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30(1 / 2)
<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且凝眸》 120-130(第1/17页)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眼
奚华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问,今日也并非什么特殊的日子。酒后脑袋昏昏沉沉,她猜不透他的意图,于是抬眸疑惑望着他。
宁昉又解释了一遍:“我是说,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
她仰面瞪大眼睛打量他,今夜无月,他脸上似有一层淡淡的暗影,以至于她总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就这样茫然地看了好半天,她脖子有点僵了,眼眶泛起酸涩,小声说了一句:“想哭。”
宁昉一时怔然,听她又说:“你不是问我想做什么吗?我想哭。”
短短一息之间,许多想法似北风卷飞雪,在他脑中呼啸而过。
“怎么了?你难过吗?”他原以为今日带她来天玄宗,一起见到了紫茶,一起和别人分享了他们的喜讯,她是欣喜雀跃的。
但没想到她的心情与他预期的截然相反。
她呆呆愣愣朝他点头,就像憋了好久才说出口:“我很难受,眼睛也难受,心里也难受。”
看着她欲哭无泪的表情,宁昉突然想起她假扮成紫茶想要离开的那一日,他带她去了玄光殿,在愤然之中诘问过她,与他在一起是不是很难受。
现在她回答了,她亲口告诉他,她很难受。
他垂眸看着两人一直牵在一起的手,原来十指紧扣也只是他强求,是他单方面纠缠着她,不肯放开她。
他不由得去想,他强行把她从无相渊带去玄苍殿,逼迫她与他喝下合卺酒,一厢情愿为她解除春怀引的余毒,每天夜里匆匆赶回与她相拥而眠,有时情难自禁抱着她不眠不休。乃至昨夜,他软硬兼施要她答应婚期。还有方才,要她对别人讲出“喜讯”。
是不是在这些时刻,她都很难受?是不是与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她都很想哭?
是吧,她都亲口说了。
也许真的是他做错了,是他一再强人所难,错得一塌糊涂,是他罪无可恕。
他一点一点松开她的手,果然她没有挽留,更没有回握。夜风从指缝间穿过,因为有汗,冷意更甚。
他看着她小小的手停在他手掌中,她手指周围有淡淡的红印,是他太用力了。也许很疼吧,只是她一直没说。照这样推想,和他在一起时,有许多许多事,都让她想哭。
“我问你一件事,你能不能,想清楚再认真回答我?”他嗓音越渐低沉,又一次试着触及那个不可说的话题。
“嗯?”奚华双眉微蹙,眼神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抵触。
虽然她不喜,他还是问了:“假如有一天,我走了,你会怎么样?”
“什么?”她头好晕,看着不远处那张嘴缓缓开合,在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假如有一天,我不回神宫了,你会如何?”他屏息等待着她的回答。
奚华好一会儿没说话,想了好久似是不信:“真的吗?”
他已经看懂了她的表情,她满眼都写着:“还有这种好事?”
紧接着她说:“那我不是就想去哪去哪,想干嘛干嘛?”
他沉默地收回手来。
奚华不防他突然变换姿势,她少了支撑,晕头转向差点栽倒,好在面前那双手又扶住她重新站好。
即使醉意正浓,她也明显感觉到他手上动作特别僵硬,好像对她不满意。
可是谁叫他非要在她喝醉的时候问这么复杂的问题,她想不明白,而且很心烦,低头埋怨:“怎么?我说错了吗?你有意见吗?”
换做以往,宁昉一定会纠正她的想法,会告诉她就是她错了。但此刻看她颓丧低落的模样,听她说她难受想哭,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不认同她的答案,但也自知不该再勉强她。
奚华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堵在心里,憋得发慌,心想他还不如跟她吵一架。而他偏偏如此沉默,她满腔不安无处排解,连争吵的由头都没有,忍不住对着他的手臂又捏又掐。
他还是无动于衷,她握拳又捶又打:“不然我还能怎么样?难道我还能去找你吗?那你说我该去哪?”
