了半晌，蹲下了身。
幼崽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却突然感觉一股冰凉的气息落在头顶，原本刺痛的伤口慢慢 舒缓下来，幼崽迷茫的眨了眨眼，抬起前爪摸了摸头顶。
成功摸到毛绒绒，顾景山心满意足，他轻轻扫了一眼，确定幼崽头顶的伤口愈合了，便站起身打算离开。
幼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是眼前的人将自己的伤治好的。见顾景山要离开，它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把抱住了顾景山的……小腿。
没办法，这只幼崽比浅凛看起来还要小，站起来还没顾景山的膝盖高。
顾景山身体僵住了，他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幼崽，试图用气势将幼崽吓退。然而幼崽却压根没看他，四爪并用，不过眨眼间就爬到了他怀里。
还没抓稳，眼看就又要摔下去了。
顾景山：……
顾景山无奈的伸出手，将幼崽稳稳抱住。
幼崽重量很轻，抱在怀里像一团小棉花，还是刚刚晒过太阳的那种，又暖又软。
顾景山没忍住，又偷偷揉了两下，然后才弯腰将幼崽放回地面。然而还没等他站直身，腿上就又多了一只幼崽——还不是之前的那只。
一群幼崽从树后挤出来，簇拥在顾景山四周毛绒绒的一片，声音又软又乖，“唔也要抱……抱！”
·
林初云这一觉却是睡了整整两日，中间只苏醒了片刻，确定自己还趴在自家小徒弟怀里，就异常安心的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等到两日后醒来，林初云只觉得身体变得轻松了许多，甚至连一直停滞的境界也隐隐有了突破的意境。
小黑猫翻了个身，从封奚行的怀中钻出来，探头看了看窗外。
“师尊……？”封奚行被小黑猫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的伸手，把刚要往外跑的小黑猫抱回了怀里。
小黑猫猝不及防被迫翻了个身，四爪朝天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扑腾了两下，把自己重新翻了过来，抬头看向自家小徒弟。
小徒弟像是刚刚睡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身上莫名还有一丝很淡的血腥气。
“奚行？”小黑猫一下子着急起来，低头在封奚行身上拱来拱去，“你受伤了？”
怀里的小黑猫突然开始乱窜，还一直往自己衣领里钻，封奚行瞬间彻底清醒了，他轻咳一声，耳根泛上几分热意，伸手按住了在自己身上点火的小黑猫，“师尊放心，弟子并没有受伤。”
小黑猫被按在小徒弟怀里，鼻尖满是冰雪清冷的气息，爪垫下传来冰凉细腻的触感，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整只猫不由僵住了几秒，才一点一点的收回了爪垫。
“那、那你身上的血腥气……”
封奚行微微一愣，低头闻了闻，半晌失笑道，“应当是之前救下大长老时，不小心沾染上的，都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没想到师尊居然还能闻到。”
“为、为师知道了。”
小黑猫软趴趴的趴在自己身上，声音带着几分软糯，圆润的猫瞳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封奚行被盯得心里发软，曲起指尖在小黑猫的下巴上轻柔的顺了两下。
“先起床吧，顾师伯怕是要等不及了。”
小黑猫点了点头，甩了甩有些发烫的耳尖，乖乖的化了形。
然而——
可能是因为睡觉的时候，小黑猫总喜欢乱滚的缘故，化形后林初云的长发也乱成了一团，还有几缕发丝纠缠在了一起，显得整个人凌乱而慵懒。
再加上林初云发红的耳尖，因为刚睡醒而泛着水光的眼睛，看起来就好像……刚刚做过了什么少儿不宜的坏事一般。
封奚行起身的动作一顿，目光微微暗了暗。
林初云并没有注意到小徒弟的表情，他还在低头试图将头发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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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结果反倒不小心扯下了几根，看的封奚行眼皮一跳。
“师尊。”封奚行起身握住林初云的手腕，阻止他继续欺负自己的头发，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暗沉，“还是弟子替师尊束发吧。”——
作者有话说：晚安……
第153章
浅家主殿。
浅风这几日都在处理族内堆积的事务, 也没能分出心神招待顾景山三人，今日好不容易将事情都处理完，就听到了林初云苏醒了的消息。
