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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放心
眼见工作结束,薄夏整理好记录的反馈意见
准备回公司。
临走前她想着出于礼貌也该和靳韫言打个招呼,尤其他今天也算变相地为自己说了话的情况下。因而薄夏落落大方地走到靳韫言跟前同他闲聊了两句。
他问这些年南桉变化大吗?
薄夏说南桉已经有了地铁,交通比以前便利得多,旅游业也发展了起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脑海里却回想起从前坐在公交上的情形,那时穿着校服的少年任由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到身上,而如今她已经很久没坐过公交了。
两个人都保持着社交距离,语气客客气气,似乎先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们仍旧只是在这座城市里相遇的普通同学关系而已。
直到薄夏要走的时候,跟前的男人突然开口叫住她。
她问怎么了,听见靳韫言开口:“胸针掉了。”
薄夏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自己锁骨右旁别着的珍珠胸针,果然见上面有松动的迹象。她笑着道谢,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靳韫言抬起手帮她扣好,而后轻描淡写地说:“好了。”
他的动作很轻,甚至没有触碰到她的身体,可他温润手指上戴的装饰性戒指还是晃花了她的眼睛。
薄夏仰头看见他温柔的神情,有一瞬间生出他们是一对亲密恋人的错觉,她掩饰心神,没敢多想,笑着同他告别。
等会议室空了,刚看见他们亲密举动的某个员工才瞧出一些端倪来,即便不是恋人关系,两人大概也很熟悉。
这确实是件稀罕事,平日里鲜少在靳韫言身边见过什么跟他关系比较亲密的女人。
没过几日京市下了一场雪,细碎的雪花轻飘飘地将城市盖上一层纱幔,白茫茫连成一片。
薄夏原本想着晚点回去,但温心提议让她早点跟自己回去玩几天。刚好她还有年假没休,于是将那几天年假和过年的假期并在了一起,才让假期勉强长了一点。
南桉只是下着湿润的雨,回去了两天才开始下起雪来。
薄夏跟温心去山上赏了雪景,又顺路去了趟附近的寺庙。温心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硬要掏钱买了两条转运的手链给她们俩一人一个。
拜完佛后下了山,温心问起薄夏有没有许什么愿望。
“多赚点钱。”
她看了眼薄夏这腰又细了:“我看你这拼劲赚钱是没问题,可得注意自己的身体。”
“你呢,求了什么?”
温心的愿望更朴实无华:“赐我十个男模。”
她接着说:“你不知道我刚跟前男友分手,特别想再玩……哦不再谈一个。”
薄夏忍不住好奇:“那你的理想型是什么?”
“我想想……少年感的爹?就那种18岁的身体、28岁的性格,在外面一手遮天,在家给我当狗。”
薄夏:“……”
爬山太累,回家没两天薄夏的腿下楼梯都疼。
她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缺乏运动,想着过段时间要不要去健身房办张卡,刚从卧室里走出来身上还穿着睡衣,客厅里好端端多了个男孩,身边还跟着个中年妇人。
薄夏有些莫名,还以为是家里的亲戚,只是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谁知道吃饭吃到一半,他们竟然开始自顾自地谈论起薄夏的婚事,妇人对她还算满意,就是觉得她工作太忙,看上去也不算贤惠,她还没回应母亲接过话茬说她只是暂时在京市工作,还会再回来的。
薄夏心底生起一股无名之火。
她本来就常年被家庭控制,一回到这个家情绪就容易在崩溃的边缘,眼下还在没有被告知的情况下强行被人挑选和安排,顿时冷下了脸,再也无法扮演从前那个乖乖女:“你们在说什么?”
