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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月还八年,夏州皇城终于竣工,夏始帝阎涣搬迁新都夏州长安城,泗京彻底成为前朝旧都。
迁都后的日子一切如旧,岁月便又在日日夜夜反复循环的时间里流逝了。
转眼,又是一个春天。
月还九年,长安城。
上元节这天,阎涣带着儿子登上新建的观星台,小太子兴奋地指着银河,说出的星象名称竟分毫不差。
“迢迢,你怎会记得这样清楚?”
阎涣有些惊讶。
“赵先生的笔记里写的呀。”
阎槐从怀里掏出本小册子,封皮上写着《天问集注》,"他仰起头,笑意盈盈地开口道:
“傅太傅说,赵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先后辅佐过祖父和爹爹,还有母亲,他懂得可多了。”
夜风拂过父子二人的衣袍,阎涣望着儿子与崔姣姣如出一辙的眉眼,突然觉得胸口那块冰封的角落,微微化开了一角。
“若是赵先生还在,爹爹定会让他做你的老师的。他于爹爹有辅佐之恩,与你母亲交情极深,与你阿泱叔叔…”
“也聊得来。”
若阎泱还在,一定会和当年拼死护着堂兄那般,舍命保护堂兄的孩子。
话到此处,阎槐感觉到爹爹的面色不对,*似乎有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在他眼里闪烁,引得他鼻尖都变得微红。
“爹爹。”
阎槐踮起脚尖抱着他,一张小嘴一开一合,说道:
“爹爹莫要伤心,迢迢在呢在呢。”
台下万家灯火,其中有一盏,永远留在了岁和年间的春夜。
阎涣低头看向儿子,他如今也快十岁了,读书识字极有天分,舞刀弄剑也学得很快,半点不输自己当年。更何况,这十年来自己悉心教导,阎槐同样长成一个善良宽宏的性格,颇有仁君之相。
更何况…
如今四海安定,他兢兢业业勤政,从不敢有一日懈怠,这片江山已被他治理得干净妥帖,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一阵微风划过,阎涣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为何自己从未行差踏错,姣姣却一次都不肯来自己梦里看看他。
转眼寅时已过,长安殿御书房的灯烛还亮着。
值夜的太监缩在廊下打盹,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透过雕花窗棂,能看见帝王伏案的剪影,那曾经挺拔如松的背脊,如今微微佝偻着,在宣纸上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
“陛下,该歇了。”
大监捧着参汤轻声劝道。
阎涣头也不抬,朱笔在奏折上划出凌厉的批红。案头堆着三摞文书,最上面那本沾着点暗红,是方才咳血时没留神,溅上了些血点。
窗外春雨淅沥,打湿了刚抽芽的柳枝,也模糊了墨迹。
“放着吧。”
他声音沙哑,目光扫过奏折上“帝后陵寝竣工”的字样,笔尖顿了顿,在“陵”字上晕开一团墨渍。
五更天时,阎涣终于搁下笔。起身的瞬间眼前发黑,他扶住龙案,抬头时瞥见窗外早春的景象,心中却不比那年漠州的暖上多少。
明明冬日将尽,初春已至,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痛失爱妻。
“陛下!”
太监的惊呼声中,玄色龙袍重重栽倒在地。
朦胧间,他看见太医院首跪在榻前把脉,老太医的眉头越皱越紧。纱帐外,春日的阳光将窗棂的影子投在地上,一格一格,分割开他与姣姣片段的记忆。
“陛下这是积劳成疾,五内郁结。”
老太医的叹息飘得很远。
“需得静养啊…”
阎涣缓缓闭上眼。
静养?
二十二年来,他何曾静过。父亲死时没有,阿泱死时没有,赵庸之死时没有,如今姣姣走了,这万里江山一片祥和安宁,风和日丽,倒告诉他可以“静”了。
他失去的,要找谁来还。
病中的光阴格外漫长,某个午后,阎涣被孩童的笑声吵嚷着惊醒,推开窗,看见太子槐正在庭院里由下人们陪着扑蝶。
快十岁的孩子举着纱网跑跳,咯咯地笑着,活像只撒欢的小兽。
“爹爹!”
小太子发现了他,献宝似的举起个草编的蚱蜢。
“爹爹看,是迢迢做的!”
