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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终老丁香结(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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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谁寄锦书来。

238所以,姜生,我们要好好的。

我始终记得那一天,婚礼之后,我们随着常山回到了程宅。

早已料到的,逃也逃不掉的劫。

水烟楼下,从天明到天黑,从天黑到夜深。雨落下,无处可藏。

等待是最煎熬,因为答案的底牌,永远不是握在你的手里。

程天佑从水烟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觉得失却了那种勇气——那种笃信的勇气。笃信爱情,笃信他,笃信他会来,笃信我能等。

仿佛终于等到了答案,却不敢去打开。

多么怕,他开口,便是,这场婚礼你忘记吧。

我几乎是有些仓皇地转身,他疾步上前,拉住了我的那一刻,我才不敢相信地回头看着他。

雨那么冷,他的手却那么暖。

人低到尘埃里时,不自信是爆棚的。

我生怕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的祖父,只是跟他和颜悦色地说,你不要和她在一起,乖,听话,好宝宝。

于是我说,哪怕他让你失去一切,一无所有,换和我在一起,你也愿意吗?

他看着我,抬手,轻轻,理了理我因雨凌乱的发,笑笑,现在呢,这句话,怕应该是我问你,我已一无所有,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然后,就这么一句话,我就智商为负了,哭成白痴了。

虽然好多事记不得,但总觉得,不知道是哪辈子哪一世的记忆里,我曾如此狼狈地输过一个人,失去过一个人。

是宋代吗?

我的良人,他成了驸马。跟着敌国的公主跑了。

挺好。

幸亏残存的记忆,不是坐标原始社会。

我的男人猿,他跟着一只母猩猩跑了……

他将我拥在怀里,说,别哭了。闹到这么晚,春宵又这么短。

他说,不如咱们赶紧回去。你帮我揉揉手指。签了好大一堆不平等的条约呢。一直签到这么晚,手指好累的,老婆大人。

我看着他,风雨之中,如此安稳的怀抱,我哭得更厉害了,我抽泣着说,你有没有带点儿钱出来啊,我不能跟着你过苦日子,我会跑路的。

他说,糟糕,我忘记了。

——我一定会跑的。

——我也跟着你跑。

——我跟别的男人跑。

——好!我跟着。我们一起毒死他。谋夺财产,重新发家。

——程天佑!注意点儿形象好不!你是土豪家的公子啊。

——没了!没了!什么都没了!我不再是土豪家的公子了,只能是一个等着你发家,然后专心给你做二爷的人了。

那一天的程宅,风雨夜,程天佑带我离开的时候,程天恩坐在轮椅上追上来,并没有撑伞,雨淋湿了他的衣服。

他看着程天佑,笑笑,说,以前,爷爷要凉生选的时候,你说幼稚的人,才会为儿女私情放弃家业,放弃责任,如今,你也一样做了这么幼稚的事。

程天佑看着他,良久,他说,我从未想放弃自己的责任。我很贪心,一直以为自己会双全,也有能力双全。可是,到了今天,无法双全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么幼稚。他叹了口气,笑笑,尽管我不想承认。但是,我不后悔,因为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背叛婚礼上对她刚刚才说过的誓词。

程天恩点点头,说,我知道的。

程天佑说,程家拜托你了。

程天恩的眼睛红了一下,他转脸,看着我,那般凝重的表情,完全不似婚礼上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最终,他说,好好对我哥!他值得得到你所有的好。大嫂。

最后,他一句几乎低到嗓子眼里的“大嫂”,我和程天佑都怔了很久。

后来,程天佑问我,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大的雨夜里,程宅的人,没有一个人为我们撑一把伞吗?