派了几名弟子去请三人后, 浅风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一人静静的在殿中坐了半晌。
午后的阳光被紧闭的门窗挡在殿外, 只有殿门边偷偷蔓延进几抹光线。
浅风坐在阴影里，盯着殿内墙壁上巨大的壁画发呆。这几日大长老一直都在闭关祛毒，却在昨日突然召唤了她, 想到大长老告诉自己的事, 浅风微微闭了闭眼。
半晌，殿中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气声。
浅家弟子寻到顾景山的时候，他正闭目坐在树下，看着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然后一低头，就看见了翻滚在他周身的一堆毛团子。
“大人，林仙君醒了。”浅家弟子看着快要被自家幼崽淹没的顾景山, 默默低下头, 唇角轻轻抽搐了两下。
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这个人修看着一点都不友善, 身上气息也很冷漠，为何自家幼崽会这么喜欢他。
浅家虽然偶尔会有外人拜访，但因为家里的这群小家伙一向怕生，警惕心也很强, 从不会亲近陌生人, 所以浅家对幼崽都是采取放养的心态, 也不会限制它们的活动范围。
然而这三日里，无论顾景山去哪，身后都会跟着一堆小不点。
一开始这群小家伙还有些害怕, 只敢偷偷在一旁偷看，等到他们发现顾景山只是冷着脸，却并不会驱赶他们之后，胆子便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都敢往顾景山身上爬。
他们不敢为难客人，但也不可能放心让顾景山单独跟幼崽呆在一处，毕竟之前浅凛失踪的事还没调查清楚，更何况……在他们眼里，修真者都是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之徒，万一顾景山伤害到自家幼崽怎么办？
没办法，浅家最后只能派人悄悄跟在附近。
只不过……有些让他们意外的是，顾景山对幼崽的态度居然异常的温和。
虽然依旧一直冷着脸，但却放任了幼崽在他身上乱闹，甚至在幼崽不小心从肩膀掉下时，伸手将幼崽稳稳的接住了。
浅家弟子一时有些迷惑，现在的修真者都对妖兽这么和善了吗？
听到林初云苏醒的消息，顾景山动作轻柔的将趴在身上的幼崽一一放下，挡住幼崽想要重新爬上来的动作。他从树下站起身，对浅家弟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
浅家弟子回过神，连忙低头回礼。
幼崽们发现顾景山要离开，你挤我我挤你的试图跟上去，却被一阵风温柔的推回树下，晕乎乎的趴成一团。
等他们回过神再抬起头时，顾景山的身影已经走很远了。
小家伙们在原地呆了半晌，目光终于舍得看向一旁的浅家弟子，浅家弟子表情无奈，正要开口让小家伙们跟自己回去，就看见它们头也不回的顺着山坡，一路滚着去追顾景山了。
浅家弟子：“……？？？”
浅家弟子迷茫的站在山坡边，看着自家毛团子你追我赶的跑远了。
顾景山刚回到休息的院落，就看见自家师弟在低头往外冲。
“林师弟？”顾景山伸手将林初云拦了下来，目光落在他有些奇怪的脸色上，微微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林初云恍然回过神，一抬头看见顾景山盯着自己，原本就发红的耳朵更是瞬间红的像要滴血，他轻咳一声，下意识的捂了一下脖子，才磕磕巴巴开口道，“没、没什么。”
顾景山微微皱眉，狐疑的看了看明显在隐瞒什么的师弟，又扫了一眼不远处跟过来的封奚行，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余光却突然扫到了林初云的脖间。
那红痕是……
顾景山怔了一下，瞬间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
林初云只感觉脖颈上被自家大师兄快盯出一个洞，他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那块红痕，目光飞快的飘来飘去，“咳，这附近蚊虫比较多。”
顾景山沉默半晌，眼看自家师弟快要自燃了，只得轻咳一声，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声。
见顾景山没有多问，林初云心里默默松了口气，还好大师兄不是个八卦的性子，否则……林初云磨了磨牙，听到身后封奚行的脚步声，忍不住转头瞪了他一眼。
“师尊。”封奚行轻咳一声，在林初云身后站定，表情相当乖巧无辜。
万一师尊真的气炸毛了，就不好哄了。
林初云默默咬牙，他明明最清楚自家徒弟认错飞快，死不悔改的性格，但每次还是会因为这家伙乖巧认错的样子而心软。
不争气！
林初云一边在心里暗自嫌弃自己，一边移开了目光，冷哼一声，“下不为例！”
见林初云松口，顾景山倒也没多说什么，只不过那看向封奚行的目光，明显带着几分深意。
——师尊不在，他作为师尊的大徒弟，也应当找个时间指教指教这位师侄了。