春风突然变得刺骨。
他想起那年北征归来,崔姣姣也是这样笑吟吟等在城门口。如今稚子初长成,与母亲眉眼间的那点相似之处,却成了他刻骨铭心的痛。
如今柳色又新,人面何在?
“陛下?”
大监捧着药盏轻声唤他。
阎涣摆摆手,望向宫墙外隐约的青山,那里新起的陵寝,葬着他此生最珍贵的人。
身体刚有所好转的那日,恰逢一个清明。
阎涣独自登上角楼,看满城烟雨笼罩着新插的柳枝,远处传来百姓祭祖的哭声,飘飘荡荡,与雨声混在一处。
“陛下,怀朔来使求见。”
策勒格日送来的奶酒摆在案上,银壶上刻着狼头纹饰,阎涣摩挲着凹凸的纹路,想起去年此时,崔姣姣还笑着说要教弟弟酿汉地的梨花白。
夜雨敲打着琉璃瓦,他忽然起身,冒雨走向椒房殿。推开门,梳妆台上的胭脂盒开着,玉梳斜搭在妆奁边,仿佛主人刚刚离去。
雨声渐急,他站在廊下,任雨水打湿龙袍。这偌大宫城,处处都是她的影子,却又处处寻不见她。
所谓山河永寂,不过是一个人的万里江山。
“砰”地一声后,整个金碧辉煌的太极殿内乱作一团,只剩下宫人们的惊呼声。
“陛下!”
“快传太医——!”
四月的风掠过夏州城头,将新裁的柳絮吹进皇宫的朱墙。
策勒格日接到诏书时,信使跪在草甸上,双手呈上那卷杏黄绢帛,边角的龙纹刺绣已被摩挲得发毛。
“还请单于亲启。”
策勒格日展开诏书,墨迹晕染处透着不寻常的潦草。他记得兄长的字向来力透纸背,如今这“速来长安”四字,却虚浮如垂死之人的脉搏。
踏入太极殿时,策勒格日被浓重的药味呛得皱眉。
曾经萦绕在阎涣身上的铁血气息与茶香,如今都被苦药取代,殿内窗户紧闭,唯有几缕阳光透过纱帐,照在龙榻上那个消瘦的身影上。
“阿漴来了。”
阎涣的声音像砂纸磨过一般粗沉,他试图坐起,玄色寝衣滑落,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箭疤,那是去年冬日遇刺留下的,至今未能完全治愈。
策勒格日快步上前扶住兄长,掌心触及的肩胛骨嶙峋得吓人。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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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勒格日只感到喉咙发紧。
“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窗外的梧桐突然沙沙作响,一片枯叶飘进来,落在锦被上。阎涣拈起叶子,在指间转了转,不紧不慢地答道:
“太医说,是心病。”
天幕彻底陷入黑暗,兄弟二人却都没有睡意。
策勒格日执意要守夜,此刻正就着烛火削梨,银刀划过果肉的声音细碎清脆,让他想起曾与兄长刀光剑影的日子。
“阿漴。”
阎涣突然开口,只是眼神呆滞,不知是否真的在和他说话。
“姣姣说过,她来自很久、很久以后的时间。”
梨肉“啪”地掉进药碗,策勒格日握刀的手僵在半空,烛火在他瞳孔里剧烈跳动。殿外秋风呜咽,卷着片片梧桐叶拍打窗棂,像无数细小的手掌在叩门。
“她说,这一生是特来解我被仇恨蒙蔽的劫数。”
阎涣盯着帐顶的蟠龙纹,声音飘忽:
“劫数尽了,她就回去了。”
一滴烛泪砸在银刀上,瞬间凝固成血珠般的红蜡。策勒格日想起崔瓷生前所做的一切,以及那些格格不入的言语,一切,似乎终于迎刃而解。
天光微亮时,宫娥送来新煎的药,阎涣推开药盏,突然挣扎着要起身。策勒格日连忙扶他坐到窗边,才发现案几上摆着副残局。
黑白子纠缠到最激烈处,却永远等不到终局。
阎涣的指尖轻轻掠过棋盘,震落几粒尘埃,晨光透过窗纱照在他脸上,眼下青灰清晰可见。
“她说过,千年之后的男女都可以读书识字、从文习武、科举入仕。”
一阵风突然掀开窗纱,将棋谱吹得哗啦作响。
策勒格日看见兄长剧烈颤抖的肩膀,那袭玄色寝衣空荡荡的,像是套在骨架上的丧服。窗外梧桐树上,最后一片枯叶终于落下。
烛火在紫宸殿内摇曳,将策勒格日的影子投在蟠龙柱上,扭曲如他此刻的心绪。窗外秋雨敲打着梧桐,每一滴都像是扎在他心头的银针。
阎涣那句“她来自很久以后的时间”仍在殿内回荡,与药炉沸腾的咕嘟声混作一团。
“大哥。”
策勒格日摩挲着银刀柄上的狼头纹饰,指节发白,开口道:
“或许…这只是她留给你的念想。”
他声音干涩得像戈壁的风,却摇摆不定:
“或许她只是想让你没那么痛苦地活下去。”
