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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惩罚
脸颊蹭到了柔软的床单, 余知洱躺在床上,他不觉得自己是睡着了——更像是晕过去了。
意识像一块泡在水里的棉花,湿透、沉重, 头顶那盏白炽灯时时刻刻地炙烤着他的身体,像要把他的皮肤烤裂开来。身体一阵发热、一阵发冷,出汗却伴随着阵阵战栗, 像是低烧……有些时候他感觉自己已经是从泥潭里捞出来的尸体了。
他半睁着眼睛,想翻个身, 却在下一刻僵住——他忽然意识到, 身后躺着一个人。
滚烫的呼吸贴在他背上, 一条手臂横亘在他腰上,带着异样的重量和温度。
厌恶着来自于石宽的触碰,他想拿开石宽的胳膊,然而四肢绵软无力, 很快又被石宽更紧地箍住了腰。
后颈上传来黏滑的感觉,皱眉想躲,但反而身体被摁住, 石宽的身体覆了上来,沉重得仿佛一块巨石、滚烫模糊,像野兽一样压住他。
“为什么我不可以呢?”石宽的声音又低又硬, 把他牢牢压在床褥之间,“我哪里比裴度川差吗?”
愚蠢透顶的问题。
余知洱木然地盯着急切地向自己表达心意的石宽, 沿着床缘伸长胳膊摸索到床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带着全部力气抓起餐盘砸在了石宽头上——
塑料餐盘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只是油腻腻的菜汤洒出来,倾倒在了两人身上和床上。
空气顷刻凝住。
石宽愣了几秒,像是被震住了。紧接着,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低声说:“我太伤心了。”
他把余知洱整个人从床上拎起来,力气大得惊人,抓住湿透的手腕,把他拖进浴室。
浴室洁白、光滑、封闭得像个无菌手术间。水声哗哗作响,石宽动作急切地用水冲洗余知洱身上的汤汁和污渍。
余知洱不为所动地任他对自己做出任何的事情,只是在石宽也脱掉衣服冲洗时……他突然暴起,一把抢过石宽脱下扔在一旁的衣服,飞快地伸手在裤袋里摸索。
指尖碰到一串冰凉的金属,是钥匙!
石宽反应不及,被他用尽全力地推开,身体撞在瓷砖墙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余知洱赤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几乎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浴室。
钥匙插进门锁的瞬间,他的手都在发抖,用力转动,金属摩擦着锁头内部发出刺耳的“咔哒”声——门开了!
再外面还有一道门,余知洱跑过去转动了一下门把手,打不开,没有时间继续尝试了,他立刻跑回到客厅的窗户前。虽然外面被一整排铁丝网封住,但是能看到外面黑漆漆一片,终于不再是让人喘不过气的水泥墙了。
紧接着眼前失重般地颠倒,石宽把他压倒在地上,声音带了些狠厉:“你穿成这样也敢往外跑?”
“……”
没有回答他,余知洱只是大口地呼吸着相较来说已经称得上新鲜的冰凉空气。
……
因为这次“逃跑”,余知洱受到了惩罚。
石宽把他反绑着按进沙发,绳索从手腕绕过肘关节,一圈圈勒进皮肤,像冰冷的蛇盘在骨头上。余知洱挣了一下,绳子反而越收越紧。
接着,石宽走到门边,拖出一个硬壳行李箱。拉链划开的声音在静室里格外清晰——像是打开了某种沉重的刑具盒。箱盖掀开,一整套布料繁复的裙装被取了出来。
黑白撞色、裙摆蓬松,胸前开得极低,两片软塌塌的蕾丝布料勉强遮住锁骨下方。后背是整块镂空设计,以交叉绑带收紧腰身。短裙下是一条贴身的吊带裤袜,黑丝质地薄如蝉翼,还配了带蕾丝边颈圈。
看到那套意味明确的衣服,余知洱很轻蔑地微笑了一下:“找个女朋友不好吗?变态。”
石宽不说话,只是低下身,安静地替他一件件穿好,用细绳从背后束紧马甲衣服,把他的腰线强制勒出轮廓,又抓住他的腿,低头替他把吊带袜一点点拉上,在腿弯处整理得平整贴服。他的动作没有任何轻薄的挑逗感,甚至带着一种沉静到可怖的温柔,就像是替一个人偶装配零件。
最后,他把眼罩盖住余知洱的双眼,轻轻勒紧——
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视线被剥夺,余知洱有些慌乱起来:“你要干什么?”
