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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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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厄斐尼洛推开会客室的门,檀香混着虫蜕特有的香料味扑面而来。

神官端坐在座椅上,看样子刚刚经历过一次蜕皮。

这种周期性的蜕皮对雄虫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每次褪去外层甲壳,不仅能修复战斗留下的伤痕,连体表色泽都会变得鲜亮几分,更能吸引虫母的注意力。

所以很多雄虫都特意选在蜕皮期后去见虫母,试图得到虫母的宠爱。

厄斐尼洛并不认为神官知道夏尔在这里,最大的可能就是,神官年龄太大了,蜕皮的频率也快了起来,每蜕皮一次,他就会年轻一点,不熟悉他的虫族不会猜到他的年龄远远超乎想象。

像从虫蛋壳里剥出来的神官容光焕发,看了一眼厄斐尼洛,又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艾斯塔统帅没有和你一起来?我看见了他的部下在茧博物馆附近巡逻,是你的授意吧?”

厄斐尼洛淡然地说:“是,我让他防止蝶族来闹事,伊萨罗已经死了,他们应该集中全族的力量选举出新的领主,而不是成天在首都上空游行。”

“是吗?在我看来,他们游行不是为了伊萨罗的死,而是你偏要毁灭他的三枚转生茧。”

神官冷冷一回头,目光冷如冰霜,“审判官,你只是为了满足私仇而已,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伊萨罗真的和你有那么大的仇恨吗?”

厄斐尼洛睨了神官一眼,语气清淡的说了句,“你在质问我吗?神官阁下,好像是我邀请你来的吧?就算是质问,也该是我来问你。”

神官闭了闭眼,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

厄斐尼洛说:“夏尔在这里。”

“我要杀死伊萨罗的茧,夏尔得知了消息从帝国跑过来救他,现在被我关在办公室里,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厄斐尼洛想起夏尔被锁在床上时倔强的眼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请你用精神溯回术,抹去夏尔的记忆,从他被伊萨罗带回虫族来开始……不,从他的童年记忆开始,让他彻底忘记身为人类的一切,作为虫母的身份,重新生活一次。”

神官听见夏尔在这里时就陡然回过头,可是听到后面的半句话,本是沉寂的一片复瞳被逼红了颜色,“……篡改虫母的记忆?”

“不可能,你这样做会被处以千虫噬刑,你身为审判官,比任何虫族都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神官声音冷硬,目光如带了寒意的刀刃,半点不留情面。

厄斐尼洛目光下敛,长睫毛微微扫下来,左眼脸处有一颗浅淡的泪痣,让他连笑也带着凄楚的意味:“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记忆对于人类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人类用记忆创造未来、用记忆找到生命的方向,记忆是伴随着死亡消失的一生的珍宝。”

“可是人类不像我们一样有生物本能,从出生起就忠贞不渝地爱着虫母。夏尔生来就是人类,他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只真正的虫母,往后的每一天,他都会记得他怎么样出生,怎样长大,怎样一路坎坷一路荆棘,成为今天拥抱鲜花的自己。可是他唯独不会爱上虫族,不会对虫族履行诺言,更不会停留在虫族,他保持着这份记忆,每天都被他讨厌的雄虫爱着,难道就不会感受到痛苦吗?”

神官眉梢带怒,不似往常的清远疏淡,而是呈现一种乖张和锋锐之感:“嫉妒使一只雄虫丧失理智和判断力。也许这是你的想法,但你的初衷一定不是这个,你只想把伊萨罗从他的记忆里删除。”

“是又怎么样?”

厄斐尼洛的面容一半隐藏在了黑暗当中,晦涩不清的神情,愈加强势的侵略感,“伊萨罗把他变成了蜜虫,他却愿意接受伊萨罗的照顾和喜爱,他是疯了吗?”