阎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玄色寝衣的领口被扯开,露出锁骨处一道陈年的箭疤,宫娥慌忙递上药盏,却被他挥手打翻。褐色的药汁泼洒在金砖上,映出两张同样痛苦的面容。
“不…不是的。”
“姣姣,她从不骗我。”
阎涣盯着药渍中自己的倒影,嘶声道:
“就像她明明不知道你会撕毁婚书,却还是去求你出兵助我。”
夜雨,渐渐急了。
策勒格日借口醒酒走到廊下,任凭冰凉的雨水打湿衣袍。
第82章
春雨寒气袭人,不断吹着策勒格日的青丝。
他重生那年就发现了一切的不对劲,本该在初次相遇时对他一见钟情的崔瓷,竟在大殿上公然拒绝了他联姻的意愿,明明温婉胆小的崔瓷,却变得足智多谋,自荐做了阎涣的谋士。
她不再害怕血腥,会调制古怪的药丸,甚至能预见一切事情的走向。
“原来如此…”
他苦笑着接住檐角滴落的雨水。
掌心的水洼里,浮现出前世记忆中,那个会为一只受伤的雏鸟神伤落泪的少女。那个总爱拽着他衣袖说“阿漴不要离开”的姑娘,早在他重生的那一刻,就永远消失在时光的长河里。
原来,他的阿瓷不是死在十年前。
而是,十三年前。
殿内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策勒格日转身时,透过雕花窗棂,看见阎涣正抓着太医的衣襟质问。老太医跪在地上不住叩首,官帽歪斜,冷汗顺着花白鬓角滴在御前金砖上,晕开一片深色。
“万岁爷这是郁结攻心啊!”
老太医颤抖着捧出银针,颤巍巍道:
“若您不能疏导心绪,纵有仙丹也…”
话音未落,阎涣突然呕出一口鲜血,溅在明黄色床帐上,宛如雪地红梅。
策勒格日冲进来时,正看见兄长抓着胸口的龙纹里衣喘息,那些狰狞的疤痕在烛光下泛着青紫,那些因刺杀或征战而留下的伤,至今未愈。
“你们都退下。”
策勒格日挥退众人,轻轻拾起地上的银针。针尖映着烛火,让他想起前世崔姣姣替他缝制战袍时,被针扎破指尖的模样,那个会为他哭为他笑的姑娘,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漴…”
阎涣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你说…千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兄弟二人同样泛红的眼眶。
策勒格日望着这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脸,突然想起前世自己伤痕累累,呕血后跪在草原火海之中,崔瓷哭得痛彻心扉模样。
如今,命运倒转,竟比凌迟还要残忍。
五更时分,雨势稍歇,策勒格日坐在阶前,望着泛白的天际无言。
侍从捧着密报匆匆而来,被他抬手制止,那些边境军情、朝堂奏折,此刻都比不上殿内那个日渐消瘦的身影重要。
“单于…”
老太监跪着递上一卷画轴,毕恭毕敬道:
“陛下让老奴务必交给您。”
宣纸徐徐展开,是一幅阎涣最新为崔姣姣完工的画像。
她穿着大红的衣袍,腰间别着那柄青白玉匕首,笑容明亮得刺眼。策勒格日的指尖抚过画像边缘的小字:
“吾妻姣姣。”
他低声念出这四个字,口中反复咀嚼,仿佛是在轻唤着自己的妻子一般。
事到如今,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他到底爱的是阿瓷,还是这个叫崔姣姣的女子。一个是前世与他结为夫妻、恩爱五载,最后一并殉国,长眠在一处的妻子。一个,则是今生让他魂牵梦萦、苦痛难忍、反复求之不得的人。
他低头看向那字迹,兄长的墨迹有些晕染,像是被水渍浸过。
“姣姣…”
他读着一个并不熟悉的名字,脑中浮现的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你…”
“不是我的妻子。”
策勒格日如释重负般笑了,双眼之中却不见半点欣喜,反之,是更为沉重的颜色。
殿内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策勒格日冲进去时,看见阎涣倒在棋盘旁,黑白玉子洒了满地。他慌忙扶起兄长,却听见对方气若游丝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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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漴,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们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策勒格日叹息一声,自从重病后,阎涣便总是这样自说自话,把那些痛苦的回忆反复咀嚼,直到受不了为止。