没有回答,他听到了石宽脚步远去的声音,然后房间里恢复了死寂。片刻的静默像是一口没有封死的棺材,空气中只剩下他自己急促的喘息和绳索摩擦皮肤的细小声响。
他试图挣扎,然而双手被牢牢反绑在背后,绳结缠紧了皮肤的骨节。他尝试用指尖去找结扣,却连位置都无法判断。眼前是一片死黑,像深渊一样吞没所有理智。
时间过去了多久?他不知道。
再一次听到门响,余知洱全身顿时僵住:因为传来的并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硬质的皮鞋踏在地板上,响亮又清晰,带着一种令人胆颤的侵入感。
听到了陌生男人低低的一声赞叹。
“这可真漂亮啊……”
他分辨得出那不是石宽的声音。怪异,带着呼哧呼哧的兴奋呼吸。下一秒,伴随着身侧沙发的凹陷,那个陌生的男人坐在了他身边,一只粗糙的手掌就搭在了他的大腿上——
余知洱像被电击了一样抽了一下,但手脚被牢牢束缚,连往后缩都无法做到。
那只手抚摸着他暴露的大腿,一路游移到裙边,然后又缓缓向上,拂过马甲下摆压出的肌肤,像在玩弄什么他买下的玩具。
“皮肤真光滑……这是怎么做到的?”男人低声说着,指节在他腰侧轻轻按压,像是要探查骨架一样。
余知洱咬住下唇,这种身体被玩弄的感觉让他浑身发抖。
“你嫌弃我……”石宽的声音忽然从余知洱耳边响起,低低地,“那他怎么样?”
像一根压断最后神经的绳索,余知洱崩溃了。
他拼命挣扎,胸口起伏剧烈,但束缚没给他任何空间。他无法挣脱,也无法回应。他的尊严正像身上这身洋娃娃衣服一样,被人一层一层地剥离,只剩下苍白的羞耻和深不见底的无助。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够了,”,石宽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来,冷漠得近乎机械。
那个男人“哦”了一声,像是有些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手。
恍惚中,余知洱听到了门被轻轻地关上。
空气终于安静下来。
石宽走到他面前,手指轻轻掀起眼罩的一角,俯视着他苍白的脸。
“吓坏了吗?”他语气温柔,脸上却带着一种饱含恶意的满足。
“你真是太美了,”,他喃喃道,手指轻轻拂过余知洱的下颌,“我不舍得让别人碰太久。”
余知洱喘息着,目光直直仰视着他,眼底是一种混合了羞辱、惊恐和死寂的光。
石宽看了几秒,忽然低声笑了:“你现在还配嫌弃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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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完全黑透,夕阳斜照进来,却被半拉着的窗帘挡去大半,只透出一丝惨淡的光,投在地板上,像一条失了血色的缝隙。空气中漂浮着酒味和尘埃的味道,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
裴度川坐在餐桌前,望着光线一点点变暗,桌面上的玻璃酒瓶在微光中泛着钝钝的白光。那瓶廉价白酒已经喝了一半,靠在桌角。
今早李前来找过他。
一大清早就敲门,敲得急躁又烦人。不准备开门,他最后直接贴着门吼了一句:“滚!”
那之后就听见李前嘟嘟囔囔地下楼了,不出一个小时就接到了小春凤的电话——大概还是把消息带去了小春凤那边吧,李前嘴上根本就没有把门的。
不想接小春凤的电话,但是又很担心他那个行动力过强的养女会直接丢掉大学每周两次的实验和即把开始的期末考试跑回来,所以他在挂掉小春凤电话后还回复了一句【我没事】。
鬼才知道有没有事。
他又喝了一口酒,苦得像生锈的铁,把胃壁刮得生疼。
他把纸条拿起来,重新读了一遍,又放下,重复了三四遍。每读一次,那种从胃里翻出来的恶心感就更重一点。
“原来……根本没原谅过我吗?”