宁昉赫然反应过来,他怎么可能让她去找他?那未知的苍茫之地,只是他独自一人的去处,到那时,他绝不会再让她同行。
于是他说:“你说得很对,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干嘛就干嘛。”
对她而言,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得了他的赞同,奚华非但没有消停,反而更烦躁了,好似要趁着醉意把坏脾气全部发泄出来。
分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她分不清是哪里不对劲,只能心烦意乱表达自己的不满,气愤地说:“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不喜欢你了,我恨你……”
“抱歉。”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制止她说这样的话,就言尽于此吧。不然他真怕自己脱口而出,告诉她没有几日了,很快就要结束了,请她再忍受他一下。
奚华安静下来,从他身上缩回双手,慢慢在原地蹲下,差点跌坐在地,埋头不再理他。
他看见她双肩不停起伏,她在哭,只是没有眼泪。这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抱歉。”即使知道她不想让他靠近,他终归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她。反正她都讨厌他了,再讨厌又能怎么样?他蹲下去,双臂从她腋下穿过,揽住她抱起来,又重复了一遍:“抱歉。”
他没指望她回抱她,果然,她握拳朝他后背重重锤了一下,看来真是讨厌极了,她真是快恨死他了。
他反手抓住那只作乱的手,摁在自己后背不放,就像她也抱着他。
说是自欺欺人也好,是强人所难也罢,终究还是这样比较习惯。想来想去,几经尝试,他做不到对她冷淡疏远。何况已没剩多少时间。
“不许讨厌我,也不许恨我。我当你喝醉了在说气话,以后不许再说。”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让她舒服一点别再哭了。
见她难得没有反抗,他还继续:“我要你喜欢我,要你爱我。你不是答应嫁给我了吗,你都告诉别人了,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她还是一动不动,连被他捉住的手也没有收回,任凭他随意摆放。
宁昉弯腰抱起她,左臂托住她后背,右臂绕过她膝盖窝,低头看她还闭着眼:“睡着了?那我们回去吧。”
她终于吭声,但依旧未睁眼:“我不想回去。”
“那你想去何处?”他问不出来,一一列举,“想回聆云院吗?还是想去宿月峰?”
她都不想去,摇头反对。
宁昉轻轻颠了她两下,略显无奈道:“总不能回去找紫茶,她和你一样喝多了。”
“去热闹的地方吧。”她说着就要下地,使劲蹭了几下,反被抱得更紧。
知道争不过他,她懒得再动了,贴着熟悉的胸膛,依稀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耳边似乎少了什么,空荡荡的。
这空白很快被喧嚣填满,街市上的人语充斥着她的耳朵,赶走了那种隐隐约约的不安。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https:" >
</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且凝眸》 120-130(第2/17页)
“你施了遁形术没有?”她揪住他腰间的衣物警惕起来。
“没有。你想来热闹的地方,还怕被人看见吗?”宁昉横抱着她,泰然自若地走在夜市街头,“若不想被人瞧见,那你躲起来吧。让他们只看我就行了。”
奚华果然偏过头去,埋进他胸前衣襟里,只勉强遮住了脸。她听见他在笑她,就和上次她在流霞亭喝醉酒被他抱去宿月峰一样,那时他还是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宁师兄,哪像现在阴晴不定,反复无常……
