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死亡带来的变化(1 / 2)
人类在神王陛下心中可能是特殊的,但是可能就特殊那么一点点......
普罗米修斯心中断然决定:不行!这样根本不行,只靠陛下模糊的态度,无法保护人类!
必须让人类在神心中不同寻常!
让...
夜风卷过荒原,吹动阿德拉斯忒亚残破的袍角。她跪在一处干涸的河床中央,十指插入龟裂的泥土,掌心渗出的血珠顺着指尖滑落,渗入大地深处。她的呼吸微弱如游丝,可眉宇间却浮着一抹近乎神圣的笑意。
“终于……开始了。”她喃喃道。
伊得从松林中疾步奔来,羽翼撕裂空气发出低啸。她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女神,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疯了吗?把‘为什么’种进人类意识,等于是点燃了燎原之火!他们一旦开始追问天为何蓝、雷因何响、神为何存在??你就等于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匣子!”
阿德拉斯忒亚轻轻摇头,嘴角溢出血线。“潘多拉的匣子里从来就不是灾祸。”她喘息着说,“是希望。只是人们总以为希望该是温顺的羔羊,却不知它真正的模样,是一头撞碎山峦的公牛。”
话音未落,远方天际忽有异象。原本沉寂的星空像是被无形之手搅动,银河如沸水翻腾,一颗又一颗星辰脱离轨道,在苍穹之上划出炽烈轨迹。那是人类第一次用炭条在岩壁上画下星图,并试图以节奏相同的吟唱记录其运行规律。虽粗糙,却已具雏形??不再是祈求神谕的祷词,而是观察与推测的开端。
与此同时,南方沙漠边缘的一座孤村中,一名瞎眼老妇正用骨针在兽皮上刻划符号。她每念一句关于水源的记忆,便扎下一针。这不是祭祀,也不是传承神话,而是在尝试建立一种不依赖口耳相传的记事方式。当她的孙儿拾起那张布满小孔的皮卷,竟真的凭着这些痕迹找到了十里外的绿洲。
消息如野火蔓延。
北境雪原上,猎人们不再盲目追随祖辈足迹,而是开始比对风向、雪痕与动物粪便的颜色,制定新的围猎策略;沿海部落有人发现退潮后的礁石区藏着大量贝类,于是发明了最早的潮汐表??一块刻着月相与水位关系的木板;更有人将不同矿石投入火焰,惊讶地发现某些石头熔化后会凝成闪亮金属。
这一切都悄然发生,没有神启,没有雷鸣昭示,唯有无数个深夜里,篝火旁皱眉思索的脸庞。
而奥林匹斯山巅,众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赫拉盘坐在云台之上,银蛇缠绕手臂,瞳孔映照人间万象。她忽然冷笑一声:“你们看见了吗?那个曾在溪边溺水的孩子,如今已是部落中最敏锐的追踪者。他不信神迹,只信脚印与气味。他说:‘若真有神明护我,为何不救我妹妹?她去年死于高热,连梦都没托一个。’”
德墨忒尔握紧权杖,麦穗在她指间枯萎又重生。“他们在遗忘我们。”她低声说,“不再把丰收归功于我,而说是‘选了良种’;不再将孩子出生视为恩赐,反说‘母亲熬过了难产’。他们正在把自己变成世界的主人。”
“这才是对的。”宙斯的声音从云端传来。他赤足行走于大气层边缘,发梢闪烁电光,面容平静如湖面倒影。“当人类不再仰望时,才是真正站了起来。”
赫卡忒冷笑:“那你可准备好迎接后果了?昨日,三个青年闯入我的暗影神庙,砸毁了预言水晶。他们说:‘未来不该由石头决定,而应由我们自己走出。’”
“很好。”宙斯微笑,“让他们砸。只要他们还敢走进神庙,就说明他们心里仍有敬畏。真正的毁灭,是从彻底无视开始的。”
就在此刻,普罗米修斯终于归来。
他不再是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启蒙者。他的双目凹陷,长须杂乱,左臂被某种原始刑具烙出焦黑印记。他跌跌撞撞地冲进议事殿,嘶吼道:“陛下!必须干预!人类已经失控!他们不仅拒绝神授知识,甚至开始质疑一切既定规则!有个少年公开宣称:‘既然火能取暖,为何不能烧掉长老们的律令?’他还煽动族人推举新首领,说权力不应来自血脉,而应来自能力!”
