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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夫妻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只求共白首,不分离;生同衾,死同穴——”
少年郑重的承诺言犹在耳,赵蕙宁却想让他忘记昔日的誓言。
“陛下,你看到了那边的木槿花了吗?”
赵蕙宁往远处一指,李宣顺着赵蕙宁所指的方向望去,那里盛开着一株木槿。
“木槿花朝开暮落,花期却很长,今日的木槿坠地了,还有明日的木槿会开放。”
“所以陛下啊……若妾离陛下而去了,请不要为妾难过伤心,陛下还很年轻,还会有……”
李宣似是知道赵蕙宁接下来要说什么,未等赵蕙宁说完便吻上她的唇,堵住了赵蕙宁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会再有了,我说过的,我此生只得你一人为妻……”
赵蕙宁睁着双眼,拼尽全力想把她挚爱的郎君刻入骨髓之中,这样就算化作黄土白骨,她也不会再害怕了。
“陛下不要害怕,妾只是先一步去了,妾会在奈何桥边等陛下,不管多久,妾都会等陛下来……所以陛下,一定要好好活着……陛下不止要为自己好好活,也要为了我们的孩子好好活……”
赵蕙宁不怕死,但她怕李宣做傻事。
他还是那么一个小小的孩童时,就敢以死威胁崔淑妃了。
赵蕙宁知道李宣是一个执拗的人,她害怕他为她殉情,也害怕他终此一生都将自己困在悔恨之中。
“陛下,妾不恨也不悔,万般皆是命,这个孩子是妾自己想要的,也是妾没有与陛下白头偕老的福分,所以陛下,不要再怪自己了……”
“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明明辛院正已经千叮万嘱,为什么他还会心存侥幸,为什么!
赵蕙宁总是习惯把错处往自己的身上揽,在他还小的时候,不管什么错处,赵蕙宁都会抢着替他揽下,为此总是受崔淑妃的责罚。
自幼时起李宣便发誓,等他长大,等他成了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不会在让她受任何人欺负。
可却是他……亲手将她推入深渊之中……
李宣没法原谅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原谅。
“陛下若是不肯原谅自己,就是让妾在九泉之下无法安心备受煎熬。那妾就不在奈何桥边等陛下了……妾一定会立马喝了孟婆汤去投胎,转身就把陛下忘得干干净净……”
“不要!阿宁不要!不要忘了我……”
李宣抱着赵蕙宁泣不成声。
“那陛下就忘了所有的仇怨吧……”
赵蕙宁抱住李宣的头,像李宣小时候一样哄他:“为了福安,不要再恨崔氏;为了德昭,不要恨怀风把你推上这个位置;也不要责怪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他们已经尽力了……”
“至于齐王和吴王……陛下尽力安抚他们,能不打仗最好还是不要打仗……天下万民都是陛下的子民,万万不可因妾一人生死以至赤地千里,百姓流离……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
赵蕙宁在脑中极力搜寻着想要交代的事情,却发现自己终归只是一个深宫中的愚妇,她没有什么政治见识,来来去去能说的也只有这些空泛虚浮的话,到最后千言万语,都还只是放不下。
“等到顺祯长大,请陛下一定要告诉他,他的母亲很爱他……可惜她的母亲太无能……没法陪伴在他身侧……请他原谅我……”
夜色已深,一阵疾风倏然而至,吹得人毛骨惊悚,满地狂尘。
“请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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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定……好好活着……”
赵蕙宁的声音轻得像断线的纸鸢,刚飘到李宣耳边,就被骤然停歇的风咽了回去。
风停尘寂,属于今日的最后一朵木槿花——也要落了。
******
赵蕙宁抱着李宣的双手,一寸寸地缓缓垂落。
那双曾无数次将少时的李宣护在怀中,为他整理朝服玉带,为他捧过温热的饭菜的双手,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最后轻轻搭在他的臂弯上,就像零落的花……再无生息……
生命消逝的前一刻,赵蕙宁拼尽了最后的心神想睁着眼睛。
她想再看看她的夫君,想把他的模样牢牢刻进魂魄里。
可眼皮实在太重了,重得压垮了她所有的不舍和眷念。
赵蕙宁终究还是合上了双眼,最后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滴落到李宣的手背上。
那点湿意却像烧红的烙铁,顺着皮肉一路钻进去,灼烧着他的血脉,滚烫地烧进肺腑里,疼得李宣无法呼吸。
“阿宁,别睡啊阿宁!别睡啊,醒醒,醒醒!阿宁我求你醒醒好不好……”
李宣的声音陡然破碎,他把赵蕙宁抱得更紧,紧到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正在消散的体温。
可怀里的人再也没有回应。
夜色将李宣的身影和悲泣全部卷入黑暗中,夜风卷起落在地上的木槿,坠落在赵蕙宁的裙边。
雪白的木槿,唯有花心带上的一点红,却如同丧礼缟素染上的一抹抹血色,连缀成一场盛大的哀祭。
“不可能!阿宁你不会就这么抛下我的对不对?”
