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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看了眼床头的酒店名片。
“云逸酒店。”江颂一字一句地念道。
他当然知道这家酒店。云逸是秦家名下的高档连锁酒店之一,一直是华国酒店业的龙头和典范,之前秦墨扬还在的时候,一起出去玩得累了,常常就近在云逸的总统套房里腻歪。
难怪看着眼熟……
不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记忆零星闪回。
他记得自己在失重酒吧跟徐云野和小林喝酒,庆祝出道,酒杯一杯接一杯,后来……
就醉了?
江颂皱着眉努力回想。
随着回忆仔细过了一遍自己喝的酒之后,他忍不住更疑惑了:自己酒量按理来说也不小啊,和那么几杯饮料一样的酒水也会醉?
上回喝酒分明是在两个月前。短短两个月,酒量居然差成这样……
说到这两个月里自己的变化,江颂想起一个家伙。
他身体往后一靠倚在床头,喊出系统兴师问罪:“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这系统的功能对他来说相当鸡肋,平日里存在感很低,要不是有事要问,他已经两天没和003交流过了。
随着他的声音,003的身影逐渐浮现。
“宿主是什么意思?”它问。
“别装傻。”江颂对它指指点点,“快说!为什么你一来我酒量就变差了!是不是因为你给我注射的那什么东西?”
003的身影若隐若现,在江颂脸色逐渐难看之前,它终于发出了声音:“已询问总部,不排除宿主说的可能性。”
江颂抓狂:“怎么没个准话啊!”
“因为目前测试数据较少,暂未出现过像宿主这样酒量下降的不良反应,宿主的数据将传回研究院进行进一步分析。”
闻言,江颂彻底无语了。“呵呵,我就是你们是小白鼠……”他颓然地向前倾倒在被子上,“还有什么不良反应记得提前说。”
“宿主是第一批男性生子计划参与者,不良反应还在统计中。”
……也就是说,已知的只有酒量下降这一个喽。
江颂不想说话。
他静静趴了一小会儿,忽然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
刚刚是在想什么呢?哦,是我喝醉了然后被带到这里……
他猛地一僵,昨晚的画面像潮水般涌来。
忽略掉一开始小林逗他的无聊场面,剩余画面里密密麻麻的都是沈舟贺。
江颂:“……”
他眼神呆滞地落在半空,喃喃道:
“这下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他还记得自己那些任性的画面,也多亏对方脾气好,不计较;而自己似乎也因为他和前男友眉眼间的相似,把之前同秦墨扬相处的一些习惯给带了过去,不光闹些情侣之间的脾气,还无意识地就往对方身上贴。
脑海里浮现那些在他怀里、在他肩头、在他臂膀里的记忆,江颂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就要晕死过去:
人家和你熟吗你就缠着和人贴贴!
满打满算他目前和沈舟贺也就只见了两面,虽然江颂有从他身上获得点什么的意思,但那些都是后续细水长流的之后的事了,这才第三面,居然就……
他会觉得我是个随便的人吗QAQ
江颂扁嘴无声哀嚎几秒,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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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骗不过自己:
……好吧我确实挺随便的。
他叹了口气。选择性地忽略了那个未成的吻。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沈舟贺已经知道自己是男人了,骗他这么久,本来也没有以后了。
他把身上的睡袍扯到一边,下床把那孤零零搭在沙发上的灰色衬衫取下,放在鼻下闻了闻。
他还记得昨晚在这件衬衫的遭遇,如今它明显已经经过了清洗,闻着有洗涤剂的芳香和烘干机的暖意,还怪好闻的。
这么贴心。
沈舟贺真是个大好人。
江颂心里感慨着,先给自己洗了个澡,接着重新把衣服裤子穿上,才猛地想起:沈舟贺把他送到了这儿,那他人呢?