神官说:“伊萨罗对夏尔很好。”

厄斐尼洛说:“我也可以对他很好。”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神官,“至少我宁愿他恨我也要得到他,神官,你呢?你喜欢他吧?夏尔的审判结束那天,我看见你姗姗来迟,捡起来他的鳞片放在了胸口。你喜欢他,却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你没资格嘲笑我。”

神官眼皮跳了跳,一股怪诞的感觉涌上心头,厄斐尼洛那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蛰伏着一只猛兽,锁定了他,时刻准备破笼而出,横扫一切阻碍。

庭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大厅里的声控灯一盏一盏亮起来,神官的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在听见这句话之后。

神官鼻梁上挂着黑铁覆面,青灰长发在兜帽里似乎也被雨淋湿。

他不说话。

厄斐尼洛冷冷问:“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帮还是不帮?”

神官淡漠有礼地摇头,雷闪的光芒洒照在他的眉梢,有种高贵的疏离和遥远。

“我不是你,我爱一个人,是我的事情,与他无关。我不会用掠夺的手段,也不会杀掉任何阻碍我目的的雄虫。我身为虫母的教导者,不会把知识以外的事情强加给他,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而且我会阻止你这样做。”

“看来你是不帮忙了。”

厄斐尼洛神情平静地说,“你可以杀了我,只要你承认,你在未经虫母陛下允许的情况下私自离开了圣境,自愿放弃虫母老师的身份,承认自己对虫母动了私心而自杀,我就心甘情愿死在你手下,你敢吗?”

神官眼神一暗,复眼透露出的冷冽几乎要凝成实体,“卑鄙。”

厄斐尼洛一针扎在他的命脉上。

他的软肋就在于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这些让他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的规矩!

厄斐尼洛深知他不能,索性回过身离开房间,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神官说:“走的时候把窗户关好,夏尔不喜欢雨,太潮湿了,他会生病。”

神官想说夏尔似乎很喜欢雨夜,他总会在下雨的夜晚吃东西、看书,还会在雨夜躺在伊萨罗怀里聊天。

可是厄斐尼洛已经走远,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回味,好像有一根刺,一次次扎进喉咙,也像是一块石头,好不容易被西西弗斯推上了山,又被轻飘飘的一句话捶下来。

厄斐尼洛来到了审讯室,从抽屉里取出一支泛着幽蓝色光芒的药剂,指尖微微颤抖。

【记忆清除剂】

只要一滴,就能让夏尔忘记一切。

厄斐尼洛拿起其中一支针剂,静静地拧开了封口,将透明的溶液倒进了一杯准备好的营养液中。

本以为杀了伊萨罗,夏尔就会忘记他。

没想到……夏尔居然敢从帝国偷着跑过来,就为了见他的尸体一面……

厄斐尼洛面无表情地晃匀了这杯营养液,去了书房一趟。

……

过了大概五分钟,他又端着一杯营养液出来。

路过走廊时,他顺着栏杆望下去。

那立着的一枚茧上裂痕似乎更大了,伊萨罗沉睡的躯体开始有了血脉跳动的冰蓝色。

厄斐尼洛皱了皱眉,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伊萨罗,你真是疯了。”

厄斐尼洛低声自言自语,“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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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敢把一丝精神力留在茧里,你这一丝精神力非但不能让你转生,反而会造成更大更严重的自我伤害……”

“可惜已经晚了,就算你出来,夏尔也会忘记你。更何况,你以为你残缺不全的身体还能得到他的怜爱吗?”

“不美丽的雄虫不配得到虫母的喜欢,我们从小接受到的教育方式就是如此,你不要妄想着改变,不要妄想着变得又笨又丑,虫母还会爱着你。”

审判庭最中央上空的墙壁,悬挂着历代虫母的画像,祂展开的巨大翅膀几乎覆盖整面墙壁,复眼注视着每一只雄虫,提醒他们:唯有完美无瑕,才能获得虫母的垂青。

生怕任何一处不完美的虫肢,都会成为被淘汰的罪证。

这种近乎残酷的审美教育,如同无形的硫酸,腐蚀着雄虫们的心智,“美丽即价值”深深刻入幼年雄虫的脑髓,那些先天残缺或外貌平庸的幼虫,从第一次蜕皮起就被打上“次品”的烙印,被剥夺参与“王夫培养计划”的资格,只能在永无止境的劳作中耗尽短暂的生命。

而被选中的幸运儿,每日浸泡在特制的营养液中,接受着精密的基因微调,只为雕琢出最契合虫母审美的完美躯壳。

就连进食时,营养膏的分配也与容貌挂钩,虫母养护中心的虫们根据他们的体表光泽、触角弧度,将最浓稠的营养液优先递给那些天生拥有对称花纹的幸运儿,可若是新生的甲壳不够平滑,色泽不够鲜亮,等待幸运儿的将是被逐出计划的命运。

每一只雄虫都跨越了重重考验才站在虫母面前,凭什么他伊萨罗一只残缺的虫族可以抢前一步?