冷宫里那么艰难的日子都过来了,在最难的时候阿宁都没有抛下他。如今他是皇帝,是天子!他的人凭什么阎罗殿说带走就带走!
李宣不相信赵蕙宁已经死了,抱起赵蕙宁张口准备喊“太医”——
然而比声音更先来临的,是李宣喉头上涌的腥气。
一口污血从李宣的喉中喷涌而出,李宣眼前发黑,在失去意识之前,只记得用双手护住赵蕙宁的头部,将她紧紧地护在自己的怀中。
李琅月听闻手下人来报李宣抱着赵蕙宁去往御花园时,便觉得不太放心,抱着怀中的孩子和沈不寒一同跟了上去。
李琅月到御花园后,见凉亭中只有李宣和赵蕙宁二人,其他随侍的太监宫女都被赶到了凉亭外头,便知他们夫妻二人有体己话要说,不想被外人打扰,便也抱着李顺祯安安静静地等在外围。
一阵疾风而过,怀中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李琅月赶紧拍着哄道:“不哭不哭,顺祯最乖了,我们不哭……”
孩子的哭声不停,李琅月手忙脚乱地正哄着,沈不寒突然惊呼:“陛下!娘娘!”
李琅月猛然一抬头,李宣抱着赵蕙宁倒在凉亭之中……
******
李顺懿这些天守着赵蕙宁本就辛苦,再加上孕吐得厉害,整个人也是脸色蜡黄,被李琅月强制回府中休息。
好不容易才睡着,又突然被噩梦惊醒,醒来的时候满头冷汗,紧紧地攥着崔佑虔的手臂。
“怎么了,福安?”崔佑虔担忧地询问。
“我……我感觉我好像有些喘不上来气……”李顺懿捂住胸口,急促地呼吸着。
她的话音还未落,宫中便已派人至福安公主府中传话。
赵蕙宁的贴身侍婢见到李顺懿后,双目含泪,“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禀公主……皇后娘娘……薨了……”
夏日的天气神秘诡谲,明明白日还是晴空万里,到夜间却突然天昏地暗,雷惊电激,满目悲怆。
******
顺宁三年夏,圣德皇后赵蕙宁薨逝,举国同悲。
皇帝李宣因过于悲痛卧床不起,一切朝政由定国昭宁长公主代理。
对于皇后的薨逝,满朝文武也是各怀鬼胎。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李琅月就是大昭帝国的铜墙铁壁,甚至她这个人就是铁人一个,让旁人根本就无机可乘。
李琅月的每一天,早起,上朝理政,入宫侍疾,处理朝政,到傍晚的时候再到京郊大营练兵,奔波劳累了一整天,还能把营中副将打得嗷嗷直叫,晚上继续回去处理朝政。
京城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李琅月绝对是第一个知道的,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干净利落得处理干净了。
其中,包括吴王李勋。
丹凤楼出事之后,吴王李勋没有如临淄郡王李荣一般被押入凤翔卫的大牢中,但始终被囚禁在皇宫别苑严加看守。
从整个事件的来看,李勋可以有罪,也可以没罪。
李勋对李穆李荣父子的计划基本都是知情的,他所发挥的作用也就是利用和崔佑虔表叔侄的身份拖住崔佑虔,但他和他的人并没有实质性的出手——
作者有话说:赵蕙宁下线呜呜呜~其实我也很惋惜难过。
但是阿宁的下线也不只是为了后面走剧情,也有我想要表达的观点在其中。