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甚至还在从容着吃着东西:“好家里穷得买不起镜子给你儿子照照吗?居然还对我挑三拣四。”
场面一度十分难堪,对方刚刚对她评头论足的时候不觉得自己过分,此时被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反而破防,气得一直说她不尊重长辈。
薄夏最讨厌这种为老不尊的人:“尊重这件事是相互的,只有尊重别人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靠年纪和辈分欺压别人只能证明他们没本事。”
后面半句话,她也想说给其他人听。
总之最后这件事还是薄夏的母亲最没面子,因而等人走了以后便开始数落她。
好像到了女儿要结婚的年纪,父母总是容易和女儿变成仇人的。不给钱是罪行,不结婚也是罪行,恨不得把你推到火堆上烧。
薄夏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一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亲的人可以这样面目可憎。
从她记事起收到的就是无休止的谩骂和打压,有时候她会想如果你恨一个人,下辈子就做他的母亲折磨他吧,这样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毕竟脐带连接的血缘关系往往是最锋利的匕首。
她不是多喜欢跟人吵架的人,可终究还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在二十多年的沉默之中爆发:“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不要你怎么样,我要你回来找个稳定工作然后结婚,你知不知道再过两年不好找对象了,你要嫁不出去我多丢人?”
薄夏笑了笑,又听见她说:“而且你在外面工作有多远,你不回来我们生你有什么用?平时工资也不知道上交,别人孩子都知道上交工资,你呢。”
“你生我到底为了什么?”
“我生你当然为了你养我,不然我为什么要生你?”
那一天她听到了最残忍的真相,大概也是在那一刻她对亲情开始失去幻想,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那时候还是太不成熟了,觉得父母的爱对她来说很重要,甚至觉得不被母亲爱的孩子是不该出生,更是没有价值的,所以即便之前已经隐隐知道他们不爱自己,在这一刻还是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某种怀疑。
最后自然还是父亲打圆场,他是擅长做隔岸观火这种事的。
原本薄夏想忍到年后,隔天起来母亲又对她阴阳怪气,说她没有妹妹顾家、没有妹妹懂事乖巧:“你以后可不能学你姐姐,一把年纪嫁不出去。”
她看向她的妹妹,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她是可以欺骗自己父母是不懂爱的,然后呢?为什么他们就可以毫无保留地爱另一个人?她不是亲生的吗?如果她也能分到一点爱,她会这样不顾家吗?会委曲求全还变不成他们眼里乖巧的样子吗?
她小时候甚至怀疑过,会不会自己真的是他们玩笑话里所说的捡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她还会释怀。
可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是没有对错的。
不爱才是原罪。
那天她跟家人吵得很凶,她指责他们总是偏心妹妹,他们竟也不否认,觉得偏心很正常,是人就会偏心。薄夏笑着说气话,说你们才是一家人,之后便收拾东西去酒店开了房,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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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了最近的机票飞回了京市。
幸好还不是最难买票的时候,否则她大概还会待在南桉。
抵达京市以后温心给她打了电话,问她怎么不知道找自己,还可以跟自己过年,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京市的好。
她大概是觉得,家是牢笼,就连那座城市也是一座巨大的牢笼,所以什么也没想不管不顾地就逃了出来吧。
之后父亲给她打过电话,她没接。
他给她发消息,让她体谅母亲,她只回了一句——
“这么多年,我没有体谅和理解你们吗?但为
什么你们从来没有想过去体谅和理解我?就因为我是你们的孩子,身上流着你们的血,我就没有自己的人格吗?爸,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活得不如家里的那条狗。”
人们总将父母的爱吹捧得那样伟大,可这对父母来说是一种绑架,好像父母就必须掏心掏肺地对孩子好,对孩子来说也是一种绑架,好像全世界的父母都是无私的,所以只要孩子不顺从就是罪孽。
所以即便她很小的时候就需要独立、做家务、照顾妹妹,后来上学也只是为了以后赚更多的钱回馈家里,即便她从头到尾只是父母的养老工具和出气筒,即便她在他们面前从来没有人格,饱受着精神上的摧残,仍旧需要对他们感恩戴德。
从前以为家的外面才是风雨,出了门才发现外面不用撑伞。这世俗的恶意与压力,永远比不上家人任何一句话的威力。
最爱的人,永远伤你最深。
所以即便京市如此金碧辉煌,能如此轻易地淹没掉一个人的才华,即便她从前因为压力动摇过想要回来,最后还是选择了待在那个冷漠的城市。
一个人的新年反倒让薄夏觉得清净,只是出门的时候会觉得街道上比起平日略显冷清。
薄夏去了一直没空去的餐厅,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等午睡醒来时,手机里多了很多条信息,其中一条来自靳韫言——
“没回南桉吗?”
