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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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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几乎在一瞬间, 宋蝉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屋内,心中已然有了计策。

宋蝉快步走到衣柜前,将所有的旧衣都翻了出来。

那些衣裙中, 不乏陆沣特意为她定制的华服, 每一件都用料考究, 绣工精湛。

现下也不难猜到,这些衣裳大多都是按照高韫仪的喜好规制制作的。毕竟,陆沣那样的人,怎会为一个替身在这些细节上耗费如此多的心思?

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宋蝉清楚, 这一次陆湛决不会轻易放她逃脱。

她只得暂时压下心头涌起的酸楚,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往事。

宋蝉将那些衣裳一件件摊开, 仔细摸索着袖口、衣襟和裙摆的夹层。

果然, 她在几件衣裳的暗袋中找到了几颗香丸。这些香丸是她之前为了防身或应急, 特意藏在衣物中的, 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她将收集到的香丸一一摆在桌上,仔细分辨它们的功效。有的能让人昏睡, 有的能致幻,还有的能短暂麻痹人的知觉。

可是, 怎么才能有机会用它们呢?

陆湛的警惕性极高,尤其是几番试探下来, 陆湛对饮食出行格外重视,几乎都有专人防验,让她无法近身,除了那事时才有可能……

稍有差池,满盘皆输。

到那时, 陆湛恐怕连今日这样的喘息都不会留给她了,或许连命都不保。她必须再三小心谨慎,将每一步都计算得滴水不漏。

宋蝉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香丸,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一阵寒凉秋风倏然吹开窗户,又紧紧阖上。

今年的秋仿佛来的格外早。

宋蝉裹紧了身上外衫,凝望着墙上高韫仪的画像,久久未动。

一张相似的脸,二人际遇却大相径庭。

多日来无人交谈,唯有这张熟稔的脸与她为伴。

若是自己也能有和她一般的出身际遇,又何至于沦落到今日的地步……宋蝉不自觉地在心底暗自祈求,祈求一份如高韫仪一般的好运。

待将香丸收好,衣袖重新缝制后,宋蝉站起身,缓步走到门前,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那是陆湛早就安排好的值守。

为了防止其中生变,陆湛甚至每日更替人手,确保宋蝉无法与任何人建立信任。

“姑娘,有何吩咐?”门外侍女的声音清脆,听上去年纪不大。

宋蝉压下心中的忐忑,温和平静道:“我大概是过得糊涂了,总觉得这两日格外冷,是过霜降了吗?还请为我添床被子。”

门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

宋蝉见状,便笑着又补了一句:“大人只说不准我出入,加床被褥倒也不算难为你们吧。”

那侍女这才应声道:“自然,昨日便是霜降,是冷了些。稍晚我便为娘子取来。”

宋蝉微微一笑,语气温和:“那便有劳了。”

待门外脚步声渐远,宋蝉转身回到屋内,心中暗自盘算。

昨日是霜降,那便不到月余便是寒衣节。京都惯有在此日燃高灯、放莲灯为故人祈福的习俗。

或许,这是个好机会。

*

陆湛这几日过得并不像宋蝉想象中那般轻松得意。

虽然圣人属意于他,但陆沣终究出自陆氏一派,若说此事事发,陆湛毫无牵扯,那便是虚言。

他虽早有准备,将自己与陆沣的往来撇得干干净净,但朝堂上的风波却远未平息。

按照规矩,陆沣此案由三司率先接手,三司的人两次将他请去问询,虽只是走个流程,却也让他不得不耗费心力应对。

每一次问询,他都需字斟句酌,既要显得坦荡无私,又不能露出半分破绽。

好在,他早有准备,证据、人证一应俱全,这才有了机会彻底洗脱嫌疑。

纵使陆湛早有筹谋,但真正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为了夺取陆沣的审理权,陆湛不惜在朝堂上自荐,主动请缨审理此案。

他言辞恳切,仿佛陆沣的罪行已是不争的事实。他的举动不仅让朝臣们瞠目结舌,也让陆府故交旧势哗然。

自此,陆氏二子的世子之争,已从党派政见之争,演变为忠君报国之论。

陆沣犯的是私通外敌的罪名,那些原本支持陆沣的朝臣,此刻纷纷噤若寒蝉。

毕竟,陆湛的手段他们早已见识过,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上一身腥气。朝堂上的气氛愈发紧张,陆湛却始终神色如常。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场博弈远未结束。