虽然赵蕙宁有没有儿子不会影响在李宣心中的地位,但是李宣作为一个封建古人,在听到太医说能赵蕙宁能生的时候,还是对能有一个儿子抱有强烈的期待的。但是生育行为本身对女性身体的伤害就是不可逆的。上学的时候听老师讲到《项脊轩志》的时候,就提到归有光的母亲就是因为频繁的生育导致身体的严重受损,所以很早就去世了。
在明知赵蕙宁身体不好的情况下,李宣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坚决避免赵蕙宁受孕。但是我们也不忍心强烈地谴责李宣,毕竟他有他的时代局限性。而且作为一个皇帝,李宣其实也害怕,如果继承人不是自己的亲骨肉的话,如果自己比妻女先走一步的话,未来的皇帝会不会对赵蕙宁和李顺懿不好。
赵蕙宁也是我极力想塑造的一个人物。她的出身是一个卑微的宫女,所以她很难具有高瞻远瞩政治远见,但是生长于宫廷的经历,又让她对皇宫的生存规则有独特的认识,所以她会惧怕李宣身后可能存在的大礼议,惧怕未来的皇帝对自己的女儿不好。
没有人比赵蕙宁更懂李宣对崔淑妃的怨恨,但赵蕙宁非常害怕李宣沉浸在和崔氏的仇怨中,与世家之首的崔氏不和。李崔成亲的背后,不只是李琅月的牵线,还有赵蕙宁贯彻始终的支持,主动去帮助李宣化解与崔氏的矛盾;她也害怕李宣将自己的病逝归咎于沈不寒将他登上皇位,所以临终前一直劝慰李宣不要去怨恨。
为什么会害怕李宣怨恨?李宣的成长环境太过特殊,赵蕙宁一直陪着李宣长大,比任何人都清楚李宣心理不健康知识处,即使他阴暗,她也爱她。
(ps:李琅月和李宣的特殊成长环境,注定这两个人都是心理不健康的,沈不寒在受刑前的心理状态比这两个人都好。李琅月是实际黑化程度最高的。)
赵蕙宁虽然出身低,但她不是想守着夫君平安度日的女人,她是非常渴望李宣出人头地建功立业的,这是她的胸怀。
赵蕙宁比李宣年长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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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所以李宣对赵蕙宁的感情中存了一种母性依恋。这也是这对CP比较独特的地方。
好了,我要偷偷地为宁姐姐哭一下了。[爆哭][爆哭][爆哭]
第115章 白帝孤
“本王什么都不知道,本王就是太害怕了才拉住本王表叔的,怎么?这也有罪吗?”
李勋自入朝之后便一直滞留在圣都未返封地,先前朝廷给出的借口是福安公主和崔佑虔即将大婚,同为李氏宗亲和崔氏姻亲的吴王殿下必须莅临婚礼现场,拖着不放李勋回封地;之后又用皇后大丧拖住了李勋。
但是现在大丧都结束了,一直拖着不让藩王回封地,这便说不过去了。
朝中不少昔日便与吴王相善的朝臣,也纷纷请求放吴王回封地。
李琅月的回答是:“三日之内,本宫必给诸卿答复。”
把人熬得差不多了,也该收网了。
******
李琅月到皇家别苑的时候,昔日小霸王一样嚣张的李勋,像被烈日烤蔫的庄稼,热得睡不着,只能自己随便折了片芭蕉叶扇风,躺在床上缅怀着在风流吴地左拥右抱美人在怀的日子。
“吴王殿下这么热啊?”李琅月调侃道
“你快放本王出去!”见到李琅月,李勋胸中的火气上窜,瞬间激发了他萎靡的精神,“本王都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跟本王都没有关系!婚礼也参加了,葬礼也参加了,你们还要怎么样!”