他喃喃地问着,没有人回答。
结果余知洱根本就没有原谅他吗?还在为两年前的事情生气吗?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报复自己……他本来以为他们两个可以重新来过的……
悲观的念头一个个冒出来。
他是真的……以为他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继续喝着酒,裴度川回想着自从余知洱回国之后他们的相处,回想着余知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余知洱那时都是在强颜欢笑吗?不,比强颜欢笑还要可怕。
如果纸条是真的,余知洱就只是在演。
一边温柔地说着话,一边一点点把刀按进自己胸口里,然后在他面前用这张纸条宣告:你害得我这么痛,我也要你尝一尝。
喉咙里像堵了棉花,沉沉的,发不出声音。裴度川低着头,看着桌上的酒杯,脸颊陷在昏黄的阴影里,嘴唇抿得死紧。
果然还是自己太笨了,他不能明白人与人之间的一些相处之术。
酒劲慢慢上涌,眼皮发涩,脑子昏昏沉沉的,但在一瞬间,仿佛是酒精冲破了阈值,混沌的脑子中涌现出了一线清明。
是的,他在这方面是个笨蛋,所以要去问余知洱。
不管余知洱是讨厌了他、抛弃了他,他都要问个清楚。
他站起身,动作有点踉跄,手撑在桌上缓了一下才稳住身体——他要找到余知洱。
第72章 请让我保护你
如果在抢到钥匙时看到的黑夜是被石未竞带到这里的第一个夜晚的话, 那么现在应该就是第二个夜晚——不过他又看不到月亮了。
白炽灯的光像一柄巨大的钝刀,切割着房间的每一寸空气。
余知洱躺在床上,四肢僵直, 眼睛睁着,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只是能感觉到自己每一根神经都在燃烧。
白天的“惩罚”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几乎没有吃过东西, 只是在身体极度虚弱时被石未竞强迫灌了几口水。长时间的饥饿、惊恐和屈辱让他的意识像是漂浮在一层薄雾里,时明时暗。他的眼角仍然留着未干的泪痕, 鼻腔里残留着干呕过的酸气。
身后有细微的动作声——石未竞靠了过来, 带着滚烫的热度, 一只手掌轻轻落在他的肩胛上,像是在抚摸,又像是在宣示主权。手掌一点点地往下滑,嘴唇蹭过他发丝、耳垂、脖颈。
“你知道吗……”石未竞低声说, 嗓音像是在他皮肤上蠕动,他喃喃着诉说着自己从第一次见到余知洱时就燃烧起的欲望,他还讲到他一直监控着余知洱的手机:“你手机掉到水里后, 我哥让我转交他新买的手机,在新手机上,我装了监控软件……所以你和我哥的聊天内容我都知道, 他太不珍惜你了。”
余知洱闭着眼,强迫自己不动……身体不动, 他的指尖却慢慢地蜷了起来——感觉到了刺痛, 因为他的掌心里藏着一枚别针。
那是石未竞强迫他穿上的那套衣服中带的,石未竞不懂那种套裙,但是他曾经了解过,在石未竞给他穿衣服时, 他把赠送的别针花悄悄拆掉了。
那根别针不长,也不锋利,甚至说起来有些钝,肯定是杀不掉石未竞的,但如果捅得够深,往眼睛里扎下去也足够解恨。
——他白天遭受了从出生以来就没体验过的侮辱,石未竞把他当作物品一样地捆在沙发上,任由另一个人玩弄他的身体。
连遮掩都做不到地听着那个陌生的男人对他身体的每一寸评头论足,他的每一根手指、每一寸肌肤、每一丝喘息都成了对方评估的标靶——一直关照着……甚至是不顾原则地关照着这个后辈,结果却换来了这样的对待。
他恨透了石未竞。
身体的疲惫、羞辱和憎恨如同浓稠的沥青,把他整个意识拖入深渊。
犀牛影院是红海边境少数几家经营了二十年以上的老影院,招牌是由灯管拼成的犀牛。犀牛昂着头,笨重却带着某种仪式感,所以虽然多少有点古怪却一直没有换过。对住在这片的人来说,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地标。