三人交谈之间，浅风派来的弟子早已等在不远处，见几人看向自己，浅家弟子才快步上前，弯腰行礼道，“族长有请。”
顾景山跟两人对视一眼，他们也的确有很多事需要问浅风，“那便麻烦了。”
三人跟在浅家弟子身后，走了不过一会，顾景山便察觉到几分奇怪。
这几日他也在白山里逛了逛，对于白山的分布倒也记得几分，若是他记得没错，这个方向应当是浅家禁地才对。
顾景山目光晦明不定，却并没有开口，而是心里暗自加了几分警惕。
浅家弟子将三人带到禁地前就离开了，而浅风早已等在了那里，怀里还抱着已经睡着了的浅凛。
浅家的禁地入口是一扇巨大的青铜色的大门，大门上缠着一条粗壮的锁链，锁链在大门上绕了好几圈，最后被一个巨大的石锁锁住。
而大门之外的地方都被一片白雾笼罩，哪怕是封奚行都无法看清白雾后的景象。
“浅姑娘，不知这是……”林初云的目光在浅风怀中的浅凛身上扫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不过几日未见，浅凛身上的毛色似乎黯淡了许多。
像是受了什么伤……
浅风微微摇了摇头，并未解释什么，而是开口道，“随我来吧，大长老要见你们。”
说完，她抬手在那石锁上轻轻一抹，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石锁内轻响一声就打开了，巨大的青门随之打开了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林初云迟疑了一下，见浅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内，便也跟在顾景山身后进入了青门。等到封奚行也进入门内，那巨门就自动关了回去，石锁也悄无声息的重新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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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
冷。
林初云在跨进巨门后，瞬间就感觉到了无边的冷意，像是连灵魂都要被冻僵了一般。他脚步微微停顿了一瞬，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
青门之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恐怖，看起来有点像是一片荒林，莫名的幽光在不远处闪烁着，借着幽光，影影绰绰间能看见一条小路，自众人脚下往禁地深处蔓延。
林初云微微眯了眯眼，试图看清那幽光究竟是什么，却被身后的封奚行捂住了眼睛。
“师尊，别看。”封奚行低声道。
林初云自是知道自家徒弟不会害自己，闻言顺着封奚行的力道往后靠在他的怀里，问道，“有问题？”
封奚行抬眼看了那幽光一眼，也很快收回视线，“那是妖兽死去后留下的妖魂之火，若是看久了，神魂会不稳，严重的话……”
“严重的话，神魂会直接碎裂。”浅风接话道，她目光带着几分古怪的看着封奚行，“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封奚行放下手，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曾经见过罢了。”
浅风微微皱了皱眉，这些妖魂之火可并不是那么常见的，只有大乘期以上的妖兽死后才有可能留下妖魂之火，而妖魂之火也并非永存的，随着时间流逝，妖火也会逐渐消散。
以封奚行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妖魂之火，反倒是林初云才有可能知道才对。
浅风并不信封奚行的话，但也没有再多问，深深的看了封奚行一眼，便转身去前面带路。
林初云趁着浅风没注意，小声的用气音问道，“上一次见到的？”
封奚行轻轻点了点头，前世他在妖界覆灭之后来过，也是在那时候他见过妖魂之火。不过那时的妖界根本不剩什么大妖，整个妖界最后也只留下了三四朵魂火罢了。
禁地里很安静，甚至连风声在这里都不存在。
林初云三人跟在浅风身后走了许久，周围的魂火也逐渐变得越来越暗，到最后除了脚下的小路，已经彻底看不清四周的景象。
这时，浅风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因为周围太过昏暗，林初云只能隐约看到前面不远处，似乎有着一个破旧的木屋。木屋的窗边透出几分光亮，在这片昏暗里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到了。”浅风低声道。
她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抬手轻轻给怀里的浅凛顺了顺毛，这么一路走过来，浅凛一直都在沉睡着，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浅风微微闭了闭眼，然后转身将浅凛交到了林初云的怀里。
