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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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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索向前方的玻璃看去。

教堂裹着蓬松雪被从松林间浮现,彩绘玻璃折射出细碎光斑。石砌墙面的纹理清晰可见,被新雪覆盖后像叠了一层柔光滤镜。

随着驶过最后一个盘山弯道,汽车最终停在了一片空旷的场地上,车门正对着教堂。

彻底停稳后谢斯濑说了句“稍等”,接着自己走下车,绕到她这侧替她拉开了车门。

室外依旧刮着恼人的冷风,她裹着白色毛呢大衣的身影轻移而出。羊绒裙摆与雪幕纠缠着翻卷,发丝也在一瞬间被吹向同一个方向。

郁索把鬓角的碎发捋到耳后,露出下颚和脖颈的线。

“白色很衬你。”

他说罢关上了车门,不等她反应便拉起她的手走向不远处的建筑。

雕花铜环碰撞出清响,教堂的两扇门向内敞开,如同白鸽缓缓舒展羽翼。

谢斯濑的黑色羊绒大衣掠过堆积在门槛的雪,他在门口的地毯上停了片刻,等郁索提起长裙迈进来才松开了手。

神职人员把一会儿要朗诵的圣经递到他跟前,他摇头拒绝后,那人便抬手将两人引向教堂二楼的方向。

螺旋楼梯盘旋而上,谢斯濑的呼吸混着雪气在她耳边响起:“二层只有我们两个,一会儿人到齐了就开始,不会太久。”

郁索点点头,越过楼梯的扶手向下看去。

彩窗折射的光斑倒映在实木地板上,唱诗班正拿着曲谱站在窗下的位置。

位于整个教堂的中心位置,屹立着一个巨大的天使雕塑,大理石羽翼张成穹顶,双臂呈环抱的姿态。

神圣,但也压迫。

郁索跟在他身后迈上最后一节台阶,随即收回看向别处的眼神:“我妈之前也信基督教,她说神会宽恕一切,只要认真悔过,就能得到重新开始的机会。”

谢斯濑听到她的话后回了下头,步子在围栏边站定。

“所以你信吗?”

“一半一半吧,”郁索扶在他旁边的位置,“人在落难的时候会信这些,可一旦发现自己祈祷的某件事得不到神的原谅,自然就没那么信了。”

谢斯濑看着她的侧脸,掏出口袋里的烟盒,将里面的烟抽出一根点燃。

耳边传来烟草燃烧的“噼啪”声,藏着尼古丁独有的、带着焦苦的味道。

“小心神惩罚你。”郁索把脸转向他,开玩笑似的开口,眼神掠过雕像,看向他的双眸。

谢斯濑勾了下唇角,发出一声轻笑,吐出的白雾吹在她面前。烟草味代替他身上的古龙水钻进鼻腔,一瞬间把她包裹住。

还不等张口,教堂的雕花大门再次向内敞开,沉重的声音如同大提琴发出的低鸣。

冷风灌进室内,两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一楼。

深棕长椅整齐如肃穆的方阵,零星落座的信徒像是散落在雪地上的鸦羽,与屋内的檀香共同编织出某种不容置疑的秩序。

就在此时,裴妍抱着双臂闯入视线,不知道是不是被迫到场的原因,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烦。裴父裴母跟在她后面走了进来,一身深色套装,微笑着向周围的人点着头。

裴泽连垫底,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仰着头朝四周张望,终于,在扫视到二层的身影后立刻把头转向正前方。

“来了,比约定的时间早。”郁索看着几人的身影慢慢张口。

随着裴家移动到礼堂的最前排,穿着一身教会服装的牧师从台上走了下来,亲切地握住了裴父的手。裴妍站在一旁,对眼前的场景嗤之以鼻。

唱诗班进入到最后的准备阶段,穿着白色长衫的人一个个排列好,微笑着看向台下。

“我一会儿有件事想告诉你。”

谢斯濑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破,视线也从几人身上捞了回来,转而停留在他身上。

他弹了弹香烟尾端的余灰,看向楼下:“如果我说完之后你没什么感觉,等礼拜结束,就去门口坐我们来时候坐的那辆车,刘叔会送原路你回去,我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郁索看着他的脸,眼神中的情绪沉了沉。

谢斯濑继续:“如果你吻我,我就当成你对我还有点意思,那除了床上,我想要更多。”