我说,知道。我们这算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理同私奔,所以,大家都不祝福呗,淋死我们这对狗男女算完哒。

他笑,是无奈,摇摇头,说,因为婚礼这天,打伞即“打散”,无人愿诅咒我们的爱情,我们还是被祝福的。所以,姜生,我们要好好的。

他说,姜生,我们要好好的。

我怔了良久,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239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夜静但觉蛙虫欢,晨醒更爱山泉甜。

这所小院,地处西溪湿地的水岛之上,山水灵秀,旧时曾是风雅之士的别业所在。如今,零散在水岛之上的十余处小院,曾是旧日渔民旧宅翻新,带着旧旧的味道,颇有些与世隔绝的感觉。

从程宅之中,他拖着我的手离开的那一天起,我们在这里已待过了近半年的时光。

这所小院是没有产权的物业,所以,很幸运地逃掉了那一堆神仙般的不平等条约——程天佑狡黠中带着一点儿小得意。

至少,大少爷暂时没有太落魄。

而至少,新婚的日子,未尝贫贱夫妻百事哀。

时光一去半年。

不觉间,已近冬日。

天白云冷。

我走到他身边,将刚泡好的茶放在他手边,说,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他回眸,抬头看看我,将书轻轻搁在腿上,握住我的手,说,一篇文章,很感慨。我顺势附身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靠着他的腿,歪头,端详着那本书。上面一段:

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天佑会看得那般出神,张岱的这篇《自为墓志铭》里的“繁华”,大抵也是他少年鲜衣怒马放纵无形的最好写照。

心里颇觉感触良多,嘴上却依旧不饶他,我歪头,取笑他,说,是不是觉得如今从良了,后悔了啊?

天佑弯起手指轻敲了一下我的脑门,说,没什么后悔的。只是突然觉得人生不过大梦一场,很多都是虚妄。

他低头看着我,眼里的波光那么鲜活生动,单手温柔地摩挲着我的发。

他说,姜生,现在多好。你在我身边。

眉眼全是深情。

此时窗外,天干云冷,阳光正好。

冬日的风,推一片阳光贴在玻璃上,盈到室内,落满我们身上。

满室阳光里,我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将脑袋靠在他的腿上。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大约就是这般模样。

突然,有敲门的声音。

我愣了愣,程天佑的眼眸很凌厉地瞟了过去,似乎,这一声,是他等待了许久;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他起身,我也跟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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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

推开门,才知是虚惊一场。

原来是小安,一个在这里陪着爷爷在此帮助屋主看护房子的小女孩,她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孩。

她叫小安,五六岁的样子。

这里,本就人极少,而且房子多是度假所用,屋主们根本没有住在此处的,多是一些看护房子的工人。小安和她的爷爷便是其中之一。

只有在西溪最美的几日季节里,屋主们才会到此处,比如,三月烟花起,八月桂花香,十月芦花飞。

所以,初到此地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女孩的爷爷,一直当我们也是帮屋主看房子的小夫妻,偶尔挖出的藕,钓到的鱼,老家人送来的荸荠,他或多或少都会分我们。

程天佑也不说破,有那么几次,跟着老人去钓鱼,后来才知道,老人姓卢,是个花匠;两个男人,一个高冷总裁范儿惯了,本来就话少;一个习惯察言观色,更是不多问。所以,我们彼此对对方的了解就是——他知道我们姓程,许是看护屋子的小夫妻;我们知道他姓卢,一户屋主家的花匠。

渐渐的,对程天佑的举手投足便起了猜测,老卢有了觉察,便不再主动,日渐客气起来。

但小安似乎特别喜欢程天佑,尽管老卢一直教育她不能乱跑,她还是会很偶尔地跑到我们的院子里,待那么一小会儿。

此刻,她胖胖的小手里面拎着两条鱼,举着对程天佑说,爷爷要我送来的。

程天佑转脸看了看我,一脸“是吧我就说吧我真的是少女杀手妥妥的毫无争议的哎呀自恋死我了”的陶醉模样。

我笑着接过来,说,是你自己拿的吧?