殿内一片死寂。
阿尔忒弥斯缓缓抽出箭矢,搭上弓弦,遥指东方某处村落:“要我现在射杀他吗?一个念头就能让他永远闭嘴。”
“不可。”宙斯抬手制止,“他是对的。”
所有人震惊回头。
“权力本就不该来自血脉。”宙斯环视诸神,“你们之中,谁是靠继承获得神职的?赫卡忒生于混沌边缘,赫斯提亚自愿守护炉火,就连我自己,也是通过战争夺得王座。既然我们可以打破秩序,为何人类不行?”
普罗米修斯踉跄后退,仿佛听见了最荒谬的言语:“可……若是人人都可为王,社会岂不崩塌?礼法何存?信仰安在?”
“崩塌?”宙斯轻笑,“文明本就在一次次崩塌中重建。你看那片被洪水冲毁的平原,三年后成了最富饶的冲积地。旧制度的瓦解,往往是新生的前奏。”
他忽然抬手,掌心雷光凝聚成一面虚影之镜。镜中显现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她站在高台上,面对数百族人演讲,手中高举一块写满符号的泥板。
“这是她在教众人识字。”宙斯说,“不是为了诵读神谕,而是为了让每个孩子都能读懂播种日期、药草剂量、交易账目。她说:‘知识不该锁在祭司脑中,而应属于所有愿意学习的人。’”
赫拉凝视良久,忽然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那个落水孩童的姐姐。”宙斯答,“七年前,她曾抱着弟弟湿透的身体痛哭整夜。从那天起,她发誓要学会一切能救人命的知识。”
殿外骤然响起轰鸣。
一道赤红流星自天而降,砸入爱琴海深处,激起百丈巨浪。海水倒灌陆地,三座沿海聚落瞬间淹没。然而令人惊异的是,幸存者并未跪地哀嚎,而是迅速集结,用木筏转移伤员,挖掘排水沟渠,并派出侦察队寻找更高地势。
更有甚者,一名老渔夫站在废墟上大声疾呼:“海为什么会突然暴涨?这不是风暴,也不是神怒!我见过三次类似景象,每次都在大地震动之后!我们必须远离海岸建村!”
人群骚动,争论不休,但没有人呼唤神名。
伊得飞临奥林匹斯,带来最新消息:“阿德拉斯忒亚耗尽神力,已陷入沉眠。但她留下的最后一道意志仍在传播??‘质疑即起点,思考即力量’。这句话正通过歌谣、壁画、口传故事,渗入每一个角落。”
赫斯提亚低头抚摸炉火,轻声问:“我们会消失吗?像远古那些被遗忘的神灵一样,沦为传说中的名字?”
宙斯没有立即回答。他走至崖边,俯瞰人间万家灯火。那些光点零星散布,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连成片、织成网。
“不会。”他说,“只要还有人抬头看天,我们就会存在。只不过,我们的角色必须改变。”
“过去,我们是施予者、裁决者、庇护者。”他转身,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位神明,“从今往后,我们要成为考验者、隐匿者、退场者。就像父母看着孩子学步,明知他会摔跤,仍要收回双手。”
普罗米修斯瘫坐于地,眼中泪水滚落:“我曾以为自己是他们的导师,原来我一直是个囚禁者。我把智慧包装成命令,把进步伪装成恩赐……我剥夺了他们犯错的权利,也夺走了他们真正的成长。”
“现在还不晚。”宙斯伸手扶起他,“你可以重新开始。但这次,不要教他们‘怎么做’,而是引导他们‘怎么想’。告诉他们钻木取火的方法,然后问:‘为什么摩擦会产生热?’教他们编织渔网,再问:‘为什么有些结更牢固?’让问题像种子一样埋下去。”
普罗米修斯怔怔望着宙斯,终于缓缓点头。
数日后,他在一处山谷中召集百余名青年,不再展示神迹,也不颁布律令,而是提出一个个看似简单的问题:
“水为何能流动?”
“声音为何能在空气中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