教堂穹顶下,管风琴的低沉音色忽然流淌,弓毛擦过琴弦的瞬间,音符像低语坠入寂静。

“我答应你。”她说。

第29章

◎无耻混蛋◎

“今天我们放下世上的忧虑, 来到主的面前,愿我们此刻的心能安静下来,敞开自己接受神的带领。”

“愿你在今天的礼拜中感受到神的爱, 与同在。”

随着牧师话音落下,唱诗班的成员拿起手中的曲谱,素净的诗袍在柔光下泛着光泽。

音乐奏响的同时,裴妍在她父亲身边落座, 说是旁边,其实中间隔了将近两个人的位子。

她把手中的圣经摊开挡在嘴前, 整个身体向后靠,尽量缩短和后排座位的距离。坐在她正后方的裴泽连会到意, 把头贴近了些。

“我一直以为这种东西只能骗骗咱爸妈那个年纪的人,没想到你也这么积极。”

裴妍说完给了一个满含嘲讽意味的笑,随后将圣经随意丢到旁边。

裴泽连本身还对今天把她骗来这有些愧疚,但看到她这副嘴脸心情瞬间畅快许多。他一改平时和裴妍斗的你死我活的心态, 微笑着看向彩窗前的牧师。

“姐, 我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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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信这些, 不过偶尔看看还觉得蛮有意思的,再说了咱俩八百年都不陪爸妈来一次,这回就当出来散散心呗。”

“你有那闲工夫散心我可没有, 新法的棋社下个月还有海外比赛, 除了应付考试,我还要留出安心准备比赛的时间哦我忘了”

她边说边侧了些, 教堂穹顶的光打在她的脸上, 在眉弓处留下一片阴影:“你那种学校估计就是上个热闹吧, 水几节课, 到时候再让爸妈花钱混个国外的三流大学你肯定理解不了了, 弟、弟。”

当乐器重音骤然砸下时,仿佛闪电在音场中劈开一道裂缝,管风琴演奏到了调子最浓重的节拍,几个低音配合着唱诗班的人声飘荡在空气里。

音浪层层叠叠撞向空间深处。

裴泽连的表情一点点僵停在脸上,他看着裴妍逐渐转过去的头,心中荡然盘踞了一种恨。

这种恨让他十几年的人生突然变得轻松起来,就连现在和家人坐在一起的场景都变得有些诙谐。

他慢慢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紧绷的四肢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松绑。

“可能以后我就会理解了。”

“什么?”裴妍没听清,皱着眉低声询问。

见身后没再传来声音,她便翻着白眼把目光落回到台上的位置。

教堂二楼的位置,谢斯濑抽完了一支烟。

他把烟蒂掐灭在一旁用来装饰的盆栽里,缓缓吐出了最后一口白雾。

“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一声突兀的锐响如裂帛刺破空气———

郁索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过去。

楼下风琴的钢弦骤然绷断,震颤的余波还未散尽,整架乐器便在死寂中垂下弦轴,就连共鸣箱里最后一丝余响被瞬间抽空。

前来礼拜的人从手中的圣经里抬起头,看向台上突如其来的这场事故。

裴妍见状哧声笑了一下,在母亲的眼神提示中才收敛了一些,只有裴泽连面对状况表现出有点过度的紧张和疑惑,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就在牧师查看情况的时刻。

穹顶下的天使雕塑忽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右翼边缘一块碎石剥落,石膏粉尘簌簌坠下,在地毯上砸出浅白的星斑。

状况惊扰了坐在前排的几人,大家纷纷起身移动到距离雕塑相对较远的地方。

叫声和凌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牧师抬起双手安慰大家要安静,淡定的表情很快把场子控制了下来。

裴妍这才消了些气焰,在混乱中凑到了裴母身边,双臂死死抱着母亲其中一条胳膊。

众人的目光盯着牧师拿起那块凭空坠落的碎石,一呼一吸都极其明显。

“你花了多少钱收买他?”郁索看着楼下的景象,微笑着询问身边人。

“没多少,”谢斯濑将双臂搭回到栏杆上,“但够他干完这票,消声灭迹几年。”