小安就抿着嘴巴笑,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我转身,从屋子里给她拿了一个红红

的大苹果,握在手里,停顿了一下,送给了她,还有一把冬枣。

小安将口袋装得满满的,抱着苹果,说,嗯嗯。我们家院子里也有枣树。

我笑笑,送她过了小桥,看着她回到自己的院子。

程天佑倚门前,抱着手,噙着笑,看着我,看着这淡淡时光,平凡岁月里的每一个举手,每一个投足。

幸福有时候就是,有人肯为你生活里的举手投足,噙笑注目。

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笑笑,从他身边擦过,回到屋子里,程天佑的眸子却始终注视着我,回头,说,不是说留给圣诞节吗。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今天,他觊觎这个苹果时,被我夺了回来,我说圣诞节要用的。

圣诞节和苹果,一直是高中时留下的习惯。

我笑笑。

他故意逗我,说,唉。还是小安是真爱啊。

我点点头,也逗他,说,对哇,圣诞节的红苹果,当然要给最真爱的人啦。

他突然说,你好像真的很喜欢小安。我点点头,说,我喜欢小孩子嘛。

程天佑抱着手,缓缓走过来,慢吞吞地说,喜、欢、小、孩、子?你这算是跟我求欢吗?

我直接傻了,随即机智地笑笑,举手,说,我去做饭。

然后迅速闪人。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一旦破了禁忌,所有的事情到最终全都能联想到房事上去。

夜里,吃过晚饭,他在看书,而我,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看着他看书。

女人好像也有共性,比如,喜欢看男人专注做事情的样子,哪怕是修水管,换灯泡,哪怕是喝一杯茶,望着窗外风景,更别说是这么专注地读一本书;当然,除了打游戏。

至少,我讨厌。

程天佑抬头看看我,说,还不去睡?

我摇摇头。

他想了想,合上书本,说,我陪你。

我摇摇头,笑笑,说,我就是想看着你做事情。

他一本正经,说,是吗?我还以为你喜欢闭着眼睛呢。

我去去去去……

程(小)天(黄)佑(人)你好,程(小)天(黄)佑(人)再见。

240占尽风情向小院。

我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程天佑走了进来,说,生气了?

我不理他。他拉开被子,说,真生气了?

他说,我错了。

见他担心了,我就摇摇头,其实哪里会生气,女孩子嘛,脸皮薄的时候,总会别扭那么一下下。

我说,以后正经点儿。

他笑,摸摸我的脑袋,说,那就说正经的。想不想吃宵夜呀?亲爱的姜生小姑娘。小安五岁,你三岁。

我说,不吃宵夜,会长胖。

他说,长胖不怕,手感更好。

我的脸直接拉长成了驴,说,说好的正经呢!

他举手投降,无比虔诚,说,好!我错了。

他拉着我的手,说,来吧,姜小生,明天是2012年12月22日,据说是世界末日呢。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天明……

他一句“世界末日”,让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如同被一把细细的针扎后再撒上盐,尖锐无比,无边无际。

他看着我出神的模样,说,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看着他,突然笑了笑,我说,没事,我想吃宵夜。

他说,你想吃什么?

我说,羊肉串。

他说,你真会想。我去哪里给你变一只羊出来。

我说,你就是羊。

他说,你想吃我吗?

我:咳咳。

他:呃……

那天夜里,他给我烤鱼,所以说,小安是天使。

小院里,燃起的火,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白的气。

我问他,我一直都没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他抬头,看着我,说,有一年,我们俩分开了,在湘西一座小镇,遇到过一个女孩子,她告诉我,女孩子都喜欢男人做饭。所以,我就开始留意学习了。

我说,哦,我还以为你去蓝翔技校学的。

他说,什么?

我耸耸肩,解释,学厨师哪家强,山东济南找蓝翔。

他用串着鱼的树枝敲敲我的脑袋,说,姜小生,你的关注点很不对好不好!

我不解,说,怎么了?

他说,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关心那个女孩子是谁!

我说,噢。我该关心吗?

他说,对啊!和自己老公有关联的女人你不关心,你老公很枪手好不好!别这么没心没肺啊。

我说,好吧。那个女孩子是谁呀?

他倒傲娇起来,斜眼瞧我,说,带点儿诚意!