陆沣虽已被控制,但他的余党仍在暗中活动。

他不惜搭上自己的仕途,只为一件事——陆沣还有私仇要还。

陆湛回到府中时,已是深夜。月色洒在步道中,映出一片冷清的光影。

为防人猜忌,除了宋蝉处,他便裁撤了大多暗卫,只留下几名心腹在暗中护卫。

他搬回了后苑那处旧宅,那是一处连通回廊的院落,首尾连接的是他与兄长的房间。

自兄长逝后,陆国公便以此处不详为由,闭苑封存,再未有人踏足。

如今,经由几日清扫,此处终于规整出来,虽不及前院的富丽堂皇,却别有一番清幽雅致。

屋内已焚香净过,淡淡的檀香带着几分宁神的气息。

陆湛于桌前坐下,手指轻揉着额角,眉宇间透着一丝疲惫。

右侧椅上落座的是陈郎中,他是陆湛多年来的心腹。

“公子,若非提前有所准备,恐国公难渡此劫。”陈郎中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庆幸与忧虑。

陆湛手上停了动作,自上次陈郎中说过陆国公的病情有蹊跷后,他便暗中嘱咐陈氏另配方子,以日常进补之名,对冲陆沣所下的慢毒。

然而,他未曾料到,在他对陆沣收网之前,陆沣竟急不可耐,准备做鱼死网破之姿,猛然加大了药量,预备毒害国公后,顺势承袭世子之位。

“父亲的身子,还能坚持多久?”

陈郎中沉默片刻,缓缓道:“不超过半年。”

陆湛闻言,眸色一暗,不自觉鼻息长喟。

陈郎中见状,亦长叹一声,劝慰道:“公子不必自责,此招实在阴毒,公子能有察觉已是不易。只是天命难违,莫要强求……”

陆湛并非罔顾人伦之情,只是碍于往日嫌隙过甚,再加府中众人作梗,实无破除之机。

他与陆国公之间的关系,早已因血亲的离世而变得疏离冷淡。

然而,血缘终究是血缘,他无法眼睁睁看着父亲被人毒害而无动于衷。

陆湛无奈地笑了笑,摆摆手道:“只按照您的方子调养吧,剩下的,你我皆无力更改。”

陈郎中起身告辞,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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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烛爆声偶然炸起,算是为这死寂添了几分声色,只是陆湛面色仍旧晦暗不明,甚至连续几日的劳累,又平添了几分惨白。

不久,门外响起一阵轻微的叩门声。来的是当日值守的暗卫领班。

他恭敬地立于案前,垂首汇报宋蝉一日的琐碎行迹。

陆湛听完,眉头微微皱起,眸中带过一丝疑惑。

“就只是要了床被褥?”陆湛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

那暗卫领班肯定地点了点头,续道:“确实只要了床被子,说是近日天冷了。”

陆湛若有所思地站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棂支开一道口子。

秋风顿时灌入屋内,卷起几片残叶,落在他的脚边。

陆湛这才发觉,天已渐凉,而他还身着夏季的单衣。

他站在窗前,目光落在远处那棵有些残败的老树上,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宋蝉的举动看似寻常,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向来心思活络,绝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退下吧,”陆湛挥了挥手,声音低沉而冷淡,“晚些我回过去看看。”

陆湛来时已是深夜,宋蝉的屋里早已熄了灯,只有几缕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

宋蝉刚沐浴完,床帐内还萦绕着淡淡的香气。

她惯用的发膏清甜得恰到好处,总能将人的心神抚平。宋蝉侧身躺在榻上,一截莹白的腕子搭在榻边,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映照出一派恬静的睡颜。

陆湛走路的声音极轻,悄无声息地走到宋蝉榻边,她也浑然未觉,依旧沉浸在梦乡中。

陆湛站在榻前,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心中不觉好笑。

真不知该说她是没心没肺,还是天生薄情。一番变故后,面对这一屋子高韫仪的画像,她竟然还能睡得如此安稳,倒让人有些羡慕。

看着宋蝉的模样,陆湛心中原先的怒气消了不少。

或许,当时她也是在气头上,才会口不择言说出了那些话。这些日子过去,想必她也该想通了,明白谁才是真正为她好的那一个。

何况陆沣的事即将收尾,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们之间唯一的阻碍扫除,她自会明白什么才是最好的归处,心甘情愿地伴在他的身边。