不知走了多远多久,她感知到他停下脚步,择一处椅子坐下,把她换了个姿势,要她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
她不想面对他,顺势把额头靠在他肩上,原以为他会把她扳正叫醒,但这次竟然没有。他一手托住她后脑勺,一手轻轻拍着她后背,像在哄睡。
她决定顺其自然。
不远处有人在唱着缠/绵悱恻的曲子,她迷迷糊糊听了个大概:说的是很久以前,崇吾山上有一棵姻缘树,若有缘人寻到那树,会见到树上挂满相思叶……
她正准备仔细听听,耳边却传来另一个声音:“不是要来热闹的地方吗?怎么一直装睡?也不睁眼看看。”
奚华不想被拆穿,这下更不好睁眼了。又听到歌姬在唱:手持相思叶入眠,会进入特别的梦……
她正想听听是什么样的梦,露在外面的耳朵忽然被轻咬了一下,一缕热息徘徊不去,它贴着她说:“真睡着了?那我们回去吧。”
奚华装不下去了,立刻仰头阻止:“不回——”
他的脸贴过来,嘴唇精准无误地衔走了她的话,与她边吻边说:“好,不回,我们就在此地。”
奚华着实被他吓了一跳,吚吚呜呜挤出一句:“这是在外面……”
“你小声些,别乱动,无人看你。”吻越渐深入,呼吸越渐急促,“当然,除了我。”
奚华避开他的目光,匆忙扫视一圈,认出这是在绯云湖画舫,周围熟悉的落地屏风把雅室单独隔开。如他所说,旁人的确是注意不到他们的,只要动静别太大。
她稍稍放松几分,忽然被他揽腰往前一抱,两人从双肩到腰/腹倏而紧贴,灼热触感让她哆嗦了一下,差一点惊叫出声。
“别担心,我会忍着。”他有意安/抚她,奈何声音绷得很紧,和身体不相上下,“忍到回去为止。”
奚华哪里还敢回去?困意一扫而空,脑子里不由自主联想到回去之后的场面,为还没发生的事紧张得要命,脚尖都绷直了也忍不住轻颤,微乱的衣裙在他手上晃荡起来。
两相对比,激/烈的吻也算得上温柔。她不敢发出声音,任他放肆索取。
画舫在绯云湖上随波漂荡,激起细碎的水声,间或还有一两声夜鸟的嘤鸣。
幸好歌姬还在唱曲,曲声掩盖了一室动静。
奚华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悠长的曲子上,听见了故事的后续:若两个人能在姻缘树下进入同一个梦,说明两人心意相通,可以长相厮守……
她心念一动,松口理顺呼吸,小声问:“歌姬唱的是真的吗?”
“想去?”宁昉完全看透了她的打算,见缝插针地追问,“想和我做同一个梦?”
奚华认命般“嗯”了一声,声音比窗外的水声还轻。
“为了不回家,连这种理由都想出来了。”他朝前顶了一下,抵在那里不动,“难道我会吃了你了吗?”
难道不会吗?奚华差点踩着座椅站了起来,被他拉回来坐下,她低声求他:“我们去崇吾山吧,好吗?”
“你对我真狠心啊。”宁昉明知她故意找借口,耐不住她求饶,还是答应了,“再抱一会儿,好歹等画舫靠岸。”
奚华只好等着,后来才知道他说的“再抱一会儿”全是托辞。他是一路抱着她去往崇吾山,到了姻缘树下也没放她下地。
举目望去,满树相思叶玲珑剔透,沙沙作响,仿佛成片透明的梦在风中飞扬,洒下一声声絮絮低语的梦呓。叶片散发出一缕缕幽香,令人迷醉神往。
奚华伸手去摘,还没有碰到叶片,手忽然被宁昉抓住。
“等一下。画舫上的歌姬道听途说,她不知全貌。”宁昉一直抱着她,郑重其事地告知,“手执相思叶入睡,一旦进入梦中,会忘记那是梦。只有意识到自己身在梦中,才能醒来。这样你也要尝试吗?”
奚华思索片刻,然后点头。她之所以来崇吾山,并非只因为逃避回神宫,更因为她有些摇摆不定的心事,想通过相思叶的梦来验证。
宁昉还是觉得不妥:“今日是正月初一,再过两日,我们就要成亲。若是困在梦中未醒——”
“不会的,不会睡那么久的。”奚华伸手捂住他的嘴,“再说,你可以叫醒我呀。”
“梦外之人不能叫醒还在做梦的人,会让那人神魂永远留在梦中,醒来的肉/身从此心智不全,痴傻终生。”
奚华迟疑半晌,随后问他:“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会做同一个梦,对吗?如果是这样,我们还有必要成亲吗?”