套房里静悄悄的,江颂四处看了一圈,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真不在啊……
江颂情绪未免有些低落。
上回见面还个衣服还一起待了那么久,这回知道自己在骗他,想必一会儿也不想和自己多待了。说不定那个衣服都是他找别人送来的,毕竟他身边有那么多助理司机的……
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一方面他也理解,任何人发现自己熟人忽然变了个性别总是难以接受的,没骂他“变态”都算不错了,不应该奢求太多;另一方面他一想到自己会成为沈舟贺拒绝在门外的一员,就心里憋得慌。
毕竟,沈舟贺人真的挺好的;他也是真的喜欢这一类长相。
更别说还有那气运的加持。
沉默着站了一会儿,江颂准备离开酒店。而当他重新从自己外套兜里摸出手机,才发现沈舟贺给他留了一条消息:
“早上公司开会,过去了一趟。六楼是餐厅,你可以随意用餐,下午一点左右我会到云逸,我们谈谈。”
写得很清楚明白。
没有多余的字眼,干净到江颂没法读出任何属于沈舟贺的情感。
下午要谈?谈什么?谈我怎么欺骗他的吗?
喉间隐隐有些酸涩。
江颂不愿、也不敢面对这种场景。他能感受到沈舟贺曾经对他的偏爱,也清楚这份或许很轻薄的感情是建立于他是个女人的基础上的。
如今基础没了,感情呢?
江颂害怕被沈舟贺斥责,也害怕被他用异样的眼神看。
他回想起最初003劝他时,自己那无所谓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桥真的来了,他却想逃跑了。
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舟贺,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前后的落差。
聊天框里的字增增减减,他犹豫了许久,还是一狠心点击了发送:
“对不起,我骗了你。”
消息已发送。
却没想到之后愈发难熬。江颂握着手机,时不时就打开看一眼,甚至没了吃饭的心情。
一个小时内点开聊天框无数次,江颂的情绪从紧张逐渐变成了对自己的嘲笑。
太小丑了……
他大概已经不想再和我多说什么了吧?
江颂自嘲般摇了摇头,上网站搜索了云逸酒店总统套房一晚的价格,正好还能给他如今的存款留下几千块钱,于是把房费一并转给了沈舟贺:
“我很抱歉。还有谢谢你昨晚的帮助。”
接着干脆利落地拉黑了沈舟贺所有的联系方式。
逃避可耻,但有用。人情还不了,至少在金钱上不欠他的了。
反正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这样吧。
第25章 世界一(25) 拍综艺(1)
和沈舟贺的故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江颂还急着回家收拾东西, 没吃早饭便离开了酒店。
不过在出发去参加之前,他得先找徐云野兴师问罪:
“你怎么想到给沈舟贺打电话的啊?我被你坑死了!”
刚被手机铃声吵醒、还沉浸在昨晚宿醉里头的徐云野发出一声带着气的轻哼:“……啊?”
一听他这傻样,江颂一噎,也生不起气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徐云野清醒了, 果断甩锅:“是林子说要打给他的!他说要找个人问你家在哪, 结果那个人就主动说来接你……”
“你们就同意了?”
“就、就同意了。”
江颂冷笑一声, 听得徐云野心里毛毛的, 赶紧撇清自己的关系:
“林子说你把他置顶了, 你肯定喜欢他;他说要来带你,他肯定也喜欢你。所以我们这是给你们创造促进关系发展的二人世界!”
江颂:……
他冷静一想,说得好像还真没错。
要是自己真是女人, 这一轮下来, 不说快进到确立关系吧, 彼此之间的距离肯定是个大飞越。只可惜, 方法对了,条件错了。
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一手抵着额头, 转移了话题:“行,昨晚还是谢谢你们两个了, 等我回来请你们吃饭啊。”
一听说江哥请吃饭, 徐云野顿时忘了前面在说什么,欢天喜地地替好友一起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 节目组就派车到公司楼底下来接他去机场。
考虑到江颂对于观众还是个纯然的新人, 节目还指望他前期吸引火力,于是慷慨地给了他一段在车里通过问答自我介绍的画面。
江颂给自己戴上了墨镜,整个人往后一靠, 不看摄像机也不看提问者,双臂抱胸,翘起二郎腿,身上那股气人劲看得跟拍摄像从副驾驶那儿伸出一个大拇指。
对完了问答流程后,摄像机开始拍摄。
问:你是娱乐圈新人,第一次参加节目,对我们节目有什么期待吗?
答:没有期待,别太累就行。
问:节目里还会有很多其他的娱乐圈前辈,比如夏思莲、蔡一舟和谢向晓,你最想认识哪一位前辈呢?