厄斐尼洛并没有很在意这枚茧的异常状态,也没有放在心上,转身回到了夏尔的房间-

夏尔跑了这一天的路实在是累了,手被拷着也不是很自由,只好坐在床边假寐。

听见门开的声音,他睁开了眼睛,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格外平静。

夏尔命令他:“把我的手铐解开。”

厄斐尼洛却问他:“你想好了吗?是放弃自由,还是放弃伊萨罗?”

夏尔抬眼看着厄斐尼洛,目光如箭。

厄斐尼洛也等着他的回答,目光却忍不住描摹着他的轮廓,心尖也跟着颤。

青年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了几颗扣子,露出一截修长白暂的脖颈。

衣裳的线条被熨烫得平平整整,修饰着他挺拔的腰身,身下两条腿,颀长而平直。

他那黑色的眸子里熠着光,头顶璀璨的水晶灯都显得黯然失色。

他有长长的眉,表情疏淡,从容不迫,有一份如月色般干净皎洁的气质,眸狭长,凤尾上挑,每一次见都给虫不小的震撼,那幽邃的,满天星芒闪耀的眼瞳,是厄斐尼洛见过最美的月亮。

他不说话,厄斐尼洛就知道他的选择了。

厄斐尼洛跪下来,把营养液送到夏尔唇边:“陛下,外面在下雨,天冷,喝点东西吧。”

深夜的囚室办公室里,夏尔盯着递到唇边的汤匙,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夏尔猜,这不是普通的营养液,否则厄斐尼洛不会出门一趟回来就拿了这么一杯玩意儿。

虫族的科技比较高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

可能是有关于降低精神力的,或者有关于让脑子变傻的。

更大的可能是……有关于遗忘记忆的。

不能喝。

但是不喝的话,伊萨罗的茧明天就会被杀死。

“……”

夏尔呼出一口气,笑了笑,拿过杯子,大大方方地喝了。

他闭上了眼睛,躺在了床上,在黑沉沉的夜压过来的一瞬间,他想,不论有什么样的代价都来吧,这世界上他唯独不怕两件事,一件事是死,另一件是输。

“厄斐尼洛……你真的……很恨我吗……”

大约三分钟之后,夏尔才睁开了眼睛,揉了揉脑袋,看向眼前的雄虫,满眼诧异:“……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房间?”

与之前疏离冷漠的眼神全然不同,倒是一种相当温和鲜活的灵动目光。

夏尔的记忆被消除了,警惕地看着他。

厄斐尼洛垂下细密的睫毛,蓝眼眸望向夏尔,平静的眼眸涌起了波澜:“你被劫匪抢走,身体受损,睡了很长时间,忘记了一些事情,我是你的工具,我为你而生,你可以随意使用我,按你喜欢的方式。”

夏尔看了他一会,认同似的点点头,晃了晃手腕,稀里哗啦的金属声,“那你为什么铐着我?我不应该是你的主人吗?”

厄斐尼洛抬了抬眉说:“抱歉,我忘记了,只是怕你不熟悉地方,到处乱跑。”

他拿出钥匙,解开了夏尔的手铐,把手铐扔在一旁。

夏尔拧了拧腕骨,眸光变得柔和,好奇地问:“你说你是工具,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哪里像一个工具,那你能为我做什么呢?”

厄斐尼洛低下头,恭顺地说:“我什么都可以为您做。”

夏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是谁?”