她打了个哈欠:“嗯。”
靳韫言收到这条消息时,刚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出来,他拧开瓶盖,仰头喝水时喉结上下滚动。
过了半晌,他斟酌了一下,问:“除夕有没有安排,要一起吗?”
薄夏看见屏幕上的消息疑心是错觉,等起来洗了个脸再重新打开聊天框,发现还是刚刚看到的内容。
同学关系的话,是可以一起过年的吗?
靳韫言像是知道她的困惑一样,又发了条消息:“还有其他的朋友在,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她当然相信他的人品,“我知道。”
看着那笃定的三个字,靳韫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第52章 除夕
原本这几天靳韫言该回老宅过年,虽说这些年他始终没把自己当成他们家庭的一份子,但始终维持着表面功夫。
奈何前几日跟家里有了些矛盾,他干脆没再回去。
爷爷给他打了电话,他语气轻松,说这样好的日子何必给彼此找些不痛快呢。
他们这样的家族外面看上去多光鲜亮丽,却如一条禁不起审视的毯子,内里污垢丛生。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说这些年你始终在怪我们。
靳韫言语气里并没有什么情绪:“我不怪任何人。”
他看向窗外时,瞥见突然下起的雪,想起了多年前也是这样一场雪切断了他和这个世界的链接,自此以后他再也无法对他们生出恨意。
和薄夏约好后他开车去她楼下接她,他单手扶着方向盘,远远地瞧见平日里干练的她穿了件黄色的大衣,落在白色的背景里明媚许多。
他视线久久放在她身上,直到薄夏上了车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像是有些走神。
“我是说现在要去哪里。”
“去商场买点食材。”
过年的缘故,超市修改了营业时间,往常十点才关门的百货大楼如今下午六点便提前下班。
薄夏没想到会和他这样日常地来逛超市,如果今天他不在的话,自己一个人恐怕是有些冷清了。
她抬眼看向靳韫言宽肩窄腰的背影,突然间有些恍惚,那时候和他鲜少有接触的自己会不会想到能有这样一天呢?
他垂眼挑着熟食,想起薄夏回头看她:“过来看看,这些爱吃吗?”
“爱吃。”
靳韫言拿了双份放进购物车,又问她喜欢吃什么菜,薄夏有些意外:“你要做给我吃吗?”
她的眼睛微微有些亮,他鼻息里透出轻微的笑声:“不然还能做给别人吃吗?”
薄夏随口感慨:“那以后做你女朋友的人应该会很幸福。”
“她吃不腻就好。”
靳韫言说这话时眼神却是落在她身上的,薄夏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赶紧接过他手里的手推车:“再买点其他的吧。”
结账的时候是薄夏付的钱,靳韫言知道她的用意,嗓音既无奈又温和:“没人告诉你这样只会拉开和别人的距离吗,你觉得和你相处的时候除了你还有谁会去计较这点钱?”
“是啊,”她都知道,“我们这种人有时候除了倔强的那颗心一无所有,靳先生能不能包容一下?”
得,他又成靳先生了。
这话似乎不是以她的口吻说出来的,靳韫言曾经在某个场合听着旁人议论起那些他们口中不是跟他们一个阶级的人说过类似的话。
她什么都知道,可仍旧抱着一颗纯粹的心和这个世界做斗争,非要撞到南墙头破血流才死心。
靳韫言没继续这个话题。
没一会儿车开往别墅区,薄夏还是第一次进到他家里,和她对他的印象一样,他的家整体风格简约又高级,不像是完全没有品味的人但又对这方面并没有太上心。
他看她的表情想她是职业病犯了,问她有什么指教。
薄夏想起上次进错厕所的事,微微别开脸,说自己能有什么指教,总不能她说什么他真去照做。
靳韫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问她喝什么,得到回应后给她倒了杯茶。薄夏这才想起什么,环顾四周:“不是说你还有朋友在吗?还没有过来吗?”