林初云茫然的接过浅凛，不解的看向浅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
“进去吧。”浅风冲着林初云安抚的笑了笑，但林初云感觉，她的表情比哭泣还要难过，“大长老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
第154章
木屋比想象中还要破旧几分, 透过门上的裂缝，能看见屋内木桌上放的药碗，隐约还能听到几声低沉的咳嗽声。
林初云心里微沉, 指尖顿了一下，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屋内传来大长老的声音, 出乎林初云的意料，那声音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虚弱。
随着吱呀一声，木门缓缓向内打开。
大长老就坐在桌边, 身前放着一碗黑色的汤药, 桌上的油灯因为门口的风而微微晃动着，连带着屋内的光线也变暗了几分。
“坐吧。”大长老的目光缓缓扫过几人，最后落在林初云怀中抱着的浅凛身上。
那目光很复杂，带着些怜惜以及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林初云微微皱了皱眉，抱着浅凛在桌边坐下, 封奚行和顾景山也坐在他两侧。
屋内沉默了片刻, 林初云先开口打破了寂静，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毛团, 有些担忧的问道，“浅凛怎么一直没有醒？”
大长老的目光随着林初云一起落在浅凛身上，沉默片刻后移开了目光，淡淡道, “放心吧, 它现在没有危险。”
现在？
难不成浅凛之后会有危险？
林初云微微皱了皱眉, 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封奚行。
封奚行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他前世的时候是在妖界覆灭之后才来到的妖界，那时候浅家早就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所以他完全不知道浅家之后会发生什么。
更别提这么一只小小的幼崽了。
顾景山扫了一眼旁边偷偷摸摸搞小动作的两个人，他知道自家师弟和封奚行有些小秘密，但既然师尊让他信任封奚行，顾景山就不会再去怀疑他。
大长老没有注意到这几人之间的交流，他转过头，视线透过破旧的窗框，看向窗外的昏暗，语气还算平静，“林仙君了解浅家吗？”
林初云顿了顿，不知道大长老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他并没有隐瞒，轻声道，“之前听哥哥说过，白山浅家原本是白妖王的族裔，后来白妖王下令避世，之后便没了消息。”
“那你可知，当年先祖究竟为何要避世？”大长老转头看向林初云，问道。
林初云被问的一愣，回答的声音不由带上几分迟疑，“小辈不知，只听说……是白家先祖在修炼之时，听到了天道的警示，也因此才避过了之后的灾祸。”
听到这个说法，大长老还未出声，封奚行却是先轻笑了一声。
大长老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当年先祖在一次修炼的时候，预知到了浅家被灭族的画面，先祖不愿相信，强行窥探天机，却发现……这灾难其实是天道降罚。”
林初云闻言一怔，一时不知是先问为何浅家先祖能够预知未来，还是该问为何天道要对浅家下手。
毕竟当年的妖界十大妖王中，有继承了远古朱雀、鲲鹏血脉的凤妖王、鸠妖王，也有获得饕餮、混沌之力的鸮妖王、巫妖王，有魅惑无双，名动妖界的狐妖王，也有弑杀残暴，闻之胆寒的血妖王。
这些妖王无一不拥有移山填海之能，惊天动地之力。
白妖王虽因神秘莫测而令人敬畏，但却从未真正出手过，也因此在十大妖王之中排名并不靠前，就算天道要动妖界，也轮不到白妖王才对。
大长老察觉到了林初云的疑惑，抬手轻轻拂过长长的胡须，却是问道，“林仙君可知远古曾有一种瑞兽，名为白泽。”
林初云微微一怔，他的确知道白泽，传说中白泽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过去，晓未来，可逢凶化吉，规避灾祸，是一种难得的瑞兽。
“您的意思是……”他迟疑着开口。
“浅家，其实是白泽的后代。”大长老闭了闭眼，缓缓道。
林初云怔住半晌，才缓缓回过神，他低下头，仔细打量着怀中浅凛。
这么看起来，浅凛的样子的确和传说中白泽很像，浑身雪白，头顶双角，长得像只小白鹿。
——不过，族里其他的小家伙的毛色并没有纯白的，难道是因为浅凛的天赋最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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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云有些不解，却也没多想。