他说完后两人对视了一眼,花窗透进来的彩光越来越浓烈,在她纯白的大衣上留下炙热的光影。

“初中那次,和这次,其实你都没必要趟这趟浑水。”郁索避开他的视线,“有些事做了就会留下痕迹,做错的人要想继续生活,只能永远活在不见光的地方。”

他看着她,那张脸平静到如同一潭死水。

她少有失态,从发丝到服装,从表情到言语,分不清是精湛的表演还是真情流露,又或者她就是这样小心的一个人。

谢斯濑还未回应,便被楼下荡起的骚动打断。

牧师一只手举起石块,眉骨如刀刻般紧绷,在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他时,他神情严肃地开口:“主方才与我对话,在此留下警示———”

教堂内鸦雀无声。

“圣殿之内浊气严重,是尚未蒙尘的年轻魂灵,如果不及时找出根源并净化,灾祸会降临在她和她家人身上”

话语一出,众人纷纷惊慌地对望起来。今天来礼拜的人中不少都从商或从政,子女也跟随在一旁来参加。

裴母闻言立刻抬手捂住嘴,不管一旁的裴妍如何询问都无动于衷。

无奈之下裴妍只能转头看向身边的裴泽连,口型在问“什么情况”,可也只得到了他一个敷衍的摇头。

牧师举着石块走下台,进入到人群中。

他步子缓慢地靠近带着孩子的家庭,将手中的东西一一放在孩子的眉心,摇头后,身边的家长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一连几个一无所获,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他的身影开始朝裴家的方向移动。

裴泽连攥紧手掌,过分紧张的情绪让整个人看起来如临大敌。

裴妍瞥了眼他:“你有病啊?至于吗”

她说完后,牧师刚好走到了二人面前。

裴父裴母见状腾出了一条路。

石块一寸寸靠近裴泽连的额头,他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胸前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牧师摇了摇头:“不是。”

于是在父母的注视下,那块石头又向左移动到裴妍的眉间。

她眼神死死盯着牧师的眼睛,在石头即将贴近到自己额头的那片皮肤时,抬手将牧师的手臂向后推了推。

牧师神色凝重地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低下头进入长久的沉默。

裴母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走到牧师跟前,将一只手握拳抵在胸口:“我们一家对主完全忠诚,有什么问题请您一定要告诉我们”

牧师点了点头,慢慢开腔:“请问,你们家是不是有过一个收养的孩子。”

下一秒,裴母猛然倒吸一口气,受惊的眼神望向一旁的丈夫。

裴父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拉到了身后,调整好心情后张口解释:“我们夫妻俩在生裴妍之前确实领养过一个孩子……”

牧师听后没有说话,而是默默把头转向裴泽连:“你和你姐姐相处的过程中,是不是经常感觉难以言说的疲惫?”

裴泽连的眼神在父母间交替,脑子里却全是郁索的那句“无论说什么都要赞同”。

“是。”

牧师继续开口:“你是不是经常失眠,睡不好觉。”

“是。”

“你是不是经常梦到黑色和白色交替的物品,比如钢琴、足球、斑马或者是棋盘。”

“是。”

裴泽连每回答一个“是”,裴父裴母的心情就下坠几分。站在几人中间的裴妍也渐渐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由看着父母转变为看着自己的弟弟。

牧师最后看了裴妍一眼,接着转向裴父裴母:“你们女儿的灵魂浊气严重,如果纵容这种情况不断扩张,第一个危害的就是她的手足,其次就是二位的官运”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裴父焦急地上前一步。

“办法是有,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狠下心。”

裴妍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她看着裴泽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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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从紧张到坦然,再到有些隐隐的笑意,困惑几乎把她笼罩在了事件之外。

牧师继续开口:“要想解决这种状况,其实很简单,避免女儿的生活中出现黑色或白色这类物品,切断她与外界的联系,如此持续一年,灾祸就可以解除了。”

“妈!你不要信他的话!”

裴妍叫喊着扑向母亲的方向,畏惧瞬间爬满了她的脸。

在场的人都被她的声音牵动起神经,就连局内的裴泽连也第一次看见裴妍这副样子。

见裴家父母有些迟疑,牧师补充道:“不知道裴先生最近的官运还顺利吗?其实女儿身上的这种浊气,最明显的就是体现在职位变迁这一点,接下来就是断财断路”

再次被说中,裴父脸上的表情彻底阴沉下来。

“爸!你说说话啊爸!我从来都没做过伤害你们的事,你和妈让我干什么学什么我都会去学,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听你们的话啊!”