厄斐尼洛说:“你是虫族的虫母,唯一的母亲,也是我们的王,你天生受尽宠爱,有无数的仆虫,是我们永世供奉的太阳,从卵鞘中破茧的那一刻起,你就戴着冠冕,被万千温热的吻覆盖每寸鳞片,不信的话,你来看。”

他的手握住了夏尔的大腿,用了一点精神力,让他的腿变成了一条尾巴。

朝思暮想的,虫母的尾巴。

夏尔盯着突然出现的尾巴,瞳孔猛地收缩,像被惊到的幼兽般往后缩了缩。

他的尾尖不自在地蜷了蜷,鳞片摩擦发出细碎声响,他指着尾巴结结巴巴问:“这、这怎么回事?”

厄斐尼洛喉结滚动,伸手想碰夏尔的尾巴又猛地顿住,掌心悬在半空微微发颤:“这是您与生俱来的模样。”

夏尔蹙着眉凑近细看,发梢扫过厄斐尼洛手背,抬头直勾勾盯着他的复眼:“那你说,我都这么尊贵了,为什么会被锁在这?”

窗外闷雷炸响,雨势骤然变大,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厄斐尼洛起身拉上窗帘,阴影遮住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因为外面不安全,总有虫族想抢走您,待在这里是最安全的,等这阵风头过了,我就带您回家。”

家?

好陌生的词。

夏尔感到头很痛,他不记得自己得到过这么多宠爱……

家会是好港湾吗?

厄斐尼洛从衣柜里翻出件睡袍,“宝贝,多穿一件衣服吧。”

夏尔接过睡袍随意搭在肩上,也没穿上,布料坠在腰际,露出半截白皙腰线,他甩了甩尾巴,尾尖无意识扫过厄斐尼洛脚踝:“既然我是王,为什么不杀了那些胆敢冒犯我的虫子?”

“因为您慈悲,不喜欢杀戮,而且你是虫族的妈妈,不会做出杀死子嗣的行为。”厄斐尼洛伸手想扶夏尔上床,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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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夏尔躲开。

夏尔的尾尖松开他的脚踝又缠上,像好奇的幼兽探索猎物:“那你呢?你也会永远听我的话?”

“永远。”

厄斐尼洛感觉被尾巴缠住的地方像被烙铁烫着,明明这是一条湿润的柔嫩的尾巴,可是尾纱却柔软细腻地像被包裹着一样。

夏尔指了指手铐:“不行,我怎么知道你和外面那些虫族不是一帮的呢?你给自己戴上,我不放心你,我又不认识你,你和我单独待在一个房间,我不喜欢。”

厄斐尼洛立刻给自己戴上手铐,夏尔这才放心,晃晃悠悠起身,用尾巴支撑着自己,顺手抓着厄斐尼洛手铐的锁链来到窗前,“你看,外面在下雨,我喜欢下雨天。”

厄斐尼洛乖乖地顺着夏尔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悄悄地竖起了虫翅,遮挡住窗户外迸溅到夏尔头发上零星的雨。

轻声说:“是啊,我也喜欢雨天。”

夏尔回头看了他一眼,“诶,你有翅膀?”

“嗯,”他把虫翅展示给夏尔看,嗓音低沉而温和:“你也有,但是你的翅膀不会飞,如果外面没有下雨,我就带你出去兜风。”

两个人的距离是那样近,夏尔专注地看着他的虫翅,突然说:“我们曾经一起看过雨吗?”

厄斐尼洛的心尖突然一痛…“看过。”

夏尔笑着,脸颊浮现酒窝,小声问他:“也像这次一样浪漫吗?你可不可以帮我回忆一下?”

厄斐尼洛不得不闭上眼睛,掩饰眼眸里的泪痕。

他该怎么说呢?

告诉夏尔,我把你丢在雨中淋湿,你生病了一夜,是伊萨罗不眠不休地照顾你?

还是告诉夏尔,你失明的时候我去偷看你,那夜也下着雨,我亲眼看见伊萨罗割断了自己的肋间骨给你煲汤,你不知不觉地喝下去,却看不见他苍白失色的脸庞?

“我们……”厄斐尼洛轻吸一口气,低声说,“上一次,没有这一次浪漫,但是以后会越来越浪漫的。”

夏尔点点头,“我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那些有关于你的记忆全都消失不见了,你是我的爱人吗?如果不是的话,那你为什么在我醒来之后就在我身边?如果是的话,那又为什么说是我的工具?”