答:没有特别想认识的。非要说的话,想认识夏思莲前辈吧。
问:可以说一下原因吗?
答:因为嘉宾里我只看过夏思莲前辈的作品。
夏思莲是华国的老牌女演员了,五十多的年纪,曾经也是数套央视爆剧的女一号,只是后来适合她这个年龄段角色的本子不多,只能演演偶像剧里男女主的妈,在年轻人眼中逐渐沉寂。
这回她也是想通过参加综艺节目刷一波存在感,学习学习年轻人究竟喜欢什么。节目组知道江颂接下去主要会走演员的路子,看过夏思莲主演的剧不奇怪,但是一旦带上了那个“只”……
饶是他希望江颂回答越有爆点越好,都忍不住在心里为他捏了把汗。
他给的选项里,蔡一舟是两年前爆火的选秀爱豆,虽然近期因为热度下降比较好请,但知名度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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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黑都算得上是娱乐圈头一份的;而谢向晓是企鹅平台力捧新晋小花,手握几部热播偶像剧,只是因为传出她片场耍大牌的事,急于上综艺树立一个好形象,才让同平台的节目组捡了个便宜。
江颂居然两个人都没选……摄像几乎都可以想象到这段播出时互联网上粉丝黑子一起狂欢的模样了。
他在心里为江颂浅浅的哀悼了一下,但随即又愉快地去录下一趴了。
反正是节目的热度,当初也是江颂自己乐意的。献祭一个无名小演员,拯救一档节目,完全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下飞机出了机场,江颂就被扑面而来的一个热浪晕翻了脑袋。
他眯着眼适应了一下刺眼的阳光,才拖着行李箱跟着摄像老师走向节目组安排的车。按照计划,他和另一个在娱乐圈没什么资历的新人是最先到的,要一起前往白岭村,把大家即将入住的院子和房间收拾妥当,等着其他嘉宾陆续抵达。
江颂站在车旁,低头看了眼手机,热风吹得他额前的碎发微微晃动。他等了一会儿,才发现不远处有个身影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个扛着摄像机的家伙。
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大大的眼睛,样貌清秀,短发随意地散着,嘴角挂着热情的笑。
“你好你好!”那人快步上前,主动伸出手,嗓音里透着股自来熟的热切劲儿,“我叫卫洛,很高兴认识你!”
“江颂。”江颂回握了一下,掌心微凉,脸上露出个浅浅的笑,没多说别的。
他其实一眼就认出了卫洛——之前在《若你乘风》的试镜里,两人竞争过同一个角色。
“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真人秀,带了这么多行李,你怎么就两个箱子啊?”卫洛倒是挺自来熟的,探头探脑往江颂身后的车后备箱看,“你不怕到时候衣服不够吗?”
江颂摇头:“两个箱子都塞满了。我想是够了。”
上了车,江颂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早上舟车劳顿,他眼皮有些沉,想闭目养神一会儿。结果刚靠上玻璃,卫洛就一屁股坐到他旁边,还没坐稳就凑过来搭话:
“江颂,你今年几岁啊?我这问题会不会太冒昧?不想回答就算啦!”他声音脆生生的,像故意撒娇似的,尾音还拖了点弧度。
“21。”
“哎呀,那我比你大一岁!”卫洛夸张地叹了口气,手拍了拍胸口,“本来还想当节目里的忙内呢,可惜有你在,我是没戏了。”
江颂:“……”
忙内?这又是什么?
卫洛像是就此打开了话匣子,话题跳得天马行空:一会儿说这次嘉宾里有他特别想合作的演员,接到节目邀请时激动得一宿没睡;一会儿又叹对自己工作不满意,自从某部剧里演了个配角小火后,都是同类型的剧本,想挑战自我都难。
江颂起初还“嗯”“哦”地应两声,后来发现卫洛压根不缺听众,只想要个展示自己的舞台,干脆彻底沉默,专心看窗外的农田。
忽然,卫洛话锋一转,冷不丁问:“江颂,你是演员吗?演过啥角色啊?我想看看你演戏的样子!”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江颂,像在期待什么。
“算是。不过你暂时看不到了。”江颂正在看向窗外的农田,一手撑着下巴回答,“目前当演员的经历还是零。”
“啊?”卫洛夸张地张大嘴,像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你还没有进组吗?”