宁昉未再阻拦,默许她摘了一片相思叶。奚华见他不动,帮他也摘了一片。
他接过她递来的叶子,征求她的意见:“那我们现在回家吧。”
奚华拉着他坐到树下,自己主动坐在他身边靠着他:“就在此地小憩,梦醒了就回家吧。”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对他表现出这样的依恋与温柔,听她也说“回家”,宁昉都觉得惊讶,他明明还没有入睡,却已如坠梦中。
他把她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其实他对地点没有执念,只要在她身边,哪里都可以是家,故也同意了她的提议。
“就算是个美梦,也不能睡太久,好么?”他看着彼此手中的相思叶,形状和纹路都极相似,是她特地挑选的吗?
奚华斜靠着他,这个姿势再熟悉不过了。相思叶的香气萦绕鼻尖,她开始有点犯困。
宁昉又叫她:“不能就这样睡,你应当亲我一下。做个记号吧,万一你找不到我呢?”
多么蹩脚的借口,他料她肯定不会答应,她就算假装睡着了也不会理他。
但奚华抬头亲吻了他,她说:“祝你好梦,宁师兄。”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眼
人在被巨大的喜悦包裹时,会深恨时间过得太快。
宁昉来不及回想,奚华上一回主动吻他是什么时候,上一回叫他宁师兄是多久以前,唇上温热的触感稍纵即逝。
他心有不甘,双手托住她正在撤退的脸,捧回来,捧到自己面前。
让鼻尖蹭着鼻尖,额头抵着额头,眼睫扫过眼睫,唇瓣覆上唇瓣,轻轻摩挲,重重去碾,呼吸像彼此的发丝那般凌乱地勾缠,交错缠结,不想分开。
“再叫我一遍。”他想用唇舌来教她,让她跟随他的指引,再叫一声他想听的话。
奚华说话都不利索了,艰难地找回呼吸,缓缓地收尾:“梦里见吧,等你来梦里找到我,我会叫你。”
宁昉仍舍不得结束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https:" >
</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且凝眸》 120-130(第3/17页)
,她越是这样,他越不想放开。
但奚华已闭上眼睛,渐渐不再回应他的动作,急促的呼吸也趋于平稳,最后还说:“我等你,梦里见。”
宁昉忘了自己上次入睡是什么时候,尤其在带她去神宫之后,每天夜里他都不曾阖眼,等她睡着了他还默默看着她,有时会忍不住悄悄再吻她。相见时恨相见太晚,天亮时恨天亮太快。
此刻,他落入一种难以决断的彷徨,要不要割舍这一段珍贵的时间,去做一个梦?而且是一个无法预知走向,不知何时会醒来的梦。
回望此生,他甚少做没有把握之事。哪怕是百年之前她身死魂消的那一天,他赌上性命换她重回一世,当时他也并不觉得冒险,因为笃信能得到她的爱。
但现在,穷途末路之际,他斟酌权衡要不要再赌一次。赌他会与她做同一个梦,赌他们很快就会醒来,赌他们会满心欢喜成亲,赌他们会相守一生再无离散。
代价无疑是惨痛的,但他选择无视那代价,因为她说她会等他,她说她会在梦里叫他。他怎么能让她在梦中空候?而且他很想听她叫他。
若是等不到他,她会哭吧,他不忍心的。
他做了决定,低头吻她的唇,也不松开,就这样徐徐入梦——
唇上的触感消失了。
宁昉看见奚华一个人躺在玄苍殿寝殿的床榻上,天光大亮,时辰已然不早了,她还赖床不起。
他忽然想,是昨夜夜里太累了吗?怪他忘了分寸不知节制,害她彻夜受累。这种事时有发生,有许多次,天亮后他都起床更衣去天玄宗了,她还浑然不觉不知道他已经走了。
他走了,但又放心不下,所以每日离开之后,总是分出一缕神识留在神宫陪着她,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过她。
他还记得奚华第一次在玄苍殿醒来的那个早晨,她慌慌张张把手腕上的玉镯摘下。他暗暗生气,想走过去把它重新戴上。但那未免太吓人了,他不想吓到她,也不想被她发现自己的所在,所以忍了。