“我和姣姣说过,你是草原太子,她是中原公主,你们又在闹市初遇,如何看,都像是前世命定一般。”
“可为何偏偏阴差阳错,让她这样明媚的人来照亮我这逼仄的阴暗之地。”
话毕,策勒格日却并没有接下去,他并不打算把前世今生的事告诉面前的兄长,阎涣这一生太过坎坷无奈,本就失去一切,再不能承受任何了。
“兄长。”
“前世,也不过是前世。”
“今生、来世,谁又说得准呢。”
晨光穿透云层,照在策勒格日瞬间惨白的脸上,前世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那个晴空万里的夏日,崔姣姣确实先遇见的是他。
阎涣没有说错,策勒格日和崔瓷是生生世世的姻缘。
可崔姣姣生生世世的姻缘,是阎涣。
太医们跪了满地,银针在药汤里泛着寒光,策勒格日坐在龙榻边,看着昏迷中的阎涣,明明意识不清,却仍旧眉头紧锁。
窗外,梧桐叶落,一片枯叶飘进来,落在崔姣姣的画像上。
“其实…”
他对着空气轻声道:
“我早该明白的。”
床榻上的阎涣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渗出血丝。
雨又下了起来,策勒格日望着窗外朦胧的雨幕,想起前世自己临终时,崔瓷哭着对自己说:
“今生同生共死,来世再续前缘”。
他如今才懂,原来冥冥之中,他们三人的命运早已纠缠成死结。
“大哥。”
他握住阎涣滚烫的手,低声自语着:
“若真有千年之后…”
话音未落,他的掌心突然被反握住。策勒格日抬头,对上兄长清明的目光,两个同样伤痕累累的灵魂,在这一刻终于读懂了彼此眼中最深的痛楚。
打更声穿透雨幕,太极殿内的烛火已燃至根部。
策勒格日跪坐在龙榻前,银刀横置膝上,刀身映出他通红的眼眶。阎涣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中愈发灰败,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
“大哥。”
他忽然抓住兄长滚烫的手腕,触到那些凸起的疤痕,终于下定了决心,对他道:
“若嫂嫂真来自很久很久之后…”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哑得不成调:
“那你更要康健平安,活得长长久久,千秋万岁,才能与她再相见。”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阎涣骤然收缩的瞳孔。策勒格日感觉掌下的脉搏突然变得有力,像枯井里涌出的一线活水。
“再相见…”
阎涣喃喃重复,干裂的唇瓣渗出鲜血,自嘲地开口:
“天子万岁,可惜,这万岁之词不过黄粱一梦罢了…”
“可我…多想…再见她…”
五更时分,老太医战战兢兢来请脉,却在触及皇帝腕脉时瞪大了眼睛,昨日还如游丝般的脉象,此刻竟有了春草破土般的生机。
“这这简直是神迹…”
老太医胡须颤抖,口中念念有词着:
“陛下的脉象…竟….大有回转…”
策勒格日立在纱帘后,亲眼看着兄长自己撑坐起来,晨光透过茜纱窗,在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阎涣伸手去够案头的茶盏,这个简单的动作昨日还需他搀扶。
“阿漴。”
阎涣突然开口,声音仍哑,却有了活气:
“我要活。”
“我不要来世,我就要今生,再见她。”
他猛地抬起头,二人四目相对,阎涣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瞪大了眼睛激动道:
“那时她消失了整整一年,她告诉我,后世一日,我朝一年,她好不容易找到了方法回来…对…也就是说在姣姣那儿,她只不过离开了我十日罢了,她一定在找方法回来,她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策勒格日跑上前,一把抱住兄长颤抖的身躯,任由他口中的话语越来越细碎,直到微弱下去,变成一声声呜咽。