我立刻堆笑,谄媚地拍着手,说,小公子,大少爷,小程程,大佑佑,请问你遇见的是哪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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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不美?漂亮不?家住何方?姓甚名谁?你喜欢不?喜欢给你纳回来当妾。小的我每天帮你们铺床叠被端茶递水,现在够诚意了吧?

他的脸跟被马蜂蛰了一样肿,说,我纳妾你乐意啊?

我说,哈!小破心思被我看穿了吧!你才新婚半年啊你就想纳妾,想造反啊!

他极无辜,说,你说的。

我气结,说,我说的怎么了?我说可以!你说就不行!

他笑笑,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我点头,对!他笑,将烤鱼在我眼前晃了晃,说,好大的醋味啊。

我撇嘴,说,才没。

月亮下。一个在忙着专心烤鱼。一个在忙着专心沉默。

一刻钟后。

——咳咳咳。

——怎么了?

——她是谁?

——谁是谁?

——那姑娘!

——哪姑娘?

——程天佑!你!

他看着我,若无其事的模样,但在我看来,这表情简直就是另一种解读——“本来就是嘛,你看为夫如此之帅,夜半还会烤鱼,风流倜傥,姑娘本来就多……你不说明白点儿,我会想破脑壳儿的”,太欠揍了。

他将烤好的鱼清了清灰,递给我,说,慢点儿吃,有些烫。

我撇嘴,说,湘西小镇的那个。我一面吃着烤鱼,一面冷笑,说,湘西哎,这山有色水含情的地方……啧啧……

他漫不经心,说,噢——还想着啊。他低头,撩拨着火堆,煞有介事,说,让我想想啊。湘西,小镇,青石路,烟雨天,揽翠居,吊脚楼,小镇上的姑娘不要太多……

我撇嘴,说,啧啧。小镇的姑娘都爱你。

他说,可不敢。小镇上来了个男人整天抱着吉他在唱《西门庆的眼泪》,小镇上的姑娘更爱他。

我说,谦虚啊。

他说,得低调啊。

这一夜,我们俩就像所有的情侣,拈酸吃醋地拌着嘴,明明极端无聊的事儿,却做得有声有色,乐此不疲。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作死就不会死。

这话题原本就这么打住了,我却眼珠子转了转,小口小口地咬着鱼,突然笑眯眯地看着他,慢吞吞地再次提起,说,做了这种事儿,可不是得低调嘛!青石路,烟雨天,在那个对着你唱《西门庆的眼泪》的男人面前,桃花三千,都成了庸脂俗粉了吧?

他的眼眸突然变得深邃,闪过一丝微微凌厉的光。

我还在埋着头,嚼着鱼,不知死活地说,官人你的爱好好特别哦。不过没关系,大家是夫妻啦,你这点儿癖好,我咬咬牙还是能包容的,不过……男人和男人……怎么……额……啊……你干什么啊?

程天佑一把将我拽了起来,直奔卧室,他明明在笑笑,却是咬牙切齿的感觉,一字一顿,说,你不是想知道你男人和男人怎么……我这就告诉你!

啊!

241我天神一般的美男子……

——啊!

——怎么了?

——咳咳。咳咳。咳咳!鱼刺!我、我被鱼刺卡到了!咳咳……咳咳……

——别动!我看看!

卧室床边,他松手,将我放开,一脸关切的模样。

我立刻从他身边飞一样逃开,欢脱兔一般。

我离床八丈远后,诡计得逞大笑,说,骗你呢!哈哈哈。看你紧张的,哈哈哈。

程天佑抱着手,看着我。

我说,怎么了?生气啦?不会吧,大少爷这么小心眼啊!我扯了一口鱼肉,突然——咳咳、咳咳……嗓子里的异样感,鱼刺?!我擦!乐极生悲了。

程天佑冷眼旁观。

我揪着嗓子,说,真的、真的有鱼刺。咳咳咳……咳咳……

然后,我挣扎着跑进了厨房,喝了半瓶醋,都快喝吐了,胃里翻江倒海,那根鱼刺却依然卡在我的嗓子里,吞咽中,隐隐的疼,无比的难受。

程天佑走进来,说,看样子是真的。

我心想不是真的你喝半瓶醋试试。

他说,喝醋没用的。你从哪里学得这些不着调的方法啊。

他拿来了手电筒和镊子,对我说,我看看。

我看着他手里的手电筒和长长的镊子,紧紧地闭着嘴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的声音,摇着头。