裴妍边说边晃动着男人自然垂下的手,见他无动于衷后双膝重重跪在了地上。

她挪动着膝盖不断向前,裙摆挡不住暴露在外的双腿,只能任凭皮肉在教堂的大理石上摩擦出红痕。

郁索平静地俯视着发生的一切,手指却扣紧了围栏,指甲与漆面摩擦出微弱的声音。

谢斯濑闻声,将目光从闹剧中脱离开。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大概…十二三岁?你和你妈妈在初中部的大厅里报道,你穿了一件……黑色还是卡其色的外套,很旧,手里拎了很大的一个包……”

她看向他,耳边的吵闹声弱了一大截。

“爸妈!你们不要我了吗?你们因为他的话就不要女儿了吗?为什么把这些钱看的比我还重要!”

裴妍说话的音量越来越高,到最后伴随着嘶哑和咳嗽一起回荡在教堂的空气中。

谢斯濑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初二的某一天下了场大雪,好大好大……你一个人坐学校的公车放学,朋友说你被导演看中,去拍了戏,现在不知道过的有多好,可我透过车窗看见你在哭,我感觉你不喜欢那种生活。”

郁索的双眸在他沉静的话语中透着薄光,微弱,又不敢惊扰。

楼下的裴妍见没人理会自己,立刻转过头,抬手指向裴泽连的位置:“是你是你对不对!你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叫我过来,你从来没这样过,你恨我你嫉妒我得到爸妈的爱但你自己什么都没有!”

裴泽连看向她狰狞的面目,那双眼睛也早就被悔恨堆满,红血丝犹如藤蔓缠满洁白的眼球。

谢斯濑抬起头,看着楼下的闹剧,嘴里却继续着刚才的诉说:“蓝鹦鹉上映那天,我坐在电影院里看到最后,看到所有人都走空了……没白等,一直等到结尾播放起你的专访。挺短的,主持人问你有没有想要的圣诞礼物,你说围巾吧,没人送给过你。”

“我当时就在想……你戴什么颜色的会好看,你喜欢粗织的还是羊绒的,想着想着就真的去买了一条。”

谢斯濑边说边勾起唇角,笑容很浅,却迟迟不肯把眼神看向她。

郁索紧盯着他的脸,一刻都没有偏移。

楼下吵闹的声音渐渐飘远。

尖叫、混乱,都在裴妍的一声声诅咒中进行。

“没想到把围巾送到你手上,已经是一年后了,那会儿我才发觉你和我第一次见的时候有点不一样。你好像很累,你处理不了那些恶意,我不想看着你被恨填满……”

“爆炸案发生的时候,我本能感觉这件事和你脱不开干系,但我不在意,只要案子算在我头上,你就会就此收手,会把它当成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你只是被恨弄的没有力气了。”

谢斯濑的侧脸在教堂的光照下虚实参半,眼波流转间,大衣的领口被大门敞开时的风吹的翻立起来。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将撑着的手正了正,随着眼神看向教堂正中间的雕塑,头上的发丝也微微挡在额头。

“你转走之后,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所有事会烂在肚子里,除了你和我,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结果高二的那个冬假,我在地铁的站台上等车,就那样毫无防备的碰到你……几年不见,你突然出现在对面的站台,戴着我送的那条围巾……”

“那种感觉真的烂透了你懂吗?”谢斯濑终于转过头,对上她的双眼。

他脆弱得近乎透明,眼眶的绯色一点点爬上眼球。

“我恨我自己偏偏那天去了车站,偏偏在快要忘记一切的时候看到你的脸。”

郁索的瞳孔止不住抖动,唇角轻颤着别过头,她均匀起伏的胸口突然开始发闷,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楼下的哭喊声尖锐地划破空气,几人的推拉声和咒骂声充满了整个空间。教堂的门在一次次撞合中把冷风放进来,呼啸声压过惨剧,在耳边嗡嗡作响。

谢斯濑看着她:“他们说你家里出了麻烦,在立海念书的那段日子过的并不顺利,我强迫自己不要试图去打探你的消息……可是为什么……”

“越这样想,就越想抱你。”