“还?”江颂敏锐地抓住这话里的小刺,扭头看向卫洛。对方却瞬间支吾起来,眼珠子滴溜溜转,时不时瞟向面前几乎怼到脸上的摄像机,一副闯祸被抓包的模样。
卫洛身子一倾,凑近江颂,压低声音:“你之前不是也去试镜《若你乘风》的许林了吗?我那天在酒店看到你,对你印象可深了!”
江颂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还记得。”
卫洛勾了勾唇角,笑容却有些勉强。
任谁有过这样长相的竞争对手,都会印象深刻的吧……
那次试镜,他经纪人提前打点好,剧组许诺角色非他莫属,试镜只是走个过场。他信心满满地演完出来,却在走廊里撞见还在等候的江颂。
那一刻,他心里咯噔一下——江颂那张脸,精致的五官,修长的身形,连额前稍长的碎发都恰到好处,跟小说里描写的许林如出一辙。他当即警铃大作,试镜完没走,特意留下来,等江颂结束后又跑去选角导演那探口风。
事情的发展也说明他的警惕不无道理。
果不其然,编剧果然更中意江颂,还跟导演小吵了一架。好在他背后有资源压阵,制片人最终拍板没换人。可人选送到负责人陈总那儿时,又莫名卡了好几天,卫洛那几天心神不宁,生怕再出岔子,直到尘埃落定才松口气。
从那天起,他就把江颂当成了潜在的劲敌。演技未知,但那样貌摆在那儿,太有威胁了。
他就此记住了这张脸,但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直到刚刚——
那张脸还是那么惊艳,连侧脸的弧度都挑不出毛病。他以前做过一阵网红,太清楚如今追星圈最吃哪款长相了。只要江颂不是性格差到离谱,火起来只是缺个机会——电视剧、电影,或者这个看似平淡的综艺,都可能成为他的跳板。
这对卫洛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参加节目的人其他人,和他要么性别不同,要么分属爱豆演员两个赛道,要么差了辈。只有他和江颂,同性别同年龄同赛道,连瞄准的偶像剧市场都撞了个遍,粉丝画像高度重合,妥妥的竞品。
粉丝就那么些,去喜欢江颂的多了,留给自己的就少了。
在这种矛盾想法的考量下,卫洛刻意地大声点出了江颂是纯素人的这个事实。
他不知道节目组会不会剪掉这段,但他心里有数,只要这话传出去,总有人会顺着风向把江颂扣上“资源咖”的帽子。
这个前提立住了,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卫洛垂下眼,嘴角微微上扬,心里盘算着,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
一旁的江颂自是没察觉到卫洛那点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是隐约感觉卫洛对自己似乎不太友好。但他拿的剧本就是要让大家讨厌,还以为是自己那爱搭不理的态度已经起了作用。
车里很安静。他默默地转过头,目光越过车窗,看向窗外的景色。
农田的绿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山峦,杉木和松树漫山遍野,枝叶在阳光下泛着幽深的墨绿,像一幅铺展开来的画卷。
这景象,和他记忆里老家的山村有些相似。
也是这样的高树遮天,空气里夹杂着松脂的清苦味,风吹过时,树梢沙沙作响,像在低语。
只是老家那儿更偏僻,更原始。没有宽敞平坦的大路,也没有整齐凿出的上山台阶,一切都靠人的双腿,一步步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隐在杂草和落叶里。
江颂眯起眼,思绪不由得飘远。
小时候,他最怕那些陡峭的山路。山坡下是深不见底的沟壑,他总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脚滑,滚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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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下山,他总是缠着江奶奶,撒娇耍赖让她背自己。江奶奶心善,见他没了爹娘可怜,便把他捡回家养着,平日里总是宠着他,依着他胡闹。
她总是在天还没亮、鸡都没打鸣时就爬起来,点着煤油灯熬一锅稀粥,粥里扔几块红薯。江颂会在粥的清香中醒来,吃完早饭,江奶奶便牵着他的手,瘦小的身子佝偻着,步子却稳,一路哼着不成调的老歌,送他下山,到八公里外的镇上小学。
那时候他不懂事,不知道害臊,还是老师看不下去,把他叫到一边,皱着眉说:
“你奶奶都那么大岁数了,腿脚都不利索,还让她送你上学,羞不羞?”