直到她去看花。去年从幻境出来之后,他一直照顾着这盆灵植,离开天玄宗以后,又把它带来了玄苍殿,好让她日日都能看见。当她伸手轻抚花枝,他就附着在花上,忍不住缠上她的指尖,情不自禁亲了她一下。她骂他“不要脸”,行吧,他不能出声辩解,只好默默认下。再怎么不要脸,也只是对她一人罢了。
后来每日,他在天玄宗稍有空闲,就会通过神识看她一眼。
直到那日,她因为他假扮雪山的事生气,连真的雪山也不理了,他带紫茶去玄苍殿陪她,结果他的神识在一旁听见她们聊春怀引,看见她和紫茶互换容貌想趁“大好时机”离开神宫。他真是忍无可忍,真身当即从天玄宗赶回,带她去玄光殿反省思过,而她春怀引发作,他亦有早有私心,后续发生那种事便是水到渠成。
自那以后,她就三天两头赖床不起,他会在事后忏悔,但下一次还是难以克制。
只有一夜,他的神识没有留在她身边,腊月十五月圆夜,他去了映寒仙洲,没有余力分出神识。
今日和往常一样,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陪伴着她。
时近晌午,奚华还没起床。
宁昉不由得想:这是有多累?睡到这么晚。昨天夜里他们到底干嘛了?他都没印象了。
这时候他才闻到一丝酒气,和许多年前他亲自酿的,存放在丁叔那里的酒同种气味。许是他们昨夜饮酒过度,她宿醉未醒,他也记不清了。
他在一旁等她醒来,恍恍惚惚记起她上次喝醉,还是他们一起去天玄宗宣布婚讯那夜。
他记得那夜席间,丁叔就说起等他成亲那日,会带酒去庆贺。他明明拒绝了,怎么他的酒还是出现在了神宫?
而且他意识到一件事,一件很严重的事,他想不起与奚华成亲那日,是什么样的光景。
怎么可能会忘记?
他至今仍记得扶光五十年正月初十,小公主本应该出发去西陵和亲,她却穿着一身大红色喜服在明辉殿坦白身世,用鹤簪自尽。
他也记得,一百年后在无相渊浮析山上,小师妹和商夷执手并立在鸾凤台上准备结契,是他亲手摧毁了那桩亲事,执剑朝她一步步靠近,隔着染血的扇面要她接受他的恨。
她与别人的亲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想抹都抹不掉,想忘都忘不了。
但为什么,她与他成亲的光景,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难道他们没有成亲?这不可能。
他不是守在她身边吗?他的神识仍然和往日一样,和她在同一个房间里,默默等她醒来,无言地陪着她过完一整天,到了夜里,他的真身会从天玄宗赶回,会在纵情欢愉之后抱着她哄她入睡。
他明明还在,这样的日子不可能中断。
现在,他想叫她醒来,想问一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走到床边俯身靠近,闻到苦涩的酒气。很奇怪,这酒为何变了一种滋味?
作为神识,他叫不醒她,也碰不到她。他在房间里寻找那盆灵植,想附着在茉莉花枝上,但真奇怪,她最爱惜的灵植,居然不见了。
难道它生长过于旺盛被移栽到了屋外?灵植的长势代表着她对他的爱,如此看来,她只是嘴上不说,其实对他感情也很深。
宁昉稍稍放下心来,又等了她好一阵,直至暮色将近,她居然还未醒。
他突然想到,雪山总该来叫她吧,雪山向来最爱黏着她,整整一日,它居然没有出现。
他走出寝殿去找雪山,寻遍神宫每一个角落,不止玄苍殿,从头到尾也没有见到它的影踪,连一根猫毛都没有见到,这很不对劲。
他忽然想起来,他好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雪山了,连它的叫声都慢慢模糊了。可是除夕那夜,他们不是还照着它画过年画吗?奚华就是在那一夜答应他,愿意与他成亲。
天黑了,就连这座空荡荡的神宫也变得陌生起来,他似乎许久不曾置身此地,此刻怅然四顾,天地苍茫,竟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还有她,他立刻返回寝殿找她,但推门而入匆匆一顾,床上已空无一人。
他现在才发现,神宫禁制已解,她与他时常融为一体,凭她如今的灵力和修为,在神宫自是来去自如。
那她走了吗?他犯了什么错,让她又一次抛下他?为何总要如此对他,那么多次还不够吗?