推开大门走进四面墙壁都装修成深灰色的大厅,墙壁贴着近期热映的海报,天花板吊灯的光映在瓷砖上,折射出华美的亮色。
第一次一起来看电影,想和石宽去看一部爱情电影的,谁知拿着今日上映的电影单挑选了半天,石宽选择了一部动作恐怖片。
起初,余知洱还以为石宽是在意他们两个男性去看爱情电影——多少会显得奇怪吧?但是带着刚买的饮品在指定的号码上落座,他发现石宽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他选的是什么类型的片子。
这场次的观众寥寥:倒数第四排的位置,有一对一直在卿卿我我的情侣,除此之外就是靠墙的一列,坐着一个独自来看电影、大约三十五六岁的男人。
晚上九点,并不是太晚的时间,看着一拨拨观众经过他们这一间的门口向里面的放映厅走去,微妙地有这部电影很难看的预感。
偏过头去看石宽,他对那些倒并没怎么注意,绷着下巴,石宽正一本正经地观察着放映电影的原理。然后在屏幕一暗,终于开始放映时,于幽绿色调、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画面光中,一脸幸福地握住了余知洱的手。
电影的剧情很简单:研究生女主的朋友被导师威胁,万念俱灰下跳楼,而后化身怨灵,缠上了同宿舍的女主,女主在恐惧之下求助于通灵师男主。
简单认识清楚其中的人物后,石宽凑过来低下头,拉着余知洱窃窃私语:“CP就是通灵师和庄语筝吧。”——庄语筝是开头跳楼的女生。
余知洱:“?”
看到余知洱歪头,石宽也大惑不解:“男主肯定是通灵师,因为只有他一个二十多岁的男性角色。女生的话,庄语筝不是出场最多么,还有她完整的成长线。”
成长线?余知洱忍不住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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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成长线是指庄语筝在威胁下纵身一跃,从人变成鬼?
神界因为主神的限令并没有爱情小说这种东西。算起来,石宽唯一接触浪漫题材文艺作品的机会,是在第二个现代都市的小世界。其中有着手机电视这样方便的传媒工具。
不过不清楚石宽当时的情况怎样,余知洱作为陈远是没能随心所欲地看电视或者刷手机——他身边一直有很多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容许他好奇地追一部八点档家庭苦情剧。
……尽管如此,这部电影的女主一看就不是庄语筝啊。感觉石宽的脑回路有点清奇,想要解释给石宽听,但这时靠墙那列的男人重重咳嗽了一声。
是介意他们说话影响他的观影体验了吗?余知洱只好回握住了石宽的手示意他先安静地继续看下去。
不满于余知洱的质疑态度,石宽泄愤般地捏了下余知洱的手指,然后转正头重新看向屏幕。
石宽依然略显苍白的脸颊在屏幕光线的照射下一下子暗下又亮起,只有一双眼眸清亮有神,哪怕在放映厅雾蒙蒙的光线中也毫不示弱地展露着本质的凛冽真实。
余光看到这样的石宽,余知洱抿唇轻轻微笑起来。
电影播放着,石宽会在每个“疑似”能佐证他“庄语筝女主论”的地方得意地翘一下嘴角,然后戳戳余知洱的胳膊让他认真看看。
但随着剧情一点点发展下去,眼睁睁地看着男主和真正的女主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偶遇、然后三百六十度拥抱转圈,以及在游泳池,女主被庄语筝陷害差点溺水而亡时,男主在最后一秒抱出了衣着清凉的女主,两人持续了有一整首抒情音乐那么长的深吻时,石宽默默把手抽回去,反手撑住下巴,摆成了思考者的姿势。
石宽的心态转变无疑比电影本身有趣,余知洱看得忍俊不禁,将爆米花往他那边推了推,得到了一个惨淡至极的摇头。
电影的最后,也就是将冤魂彻底驱散的段落时,石宽依然没精打采的,显然对庄语筝成为女主已经放弃了。但是一个情节又给了他些许的信心,那就是男女主在逃跑时分散,着急忙慌地拉起“女友”的通灵师男主,牵的其实是庄语筝的手。