只要她愿意低头服软,像从前那样温柔小意地伴在他的身边,他会当一切都未发生过,或许还会给她一个像样的名分。

思及此处,陆湛紧蹙的眉头松动了些,不禁俯下身,屈指轻轻抚了抚宋蝉的脸。

睡梦中的宋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子微微动了动。

朦胧地睁开眼,便望见一高挑的身影立在榻前,当看清那双熟悉的眼时,她陡然清醒,脸上瞬间闪过惊恐的神色,而后本能地从榻上爬起来,攥着被子往床角里躲。

看着宋蝉满面惧怕的样子,陆湛刚温和起来的眉眼,很快又染上一分阴戾。

他沉身捉住了宋蝉细白的脚踝,紧攥在掌心内,把持着难以挣脱的力道。

“看见我,为何要躲?”

第72章

月色如水, 洒在宋蝉的榻前,映得榻上人身形愈发清冷。

宋蝉早已沐浴完毕,特意用了陆湛曾经称赞过的发膏,淡淡的香气萦绕在帐间, 仿似无声的引惑。

宋蝉阖眸躺在榻上, 内心却并不平静。

她在赌, 赌今晚陆湛会来。

这些日子被陆湛困在陆沣的房中,陆湛不曾踏足,倒是给了她重新思考的机会。她梳理着自己与陆湛从相遇到如今的种种,逐渐意识到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她原先以为, 陆湛只是对她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或是因为记恨陆沣的缘故,厌恶她的“背叛”, 所以才百般手段想要报复她。

可是仔细想来, 陆湛这样冷情的人, 身份高高在上, 掌管着那么多暗卫,手下像她这样的女人应当无数, 何故要对她费这样多的心思?甚至不惜涉险在悬崖边救她……

宋蝉悄然生出一个近乎荒诞不经的猜测,只是这念头太过骇人, 她甚至根本不敢多想。

陆湛难道对她怀有着几分情意?

哪怕那情意就如同对待家中猫狗时偶尔流露出的喜爱,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施舍意味, 又或许那几分微薄的情意,连陆湛自己都尚未察觉。

若陆湛只是对她的身子有着几分新鲜感,倒也罢了,待时日一长,新鲜感褪去, 他自然就会像丢弃一件玩腻的物件般弃了她。

可一旦牵扯到感情,便绝非能轻易了断的。感情之事,剪不断,理还乱,哪里是那样轻易就能脱手的。

宋蝉清楚,这屋子里所有的动向,无论大小都会被禀报给陆湛。

于是今晨特地以天冷为由,向侍女新添了一床被子。

这本是一桩不痛不痒的小事,但也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唯一提过的要求。倘若陆湛今晚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过来,那她的猜测便可印证大半了。

宋蝉一直没睡着,也一直在等待着陆湛是否会来。

因此从陆湛推门而入,到走近她的榻边,所有行动都被她暗记心底。

甚至在睁眼看见陆湛时,她恰到好处地拿捏出惊恐意外的模样,为的就是让陆湛彻底相信她是真的睡了。

陆湛掌心滚烫,抵着她踝处的肌肤,宋蝉下意识想要抗拒,但冷静下来,停在了原地。

陆湛落在宋蝉足踝边的手顿了顿,缓缓向上抚去,声音沉而冷冽:“每日守在故人屋内,对着这些画像,可有什么感触?”

宋蝉眸底的惶恐渐散,待呼吸趋于平稳,才缓缓道:“既是旧情,再多计较也没什么意义。比起介怀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子,这些日子,我所思所想,都是我与大人之间的事情。”

陆湛的眸色微滞,手上动作却未停:“你我之间?说说看。”

宋蝉清晰感受到陆湛的掌心在她肌肤上缓缓游移,轻易带来一阵阵战栗。

她勉力整理面上的神情,垂眸道:“我不过是个寻常女子,与大公子虽无甚笃情谊,但毕竟也结了亲事。大人当知晓的,我身世飘零,一直向往着能有段平凡的日子。可刚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大人便将我囚困起来。若说我心里对大人没有一点怨恨,那是假的。”

这话听着倒有几分真诚,陆湛觉得有点意思:“说下去。”

月色清晖洒在宋蝉的侧颊上,映落在她如含秋水的眼底,她缓缓抬眸,目光静静地落在陆湛的脸上。

“可后来我想,与其终日怨怼旁人,活在过去里郁郁寡欢,不如向前看。”

陆湛余光抬扫宋蝉一眼,随口问道:“你想怎么向前看?”