宁昉不信,走遍每一座殿宇匆忙寻找,万幸在玄光殿,看见奚华的背影。
一瞬间,他惊觉她在巨大的镜面之前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他不清楚她来这里做什么,思过之地,她要思什么过?而且她酒都没醒,连眼睛都没睁开,站在殿中摇摇晃晃,看上去随时可能跌坐在地。
他有些生气,气她一个人胡闹,也气雪山贪玩瞎跑不来陪着她,最气自己的真身迟迟不归。
仙盟有那么忙吗,天玄宗的事有那么要紧吗?这都什么时辰了,他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愠怒之中,他听见奚华用传音石联系紫茶。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https:" >
</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且凝眸》 120-130(第4/17页)
她问:“我师兄什么时候回来?”
她的声音沙哑,像利刃一下子刺中他,以至于那声“师兄”,听上去都变得了滋味,直教人满腔酸涩。
传音石对面迟迟没有回应。他的怒火波及紫茶,干什么不说话,她不是最心疼小公主吗?
过了好一会儿,紫茶的声音又轻又慢地传来:“公主,我来陪你,好不好?”
“不要,我只要我师兄。”她很固执,又问了一遍,“我师兄什么时候回来?”
亲耳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得知她对他渴求至斯,宁昉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在哭。
她双肩起伏,声线颤抖,眼睛又红又肿。虽然没有落下一滴眼泪,但她就是在哭。
他立刻伸手抱她,但屡屡扑空,一遍遍告诉她:“我就这这里,师兄就在这里。”
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压抑的抽泣。
现在他恨死自己了,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囿于何事,为何不归?
而且从奚华的反应来看,他必然是缺席已久,很长时间没有回来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忍心让她这样?
传音石又亮了,紫茶在劝她:“公主,你回来——”
有人打断了紫茶,传音石熄灭又亮起,随后传来丁勉的声音。
丁勉说的是:“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逝者已矣……
生者如斯……
宁昉如遭雷劈,那个逝者,就是他吗?
他不能再从天玄宗赶回神宫,不能再与她争吵又和好,不能再安慰她亲吻她,因为逝者已矣。
他对这一切毫无印象,完全想不出这是怎么发生。
但这个结局说明了一件事:百年赌约,他输了。他所爱之人,真的不爱他。
怪她吗?见她酩酊大醉,见她欲哭无泪,他如何忍心怪她?
为何她不能说到做到呢?当初他旁敲侧击地问过,有朝一日若他走了,她会怎么样?
那时她口口声声说过,若他不回神宫了,她便想去哪去哪,想干嘛干嘛。
为什么她要后悔呢?又何苦折磨自己呢?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最不愿见到的局面。
生前有许多许多次,当他剖开真心却求而不得的时候,他很想告诉她:“要么现在就爱我,要么永远别爱我。”
永远别爱,方可躲开爱的伤害,不必像他永堕爱的苦海。
爱与恨是两个极端,最痛苦是左右徘徊,去而复返。
他多希望这是一个梦,多希望梦醒之后有机会再重来。
如果重来一次,如果再听她说“不爱他”,他一定不会再挽回她,宁可让她彻彻底底恨他。他明明也尝试过,中途狠不下心忍受不了,做不到,又放弃了。
是他的错,这一切尽是他的错。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留在她身边多久,想再牵她的手,再将她揽入怀中,但数次尝试屡屡落空。
到最后,他从她又红又肿的双眼上移开视线,把她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惊讶地发现,她手腕上戴着玉镯,头上戴着鹤簪。
她的玉镯早已被她砸碎,就在这座宫殿高大明亮的壁面前,他亦亲手让断裂的玉镯灰飞烟灭。
至于鹤簪,早在他昏迷不醒时化鹤而飞,离开了映寒仙洲,然后在无相渊寻她未果,选择了自行折断,化作星辉飘散。
它们为何会重新回到她手上和发间?这讲不通。
宁昉盯着这两样反常之物,蓦然找到症结所在,这是一个梦,打碎他期待与希冀的噩梦。
不是说好要在梦中相见吗?不该是这样的“相见”,为什么又食言?