“天命不可违，天机不可探。”大长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当年的浅家强大无比，觉醒了血脉之力的弟子不计其数，而觉醒白泽血脉，便意味着……他们能够提前预知危险，毫发无伤的规避。”
“先祖知道这种能力不为天道所容，所以在族内定下重重规矩，严禁族人出手干预他人命运。”大长老静静的看着桌上的烛台，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又像是单纯在出神。
但就算有着族规为限，浅家的一位弟子在外出游历之时，终究因为一时心软，救下了将会惨死的好友。
“那人本应死于秘境，他的家族也会因此而被追杀，但这一切命运却被浅家弟子尽数改写。”大长老轻叹一声，讲述道，“浅家弟子逆转了他人的命运，天道震怒之下，无法容忍浅家继续存在。”
为了能够保护自己的族人，白妖王静坐三日后，决定以一己之身违抗天道。
天道降罚只有两种——天灾人祸。
白妖王将白山从妖界分离，躲开了天道降下的灾难，又亲自设下强大的结界，使妖界之人无法探寻到白山，才让浅家存活至今。
这才是当年，浅家突然避世的真相。
轻抚浅凛的指尖停了下来，林初云能够想象，在大长老轻描淡写的言语里，隐藏了多少危机。
白妖王，当真无愧于妖王之名。
“你的目的？”封奚行突然开口，打断了房间里的沉寂。
林初云一怔，转过头看向封奚行，小徒弟的表情很严肃，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些冷漠。
“对于浅家来说，我们不过是刚刚认识几日的外人罢了。”封奚行眯了眯眼，看着大长老的目光并不算友善，“为何要将这些事告诉我们？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林初云恍然反应过来，小徒弟说的没错，就算他们曾出手救下大长老三人，也不足以让大长老如此信任，将这种家族秘辛尽数告知。
这么一想，林初云瞬间警惕起来。
大长老静静的看了封奚行半晌，垂下了目光，“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若说是有什么目的，大概是希望你们可以照顾好浅凛。”
三人对视一眼，林初云皱了皱眉，不解的问，“照顾好浅凛？什么意思？”
他还要去寻找爹爹娘亲还有哥哥，根本不会在白山久留，为何要让他照顾浅凛？
“等到明日，浅凛会跟着你们一起离开。”大长老道。
林初云眉心紧皱，若非大长老是前辈，他早就直接拒绝了。
就算如此，他的语气也并不好，甚至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这是大长老您自己的决定？浅凛知道么？它同意了吗？”
“不，林仙君误会了。”大长老并没有因为林初云冷硬的态度而生气，相反还有些许欣慰和安心，他认真解释道，“这是浅凛自己要求的。”
林初云并不相信他的话，浅凛只是一只幼崽，就算因为贪玩想要跟他离开，大长老也完全可以拒绝它的要求。
房间里安静下来，林初云态度坚定的看着大长老，若是大长老无法给出合理解释，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林师弟只是太过喜爱浅凛，怕它受了欺负，语气难免有些冲动，还请大长老见谅。”
顾景山开口，打破了冷寂，他目光轻轻扫过大长老，语气平静，但话却更不留情面，“不过本尊也有些不解，难不成堂堂浅家大长老，竟是连一只幼崽都管不住么？”
大长老被这话问的有些无奈，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你们这群小辈，看着年岁不大，一个比一个谨慎。”
“我原本想着能先将这件事瞒一瞒，等之后让浅凛自己与诸位来说，不过如今看来应该是瞒不住的。”大长老看向浅凛，轻声道，“你说的没错，区区浅家大长老的确管不住这只幼崽，毕竟……”
“它可是白妖王。”
白妖王的命令，就算他是浅家的大长老也必须遵循。
林初云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猛的紧缩，抱着浅凛的指尖都不知道该放哪。
他低下头，震惊的看着腿上安静盘成一团的小毛团，声音干涩，“你、你说……浅凛就是……怎么可能……”
浅凛就是白妖王？当年那位以一己之力救下浅家的先祖？怎么可能呢？！
林初云被这个消息震的脑子里乱哄哄的，理智上他清楚大长老没有理由欺骗自己，但这件事的确太过离奇，让人根本无法轻易相信。
不过，就算是在这么混乱的时候，林初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怪不得浅凛是纯白的。
白妖王，可不得是白色的。
一旁的封奚行眼瞳微缩，目光飞快的在那只纯白的毛团身上扫过，却是闪过一丝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