厄斐尼洛轻轻在他额前一吻,“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帮我当做你的爱人。”

夏尔的脸微微红了,厄斐尼洛望着可爱的小虫母,又从衣柜里取出羊毛毯,轻柔地将毯子裹住夏尔,连他垂落的尾尖都仔细地盖住。

夏尔歪头盯着厄斐尼洛泛红的眼眶,“你眼睛红红的,是不舒服吗?”

他伸手想要触碰,却在距离脸颊半寸处停住,指尖悬在带着泪痣的皮肤上方微微发颤。

他的手……竟然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

厄斐尼洛喉间溢出一声哽咽,反手握住那只犹豫的手,将冰凉的掌心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睫毛上将落未落的水光:“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他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您终于愿意多看我一眼。”

夏尔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往后缩了缩,尾尖却被厄斐尼洛顺势握住。

微凉的鳞片在他掌心轻轻滑动,办公室的空气骤然升温,厄斐尼洛感觉心脏快要冲破胸腔,他颤抖着抬起手,却在即将触碰夏尔发丝时,听见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审判长阁下在吗?伊萨罗的茧出现了异常,您能来看一眼吗?”

伊萨罗是谁?

夏尔想了想,想不起来,却又不得不忍住手臂连着心脏的酸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您先休息。”厄斐尼洛强迫自己后退一步,喉结艰难地滚动,“我很快回来。”

转身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下意识回头看。

青年正试图爬上床,因身后那条不习惯的尾巴而动作笨拙,他蹙着眉,尾尖焦躁地甩动,下一秒,尾巴化作修长笔直的双腿,他双手撑在床上,撅着浑圆的臀部跪趴在柔软的被褥间,紧致白皙的大腿并拢着,绸缎睡袍被撑起诱人的弧度,勾勒出腰臀间完美的曲线。

睡袍是厄斐尼洛的,穿在小虫母身上很宽敞,顺着大腿往里面看,能看见那一片暗色的隐晦。

厄斐尼洛感觉喉咙瞬间干燥得发疼,死死攥住门把手,金属被捏得发出细微的变形声,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的皮肤才能勉强克制住体内翻涌的欲望。

青年躺下,两条大腿夹住被子,袍子底部卷到了胯骨下方,若隐若现的肉粉色。

还有蜜腺在分泌蜜的水渍。

青年回头望来,漆黑的眼眸里盛满无辜与懵懂,躺在了枕头上,湿润的唇瓣微微张开,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那你出去吧,我想睡觉,今天晚上都不要来打扰我……”

这声拉长的尾音,像根羽毛轻轻扫过他绷紧的神经,让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折返回去,将小虫母彻底藏进怀里。

“好。”

厄斐尼洛垂下眼眸,强自忍着,关门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夏尔被刺眼的阳光晃醒,他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大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

还是想不起来啊……这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虫母和虫族到底是什么东西?

“您醒了?”

温柔的声音吓了夏尔一跳,他转头看见昨天那个自称“工具”的雄虫端着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冒着热气的流食,还有一小碟紫色果子。

夏尔坐起身,睡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膀上,点点头,腿盘起来,“你醒的好早。”

“这里是虫族的审判庭,我是审判长,我在这里工作,所以醒得早,只不过今天早上去给你准备食物,就起的更早一些。”厄斐尼洛把托盘放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挨着床沿坐下,“宝贝,来,吃点东西?”

夏尔盯着勺子犹豫了一下。

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总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就像有人曾这样照顾过自己。

“宝贝?”