“放你回去当然小事一桩。”李琅月淡定地在李勋面前坐下,“不过殿下得先签个字据。”
“什么字据?”
“生死自负的字据。”
李勋闻言,“腾——”得一下就从床上蹿起来了。
“李琅月!你……你敢杀本王?!”
“本宫当然不敢了。你说到底也是崔小侯爷的表侄,本宫与崔小侯爷还算交好,你还不值得让本宫和崔小侯爷反目。但是……别人可就说不定了。”
李琅月从怀中取出拟好的字据,递到吴王跟前:“吴王殿下要是出了圣都的门被齐王的人杀了,可别赖在朝廷的头上。”
炎炎夏日,李勋原本汗流不止,李琅月这一句话却快将他的血液都冻住了。
“你……你挑拨离间!”
“是吗?”李琅月露出无所谓的表情,“吴王殿下可得想清楚了,李穆连亲妹妹和亲儿子都舍得拿出来当挡箭牌,恨不能让他们都死在圣都,他才有发兵的借口。”
“你在他眼里算什么东西?你的父王曾经也和李穆争过太子之位,你觉得他会真心想和你合作?你最好前脚死在回封地的路上,这样他后脚就打着为他好大侄儿报仇的旗号向朝廷发难。”
李勋怔怔地跌坐在原地,他不是没想过被李穆用完即扔的结局,可是李宣杀了他的祖母,这口气他咽不下!
“富贵闲王和尸体一具,吴王殿下自己选吧。”
李琅月了解李勋这个人,没什么本事的草包,但因为祖母是清河崔氏,生母是范阳卢氏,尊贵的出身让他眼高于顶,总是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
李勋不渴望生杀予夺的军政大权,但他极度需要外在的尊贵,来彰显他与旁人都与众不同。
他对祖母崔淑妃的确有几分感情,但斯人已逝,这份感情还不值得他以命相搏。
对付这样的人,其实才是最容易的,因为他们很容易就能满足。
******
第二日,李勋便从皇家别苑被放了出来,搬入了豪华的吴王府,朝廷赏赐无数,源源不断地就送入了吴王府中,李琅月还丢了一个挂名的闲职给李勋。
被困在别苑中大半年的李勋简直就是游鱼入海,很快便徜徉在了圣都的富贵温柔之中。
朝堂之上,与齐王李穆有关联的官员全部下贬,取而代之的正是与吴王交好、请求让吴王返回封地的官员。
吴王李勋主动表示,圣都风流繁华地,远非吴地可比,暂时不想回去了。李琅月便将吴地一分为二,另派了在西北立下赫赫战功的河西军先锋赵思为、西川军先锋霍鹏和前往吴地,分别暂领淮南和镇海节度使。
******
李穆听闻李勋留在圣都乐不思归后大怒:“本王就知道竖子小儿靠不住!说好的一起讨伐李宣,他倒是先倒戈了!”
原本齐地和吴地连成一片,占据整个东部对抗朝廷,该有压力的应该是李宣。结果现在吴地被李琅月的人占领,对齐地造成直接的威胁!