在策勒格日的心中,崔姣姣死了,再也不可能回来,兄长说的一切不过是无法接受妻子死亡的事实而编造的梦罢了。
可阎涣不这样认为。
崔宥当年也以为自己杀死了崔瓷,可姣姣还是好端端的回来了,那时她尚且能从乱葬岗里爬出来,今日怎么就不能再回到他身边。
更何况…
崔姣姣死后,阎涣担心下葬后肉身腐烂,崔姣姣就没办法好好地回来,于是,特意命天下最好的匠人打造出世间唯一一副水晶棺,将妻子的肉身安置其中,陵寝更是不许封死,有重兵把守看管,保证通风。
世人都说,夏帝思妻成疾,百官默认这是天子对自己的安抚,就连策勒格日都认为兄长在自欺欺人,天下间,唯有一人信他,就是阎槐,他们的孩子。
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从小从父亲的口中描摹着这位举世无双的母亲是何样貌,何等聪慧动人,如此,他也成了唯一一个和阎涣一样无比相信崔姣姣会回来的人。
即使这个愿望的实现遥遥无期。
雨水在檐角积成小小的瀑布,阎涣竟自己走到了廊下,苍白的手指接住几滴冰凉的雨水。
策勒格日捧着大氅追出来,看见兄长仰头望着阴沉的天幕,喉结不住滚动,像在吞咽某种无形的希望。
“姣姣说,她知道我害怕一个人,她说她再也不会让我一个人…”
“她不会骗我的…”
屋檐下,一代开国君主就这般对着雨水偷藏泪水,默默驻足。
第83章
阎涣突然笑了,眼角细纹里盛着未落的泪。
“陛下该用药了。”
老太医捧着药盏过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突然好转的帝王。
阎涣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得他皱起眉来,那模样竟因此有了几分鲜活气。策勒格日望着他这般颓然的样子,心中一时说不出任何。
暮色罩住皇城时,阎涣心中难安,还是起身批阅了三份奏折。朱砂笔迹虽不如从前遒劲,却已能看出执笔人的力道。策勒格日拗不过他,便站在烛台旁替兄长研墨,一时无话。
“阿泱,茶。”
一语出,两个人都呆滞在原地。
“阿漴…”
他改了口,却无法抑制心中已喷涌而出的痛。
“对不住。”
阎涣轻轻开口,却见策勒格日摇头安抚道:
“大哥,我知道堂兄与你手足情深,这没什么的。倘若他还在世,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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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兄弟相认,也会欣慰。”
堂兄…
策勒格日竟随着阎家的辈分,唤阎泱堂兄。
阎涣突然停下笔,凝眸看着窗外,想起他失去的一切,再看看他现在坐拥江山,却一无所有的模样,着实感叹。
无可避免地,他再一次想起了那个人,他的妻子,崔姣姣。
“若我能活到百岁…”
他皱眉,砚台里的墨汁突然荡起涟漪。
策勒格日低头,发现是兄长的泪水砸了进去,他急忙用袖子去擦,却被兄长按住手腕。阎涣的掌心仍有些发烫,却不再像昨日那般枯槁。
“到那时,我已垂暮老矣,姣姣她…她还会认得我吗。”
阎涣轻声问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奏折边缘:
“她说过,喜欢我长眸剑眉、气宇不凡,可百年后,若我还活着见到她,定会老得让她嫌弃罢。”
殿外春雨渐歇,一缕月光破云而出。
策勒格日望着窗棂上渐渐干涸的雨痕,突然希望这场雨永远不要停,至少此刻,这微弱的希望正像春雨般抚慰着兄长几乎枯死的心田。
他二人再次沉默下去,不再开口。
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窗,心电图监测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崔姣姣猛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她本能地抬手遮挡,却扯动了手背上的输液管。
“姣姣,你醒了?!”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从陪护椅上跳起来,险些打翻了手里的半杯奶茶。
“崔姣姣你吓死我了!”