我有颗龋齿,我可不想他看到,还有……还有扁桃体……以后还怎么谈情说爱啊,我的小风花雪月啊,我的少年郎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

——听话!张开嘴!

——咳咳!不!

——别动!张开嘴!

——呜呜。【摇头】

——乖啦。

——呜呜呜呜。【摇头ing】

……

——呜呜。龋齿。【我闭着嘴巴含混不清】

——我当然知道“鱼刺”。【他相当无奈,无奈至极】

——呜呜。是龋齿!龋齿!【我急了】

——【哦,虫牙?他终于懂了,无奈笑笑】来吧!扁桃体我都得看。

我们俩两相僵持之下,并不知道,房门外,一个高大的黑影踉跄闪过,跑回到桥边,对另一个瘦削的黑影毕恭毕敬,却沉默。

瘦削的黑影斜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高大的黑影有些尴尬,说,大少爷……里面……好像……额……

瘦削的黑影:有话说话!吞吞吐吐!

高大的黑影横下心,说,反正就是张开嘴,听话,不要,乖,呜呜,扁桃体之类的,我笨!不知道是什么……

瘦削的黑影直接石化成神经病……

半小时后。一根鱼刺醒目地横在托盘上,程天佑慢条斯理地用酒精棉球给镊子消毒,然后,收了起来。

我看着他,紧紧地闭着嘴巴。我的龋齿,我的扁桃体,我的小爱情,我的天神一般的美男子……老天……呜呜……我忍不住内心悲鸣。

程天佑看着我,老学究似的,说,夫字天出头,你看看,欺骗自己的夫君,老天都要惩罚你的。他抬手,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

我依然闭着嘴,目光和他相对时,嫌不够,又捂着嘴巴,内心依然悲鸣。

这时,敲门声兀的响起。

我一怔,小安?松开了手,当目光触到他黝黑的眸子,我又连忙捂起嘴来,跳着脚,去开门。

开门的一瞬间,我愣了。

242如果,这一夜,你会离开。

颜泽?!

我惊讶地看着他,手缓缓地放了下来,说,怎么是你?!

我捂着嘴巴站在门前那一刻,颜泽的脸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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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就红了,此刻,见我松开了手,竟踉跄倒退,脸忙转向一旁,不看我,结结巴巴地说,太、太太。

我有些惶惑地看着他。

程天佑从屋内走了出来,走到我身后,看到颜泽的时候,他将我拉回到他身后,一脸戒备的表情。

颜泽依旧将脑袋别在一旁,与那挺拔的身姿格格不入的别扭小媳妇状,说,大少爷。

程天佑点点头,狐疑地看着他,说,你这是……

颜泽立刻说,我、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刚来不久!我……哦!老爷子要我和龚管家来找你!龚管家也来了。

程天佑抬眼望了望不远处,龚言正缓缓地走过来。

他说,大少爷,半年不见,您一切如故。

他说,大少爷,老爷子说,半年了,您还不想回去吗?

程天佑略略沉思了一下,回头看看我,抬手,理了理我的头发,似是他最后的温柔,他说,天晚了,你先睡吧。

我看着他,突然,门外吹来一阵寒风,我整个人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我看着他,点点头,心却迅速坠落。

我离开的那一刻,突然转身,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一刻,真有那么一种害怕,害怕这一眼,会是永别。