厄斐尼洛舀起温热的营养粥,轻轻吹凉,再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嘴边,就像哄那些还不会自己吃饭的宝宝虫母,勺子递得慢了怕凉,快了又怕烫着。

夏尔半躺着靠在软乎乎的靠垫上,刚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被厄斐尼洛哄两句就乖乖张嘴了。

吃完一勺,厄斐尼洛还得用柔软的丝帕擦擦他嘴角,生怕沾到一点残渣,夏尔这会儿被照顾得连手都不用抬,就像真成了啥也不会的小奶虫,很别扭,忍不住嘀咕:“我是失忆了,不是真不会吃饭。”

厄斐尼洛笑着舀起下一勺,“我只是想照顾你一次。”

刚吃完饭,外面又有虫敲门,厄斐尼洛立刻把面部屏蔽器戴在夏尔脸上,又急匆匆出去了。

事实上小小屏蔽器只有纽扣大,贴在耳后,夏尔也不记得那是什么。

但是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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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想起昨天晚上他就是这样走掉,有些担忧,毕竟他们是爱人啊,应该互相帮助,互相宠爱。

夏尔望着空荡荡的房门,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没来由的难过。

夏尔找不到这个情绪的来源,干脆推开门光着脚跑了出去。

门外就是二楼的栏杆,底下的大厅正中央有三枚林立的白色“生物”,夏尔仔细分辨,觉得更像是蝴蝶的茧。

大厅里来来往往的都是长翅膀的触须的虫族,但是数量不多,反观外面倒是很热闹,好像在举行什么集会,所以大部分虫族都跑去那里了,这里的虫族看上去都是来上班。

夏尔登登登跑下楼,朝着自己熟悉的气息跑过去,他的脑袋里好像有一张网,正在和那些虫茧共鸣,弄的他头很痛,只能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梅塞把文件放在轮椅的储物夹层里,看着伊萨罗那三枚茧,实在是想不通。

昨天审判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毁灭这三枚茧,今天却临时让实验室的虫暂时不要带着腐蚀溶剂过来,还说要把这些虫茧保留至少一周,等到纪念周结束……他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梅塞取出文件,打算去找审判长,然而一抬头就看见一只新鲜软嫩的小虫母从楼梯上跑了下来,光着脚,穿着清凉舒适的睡袍,两条白花花的长腿在袍摆间交错,但是跑的太快,梅塞眼睁睁看着他整个人踉跄着向前倾倒,雪白的大腿擦过扶手,在苍白肌肤上压出一道暧昧的红痕。

哗啦一声,文件撒了一地。

“……”

梅塞的喉结剧烈滚动,耳尖不受控地泛起绯红。

虫母特有的信息素随着青年跑动飘散开来,梅塞闻到过夏尔的味道,所以那张虚假的脸骗不了他。

他闻到了虫母在发情期的气味……不太浓稠,显然是刚刚度过最难熬的几天,进入了发情期后半程。

也是虫母受孕的最佳时期,这个时候的激素水平非常稳定,稳定到可以百分百受孕。

“小心!”梅塞下意识用虫翅挡住青年,把他抱在了自己的轮椅里。

小虫母仰起脸,漆黑眼眸蒙着层水雾,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颈侧:“谢谢你。不过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梅塞用了整整十秒钟才反应过来:

“我是联邦议员团的主席梅塞,前北极光先锋团团长,交通部部长,蜂族黄金蜂阁下的高等种S级子代,您不认识我了?”

夏尔的屁股被硌得疼,在他的机械腿上找到了一个坐着舒服的角度问:“我应该认识你吗?”

梅塞曾经想过见到夏尔第一面就问他,为什么写自己的同虫文?为什么要在全虫族面前揭露他不行?

为此,他拼命训练尾钩,终于有了一点能硬起来的意思。

他打定主意,只要和夏尔一见面,就让夏尔看看自己到底行不行,狠狠地草他一顿。

结果夏尔失忆了?

一定是审判长干的了。

看青年这活蹦乱跳的样子,倒像是把小虫母强制绑回来,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人家的。

梅塞挑起半边的眉,揉了揉青年被撞红的大腿:“对不起,陛下,是我唐突了,不过您还是应该小心点,楼梯很陡峭,跑这么急干什么?”

夏尔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看到这几个大白茧的时候就非常着急,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夏尔从梅塞怀里跳出来,跑到茧面前,跪在地上,伸手轻柔地抚摸着茧壳,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生出一种怀念,让他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于是他张开双臂,抱住了这枚冷冰冰的茧,脸也轻轻贴在上面蹭了蹭,闭上了眼睛,喉间溢出细碎的哼唧,手无意识地在茧壳上轻轻抓捏着。

如同被猫薄荷彻底俘获的幼猫,触须高兴地颤动着,连腿间的腺体都分泌出甜腻的虫母蜜,将周身的空气都浸染得黏糊温热。

第82章

厄斐尼洛站在二楼的栏杆外,手里还抱着夏尔今天要穿的套装,想着今晚要给夏尔送更甜一点的食物,也许人类喜欢的巧克力会好一些吗?