“殿下莫急,虽然李勋背叛了我们。但是……”靳桧附在李穆耳畔低语道,“李宣也活不了多久了。”
“李宣的儿子就是刚嗷嗷待哺的婴儿,他那个女儿也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唯一对大王大业有威胁的就是李琅月。”
“可李琅月说到底,根本不是李家的子孙,一个叛臣之后,朝臣能容得下她吗?李宣一死,国无长君,大王身份尊贵,自然就是民心所向,天下所归。”
******
李宣的病越来越重,几乎日日都会咳血,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出现癔症,不相信赵蕙宁已经死了。
“阿宁没有死,我刚刚还看到她了,她刚刚还在对我笑……”
辛院正叹息着对李琅月和李顺懿道:“陛下旧伤本就毒入肺腑,皇后薨逝对陛下打击太大,陛下悲恸过度,已是伤到了心脉根本。”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李顺懿哭得双眼通红。
“老臣……只能拼力一试。”
从圣都到西戎,再从西戎回到圣都,马不停蹄的费心费力也让辛院正苍老的许多。
“当年苏先生殉国后不久……苏夫人也是因为悲恸郁积,才导致哀毁骨立,抑郁而终的……”
想到好友和好友的夫人,辛院正掩面低咽,李琅月的心也是抽搐得疼痛。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师娘在师父战死之前,甚至都没有明显的病症,但在师父逝世后,简直就是病来如山倒,短短数月便撒手人寰,李琅月至今记得那种无能为力的痛。
“陛下,太子殿下才刚刚降世,您的外孙也马上就要出生了,您一定要撑住啊!”
混沌中的李宣似是听到了李琅月的呼唤,却也只是费力地摇了摇头。
他也想再撑一撑,可是真的撑不住了……
连绵的宫墙尽头,是沉沉暮霭,李琅月沉默地望着南归的群雁。
雁是这世上最为忠贞之鸟,一旦伴侣死去,另一只雁会悲鸣泣血,投地而死,绝不独活。
李琅月出神之际,一件披风轻轻地笼在她的肩头。沈不寒将李琅月半圈在怀中,轻柔地替她系上披风的系带。
“怀风,我们做个约定好吗?”李琅月疲惫地将头枕在沈不寒的肩上。
“你说的我都答应你。”
“不管未来,我们谁先离开,对方都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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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飞的群雁在李琅月沈不寒的身上投下道道影子,天南地北,成双成对。
******
今年圣都的秋似乎来得格外早,一场秋雨过后,天气瞬间转凉,寒蝉凄切,冷落清秋。
雨中黄叶树,灯下却再无能够白首与共之人。
秋风撼树,命若蜉蝣,与热气一同消弭殆尽的,还有李宣本就悬于一线的生命。
李宣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基本上都在睡梦中说胡话。
李宣有时候明知道梦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可他宁愿沉醉不醒,永远将自己困于华胥一梦当中。
阿宁要他好好地活着,他也想好好地活,顺祯还那么小,顺懿还在怀着身孕,他不能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撒手人寰。
可他已经没有好好活着的力气了……
似乎是意识到,这是最后清醒的时刻,李宣眸中难得露出几分清明,撑着最后一口气,对一旁侍疾的李顺懿道:“福安……召集群臣吧……朕……要颁布遗诏……”
听到“遗诏”二字的李顺懿,一瞬间差点端不住手中的药碗,可她也知道,她的父皇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帝王遗诏事关天下苍生,是头等的大事。
“儿臣……儿臣遵旨……”
众臣匆匆赶到的时候,李顺懿抱着李顺祯在李宣的龙榻之侧不住地垂泪涕泣,李宣强撑着眼皮对李顺懿道:“福安,把太子……交给长公主……”
即使是在朝堂之上,李宣也鲜少直接称呼李琅月为“公主”,大多直呼其表字以表亲厚,但这一次,李宣说的是“长公主”。
李琅月接过还在襁褓中的李顺祯,跪在李宣的榻前:“陛下……”
李宣指着李顺祯,心肺处剧烈的疼痛让他说不出完整的话,但他还是拼尽全力稳定心神,对李琅月道:“朕得帝位,自知侥幸,全赖爱卿辅佐,方至今日。朕自知命不久矣,嗣子年幼暗弱,福安不谙朝事,唯卿能以家国大事相托。”
怀中的李顺祯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发出一阵阵啼哭,李琅月一边抱着孩子哄着,一边哭泣着拜伏于地:“请陛下保重龙体!臣定会竭忠尽智,以待陛下康复!”