我怕我醒来,再也看不到这张脸,这张微笑的脸,这张戏谑的脸,这张温柔的脸,这张严肃的脸,这张会让你心安的脸。

这一天,总会来的,我知道。

我知道,总会有一天,有一种力量将他从我身边带走,不是死亡,便是程家。

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其实,不快的,半年了,这是个结点,我知道,程家也知道。

……

窗外,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那么长;他们在聊什么,我根本听不到。

之于我,这注定是个不成眠的夜晚。

床头柜里,是一张卡;大学时代,他曾在其中给我留下一笔不小的数字,期间,用在了宋栀身上一次;剩下的,我这段日子一直盘算,等过完这个冬天,开一个小小的花店,这样,如果他病发的时候,我既能照顾他,又能补贴家用;我想他即使离开这世界,也不必为我挂心。

网上有人说,爱情不能只是依附,而是两个人独立坚强后努力地在一起。

我还想学习修水管,修马桶,修灯泡……可是,这个屋子里的这些宝贝们还坚持在岗位上,没让我有机会学习到。

只是,似乎,目前看来,这些我都用不到了。

他刚刚还说过的,今天是2012年的12月22日,说不定,会是世界末日,原来,是真的。

关了灯,只留一室白月光,还有孤独,和我。

如果,这一夜,你会离开。

记得,脚步轻一些。

别惊起,梦里人。

243因为你是如此好,而时光,又是那么少。

早晨,醒来的时候,迟迟地不肯睁开眼睛。

我的手迟疑着、轻轻地摸到身旁,那是一片未温的冰冷,我的心再次落入了谷底;我不甘心地将手伸向空中,也并未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它握起,然后轻轻将我拉起,笑着,说一声,乖!起床啦!或者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懒,太阳晒到屁股了!

此前的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的。

除了今天。

我睁开眼睛,明晃晃的冬日的天。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洗漱完毕的,我洗脸,看着水龙头,水如此流畅地淌出,如同奔涌而去的时光,不能挽留;我失控地去拍打那个水龙头,发疯一般,为什么不坏掉!为什么不坏掉!为什么让我没机会学习如何修理你!为什么!

一身水后,我终于满足,看着镜子,抹了抹脸上的水,神经质地笑笑,继续像个正常人一般洗漱。

我浑身是水,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但心里却是莫名快乐,竟然觉得自己是只鸟儿,推开窗,说不定就飞上蓝天去了;又或者跳到洗手盆里,就变成一条鱼,随着水就游向下水道了。嗯,下水道不好!这个PASS!

世界末日后,我还活着。

崭新的日子了。

我该怎么过呢?

我在洗手间里转了十多个圈后,最后决定,既然我是条鱼,我就应该出门游个泳。

我挽了挽头发,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大阔步地走了出去。

走到正厅的时候,清粥的香味,还有煎蛋的香味,让我愣了愣,不对!我是一条鱼!我闻不到香味的!我擦!一定是渔夫在放鱼饵!

危险!后面的鱼不要动!

我警惕地左右看,不对!鱼没有脖子!我这是用了个什么在左右转呢?

就在我无比纠结的时候,突然有人开口,低沉地,暖暖地,如同家常一般,说,她说,女孩子喜欢男人为自己做饭,是因为觉得这是一件温暖浪漫的事,会想到家的温暖,有归属感有安全感。是这样的吗?

一个熟悉的背影在厨房里,低头在烹着煎蛋,没有回头。

这……是幻觉吗?这是幻觉!他是幻影!

可即使他是幻影,我却依然开了口,木然说,她是谁?

他没回头,说,艾天涯。

幻影居然会回答!

我迟疑着,恍惚着,走近,说,小镇女孩?

他背对着我,点点头。

我对着这个“幻影”的话生出了几分醋意,说,你们俩这么投契,因为都是“天”字辈吗?

他转脸,似乎是想批评我的醋意,看到我的一瞬间,吃惊地看着我,说,你这是怎么搞得?

我也愣了,刚刚我听得懂人的语言唉,还用人的语言交流了呢,更愣的是我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那张会微笑的脸,那张会戏谑的脸,那张会温柔的脸,那张会严肃的脸,那张会让你心安的脸。

我仿佛从一场痛苦淋漓的梦境中挣扎,跋涉,如今,终于走了出来,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这不是幻觉!他不是幻影!