他站在她身边痛苦地看着她,和他一样痛苦的她。
梦中的画面纷纷消散,他睁眼,见到奚华仍然倚靠在自己怀中,安睡仍未醒来。
满树相思叶依然簌簌作响,他手中的叶片亦在迎风摇曳。
“你不知自己为何不能与她同梦?你忘了同梦的前提是两个人心意相通?”偃的声音从崇吾山中传来。
宁昉垂眸望着怀里那人,无声苦笑了一下。
偃还在感慨:“我也挺意外的,你居然剖掉了自己的心啊,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眼
是什么时候的事?这种事不必告诉偃,宁昉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奚华。
他一直在设法重建映寒仙洲,灵泽圣君的异瞳,起初是仙洲灵力的源泉。是以他不惜每月取心头血滋养异瞳,好让它生机永在。
腊月十五去仙洲时,他原先用来取血的鹤簪已经折断。诚然,他可以再找别的工具,但假如赌约到期那日他不能活下来,那么这一夜便是他最后一次为异瞳取血,仙洲迄今尚未复原,他走以后又怎么办?
再者,如今时局动荡,他不能再时时受情刃牵制。当年在南弋历劫,季疏诱导他激活法器用来寻找异瞳,代价是情刃永悬心上,一旦动心生情便受情刃雕琢,用情越深情刃越是锋利,想来也是偃的伎俩。
许多次,心痛到极致的时候,宁昉设想过一劳永逸的办法:若他没有心,情刃无处雕琢,想必就失效了,如此他方可解脱,免受情/爱之痛。
多重因素促使他亲手破胸剜心,此举并非一时兴起的疯狂,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也没什么好犹豫的,腊月十五那夜,他独自在仙洲炼化了自己的心,把它制成了法器,放入玉匣永远与异瞳同在。
然而,剖心之后,他依旧没有脱离爱的苦海。舍弃了一颗心,神魂仍在,烙印打在神魂之上,永远都不可磨灭。
但他并不后悔,他的心与异瞳足以使映寒仙洲复原,他想把玉匣里这两样东西作为礼物送给奚华,也就是送给灵泽圣君,让她亲手重建仙洲。他等待着合适的时机,他想她应该会喜欢。
崇吾山上,偃的哂笑扯回他的思绪,偃故意刺激他的情绪:“你以为,她为何来这里?”
为了逃避回神宫。前半夜,宁昉在画舫上拆穿过奚华的想法,为了不回家,她连这种理由都想出来了。
偃放声大笑:“仔细想想,你真的猜不到吗?其实你只是不肯相信,不敢承认罢。”
宁昉不愿再想。
但偃喋喋不休:“多明显啊,她后悔答应嫁给你,但又已经把婚讯告诉了旁人,她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你。”
想要偃立刻闭嘴。
“她想躲开这桩亲事,所以才假装对姻缘树和相思叶很感兴趣,兴致勃勃邀请你一起做梦。”
“多简单啊,只要她随口叫你一声师兄,轻飘飘亲你一下,你就上钩了。”
“她想应付你,只要扔给你一丁点儿虚情假意就够了,你真傻啊宁昉,你比衍苍还傻。”
宁昉低头看着奚华,想问她:是吗?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https:" >
</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且凝眸》 120-130(第5/17页)
你真的这样想吗?