他细细思索着小虫母的口味,一抬头,却亲眼看见了这一幕。

他心爱的宝贝虫母在抱着一只死虫的尸茧当暖手宝,甚至跪在大厅里,面朝那只死去的蝶尸依赖地拥抱着。

“这太过分了,我的宝贝。”

厄斐尼洛低声呢喃着,“你是珍珠一样的虫母,怎么可以给雄虫跪?就算他给你跪一万次,也不足以让你跪……不可以……”

他展开双翅飞下去,轻柔地把小虫母拉起来,搂在手臂里保护着,拍打着小虫母衣角的灰尘,让小虫母站起来,低头柔声细语地问:“我只不过一眼没有照看到你,你就到处乱跑,这地面上都是小石子,让我看看你的脚心,有没有弄伤?”

梅塞的蜂翅立刻撕裂空气,如同刀锋横在他脖颈前,把他和夏尔分散开。

“厄斐尼洛阁下,退后。”

梅塞顺便用还算灵活的胳膊把夏尔拉到自己身边来,外骨骼翅层打开,柔软的膜翅垫在了夏尔脚掌下,任由他脏兮兮的脚踩脏洁净透亮的软骨骼翅面。

夏尔似乎对雄虫四层翅最里层的膜翅很感兴趣,歪着脑袋研究翅脉和毛细血管,他试图拨开梅塞的翅根,那里不像虫母的翅根会流蜜,而是呈现出战争独有的粗糙、坚固、耐操,拨开间膈膜,能看见粉红色的肉。

好有趣的昆虫,如果能把四肢都描绘出来,好像可以画一本昆虫图鉴啊……

梅塞一只手轻轻拍着夏尔的后腰,安抚着夏尔,容忍他在自己身上做观察。

然后转过头,冷冷的,富有进攻性的,质询一样:“陛下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禁脔?”

“审判长,你用刑具惩罚所有试图触犯法律的雄虫,然而真正的罪蜷缩在你的心脏里。”

“给我一个解释。”

审判长微微眯眸:“梅塞,你胆子大了,你忘了是谁把你托举到这个位置上的?”

梅塞却说:“是你。”

他回眸看着夏尔,眸底柔光盈盈,把纯洁的白月光笼在眼中。

夏尔不知所以,朝他一笑。

梅塞的喉结滚动一下,鼻腔里满是虫母处于发情后期的甜腻香气。

受孕率100%……就算再不行的雄虫,射一次也能中。

梅塞沉默地用翅尖将青年保护起来。

既然这么危险的时期,更不能让其他雄虫觊觎小虫母,谁敢在小虫母失忆的时候让祂受孕,他跟谁玩命。

梅塞重新看向审判长,嗓音嘶哑:“你刚才问我是不是忘了你对我的帮助,我没有忘,没有你替我做担保,我不可能从军部进入联邦内政部门,也不可能进入联邦议会团。”

“但我如今的成就与陛下息息相关,他在战场上击败了我,留我一条命,使我成为军部总参谋长,军衔仅次于统帅;他离开虫族那一天,我成为领衔议会团的新主席,整个联邦,权力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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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有的成就都是陛下所给予,我自然要站在陛下这一边。”

两只雄虫针锋相对,路过的雄虫不得不退避锋芒,绕开路走。

视线纷纷汇聚到最中央的小蜜虫身上。

小蜜虫从梅塞的翅膀上爬起来,又去围着伊萨罗阁下的蝶茧看。

那枚蝶茧里面有淡淡的精神力光丝围绕,只是一闪而过,谁都没有看到,大家忌惮着蝶族领主的茧,恨不得多长几只脚赶紧走。

“小蓝……”夏尔看见蓝色的光丝,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我还有小蓝。”

厄斐尼洛在沉默,寂静中散发出的气场,让周围的雄虫不自觉地后退。

他问:“小蓝是谁?”