他将煎蛋放在桌上,拉起我的手,往卧室里走去,说,姜三岁,咱们先换换衣服好吗?你是在洗手盆里游泳了吗?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

我一声不吭,就这么任由他拉着我的手,跟着他走,任由他用大毛巾给我擦头发,擦衣服……我的眼睛突然就这么红了,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他一怔,说,你怎么了?哭了?

我突然抱住他,就号啕大哭,我说,我还没学会修水龙头,我也没学会修下水道,我更没学会修马桶,我还有好多东西都不会……呜呜呜……

他愣愣的,看着我说着神经病一般的话语,良久,他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说,傻瓜,学这些东西干吗?

我哭着不允许他反驳,说,我要学我就是要学呜呜呜。

他无奈,说,好吧。我会慢慢教你,只是,我这所学校比蓝翔贵,因为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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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制,不是三个月,是一辈子。

他似乎是觉察到了我内心所历的煎熬,就许了这一辈子,可他一句“一辈子”,我却哭得更厉害了。

因为知道无法一辈子,所以,会抓得更紧。

因为你是如此好,而时光,却又那么少。

良久,他说,过完圣诞节,跟我回家吧。

他说回家,我愣了许久。

算是大赦?还是最后的仁慈?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僵硬,说,怎么了?

我抬头,看着他,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想,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低头,下巴轻轻摩挲着我的头发,说,对于我来说,有你的地方,就是家。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我深深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不再说话。

这一生,这一刻。

愿岁月可期,愿此情可待,愿良人可盼。

244他完完整整地丢掉了那颗苹果,就像曾经,他完完整整地丢掉了她。

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来到这里。

这座安静的小院。

在此之前,一直是一个年老的花匠和他年幼的孙女儿,每日收拾着小院,照顾着院里的花花草草,还有主人从家乡移来的酸枣树。

此处距离杭州西溪不远的湿地水岛之上,山水灵秀,旧时曾是一些富贵风雅之士的别业所在。几经岁月,昔日的亭台楼榭已成烟尘。

他此刻并不知道,自己竟是这里最为神秘的人物,因为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见到过他。

这里本就不足十户人家,多是度假小居。三月烟花起,八月桂花香,十月芦花飞,西溪最美的的季节,屋主们才来度假。

所以,在此看护房屋的工人们,就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凑到一起闲谈自家主人的家世,谁谁的家里是做什么了不得的大生意,谁谁谁家主人吃饭用的碗都是清官窑里的,或是谁谁谁家的主人有什么不足与外人道的癖好……唯独他,大家只知道他姓程;后来,工人们就纷纷猜测,他如此隐秘,十有八九是贩毒的。而且,是大毒枭。

说起这所居处,是他去巴黎留学的某一年,悄然回国,带朋友游西溪,偶遇此处,这水乡情致,像极了魏家坪,却又是隐秘至极的桃花源;老陈在一旁,看出了他眼里闪过的这丝异样的光。

隔了不久,机缘凑巧,老陈说,恰有人出手此处,价格低到奇特,许是生意周转;他虽疑惑,却还是买了下来。

那一年,他二十,亦或者二十一,已记不得太清晰,但是却清晰地记得,有一个小女孩曾说,有一个家,一个院子,有山有水,种一些花。

那时他想,有生之年里,虽然不能陪着她过这生活,但若有一方这样的天地,想象着,她若在这里,会怎样,也是好的。

如今想起,他不觉苦笑了一下,如果一直是不能拥有,便永远不会有现在这种失去的痛苦了吧。

天已尽寒,老卢如常收拾着院落,他坐在藤椅上,面容清峻,小安从屋外回来,手里捧着苹果,口袋里装着鼓囊囊的是冬枣,看到他,躲着墙角走。

他望到她的时候,突然一笑,如同冬日里一抹难见的阳光。

小安忽闪着眸子,也觉得呆了,这个宛如大盒子电视机里才能看到的陌生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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