他的声音到最后变成模糊的气,犹如冬天晨间会升起的薄雾。

郁索皱着眉垂了下眼帘,一瞬间,一滴泪顺脸颊滑落下来。毫无预兆的情绪让她有些错愕地抬手擦掉,却还是阻止不了鼻间泛起的酸楚。

谢斯濑的眼睛在碎发间荡起涟漪。

“恨是你教我的,爱,你敢不敢跟我学。”

下一秒,她冰冷的指尖抚上他发烫的脸。

嘴唇的触感分明只比手晚几秒,却像等待了一个世纪之久,于是结冰的湖泊,迎来了生命之初的春潮。

第30章

◎无耻混蛋◎

谢斯濑的手掌抵在石柱上, 铅条将光斑切割成破碎的金箔,落在她颈间。

雕塑形成的巨大阴影将二人笼罩。

退一步就沉在黑暗中。

冷气顺敞开的大门冲入室内,他扣住她后颈加深这个吻, 推力将她的身体带到半步后的栏杆,齿尖传来的痛感逐渐变成血腥味占满口腔。

郁索仰起的头,在神像悲悯的注视里渴求温度,唇齿微微离开他的瞬间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大衣外套上的珍珠纽扣在纠缠时坠下, 悬在神像展开的羽翼上。

此刻的一楼只剩下零星几个身影。

裴泽连在母亲的命令下看管着放在长椅上的包包,自己的姐姐则是被父母和几名牧师拖着离开了教堂。

他百无聊赖地在瞬间清空的场合里踱步, 心情好的彻底,抬头看向碎石掉落的位置, 不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为了一探究竟,他径直走到唱诗台,碎灰中没有留下任何值得一看的东西,于是他挑了下眉转过身, 从兜里掏出手机。

手指划开屏幕的瞬间, 身后响起“嗒”的一声, 轻的可有可无。

即便如此,响声还是引得他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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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球状的珍珠从唱诗台的碎灰中滚了出来,在他目光的注视下一路来到他脚边, 直到被他的鞋尖拦住去路后停了下来。

裴泽连俯身捡起来, 将珍珠纽扣举到半空,借着彩窗的光线查看。

“什么啊雕塑上掉下来的吗”

他边纳闷边用手里的电话调出通讯录, 随后拨通了谢斯濑的号码。

耳边的音乐持续播放着, 久久没人接听, 直到另一种声响以一种微弱的音量从身后播放, 并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近。

他拿着珍珠的手僵在原地, 仔细分辨着来源。

终于,在音乐近在咫尺时,裴泽连猛然转过身,手机也因为突然的惊吓掉落在地毯上。

谢斯濑站在离他两米远的身后,剪裁利落的大衣将视觉重心转移到他的五官上。即便是有段日子不见,这张脸对裴泽连的震慑也只增不减。

他当着他的面挂断电话,随后用眼神指了下地上的手机。

“啊谢哥”裴泽连慌张地把珍珠塞进裤兜里,弯腰捡起对方提醒的东西。

他刚刚抬起头,就看了从黑色大衣身后走出来的郁索。

她脚步很轻,眼神看向位于教堂中央的神像。身上的冷淡气质和上次见面时不差分毫。

几乎是自己看向她的同时,她的目光也向自己偏转过来。

突然间的对视让裴泽连迅速移开眼神,他擦拭着手机屏幕上的灰尘,面向谢斯濑开口:“哈哈哥你在怎么不说一声,我刚还想给你打个电话问问呢今天下雪这山路挺不好走的,一会儿要不”

“不用,司机跟着。”谢斯濑没空听他寒暄,从大衣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裴泽连尴尬地把张了一半的嘴闭了起来,眼神在两人间扫视了一个来回,然后双手接过了那张卡片。

名片是简单的白底。

黑色字头写着新法一中校董的名字。

“按照之前的约定,高一学部会给你留一个念书的名额,一周内来报道,没问题吧?”

谢斯濑说着,抬手点了根烟叼在嘴里,见郁索站在身侧,又调换了个离她相对远的手。

裴泽连点头如捣蒜:“没问题没问题!那冰球队”

“球队那边会给你一个面试机会,一个月磨合期,没问题的话会正式入队,报道后找一个叫西决的人,他会跟你说后续的具体要求。”

“好好好!”