宋蝉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坚定:“如今我与大公子一刀两断,我又身无户籍,即便侥幸从这里出去,日子也实在难以为继。眼下,我也只有大人可以依靠了。”

“若是大人不弃,便将我收作外室,往后便让我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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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侍奉在大人身边,可好?”

陆湛闻言,眉眼冷色愈重,面上掠过讥诮,掌下动作愈发狠戾。

“你凭何以为,陆沣碰过的女人,我还会愿意收作外室?”

青色帷帐后宋蝉胡乱抓住一角,急/喘连连,声音都低了几分:“若我说,我与大公子虽有夫妻之名,却还未有夫妻之实,大人可信?”

陆湛看着那张欲说还休的俏艳面容,拂开了她黏在面上的一缕湿发,呼吸渐沉,掌间动作尤为不善。

“凭你这番说辞就能诓骗我?你们若没有夫妻之实,新婚时你那沾了血的里裤又作何解释?”

宋蝉怔然了一下,随即明白陆湛指的是什么。她沉吟片刻,声音平静而坦然:“那里裤……并非是大人所想的那样。新婚之夜,大人来我房间,留下诸多痕迹,我如何敢让大公子瞧见?这才使了方法,佯装来了月信,以此欺瞒过去。大人倘若不信,自可询问当时侍奉的丫鬟。”

陆湛的神色难辨,沉默片刻,他又问道:“即便那日没有,之后你们一起数日,便能一次都没有?”

宋蝉面颊泛红,强忍着他的亲近,断断续续道:“那日之后,大公子连月忙于公务,回府的日子都少之又少。大人也当知晓……”

陆湛搅动一池清泉的手指顿了顿。

他当然知道这之后的事情,毕竟陆沣会那样忙碌,其中也不乏他的手笔。他见不惯陆沣与宋蝉婚后亲/昵,刻意制造诸多事端,调走了陆沣,让他忙于公务,无暇回府。

可他生性多疑,何况他知晓男人本性,守着新妇在怀,焉有不要的道理?

再正面色道:“即便如此,你如今已是弃妇,凭什么还好意思要伴在我身边?”

宋蝉面容愈发秾丽,到最后艳得似要绽开了花,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直到陆湛终于停手,又伏在枕上缓了好一会,才有力气回道:“我只是向侍女多要了床被衾,大人便会专门趁夜为我而来。大人对我,多少也有些在意的吧?”

纤白的指腕从榻前帷帐无力垂落下来,如一尾游蛇般覆上陆湛的手背。

“自作多情。”陆湛声音冷然,却未曾拂开宋蝉的手:“不过是近日公务缠身,想起你这副身子倒是可以解乏。以你现在的身份,有什么好让我在意的?”

宋蝉垂眸不语,两人沉默片刻。

忽然,陆湛感到一片柔软而微凉的娇躯贴了上来。

他紧盯着面前那张含羞带怯的姣美面容半晌,却未激出她的退意,反倒贴他贴得更紧。

宋蝉的声音轻如呢喃,却带着一丝决然:“我只想求一段安稳,不求什么名分,并不会对大人声名有什么影响。既然大人对我的身子还有些兴趣,何不就将我留在身边,哪怕是闲来无事时解解乏也好,对大人并无坏处,不是吗?”

“若大人应允,往后日子,我每日都会精心备下饭菜,在家中静候大人归来。如同市井间那些寻常夫妻一般,朝朝暮暮相伴,寒来暑往相随,满心满眼,唯有大人一人……”

*

夜已过半,陆湛却未在宋蝉屋里留宿。

虽然如今公府已被他的亲卫掌控,他可以自由出入而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但陆湛还是介意那曾是陆沣的住处。

屋内的每一件摆设,每一处角落,似乎都残留着陆沣的气息。他素有洁癖,不喜欢碰旁人碰过的东西,尤其是陆沣的东西。

陆沣的女人,更是如此。

从陆沣屋里出来后,陆湛便找人叫来了当时在陆沣房里伺候的侍女。

一番审问之下,侍女的言论竟与宋蝉所说相差无二。

陆沣与宋蝉,竟真从未真正行房。

得知此事,他本该感到畅快。

毕竟,他原先以为,自己会对宋蝉不愿放手,罕见地费尽心思这么多,不过是在他心中,宋蝉本该是他的人。

是陆沣横刀拦下,夺了他的东西,让他很是不悦。

如今既然知道陆沣并未与宋蝉亲近过,那对他而言,他也没有什么好再纠结的。何况陆沣势头已去,不过强弩之末,宋蝉这枚棋子也再无留下去的必要。

可不知为什么,他好似在此事上还有些犹豫留恋。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克己多年,一朝食髓知味,难以轻易放手?