她茫然地看着闺蜜鹿桐熟悉的脸。
消毒水的气味,手机充电器的亮光,还有窗外高楼的霓虹,这些现代社会的痕迹让她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怎么了?”
“你还问呢!”
鹿桐赶忙按响呼叫铃,嘴上给她解释着:
“上周五我去你家,敲门没人应,手机却在屋里响,把我吓坏了,赶紧报了警,警察破门进去发现你晕在书房,我们又把你送到医院,医生说你是什么…应激性心肌炎?”
她掏出病历本翻看,念了一句:
“反正就是突然休克,昏迷了四天。”
护士刚进来给她拔掉针头,崔姣姣就迫不及待地抓过手机。指尖触到屏幕的瞬间,她透过漆黑的屏幕看着自己这张脸,恍惚想起最后一次抚摸阎涣脸庞时,他睫毛上凝结的霜。
指尖停在打字键盘上,崔姣姣犹豫了很久还是不敢输入,可她太想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就这样,崔姣姣颤抖着在百度搜索框输入“阎涣”两个字。
词条加载出来的瞬间,她的呼吸几乎停滞。
【阎涣(公元前191-289),夏朝开国皇帝,在位七十六年,享年九十八岁。封建王朝最长寿帝王,开创“永初之治”】
往下滑动,更多信息像潮水般涌来:
【…虚设后宫,独抚幼子…】
【…著《明月传》颂元珍皇后崔瓷之德,开女子立传之先河…】
“着急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鹿桐凑过来,看到手机上的内容,突然笑了。
“哟,研究阎涣呢?这位可是我们历史系的‘老熟人’了。”
崔姣姣仿佛听见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猛地抬头,喉咙发紧,哑着嗓子问:
“你…知道他?”
鹿桐一脸奇怪地看着她,说着:
“姣姣,你这是怎么了,生病糊涂了?”
“阎涣哎,千古一帝,谁不知道啊。”
鹿桐翻出手机相册,满脸欣喜地分享着:
“你看,上学期我还去参观过夏朝文物展呢,你看这个,我排了好久才拍到的。”
照片上是块刻着《明月传》节选的青铜板。
“我告诉你啊,最近这个可活了,好多人特意去拍,配个音乐文案,随随便便几万赞。”
“最感人的是这段,说他每年都会在妻子忌日这天…”
后面鹿桐说了什么,崔姣姣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话没说完,病床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声,鹿桐扭头一看,崔姣姣正蜷缩成一团,手机滑落在地,屏幕上还显示着阎涣陵墓的复原图。墓室主棺旁,赫然放着副精致的透明棺椁。
“这是…”
崔姣姣不可置信地问,鹿桐有些奇怪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
“这也没发烧啊,水晶棺你都不知道?”
崔姣姣茫然地看着她,鹿桐忍不住跟她分享起来:
“你也觉得很漂亮吧,我跟你说,这幅水晶棺是阎涣专门给妻子打造的,据说是因为妻子死的时候太年轻,阎涣舍不得她,总觉得她还会回来,怕肉身腐烂后灵魂回不来,就做了这么个水晶棺。”
“说起来也是稀奇啊,那个年代什么技术都没有,崔瓷的肉身居然保存的完完整整,陵墓被发现的时候,新闻上说她看上去跟睡着了一样,特别美,不愧是史书记载的大美女。”
“只是可惜了,她死的时候才十九岁,孩子刚出生,一路陪着阎涣过关斩将,好不容易得到了江山,就这么没了,要是她知道自己死了以后,老公一辈子没再有别的女人,就专心把他们这一个儿子养大推上帝位,应该也会安息了吧。”
鹿桐自顾自说着她喜欢的这段历史,却没发现,一旁的崔姣姣早已泪湿眼眶。
月还四十三年的秋雨来得格外的早。
彼时,七十岁的阎涣站在观星台上,一头白发束在玉冠里,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小太监捧着《明月传》最新的刻板跑来时,还差点滑倒在湿漉漉的台阶上。
“陛下,这是国子监呈上来的。”
老人转身,接过沉重的竹简,指尖抚过“崔瓷,字姣姣”五个篆字。雨丝打湿了墨迹,晕开淡淡的青灰色,像极了那年清心殿上,她裙摆浸透的血色。
“父亲。”
已是而立之年的阎槐撑着伞走来,肩头落着几片梧桐叶。即便他已是天子之位,却一生没叫过阎涣“父皇”,天家父子,何其难得。
阎槐的身后跟着个八九岁的孩子,正有些怯生生地走来,拽着祖父的衣角。这孩子眉眼如画,甚至有些像崔姣姣的模样。
“《明月传》该增补了。”
阎涣将孩子抱上膝头,指着远处新建的女学堂说道:
“再加上这段。”
阎槐点点头,转身看着父亲落寞的神色,暗暗心疼。
病房内,电视里正播放着一段纪录片。
“…考古学家在夏太祖陵发现大量珍贵典籍,其中《元珍皇后起居注》详细记载了…”
崔姣姣死死攥着被角,看着屏幕上闪过一件件她再熟悉不过的物件,那些华丽的器具,此刻却早已锈迹斑斑。
“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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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桐歪着头说自言自语:
“历史上说这位皇后叫崔瓷,可出土文物都写的是‘姣姣’虽然古代人也会用小名,可一般女人连名字都留不下来,阎涣居然给他老婆留了这么多东西。”
“姣姣你说…姣姣?”