他愣住,第一次觉得脸烫。
再后来,他再没让江奶奶背过,自己咬着牙走那条山路。可江奶奶还是会跟在他身后,拄着根棍子,远远地看着他,生怕他出事。
如今,江奶奶已经去世五年了,他出来后,也再没回过那个山村。
车窗外的林木飞快后退,江颂靠着玻璃,眼神有些空茫。
耳边似乎还能听见江奶奶喊他起床的声音,低哑却温柔,像山间的风,吹过就不见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在窗沿上划了划,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的酸涩。
这条进山的路实在是弯又长,长到一旁的卫洛已经传来了轻微的鼾声,长到江颂再也撑不住疲惫的眼皮。
等他再次睁眼,车已经停了下来。
阳光从车窗斜洒进来,刺得江颂眯了眯眼。他揉揉脖子,朝外一看,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接下来二十天要住的地方:
在白岭村村口的一个小院子。
院子四周是村民们辛苦耕种的田地,黄绿相间的稻苗在风中微微摇晃,空气里混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江颂推开车门下了车,拖着行李箱往院子里走,鞋底踩在土路上,扬起一阵细小的灰尘。卫洛跟在他后面,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他们将要住的房子是栋三层的自建房。
外墙虽然刷了白漆,但有些地方已经斑驳脱落,露出灰扑扑的水泥底色。一楼是客厅和厨房,角落里还有个小房间,堆着各种农具;二楼分出三个卧室,每间都带独立卫生间;三楼则是晾衣服的阳台,旁边搭了个阳光房,摆着几把藤编躺椅,倒是透着几分闲适。
江颂拖着箱子进了屋,草草扫了一眼布局。节目组已经提前收拾过卧室,每间都贴了嘉宾的名字。
他和卫洛被分到同一间,房间不大,一张双人床占去大半空间,靠墙有个简易衣柜,门上还贴着张褪色的风景画。
收拾完卧室,两人下楼开始整理客厅和厨房。
相比二楼还算现代的卧室,这里的景象像是被时代甩在了后面:
客厅的墙面是未经粉刷的水泥色,坑坑洼洼。桌子是用粗糙门板拼成的,配了几条长条凳,像是村民们用了几十年的老物件了。
路过灶台时江颂顺手从台面上用手指抹了一把,顿时嫌弃地“啧”了一声。
身后的卫洛更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们吃饭的地方?”他瞪大了眼睛,“这种地方能住人?”
江颂回头看他一眼:“怎么不能住。”
我小时候就是住这种地方的。他在心里说。
记忆里,山村的老屋也是这样,只是没有这房子高,没有这房子宽敞,也没有这房子新。
灶台旁的灰尘厚得能用手指抹一把在地上写字,柴火烧起来呛得人睁不开眼,江奶奶却总能笑眯眯地从中端出一日三餐来,构成了他童年里最美味的记忆。
江颂摇了摇头,把回忆甩开,抓起一块皱巴巴的抹布,走到水桶边打湿,开始擦桌子。
卫洛站在原地,见他这样,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我靠,这么卷!他在心里暗骂。
居然不说废话直接开干。江颂这家伙,有备而来啊!
他不禁回想起接下这节目前,经纪人三令五申地同他强调,这一类综艺,最忌讳的就是干活时推三阻四,嘴比行动厉害。
所以拿到节目组的首日活动单时,他一眼就看出搞卫生是第一个坎。要是自己一脸不乐意,网友指不定怎么喷。卫洛早打定主意,哪怕心里再嫌弃这破地方,也得装出勤快的模样。
可理论知识再扎实,面对这灰头土脸的环境,他还是傻了眼——灶台上的油渍像画地图似的,桌子边缘还有一圈黑乎乎的污痕,空气里混着潮湿和柴灰的怪味。
他刚想多抱怨两句,江颂却已经一声不吭地干上了,把他剩下的话生生噎回嗓子眼。
以己度人一下,他觉得江颂和自己拿的是同一套“综艺生存指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靠主动干活来赢得观众的好感。
没想到被江颂抢占了先机,卫洛赶紧也有学有样地拿了块块抹布行动起来。作为弥补,他还准备说两句,向将来视频前的观众们强调自己的作用:
“还好只让我们擦擦桌子,这个是我最擅长的家务了。我妈都把这个扔给我干,她说我擦得最干净。”
没想到刚刚还在认真干活的江颂猛地抬头看他,一脸的惊喜:“你喜欢干这个?”