李宣摇头,他想亲自将李琅月从地上搀起,却发现自己连从床上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转而让李顺懿将李琅月扶起。
李宣传诏众臣入殿,让翰林学士高廷相负责起草遗诏。
“皇太子顺祯,朕之嫡子,虽尚年幼,然天日之表聪慧夙成,宜嗣皇帝位。长公主李琅月有经天纬地之才,贤德忠贞,实为社稷之砥柱,今命总摄朝政,军国大事悉咨决之,以待太子成年。”
“左相李进甫、右相沈不寒,持文衡掌典章,督六部理庶务,神策军中尉、驸马都尉崔佑虔统禁卫典兵马,三人共参机要,同心辅弼。”
“望诸君其尽心辅佐,永保宗社。军国大事,不得停阙。寻常闲务,任之有司……倘有窥伺神器、犯上作乱者,天下共诛之……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作者有话说:后面还有反转
我给李琅月的人生观设定就是“活,好好地活,哪怕生不如死也要活下去。”
整部书中,没人比李琅月更明白活下去的价值和意义,李琅月就是从死人堆里浴火重生爬出来的人,所以她对活下去的意念比任何人都要强烈。这也反映到她的爱情观上——活下去,no殉情。
但李琅月对未来一直存有忐忑。尤其是李宣病重之后,李琅月对未来帝国的发展状况,自己的命运走向也没有那么笃定了。鉴于沈不寒有自裁前科,李琅月会一直叮嘱沈不寒要好好活下去。
活,大家都要好好地活!
第116章 朝露晞
遗诏拟毕,众臣皆伏地而泣。
李宣让众臣都退下,却只留下李琅月和李顺懿。
李宣颤抖地伸出已然干瘪枯瘦的双手,分别握住李琅月和李顺懿的手,将她们二人的手交叠在一处。
“德昭,朕知道……是朕无能……给您留下这么多大麻烦……”
“朕知道你才干过人……若顺祯能够辅佐,便求你多多辅佐他……若是不能……卿可取而代之……只是切莫让皇位……旁落他人之手……”
李宣深知,哪怕李琅月真的生了夺位的心思,只要她是皇帝,李顺懿和李顺祯也都能活。
可若是让齐王或其他皇室中人登基做了皇帝,李顺祯必然没有活路。
没有哪个君王,容得下一个前朝的太子。
“朕……朕别无所求……不管未来的皇帝是谁……朕只求你能护着顺懿和顺祯能平平安安……这时间……只有你能护住他们姐弟了……”
泪水从李宣的眼窝滑落。放眼天下,他能依托信任的,只有李琅月一个人。
“臣承蒙陛下之恩,必当竭忠尽智,效犬马之劳,辅佐新君长大成人!”
李宣无数次地庆幸,在李琅月初入稷下学宫的时候,他怀抱着同病相怜之心,对李琅月抱以善意;也庆幸当年冒着被先帝一同株连的风险,闯入牢狱中救下沈不寒,劝他为了德昭活下来,为自己和孩子积攒了福报。
但李宣也可耻于自己的卑劣,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他也庆幸李琅月对沈不寒情根深种,所以她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他也无数次后悔,当年在仇恨的驱使下,逼杀了崔淑妃。
“福安……和驸马好好地过日子,不要因为爹爹的死,迁怒驸马和崔氏……你姐姐处理朝政已很是辛苦……就要麻烦你多多照看你阿弟了……”
“爹爹说的是什么话……照顾阿弟本就是我的责任……福安……福安只求爹爹好起来……福安不想失去爹爹……”
“福安,你最后再记住一点……你在政事上愚钝,切莫轻信旁人的挑唆,你要相信你姐姐,只有她真心待你,能护你和你阿弟余生周全……”
李宣说完最后一句话,突然睁大了眼睛。
他好像看到她的阿宁来接他了……
“陛下!”