可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其他官员想要讨好他,明里暗里要给他身边塞女人,其中不乏比宋蝉更善于献媚之辈,只是他全然提不起兴致。

偏偏宋蝉,对他倒是有种奇怪的吸引力,甚至数次梦里都浮现出她的身影。

夜风透过疏落的花枝洒下,在青石板道上落下斑斑点点的痕迹,另有一束月色落在了陆湛的袖侧。

他站在廊下,手中握着一枚香囊,正是宋蝉那日未完成的绣样。香囊上绣着杜鹃花的花样,针脚细密,线条流畅,显然是费了不少心思。

陆湛离开屋子前,宋蝉将这香囊放到他手中,轻声说这是她的决心。

杜鹃花,代表忠诚与承诺。原来那天他在屋里看见的这香样,是她早就想为他绣的。

陆湛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有些失神地望着手中的香囊。

月光下,香囊上的杜鹃花仿佛活了过来,带着几分温柔与坚定,像极了宋蝉的模样。

或许她说的也没错,她不过是一个没了倚仗的女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就将她暂且留在身边,等哪天厌腻了再做打算,也未尝不可。

这些年来,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独来独往。

一人独身久了,不免也觉得有些孤独。

多年蛰伏布局,眼下他要做的事情终于要一件件做完了,心里的重担落地,他也该为自己想想以后。

若有宋蝉能每天在灯下等着他回家,陪他过些寻常的日子,好似也不错。

第73章

数日后, 几名侍女推门而入,说是奉了陆湛的指令,要带宋蝉离开。

宋蝉被迁居到京郊的私宅,虽然不大, 但胜在隐蔽, 宅子外表古朴低调, 内里却不失华贵,该有的东西都一应俱全。

后院的花圃里还特地种了些香草,看上去都是刚移栽过来的,只可惜都是常见的香料, 难以有什么作用。

相比之前, 宅子里的这些侍女对她的态度显然热络了不少,忙前忙后地帮着宋蝉整理东西, 对宋蝉的要求无论大小几乎全部答应。

会有这样的转变, 显然是受到陆湛的指示, 宋蝉身边布满了陆湛的眼线, 生活好坏与陆湛的态度息息相关。

宋蝉心里明白,却高兴不起来。

不过是从一个守卫森严的牢笼跳到另一个稍微好点的地方, 终究还是处处受限。

陆湛处理完千鹰司的事务时,天色已近黄昏。他径直来到宋蝉所在的正屋, 推门而入时目光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屋内陈设。

“都收拾妥当了?”

宋蝉正站在一旁,见侍女端来净手的水盆, 便自然而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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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陆湛身侧,为他卷起袖口。

一番动作轻柔而熟练,低垂的眉眼间透着几分温顺。

“多亏大人安排的人手利落,好在我带的物件也不多,没半日功夫就都安置好了。”

陆湛将手浸入水中,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手掌,却带着一丝陌生的清香。

陆湛微微挑眉,随口问道:“水里加了什么?”

“前些日子我注意到大人每逢阴雨天旧伤总会痛痒,来时正巧看见院中种着佩兰,便摘了些煮水,或许能缓解大人的不适。”宋蝉的声音轻柔,末了又补充道,“若是不合大人心意,之后我就还是让人换成清水。”

陆湛这话本是随口一问,却不想其中竟有这番考量。

他向来不在意这些琐事,也无所谓这些细枝末节,但宋蝉话中那句&quot;之后&quot;却让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陆湛侧目看去,宋蝉已经捧着巾帕静候一旁,眉眼低垂的模样颇显恭顺。

他原以为以宋蝉的性子,即便应下外室之名,也必会诸多抗拒,却不料她竟如此自然地开始筹划起往后的日子,看来是已经适应了这个身份。

“不必换了,就用你的方法吧。”陆湛接过宋蝉递来的帕子拭手,“这宅子是友人私产,虽不大,但离公署近便。你先在此住下,若有需要尽管吩咐章嬷嬷。待我过段时间公务稍缓,再另寻合适的住处。”