卫洛摸不着他这么说的用意,含糊地“啊”了过去。
没想到江颂快乐地把手上的抹布一丢:
“太好了!”他真心实意地扬起嘴角,脸上的喜悦藏也藏不住,“那这些就你干了吧!”
卫洛:……
“???”——
作者有话说:上夹当天会有红包送出,感谢各位的支持[比心][比心][比心]
以及第二个世界尝试了了一下,发现我完全写不来古耽,所以决定放弃了,先开校园那个世界吧[化了]
第26章 世界一(26) 拍综艺(2)
虽然这样生活环境对江颂来说熟悉得像刻在骨子里,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乐意苦哈哈地打扫卫生。
和卫洛那副讨好观众的架势不同,江颂一向是身前哪管身后事的性子,再加上节目组塞给他的这个人设本就不讨喜,他压根没打算在块儿卖力表现。
拒绝干活、制造冲突, 才是节目组想要的戏码。
正好卫洛说自己擅长干这个, 他便从善如流, 将这个在观众面前拉好感的机会让了出去。
至于卫洛对自己的看法嘛……
似乎已经被讨厌了, 不是吗?
江颂只把自己身边的板凳面给擦了擦, 就一屁股坐下来, 双手抱胸,懒洋洋地靠着桌子,抬眼看向卫洛。
卫洛正站在灶台边, 手里捏着那块湿乎乎的抹布, 整个人被定住一般。他瞪大了眼睛, 盯着江颂看了半天, 嘴巴张了又合,憋出一串结结巴巴的“你你你……”。
半晌, 他才挤出一句完整的:“你不干了?”
江颂看他那样有点好笑, 但为了不火上浇油,还是憋住笑点点头:“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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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这里就留给我一个人干?”卫洛的声音拔高了一度。
“对啊。”
卫洛感觉自己要被江颂这几句“对啊”砸晕了。
这个江颂是在想什么啊!他在心里暗骂。
刚刚还一副积极主动的样子, 撸起袖子擦桌子, 现在说不干就不干了,把这一堆脏活儿全甩给他一个人。
卫洛看了眼四周:灶台上的油渍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桌子边缘的灰尘被江颂半吊子地擦得更显眼。他深吸一口气, 强压下想骂人的冲动,脑子里却忽然灵光一现:
不对,江颂这摆明了是在观众面前自掘坟墓啊!
想到这儿, 卫洛心里忽然平衡了点,甚至有点想笑。
莫非这家伙是想走黑红路线?他眯了眯眼,在心里算计起来:
既然江颂自己往坑里跳,他何不顺水推舟,把自己衬成对照组?积极勤快的好感度,不就稳稳到手了?
这个念头闪过,卫洛顿时也不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嘴角微忍不住扬,抓起抹布,擦桌子的动作愈发用力了。
安稳坐着的江颂本来还等着卫洛跟他吵起来,好给节目添个爆点。可对方居然忍着一直没吭声,反而埋头干得更起劲了。
江颂:“???”
不会吧不会吧,这个卫洛就这么吃了这个亏?
他挠挠头,觉得过于匪夷所思。
这家伙,不像是这种窝囊的脾气啊……
江颂盯着卫洛擦桌子的背影看了半天,想不明白就决定不想了。
反正便宜是自己占了,就算卫洛在背后偷偷咒骂他也是不痛不痒。这样想着,他心安理得地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于是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通知了一声:
“你慢慢干吧,我出去透透气。”
下午的阳光虽然倾斜了些,但依旧毒辣,亮得江颂眯起了眼。
他沿着田埂慢悠悠地走,顺手拔了根狗尾巴草,拿在手里折小星星。田里还有不少村民们在劳作,江颂远远地看着,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
转头一看,田里站着两个小孩。
一个小男孩看着七八岁的模样,或者更小一些,皮肤晒得黝黑,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般的外套,袖口磨出了毛边。
他手里还牵着个看着更小的女孩,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裤脚卷了好几圈,露出西瘦的脚踝。
两个孩子站在那儿,手拉着手,瞪着乌黑的大眼睛,盯着他看,分明满脸好奇,却又带着点幼鹿一般怯生生的警惕。
江颂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们,一晃眼却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心头猛地一软。
于是他蹲下身,微笑着轻声招呼:“你们在这儿干嘛呢?”嗓音放得很软,怕吓着他们。
听他说话,男孩巴眨着眼睛,抿着嘴没吭声。女孩躲在哥哥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声音糯糯的,满是方言的调子。
江颂听不太懂,皱了皱眉,试着猜:“是问我谁吗?”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院子,“我住那儿,刚搬来的。”
男孩听懂了,点点头鼓起勇气往前迈了半步,小声说:“你……你是城里来的吧?”