“你不相信?你又不忍叫醒她当面对质。她就是拿准你不会中途叫醒她,所以这是逃婚最完美最轻松的办法。”
摘取相思叶之前,宁昉的确与奚华说过顾虑与风险,梦外之人不能叫醒还在做梦的人。当时她表现得很有信心,认定他们二人会在梦中相遇。
“不信也罢。你等着吧,等到正月初四那日,你看她会不会醒来与你成亲。”偃大笑而去。
挑唆是非的言论消失了,宁昉很快将它们抛诸脑后。
他不会用偃说的话来评判奚华,尤其是刚从噩梦中醒来,梦中的痛苦和悔恨还萦绕在身边,彻夜的山风都吹不散悲哀。
他坐在树下,以手作梳篦,轻轻梳理她的头发,把耷在侧脸上的发丝夹在耳后,垂首在她耳畔低语:“你在做什么梦?梦中有我吗?”
奚华毫无反应,睡得很沉。
他真想以身入梦,亲自去梦中找她,就像去年带她去梦中游湖赏月那般。
但这次不行,一旦有外物入侵,相思叶筑造的梦境会瞬间坍塌。梦境塌了,做梦的人就再也醒不来了。
所以他只能等待。
他凝视着她的脸,仔仔细细打量许久,看她有没有皱眉,看她眼尾和嘴角有没有下垂,因为他很担心:“如果没有梦到我,你会伤心吗?”
一夜过去,群星隐匿,东方既白,天快亮了。
他劝她许多次:“别伤心,也别一直等我,快醒来好么?”
正月初二,宁昉又在崇吾山等了她大半日,不见她有梦醒的迹象,遂抱她回到神宫玄苍殿。
他去了一趟映寒仙洲,返回之后找到雪山。
雪山正在睡觉,忽然被他叫醒,对他怨念颇深,但看在他给它又带了许多玩具的份上,它大猫有大量,姑且不与他计较。
而且他们忙完正事之后,宁昉对它又揉又抱,它好不习惯,连后颈上的猫毛都竖起来了。
它记得自己刚到天玄宗那段时间,宁昉一靠近它就打喷嚏,所以大多数时候与它不算亲近。
有时它闲得无聊,故意去挨他蹭他挠他,就等着看他鼻尖红红的样子,它总觉得新奇有趣。但是宁昉从来不会撇开它,每次都强忍不适抱着它。它都忘了是过了几年,他渐渐适应了,不再打喷嚏了,自那以后它的乐趣少了一样,不能再逗他玩了。
他们当然也闹过矛盾。有一次,它忽然特别想念小公主,命令他必须立刻帮它找回小公主,结果他找了很久还是空手而归,它又生气又失望又伤心,把他手背挠得满是血印,好像还咬了他几口。
它怀疑宁昉记仇,虽然他当时没有收拾它,但他有时半夜把它叫醒,对着它说些有的没的,或者干脆抱着它发呆,什么也不说,就是故意让它睡不好觉,绝对是蓄意报复,真的很烦人。
每逢那种时候,雪山总觉得他不太正常。今日也是,它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对它这么好,虽然他在笑,他的动作也很温和,但他明显情绪不高。总之他就是不对劲,藏不住那股发疯的前兆。
雪山承认,它当然也喜欢宁昉,整整百年相依为命,它也不是那种没有良心忘恩负义的猫。但是这个人今日真的很反常,雪山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赶紧从他手里溜之大吉。
宁昉处理完后续事宜,再回到寝殿,奚华依然未醒。
夜幕降临,天光一点点变暗,又一日即将结束。
他侧躺在她身边,静悄悄望着她,轻轻地亲吻她,贴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轻声问:“怎么还不醒?没有梦见我,所以生气了吗?”
他在想该如何向她解释,解释他与她为何没有做同一个梦,他们明明心意相通。她绝不可以以此为理由,拒绝与他成亲。
正月初三,午后,锦麟忽然用传音石联系他:“大师兄,你们的亲事筹备得怎么样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我在准备。”比起锦麟的亢奋,宁昉要平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