宋蝉闻言心头一紧。

更大的宅邸意味着更严密的看守,也许也更偏远,那之后若是想逃出去便更难了,她必须打消陆湛这个念头。

“这里就很好,”她连忙道,“我不喜那么空旷的日子,这般大小的宅院正合适,就我们二人住着也温馨。”

听宋蝉这话,陆湛神色微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这个曾经倔强不屈的女子,如今却温顺地为他打理起居,甚至开始规划起他们的&quot;家&quot;。这种转变让他心底泛起一丝异样的波澜,既陌生却有几分微不可察的愉悦。

片刻后,他又恢复了寻常无喜无怒的样子,只说随宋蝉喜欢就好。

用完晚膳,陆湛在桌前看书,宋蝉坐在他对面的绣墩上,正将手中五彩丝线编成一条精致的络子。

窗外秋虫低鸣,更衬得室内一片静谧,只听得见灯芯偶尔的几道噼啪声。

陆湛不经意间抬起头,隔着案上昏黄烛光绰约,便看见宋蝉垂着眸,指尖灵巧翻飞的样子。

她面上渡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减了几分娇媚,却多了几分如新妇般持家温婉的气质。

陆湛的目光不自觉间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任由思绪飘远。

从前他们之间每每相见,或是给她布置任务,或是极为激/荡的肌肤相亲,却很少有这种如同寻常夫妻般的温馨。

是夜,陆湛的动作出奇地多了几分温柔。指尖所拂之处,都带着前所未有的耐心。

宋蝉即便不断给自己暗示,仍然有些抵触陆湛的靠近。但随着陆湛的安抚,她紧绷的身子竟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最后,竟尝到了从未有过的欢愉。

情到浓时,她甚至不自觉地攀住陆湛的肩膀,向他贴近。

待云收雨歇,宋蝉借口要清洗,顺便支开了服侍的侍女,服下了从公府里悄悄带出来的避子药丸。

虽然今夜的感受的确不同,甚至到最后如及云端,忍不住想向陆湛索取更多,就连陆湛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同。

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亲密便失去理智,忘了自己的处境与目的。

眼下的一切不过是时机还未成熟,她还没有办法离开,只能先假意讨好陆湛,让他慢慢放松警惕。

之后接连数日,陆湛来的愈发频繁,宋蝉的心里也更加忐忑不安。

从前陆湛行完事后很少留宿在这,可最近似乎他留宿的愈发频繁。

宋蝉不可能每次都找理由将侍女支开,总有几次不免要由人服侍着擦洗。

这样一来,她就更没有机会服药。

何况公府带来的避子药本就有限,按照陆湛如今来的次数,瓷瓶里的药丸很快就所剩无几,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需要一个能拖延的法子,一个合理的由头,能暂时搁置与陆湛的亲密。

*

陆沣的案件毕竟不是一日就能审理完成的。即便证据早已齐全,但陆沣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遍布各处。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亲信们四处奔走,暗中联络各方势力,不断向三司于圣人施压,暗示其中是有人构陷作梗,更是直指那个出身不清、下落不明的新夫人纪婵。

对于宋蝉,陆湛能隐约感觉到,朝堂众人对于他避而不谈的态度,多了几分犹疑。

陆湛越想治陆沣的罪,就越有人各种理由拖延审理进程。

有人声称证据尚需核实,有人提议应当给陆沣一个自辩的机会,更有人隐晦地暗示此案牵涉太广,不宜操之过急。

这些争论并不能影响陆湛什么,唯一令他觉得有些棘手的是,圣人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

前几日召见,圣人看似随意地问起陆沣在狱中的情况,实则话里话外都暗示着陆湛行举私心过甚,律法之下,还是要守规矩懂方寸。

回到千鹰司,陆湛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眉头紧锁。

每一份供词以及证物,他都亲自过目,只是宋蝉入局过晚,那些累年的关键性证物还未拿到。

&quot;大人,三司那边说之前陆沣交接的手续还有疏漏,让咱们补齐了再行提审的为好。&quot;亲卫垂首探问。

消息够灵通的,三司的人趁着陆沣提审之前传信,明摆着是怕他用刑逼供。

陆湛轻笑,分明的指节轻扣着案几:“传我的话,明日提审陆沣的心腹,我要亲自过问。”

亲卫领命退去后,逐川来报薛行简今夜已在登云阁备好宴席。

陆湛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多年来也唯有薛行简能记得他的生辰,这样的默契似乎很让陆湛安心。