他的普通话同样夹着浓重的口音,但比小女孩好懂多了。他把每个字都说得慢吞吞的,像怕说错,一旁小女孩抓着他衣角的手攥得更紧了,整个人藏在哥哥后面,眼睛却偷偷瞄着江颂,睫毛忽闪忽闪的。
江颂点点头,笑得更温和了些:“对,从城里来的。”
见两个孩子还是怯怯的,他想了想,从兜里掏出几颗糖——那是出发前他在机场买的——递给男孩:“吃糖果吗?挺好吃的。”
男孩下意识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么警惕?”江颂失笑,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家里人教得不错。”
他不清楚小孩为什么要拒绝,到底是因为警惕陌生人还是其他,他干脆剥了颗糖当着他们的面嚼起来,还笑眼弯弯:“真挺好吃的,不试试?”
男孩还在犹豫,后面的妹妹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感受到拽衣角的力道,男孩回头看了眼妹妹,见她也眼巴巴地看着,才红着脸拿了两颗递给妹妹,对着江颂小声说了句谢谢。
女孩飞快把糖攥在手里,却舍不得吃,抬头冲江颂咧嘴一笑。
江颂许久没有见过如此纯真的景象了。
于是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把兜里剩下的糖果都给了两个孩子,一边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捏着糖看他,小声地说:
“我叫小树,她是我妹,叫小花。”
江颂“嗯”了一声,蹲在那儿陪他们聊了几句,都是些“你们家远吗”“是在这儿玩吗”之类的家常闲话。
小树起初还支支吾吾,后来见江颂没架子,慢慢放松了点,说话也不结巴了。妹妹一直没开口,只攥着糖咯咯笑,偶尔拿糖纸蹭蹭脸,宝贝得很。
聊了一会儿,小树拉起妹妹的手,抬头看了眼天,小声对江颂说:“我得回家了,奶奶等着呢。”
“好啊。”江颂摸摸他们的脑袋,“还想吃糖可以来这里找我。”他又指指身后的院子,担心小孩没记住位置。
“好!”
经过这段时间的交流,男孩也不怕了,大声地答应,接着便拉着小花转身跑起来。两个小身影在田埂上蹦蹦跳跳,小花的外套在风里晃得像朵真正的小花。
江颂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看着他们跑远,直到身影融进田野尽头的村落里。
发了会儿呆,他又往田里走了走,忽然看到远远的有几块黄色的牌子,走近了一看,原来是节目组给的日常任务。
还有这安排?活动日程里面也没提啊。
江颂意外地回头看了身后的摄像大哥一眼,大哥尴尬地摄像机都晃动起来,小声解释:
“预计吃晚饭的时候pd才会公布,本来准备让你们明天自己来找的……”
江颂一挑眉。
这么明显的线索,还用找?
摄像大哥还在努力维护节目流程:“你能不能先装作没看到……”
江颂果断假装没听见,盯着牌子上的小字看了起来。
这几块牌子上写的是如何通过这些任务赚取大家的生活费:
基础任务一:蔬菜种植(300元/块)
基础任务二:兔草采集(4元/框)
基础任务三:鸡鸭饲养(5元/次)
基础任务四:溪间钓鱼(鱼可自行拿走,或10元/条)
……
一共有十个日常任务,每个任务的完成结果都要经过节目组验收。
江颂给每张提示都拍了照,顺便去附近的执行点溜达了一圈,才慢慢地走回住所。
此时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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