不过电影很快就给了石宽致命一击:意识到身后的人不对,在一个跳脸杀过后,被吓到的男主开始了物理驱鬼——余知洱现在明白了这部电影动作标签的由来。
男主毫不留情地对着庄语筝拳打脚踢,以一种非常不体面的方式把庄语筝拖入阵法,最后和姗姗来迟赶到的女主一起,送庄语筝转世。
电影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在男女主幸福生活的快剪中,片尾音乐响起。
余知洱看向石宽。磕的CP从头be到尾,并且be的毫不留情,确实是件让人心碎的事情。看恐怖片看出了爱情的苦的石宽殿下直到现在还低着头。
可怜兮兮的,这么想着,不自觉地俯身过去,一只手扶住了石宽的上臂。而就在这时,一直垂着脑袋的石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微微偏头抬起脸,偷腥般地在余知洱嘴角舔了一下。
“!”骤然睁大了眼睛,于是石宽的笑脸就在视网膜中无限放大,随着鼓噪的血液直直印入心里。
“在外面……”在持续的嗡鸣声中,余知洱听到自己的声音呓语般响起。
石宽放开了他一点,但是距离依然近到不自然,俊美无俦的容颜上,眼睛微微眯起:“外面?”他重复了自己的话。
“对,外面不要随便……”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的时候,看到了墙边那个男人正看着他们——余知洱确信那个男人看到了刚刚的一幕,更加窘迫起来。想把石宽推开,但是比自己强壮得多的男人不仅没有被推开,反而得寸进尺地贴得更近了。
“那回家就可以么?”让人腰际发软的华丽音色,语气被压成暧昧的一线。
余知洱心头一颤,没等他来得及做出什么回应,屏幕的光影一闪而灭,黑暗骤然合拢——再睁眼时,他已经被压在了家里的床上。
石宽俯身吻下,力道急切却笃定。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余知洱只觉胸膛一紧,背脊沉重,整个人被困在床褥与石宽的身躯之间。呼吸渐渐紊乱,唇齿相缠之间,他本能地抬手去推,却被石宽扣住手腕,五指被分开插入,被迫蜷缩在了石宽的胸膛之前——在滚烫的胸前和指缝中,感受到了同频跳动的血液。
深吻的同时,石宽另一只手不安分地落在他的胸口,隔着轻薄的布料揉捏,带着恶作剧的挑逗和不容抗拒的力量。
身体违背了理智发起热来,余知洱在无措中微微仰起头,喉咙里逸出断断续续的喘息,而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在低低的哼笑声中,手指进一步下滑。
衣料在两人之间被反复摩擦,传来窒息般的暧昧感。他想要躲开,可腿却被牢牢压住,石宽的膝盖强硬地抵在他大腿内侧,逼得他只能弓起身体去迎合。呼吸与喘息在唇齿间交错,他被困在这份笼罩的掌控里,无处可逃。
石宽低下头,唇舌沿着他的下颌掠过,又在耳畔恶意地轻笑,气息灼得人心口发软:“忍着很难受吧?”
……
石未竞在轻声说着话,像是在倾诉,又像是低吟,一只手沿着他脊背轻缓地抚摸着。余知洱闭上眼,默默计算着呼吸的频率,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那枚冰冷的小东西上。
别针还在。
那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也是最极端的绝望。这样做了之后说不定会被打死,但是爱怎样就怎样吧。
身体忽然被翻转过来。
石未竞压了上来,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缓缓地贴上了他的脸。
“你就是不肯看我一眼,是不是?”他低声问道,声音又哑又沉,带着湿热的气息。
“……”余知洱缓慢地睁开眼睛。
就在他将要动手的一刹那,门口传来剧烈的撞击声,什么重物砸上了门板,空气仿佛都为之一颤。
“知洱你在里面吗?”