只不过——

逐川刚要回身离去,即被陆湛叫住。

“你从后院将我那坛好酒取来,替我送去,今夜我便不去了。”

“那薛公子那里…”

这个日子向来只有薛行简记得,每年都会备上一壶好酒,陪他饮到天明。

但今年,他不想再这样过了。

或许是近来绷的太紧,陆湛竟真心觉得,将宋蝉留在身边的决定愈发正确。

往日里孤寂的小苑,无论再晚,宋蝉总会为他提前燃好一盏夜灯。若她有了兴致,兴许还有热茶点心候着。

这样平淡的寻常百姓的日子,陆湛竟平白生出几分归属感,他有些骇然,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对公府生出回家的期待。

陆湛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quot;就说我今日要回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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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quot;

逐川明显一怔,想要说些什么,又随即会意地退下。

那个从不把生辰当回事的陆大人,今年竟要回家过生辰。

陆湛回到公府时,天色已晚,内苑宋蝉依旧为他留好了烛灯。

他推开内院的雕花门,看见宋蝉正独自坐在灯下用晚膳。

昏黄的烛光映着她愈发清减面庞,陆湛总觉得她近来有些憔悴。

他走近看见宋蝉面前摆着的不过是一碗白粥,一碟青翠的时蔬,还有碟腌制的酱菜。

这与他往常与宋蝉共食的丰盛菜肴截然不同。陆湛眉头微蹙,心中泛起几分不明的酸涩。

原来他不在时,宋蝉都是这样应付饮食的。

陆湛并未提及自己生辰的事,只是沉默走到桌前,为自己盛了一碗白粥。

“怎么就吃这些?下人就是这样敷衍你的?”

陆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暗含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宋蝉手中的瓷勺微微一顿,为了那个计划,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几日大多都是这样的饮食,只为了今日被他撞破。

担心陆湛牵连旁人,宋蝉正了正神色,随即轻声道:“近日不知怎么了,总觉得胃口不大好,吃不下东西,这才让他们做了些清淡的,不怪他们。”

难怪她面色如此疲惫,陆湛放下碗筷,伸手抚上她的额头:“胃口如何不好了?可有发热?”

近日天气骤变,寒意逼人,就连朝中因病告假的官员日渐增多。

“可是染了风寒?&quot;陆湛目光在宋蝉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不等宋蝉回答,已转头吩咐门外的侍从:“去请陈郎中来。”

宋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她拢了拢衣襟,轻声道:“不过是这几日没睡好,不必劳烦”

话未说完,陆湛已抬手制止:“既是不适,就该让郎中看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陈郎中便踩着月色匆匆赶到。

宋蝉坐在青帘纱后,陈郎中不敢抬眼去看,只隔着一屏纱帘为宋蝉作诊。半晌后,陈郎中先退了出去,在檐下等候。

陆湛随后走出房门,负手立于廊下。

“她如何?”

陈郎中拱手道:“回禀大人,夫人脉象弦滑,并非是风寒之症,反倒很是康健。”

陆湛眸光一凝,见陈郎中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莫名有些躁动,但仍按捺下来,沉声问道:“那她为何食欲不振,吃不下饭?”

陈郎中又是一礼:“夫人这脉相虽浅,尚要等月余才能准确论断,但依老夫经验来说,夫人应是有喜了。”

第74章

宋蝉坐在雕花餐桌前, 指尖捻着青瓷勺柄,心不在焉地搅动着碗中半碗白粥。

透过半掩的门帘,能看见檐下陆湛与陈郎中正在交谈。月色均匀落洒在陆湛挺直的背影上,却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碗中白粥凉透, 宋蝉浑然未觉, 视线落在陆湛的背影上, 思绪逐渐飘远。

不多时,陈郎中告辞离去,陆湛转身走进屋内。宋蝉立即起身相迎,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

“其实我从前也常有食欲不振的时候, 算不得什么大事, 实在不必劳烦郎中夜里特意跑这一趟的。”宋蝉轻声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

陆湛在桌前坐下, 烛光暖融, 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沉默良久, 陆湛终于开口:“郎中说, 你有孕了。”

宋蝉并不意外。

前些日子,宋蝉故意在饮食中动了手脚, 用了从前在花月楼里学来的秘方,悄悄调整了月信周期, 为的就是制造一个假孕的脉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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