所有事情彻底落地,裴泽连紧绷的神经才放下了一些,他难掩笑意地看了好几遍名片上的字,然后将其小心翼翼收回到口袋里。

谢斯濑抽了口烟:“今天的事我不想让除咱们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话音落下,郁索垂眸看向地面,几缕发丝从耳后滑了下来。

裴泽连自然知道这事完全保密进行,可听完他的话还是迟疑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又立刻堆上了笑容。

“害,谢哥放心吧!我嘴严,保密我都懂。”

谢斯濑弹了弹烟灰看向旁边的郁索。

室内的温度已与室外无异,郁索呼出一口气,白雾从口中散开。还没等裴泽连说再见,她便缓慢地抬起一只手,手心朝上举到他面前。

“东西。”

裴泽连愣了片刻,眼神从看向她变为看向谢斯濑,然后故作轻松地笑了两声:“姐什么东西啊我这”

“纽扣。”郁索看了眼他裤兜的位置。

裴泽连抿着嘴不再狡辩,垂着头从口袋里掏出那颗小小的珍珠,在两人的注视下放到了悬在半空的手中。

郁索拿到后向身边人点了下头。

谢斯濑盯着男人的脸看了几秒,弹掉手中的烟灰后撂下最后一句:“如果这事传进别人的耳朵里,我跟你保证,我能让你进新法,也能让你滚回去。”

他说完后拉起郁索的手往门外走,吹进来的风刮起外套的衣角。

身后雕塑的影子倒映在大理石砖面上,两人速度不慢,走的利落,什么都没留下。

裴泽连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离开教堂,虽然倒霉但好在心情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缺。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打开手机想问问爸妈处理到哪步了。

谁知刚点开,满屏全是裴妍在五分钟内给他发来的短信,从咒骂到求助再到贿赂。

有种死到临头的慌张感。

“好姐姐,这时候想起我来了。”

他勾了勾唇,拉黑了她所有能联系到自己的渠道。

*

回程路上,雪势越来越大。

汽车的雨刷器以最快的频率往复摆动,却始终无法穿透这层粘稠的雪幕。密集的雪粒砸向挡风玻璃,在车灯的照射下炸开无数细碎的白芒。

一连拐过几个弯路,落雪留在玻璃上的寒霜还是无法擦得干净。

谢斯濑刚好有些饿了,想到两人从起床到现在还只是早上的那两口面包,于是让司机找了最近的餐厅停下。

吃点东西,顺便等雪势小些再回程。

环山路上的吃的不多,好在两人都不挑剔,进入餐厅后找了个相对暖和的地方坐下。

这个时段并不是饭点,没什么客流,老板娘很快就帮他们点好菜,在郁索轻声道谢后笑着说了句“马上就好”。

过了一会儿,卡式炉点起的热锅在两人面前被端上来,沸腾的鱼片在热汤中翻滚。

谢斯濑拿过她的餐具帮她盛了碗汤晾着,看她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咳嗽,又让老板娘把她面前的柠檬水换成了热茶。

郁索深谙不扫兴的道理,她自知两人现在已经不是之前那种关系,于是理所应当接受了他做的一切。

保持暧昧是床伴该做的事,如果这时候还绷着脸面,只会让人觉得做作。

她端起热茶在嘴边吹了吹气,注意到坐在对面的人投来的目光,于是很自然地对上。

“我脸上有东西?”

“没,”谢斯濑轻笑着用手里的汤勺捞起一块鱼肉放进她盘中,“就是觉得现在很好。”

就这样安安静静坐在一起都很好。

郁索放下杯子看向餐桌旁边的落地窗,卡式炉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一片水雾,透过模糊的薄雾,依稀能看见户外零落而下的雪粒。

公路上也积了一片纯白。

两人忽略时间在餐厅里停留了好久,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说了很多不打紧的话。直到墙壁上的壁挂电视传来整点报时,才让失去概念的两人有了离开的打算。

“走吗?”谢斯濑看她不怎么动筷,于是开口询问。

郁索点点头。

起身离开座位的那刻,男人将收在一边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等她将胳膊套进去后伸手帮她系上了前面的纽扣。

由于最上方领口的那颗已经脱落,整条脖颈暴露在空气中。

他抬眸看她:“外面冷,你走我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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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斯濑握住门把的瞬间,掌心便触到刺骨寒意。金属表面凝着层薄霜,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手臂。