那是石宽的声音,紧接着,是尖锐的电钻声,震耳欲聋地响起,在死寂的空间中炸裂开来。
两个人同时愣住,但先反应过来的是余知洱,
他猛地抬起手臂,掌心那枚别针闪出一线寒光,准确地刺向那张熟悉而疯狂的脸——
“啊!”
石未竞的惨叫如撕裂般响起。他捂住被扎中了右侧的脸颊,顿时翻身跌倒在地。
没有犹豫的时间,余知洱立刻翻身下床。他还穿着那套洋娃娃一样的裙装,赤脚踩在地板上,身体的滚烫与地板的冰凉相冲,让他的皮肤一阵阵战栗。
脚下一滑,他差点摔倒在门前,扶住墙壁,又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外面奔去。
他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只听见耳鸣般的轰鸣在头骨里回响。背后的世界像地狱塌陷,而他正疯狂逃离。
余知洱扑到门前的同一刻——
——咔嚓!
一声金属与木板同时断裂的闷响,门锁猛地崩飞,门板被从外侧推开,带着一股凌厉的冷风。
门口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石宽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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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还在冒热气的电钻,肩膀随呼吸微微起伏,眉目间是凝固的冷意与焦急。
然后,他看见了——
满脸是泪、头发凌乱的余知洱,赤脚奔出房门,身上还穿着那套被羞辱到极致的洋娃娃裙装,裙摆凌乱,膝盖上还有擦伤,手上血迹斑斑。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手上机械的震动被心跳盖过,一点点退去远处,只剩下眼前的余知洱。
“……”几乎忘却了呼吸,他伸出手,接住了朝他扑来的余知洱。
……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
而在他们身后,一手紧紧按住还在流血的侧脸,石未竞颤抖着身体从地上缓慢起身,手里抓起那把电钻——原本只到门口为止的电源线被他扯断,重新插在了门边的插孔处。
电钻重新咆哮着响起。
石宽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手一紧,立刻横抱起余知洱,就近冲进一直囚禁着余知洱的那间“纯白监狱”。
他用脚踢上门,反锁上。
下一秒,门外电钻的轰鸣声再度炸响,像是噩梦还在追赶。
房间里的床是固定在地板上的,无法拖动,石宽把桌子拽到门边堵了上去。
好像怪物啃噬门板一样的异响,震动透过桌板传到脊椎,让神经都颤动起来。回到余知洱身边,石宽将余知洱护在怀里,低声道:“我报警了,不会有事了。”
他想再说点什么,声音却哽在喉头。
余知洱缓缓闭上眼睛。
明明屋外就是电钻轰鸣,只要石未竞进来,他毫不怀疑那个已经陷入癫狂的男人会把他们都杀掉,但他却第一次感觉到一点点安心——像是漂浮在黑夜海面上的浮木终于靠岸,哪怕只是暂时的喘息,也已经足够了。
他安静地靠在石宽怀里,陷入一片昏沉。
耳边石宽的声音还在继续:“离开这里后,请让我保护你,之前的那些事情我不会再做了,我想要做你的保镖,那样就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事情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
结果石宽和余知洱谁都没有受伤。石未竞并没有使用电钻的经验,在换挡时电钻卡壳,空转着打了很久的滑,在他重新启动电钻之前,警察赶到了。
几名警员迅速控制住现场,将石未竞制服,昏迷的余知洱被送到了医院,而石宽则是跟着他们一起到了警局。
在警局里,石宽简洁地陈述了来龙去脉。他的语气平稳冷静,一如往常,仿佛只是例行地交代路见不平的干预过程。然而在记录结束后,他却自己提到了另外的事情——与这场绑架案无关的内容。