夏尔也不知道,好奇怪,小蓝这词是从哪来的?

茧里的蝶微不可察地震颤了一下。

夏尔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他的肚子像是揣满了虫卵,沉甸甸的,而且很吵闹,他隐隐约约听见它们……居然在聊天?

……

[小白,是你父亲做的对不对?他怎么把妈妈弄傻啦?]

[我也不知道呀…对不起……父亲一时糊涂……妈妈清醒之后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小白蚁气得直哭,同时又瑟缩在角落里抬不起头,他知道哥哥们不会责备他,可他就是觉得很丢脸,一直在擦眼泪,哽咽着小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父亲会这样……

他好想出去告诉父亲不要这样对妈妈,可是他还没办法出生,他突然开始讨厌起自己,讨厌自己的存在。

沉默寡言的小黄金在隔壁的孕囊拱了拱他,试图用肉乎乎的翅膀安抚他,但是隔着孕囊腔壁,他还未纤化的肉翅只能戳到小白蚁的尾巴。

小白蚁以为弟弟在欺负他,却不敢动,小黄意识到了他的局促,马上把翅膀收回来,“别、别哭。”

老幺小螳螂稍显冷峻的样子酷似贾斯廷,开口却是安慰:我听见过妈妈说的话,二哥哥,妈妈既然选择留下你,你就不要自卑。

小白蚁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真、真的吗?

排行第三的小蜜蜂看了看他,温柔地说:别自责啦,又不是你做的,你是很好很好的哥哥呀。

可是小白蚁自己知道,连他的存在都是妈妈不情不愿怀上的,他的生命不被欢迎,也许他应该死掉,不给妈妈困扰…那样的话,妈妈会不会喜欢父亲一点点……他就不会成为没有家的虫崽……

[不要哭了,弟弟。]

小蓝用精神力碰了碰小白蚁,他的弟弟小白蚁虽然很小,但是能力很强,本该开朗活泼的吧?怎么动不动就哭?真是高敏感高需求的小宝宝啊……叫崽崽好头疼哦。

小蓝蝶很有当大哥的样子,安慰着弟弟们:[都不要害怕,我来看看笨蛋妈妈到底怎么啦。]

小蓝蝶的精神力和伊萨罗同出一脉,但由于虫母基因介入的缘故,发生了奇妙的返祖现象,因此与伊萨罗的精神力能量略有不同。

蝶族古籍中记载,远古时期曾有一对双生蝶君,一为执掌秩序的圣裁者,一为掌控混沌的破坏者。

他们在陨落前将精神力一分为二,封印在蝶族最纯净的血脉中,破坏者一脉给予蝶族的王夫,令他能够保护、侍奉虫母;圣裁者一脉给予蝶族的领主,令他能够庇佑、带领全族。

伊萨罗是二代王夫的基因衍生子代,继承了破坏者的能量。

小蓝则拥有圣裁者的能量,目前他还小,只能试探妈妈的情况。

妈妈确实吃了一些药物,但是药剂含量意外地很低,像是喂药的虫刻意只喂了一点点,几乎很快就可以被身体代谢掉,就算笨也只是笨一小会,怎么可能笨一晚上呀?

难道妈妈是装失忆的?

不对,妈妈看上去确实是失忆了,也不记得他们,也不再和他们说话。

妈妈是真的失忆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

小蓝把一个猜想告诉了弟弟们,小虫崽们叽叽喳喳地交流起来,基本都觉得小蓝说的没错,大家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小蓝精神力耗尽,毕竟他还是只幼崽啊,眼睛一闭就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睡过去了,很快就蜷成了一团幼嫩的小蝴蝶球。

小白蚁还以为他累死了,撞了撞他的房间,满脸眼泪喊了一声:哥哥?你别死啊啊哥哥?妈妈……我是小白蚁呀……妈妈你快救救哥哥……

妈妈?

谁在叫?

夏尔怔然,不自觉地重复道:“妈妈?小白蚁?”

厄斐尼洛眉头蹙了一下,许久没说话,目光停留在夏尔的脸上,不知道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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