他侧身挡住门缝,刚推开半扇门,夹着冰碴的狂风便急不可耐地吹进来,室内的声音瞬间被风声取代。

大雪并没有像意料中那样有所减弱。

郁索抬手挡在额头前面,狂风吹乱的发丝打在脸颊,和冰冷传来相似的阵痛。

其实从餐厅门口到车子停放的路边距离并不远,只是现在的状况让两人都有些举步维艰。

谢斯濑撑起立在门外的黑色雨伞,头顶的阴影对落雪有了一定的遮挡作用,可还是无法抵御迎面吹来的风。

他另只手搂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离自己更近的位置,接着缓慢地走下面前的几节台阶。

远处的车门被打开,司机快步朝两人的方向跑下车,最终站在了谢斯濑面前。

“少爷,雪比之前那会儿还要大了,我刚刚把雨刷器重新清理了一下,开慢点或许能在晚上赶到。”

“晚上几点?”

“怎么也得十一点了……”

郁索听后呼了口气,冷风刺进喉咙一阵发痒,她单手握拳挡在嘴边咳嗽了几声,目光看向马路上久久未亮的路灯。

谢斯濑看了她一眼,随后开口:“明后天放假也没什么安排,要不今天先找附近的酒店落脚,等雪停了再出发?”

司机挡着风回答:“最近的酒店离这两公里,半小时内应该能赶到。”

郁索看向一旁的谢斯濑,想到周六日自己本身也没什么安排,除了些作业可能要赶时间写完,确实没别的事。

她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谢斯濑扬了下下巴示意司机先去点火,然后护着她继续在风雪中向前。两人很快移动到车子的一侧,他拉开后门让她先进去,自己则是在车子旁边收着雨伞。

黑夜与雪雾形成的暗帐忽然被后方的强光划开。

一辆白色的轿车从道路后方的转角驶了过来。

随着“吱——”的一声刺耳长鸣,车辆急刹,车轮与公路产生剧烈的摩擦声。

谢斯濑将收好的伞放进车内,抬起一只手挡住强光照射的方向。他看向白车前的车牌,分辨着那几个熟悉的数字。

周围一片荒芜,只有两辆车突兀地停在道路一侧。

郁索在昏暗的车内,透过门框看向风雪中男人的身影,察觉到不对劲后开腔:“怎么了?”

“嘘。”谢斯濑没有转头,而是示意她别出声。

就在此时,从身后的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的身影,身影从暗处来到车灯照射的空地,模糊的轮廓在距离压缩后一点点变得清晰。

“你说巧不巧小谢,在这碰到你。”

边兆林的声音从风雪中传入耳畔,算不上明朗,但绝对算是坚定。

谢斯濑在看清是他后低头笑了几声,他单手扶在未关的车门上,胸腔随着笑声颤动。

“如果把在大雪天,远郊的半山,鲜少有人出现的晚上这几个因素全部集齐……”

“那确实挺巧的。”

他语调不同于大多数时间的沉着,多了些对边兆林的嘲讽。

在他说完后的十几秒时间里,狂风肆虐在站着的两人身上,一场无声的对峙出现在公路中央。

边兆林向他走近了几步:“蓝桥那边有消息,说谢家在暗中给一个犯罪入狱的女人做保释,怎么我一打听,是郁雪理那孩子的妈妈啊?”

他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

谢斯濑附身探进车内,在郁索的慌乱的注视下看向司机。

“刘叔,把她安顿好。”

司机点头后,他最后看了郁索一眼,紧接着直起身,另一只手“嘭”的一声将车门撞合。凛冽的寒风让他不禁蹙了下眉,余光掠过在那刻贴向车窗的郁索。

边兆林见状快步走向他所站的位置。

可下一秒,谢斯濑在车门上拍了两下。

车轮的轴承迅速滚动起来,一阵尾气过后,车子驶离了停靠的位置,只在公路上留下串明显的雪痕。

尾灯消失在环山路转弯处时,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边兆林埋怨自己晚了一步,他猛地朝大腿拍了一下,喘了几口气后,双手叉腰愤恨地看向身边的男生。

谢斯濑没有看他,而是目视着汽车离去的相反方向,雪粒飘落在他的黑色大衣。

他从口袋掏出仅剩几支烟的烟盒。

半晌后,递到边兆林面前:“抽吗?抽完再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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