“父皇——爹爹!——”
婴儿的啼哭混着女子的悲泣于寝殿中传出,殿外的文武大臣纷纷跪了一地,悲泣静默。
过了半晌,殿内缓缓走出一个身影,她左手怀抱孩子,右手持剑,站在殿前,双唇轻启——
“陛下……驾——崩——”
******
李琅月遵照李宣的遗愿,一切丧仪从简。李顺祯还是太过年幼,为防天下生乱,圣都内外各路兵马全部严阵以待。
与皇帝殡天消息同时传出的,还有各式各样的流言。
“先是皇后薨逝,不久先帝就驾崩了,那里有这么巧的事?”
“元德帝本就驾崩得不明不白,如今顺宁帝也……执政的还都是长公主夫妇……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新君明明有亲姐姐,这皇帝为什么不让福安公主辅政,反而让长公主辅政?”
“听说长公主殿下在和沈不寒成亲之前,已经在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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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别人偷偷生了孩子,一直秘密养在河西……不会是想要狸猫换太子吧……”
“嘘……这可不兴乱说……不过……”
不过若不是提前生了孩子,沈不寒手中有恰有李琅月所需要的权力,李琅月一个尊贵的公主,怎么会委身一个阉人呢?
谣言越传越多,也越传越离谱,但根本堵不住。
就连在朝政大事上选择站在李琅月一边的宰相们也心生疑虑。
******
李进甫的私宅中,宰相们皆忧心惴惴。
但凡李顺祯是一个两三岁的稚子幼童他们都认了,可李顺祯只是一个还不满周岁的婴儿。
最开始李琅月还会抱着李顺祯上朝听政,但小婴儿会突然间就放声大哭,吵得朝政无法继续,李琅月就只能让宫女把李顺祯先带下去。来回几次皆是如此,便只有李琅月一人垂帘听政。
自古国无长君,难以为继。更何况李琅月这个摄政公主,其实并不姓李。
她原本姓谢,西川叛臣谢延的谢。
而且,李琅月的丈夫,当朝的右相,还曾是宫中宦官。
不管从嫡庶礼法还是现实来考量,另立长君都更为合适。前朝便是因为皇帝过于年幼而亡于外戚和宦官之手,难道本朝也要重蹈覆辙了吗?
“不管怎么样,至少也该让福安公主辅政吧,李琅月……她姓谢啊!”
“开什么玩笑,别说福安公主以前就没处理过朝政,现在还大着个肚子身怀六甲的,怎么理政?”
李进甫在桌前绕了一圈又一圈,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李进甫总觉得他这辈子,也算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但现下这种局面也让他迷茫二无所适从。
先帝遗诏已下,如果筹谋另立新君,那也是谋反;可如果李琅月当真存了不臣之心,李氏江山旁落外姓之手,那才真是宗庙社稷毁于一旦,他们这些承蒙大昭历代皇恩的臣子,有何颜面见大昭历代皇帝?
李进甫觉得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应该要相信李琅月的为人的,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他也怕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琅月到底是周公还是王莽,关键就在先帝是怎么驾崩的?怎么好端端的人就没了呢?
先帝因皇后薨逝,悲伤欲绝而崩,这个理由实在说服不了李进甫。
元德帝服食丹药过量人所共知,顺宁帝又是因为什么?