“我之前做过一些事,”,石宽说,“你们要查的话,现在也可以一并查。”
他原本只是这起非法拘禁案的施救者与知情人,却突然主动交代起旧事,让负责笔录的警员一时愣住。几名值班警察交头接耳之后,还是将他的供述记录在案,并按照流程展开了调查。
调查的内容很快有了初步结果——石宽所说的借着违规停车、敲诈拖车费用的情况确有其事,相关拖车公司的操作记录也能够查实。然而值得一提的是,被牵涉的车主并没有自己被欺骗了的自觉。这种带有“默认规则”的态度使得事件性质在执法层面变得模糊——严格意义上说并不正当,但也难以追究。
最终警员只能将此事归类为“轻微非法牟利行为”,依照相关条例给予行政罚款处理,并责令他配合拖车公司清退利润差额。
整个程序处理得相当快。也许是因为这件事本身无人在意,也许是因为石宽的主动配合表现出某种“非惯犯”的自我整肃。他没有为自己辩解,接过处罚通知单时,只是“嗯”了一声。
——他在做那些事时没有负罪感,在此时得到的安心感也有限,更多的大概是满足感:再之后,余知洱报警时就不用把自己当作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去顾虑了。
当然,希望他的知洱之后不要再有需要报警的事情了。
辞去了在地下拳场的工作并感谢了老板和潘力等拳手对他的照顾,石宽更多地将自己的生活重心放在了颐余年养老院内。
起初只是照顾精神不佳的余知洱,但是一点点的,他开始上手一些基本的经营事宜。
而此事的起因,可以说是一场长跑比赛。
第73章 颐余年
去年的马拉松热潮席卷全城,带火了一批“公益健步行”项目,不少社区和机构都跟风参与。养老行业一向宣传难、形象老旧,当时就有民政部门牵头,组织了一场“长照机构联合健康走”活动,鼓励市内养老院组队参加,说是要展现新时代老年服务行业的“活力与关怀”。
形式不复杂,十公里平路,既不拼速度也不设奖牌,唯一的要求就是着装统一、队形整齐、能“走”全程。
主打轻松的活动,按理说上了点年纪的老人会挺喜欢凑这些热闹,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颐余年的定位偏于高端,其中的老人们年轻时当惯了逐利的老板或者是醉心项目的教授,对这种事情兴趣普遍不高。
眼看凑不够队伍人数,颐余年当时的负责人急中生智,提出了“院长带头参加”,算是个噱头,果然也起到了不俗的效果。
去年的比赛,颐余年院长余老先生亲自带队,灰发褐眉,一套充满活力的运动风外套,看起来精神满满,走在机构职员和志愿者中间,意外成为那场活动最受瞩目的“精神担当”。
只是物是人非,今年主办方决定照旧举办第二届比赛,但余父已于数月前病逝……颐余年换了新任院长。
柳树枝桠飘飞,盎然的绿与沉敛的蓝黑色碰撞,更显得她落落大方,气质出众:“雨停了呢。”,她伸出手,感受着雨滴的触感。
雨确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浓密的乌云散开,浅得有些发白的太阳露了出来。
“隐珂,”这两个字说出口的同时,余知洱看到了裴度川右手提着的袋子,里面是因为雨天,提前为他准备的干净衣服。
众生皆苦,但他其实已经够幸运了,至少他有一个愿意不计后果为他付出的……未婚妻。
当时他被曝出设计的脑力玩具造假、有不可逆副作用、恶意开单骗钱、教唆老人……所有在这个领域能够想象到的罪名一股脑地加到他身上,直播间里一下子涌进了上万不明真相的观众,连带着那群情绪激愤的家属,直播间里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淹没了不知所措的余知洱。
那个时候,敲开他冷冰冰公寓大门,一下子抱住他,给予了他无限温暖的,就是比他还要小两岁的裴度川。
每天凌晨将余知洱从噩梦里唤醒,为他准备热乎营养的饭菜,代替六神无主逃避问题的余知洱处理平台的违约金以及无数的骚扰电话……
余知洱现在对那段时间几乎回忆不起什么事情,想起来的尽是黑暗憋闷的房间……以及一直对他温柔笑着的裴度川。