鹿桐恍然大悟,扭头一脸兴奋地问道:
“难怪你最近对阎涣那么感兴趣,是不是发现自己和崔瓷的小名撞了,觉得特别神奇特别有意思,所以要多了解了解?”
崔姣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笑着摇摇头。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六天了。
崔姣姣想着。
她已经离开了他六十年。
月还七十三年的春风掠过瀛洲皇城时,九十八岁的阎涣正坐在南薰殿的窗前。窗外新柳抽芽,几只早归的燕子掠过琉璃瓦,消失在远处的宫檐下。
“太上皇,该用药了。”
老太监捧着药碗的手抖得厉害,褐色的药汁在瓷碗边缘晃出细小的涟漪。阎涣缓缓抬头,浑浊的目光扫过殿内,可这里没有夏州阎府那棵老槐树,没有崔姣姣最爱的青瓷笔洗,连阳光都是陌生的温度。
“今日,初几了?”
他的声音很是平静。
“回太上皇,二月十八。”
老人枯枝般的手指微微一颤。
六十年前的今日,崔姣姣在清心殿为他挡下那致命的一刀。
他还记得崔姣姣,记得关于她的一切,她的样子,她的笑容,她的勇敢和善良。可如今,记得这件事的人,除他之外,都先他一步入了土。
“姣姣,他们都没我想见你,都离我而去了。”
阎涣喃喃自语着,他已没有最初的痛苦,更多的,是时间洗涤后的麻木。
他们的儿子阎槐在数年前就驾崩了,而今的天子是夏朝第三代君王,他的孙子,阎兆。
策勒格日为他打了大半辈子的仗,为他守边疆,于二十年前伤病复发,不治而亡。母亲骆绯而后被他接回中原,却因丧子之痛郁郁寡欢,撑了几年也一并走了。
天地间,除了阎涣,再也没有一个见过崔姣姣的人了。
第84章
午后,阎涣执意要去藏书阁。
侍从们抬着步辇,穿过三道宫门才到地方,阁内檀香氤氲,数十排书架整齐排列,最中央的紫檀木案上,供着一套装帧精美的《明月传》。
“拿第三卷来。”
苍老的声音在空荡的阁内回响,当值学士小心翼翼取下那本指定的卷册,翻开,正是《元珍皇后救驾》一章。泛黄的纸页上,绘着崔姣姣挡剑的瞬间,素白的衣裙绽开如花。
阎涣的指尖悬在画像上方,终究没敢触碰。
这六十年间,他命画师绘制了三百余幅崔姣姣的画像,让史官记录她每一句说过的话,甚至复原了她改良过的每一道药方,可记忆里的笑靥,还是随着岁月越来越模糊。
“陛下…不,太上皇…”
老学士突然跪下,恭敬道:
“国子监新编的《列女传》,将元珍皇后列为卷首了。”
阎涣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起,窗外春光正好,一缕穿过窗棂,照在画像旁的小字上:
“崔氏瓷,字姣姣,夏太祖元后,月还元年四月薨,年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