李进甫最终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
******
李进甫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壮着胆子带着宰相们进宫,进宫前他交代众人。
“如果李琅月心虚,她必然会将我等除之后快。届时诸君可将罪责全推我一人头上,假意臣服李琅月,再暗中向齐王殿下投诚。”
“若她问心无愧,自然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也还请诸君竭力辅佐长公主和小陛下,再莫轻信坊间传言。”
李进甫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以他的项上人头做赌注,赌大昭帝国的未来。
李进甫选定入宫的这一天,沈不寒和崔佑虔都在京郊大营练兵,宫中只有李琅月和李顺懿。
小皇帝哭闹不止,李琅月和李顺懿轮流哄着,刚把人哄睡,李进甫等人便来了。
“先帝是如何驾崩的,还请长公主殿下给臣等一个解释!”
“先帝曾遇刺受旧伤,先皇后未育陛下之时,先帝为防诸君再议扩充后宫、广延子嗣,故隐匿不发。先皇后薨逝后,陛下伤心过度,引起旧伤复发,这才不幸殡天。”
“是什么样的旧伤,是哪里的刺客?还请长公主殿下务必言明!”
李宣的旧伤和刺客牵扯到崔氏,不能为百官所知。李琅月只能道:“先帝遇刺时,本宫尚在西戎,对此事不甚明了。先帝连福安公主都瞒着,更未曾与本宫提及其中细节。”
“是的,本宫作证,本宫也是后来才知道父皇的遇刺受伤,但父皇也不肯告诉本宫其中实情。”
这样的说辞……真的很难说服李进甫。
李进甫跪在丹墀前:“先帝崩逝,新君年幼,坊间流言四起,若长公主不明实情,也请下令彻查,否则难以服众!难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查什么?怎么查?这根本就不能查!
“先帝驾崩前嘱托过本宫,此事不可喧哗,以防刺客见行刺容易,有机可乘,伺机对新君下手。还请诸位宰相见谅。”
李进甫依旧像块冥顽不化的硬石头:“还请长公主殿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事已至此,李琅月也猜到李进甫和他身后诸人对李宣之死心存疑虑。别说是他们,就是李琅月本人也觉得有些蹊跷。
师娘也是因师父之死抑郁而终的,但当时她和沈不寒都已成年,无需师娘相护,师娘甚至一直觉得是自己拖了他们的后腿,这才了无生念撒手人寰。
可李宣不一样,李顺祯还这么小,李顺懿还怀着孩子,李穆对帝位一直虎视眈眈,这种情况下,李宣怎么舍得自绝生路呢?
然而连全天下医术最高明的辛院正都李宣当时的病症束手无策,李琅月也只能将李宣的崩逝归于一个“情”字。
人与人毕竟是不一样的。对于李琅月而言,斯人已逝,不管是为死去的还是活着的人,都应该更加努力地活着。
但可能对师娘或者李宣来说,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日死,生同衾,死同穴,方为情之至。
但很显然,李进甫这些政治场上久经历练的老手,也不相信李宣为情而死之托词。
李琅月正欲安抚李进甫等人的情绪,门外却突然闯入一人。
“我知道陛下为何会有旧伤,知道刺客是谁!”
这个声音苍老却声如洪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
“刺客是崔氏的死士!是为了替淑妃娘娘报仇!”
“辛院正!”
李琅月和李顺懿都不敢置信地望向突然闯入殿中的辛院正,随后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茫然。
崔氏死士刺君为淑妃报仇一事,辛院正是怎么知道的?
第117章 百草枯
在李琅月和李顺懿都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辛院正已经继续扬声道:
“李宣之死与长公主殿下无关!是我为替淑妃报仇,毒杀的李宣!”
“什么!”
“什么!”
“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惊愕不已,李顺懿托着肚子,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两步:“院正,你……你在说什么?”
李顺懿的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虚浮,声音在不停地发抖。辛院正说,是他……杀了父皇?
“辛院正,你在胡说一些什么!”李琅月赶紧扶住了李顺懿,她的脑子也被辛院正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搅成了一坨糨糊。
“长公主殿下,请让辛院正说下去!”李进甫瞬间瞳孔紧缩,厉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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