裴度川以瘦弱的身躯,为余知洱挡下了一切的谩骂和琐事——并且是在清楚余知洱其实不爱她的情况下。
他想起裴度川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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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在程母乱点鸳鸯谱后的那次约会说的话。
“哥你不爱我也没关系,伯母说的婚约你也不用紧张……我爱你,看到哥你我就开心,看到你哭我也会难过,所以,不用急着拒绝我,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好不好。如果哥愿意稍微努一点力去爱我的话,那我就再高兴不过了。”
他的人生已经毁的七七八八了,能用他这破烂的身体满足如此爱他的女孩子的心愿的话,也不算他白活一遭……
所以,忘掉那个人,忘掉无聊的阿兹海默,和裴度川回家吧——
犹豫的手被更加温柔坚定的力量拉住,裴度川微笑着:“先换了衣服吧,现在穿的像个学生,很不适合你呢。”
说着,她低头从袋子里取出一件休闲风的衬衫:“哥你过一阵子不是要参加学术峰会吗,我特意给你买了几套衣服,今天正好试穿一下。”
四下扫视一圈,裴度川看向余知洱:“这附近哪里有能换衣服的地方吗?对了,刚才你不是在那个护工的公寓里,在那里换也可以……哥你拿着钥匙呢吗?”
将口袋里的钥匙串拎在手指上一转,很大的钥匙环上只穿了两枚钥匙,银色的钥匙在光下一闪,照的裴度川的杏眸也一亮,抢一般地接过钥匙:“期哥,你也不是……”
“好好,”余知洱笑着打断她又要打趣他丢三落四、没心没肺的话,“又要嫌弃我了是不是?”
“哪敢哪敢——”
余知洱看到裴度川的胳膊抬起……他确信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那条手臂要绕过他的身体搭在他的肩膀上,像要揽他入怀,然而那条胳膊却只是穿过他的臂弯,是一个小女友的姿势。
谈论着院内山间的美景,两人重又来到了石宽的公寓。
余知洱转过楼梯拐角,看到公寓门时一愣——他的行李箱正板板正正的立在门前。
后他一步的裴度川探出小脑袋,也看到了他的行李箱,语气轻松:“这下省事了,看来不用我们再去找他了。”
“……嗯。”余知洱把行李箱踢到一边,打开了门:屋里没人,一切还像他刚才洗完澡离开的样子。
门正对着阳台,阳台的窗户开着,旁边浅蓝色的窗帘被风带起飘飞。
“没人呢,可能是有事先去忙了吧,”说完猜测,裴度川退出门去,“哥你换衣服吧,我给那个护工发个消息,一会儿我们直接回家。”
换衣服用不了多长时间,换完衣服后,余知洱握住门把手正欲推门离去,却忽然回头,深深地看向阳台的方向。
阳台的不锈钢架上晾着石宽洗过的衣服,除去蓝色的护工服外也有几件他自己的衣服,大多以莫兰迪色系为主,既不抢眼又不朴素。再往外,能从窗户里俯瞰到大半个诚安养老院。
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了么。
曾经锦大硕士部牌面般的存在,最后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一个事业尽毁,为了老年痴呆的父亲委身于养老院做护工,蜗居于几十平米的单身公寓里。
一个失去梦想,同时患着几种应激病,是个没有人照顾就活不下去的行尸走肉。
门把手下压,余知洱打开门:“走吧。”
“好,”裴度川立刻应声。她能感受到余知洱的失落,虽然无法尽数理解他的情感,但她有自信在每一次余知洱失落时陪在他身边。
余知洱站到一边,拉住行李箱的拉杆,发呆似的看着裴度川拿出钥匙插入锁孔锁门。
不出余知洱所料,那两枚钥匙变得更加光亮了一些:裴度川似乎在这方面有一点强迫症的倾向,任何钥匙经了她的手,一定会被擦拭得光洁如新。
到了停车场,看到裴度川的车,余知洱有些惊讶:“怎么今天开的这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