靳韫言也像是才想起什么:“我打个电话。”
他拨通盛驰电话,耳边是好友打趣的声音:“呦,靳大少爷还会联系我?准备给我包多少新年红包?”
“不是说过来吗?”
“……?”
两人显然不在一个频道里,盛驰问他自己什么时候说要过来,回应盛驰的却只有对方冷淡的声音——
“不来了?”靳韫言说,“嗯,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没等盛驰问清楚,电话已经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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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夏似乎听见一些对话的内容,抬起眼看见他的脸色似乎没那么好,问他是被放鸽子了吗。
“嗯,他们临时有约都不过来了。”
两人相对无言,换做其他人薄夏早就怀疑对方是故意套路,偏偏对象是靳韫言,以她对靳韫言的了解他基本不会撒谎,于是她反而心底生出几分心疼。
“要是……”
不等靳韫言给她离开的机会,她撑着一边腮帮温柔地看他,眼神里掺杂着某种坚定:“没关系,不是有我在吗?”
她剩下的话没有说,可传递的信息却如此清楚。
她不希望他一个人。
那双漂亮的眼睛传递出来的温暖竟有些熟悉,让他回想起那个离开了他很久的人。
靳韫言眼前浮现出很多年前的她,很想揉揉她的头顶,但到底没越界。他卷起一截袖子,露出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边将买来的东西放进冰箱一边问她:“那你呢,又为什么一个人?”
“跟家人闹了矛盾。”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靳韫言却猜想出大概不是小打小闹,否则也不会连家也不会。他没有像平常那些人一样为她的父母说话,劝解她父母都是爱孩子的,他只是说:“在京市过年也很好,这会儿比平日里安静不少。”
薄夏现在手机里还躺着一系列亲戚“讨伐”她的信息,好像她犯了弥天大罪,也只有在靳韫言这儿还能得到片刻安宁。
“也只有你这么说,现在好多人在指责我。”
靳韫言大概知道是谁,他安慰她:“这世间许多看法和指责也不过是想让你按照别人的想法去活,所以想要自由第一件事便是将他们的声音抛之脑后。”
薄夏抬眼看了他许久,竟发现他好像还是那轮悬在她心口的月亮,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坠落的迹象。
他准备去厨房:“来帮我吗?”
薄夏起身,那天她给靳韫言打着下手,一起包着饺子,她喜欢吃煎饺,他也按照她的喜好做。
偶尔他们谈起过去的事情,偶尔安静地听着周遭细微的声音。
年夜饭做好春晚也开始了,靳韫言没有吃饭的时候看电视的习惯,但还是任由她去开电视。
他坐在餐桌前,看着她弯下腰,衣服随着动作往上卷起,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晃着他的眼睛。
电视里正好放着她喜欢的小品,她看了一会儿却发现没有以前的有趣,小时候赵本山冯巩在的时候节目不知道有多精彩。
“你有没有觉得长大以后很多东西都变得无趣了?”好像连她自己都变成无趣的大人了。
“没有。”
她疑惑地看着他,听见他接着说:“我以前也觉得无趣。”
薄夏:“……”
薄夏问他就没有感兴趣的东西吗,他说有。
“什么?”
“先吃完饭,待会儿告诉你。”
两个人的胃口都不算大,所以眼前的家常菜也没有动多少,靳韫言准备放下筷子的时候她给他盛了点米饭:“年夜饭要吃一口。”
“南桉的习俗?”
“嗯。”她认真地说,“这样才算是团圆。”
可话说出口以后连她自己都怔住了,团圆?和谁团圆呢?分明他们都是一个人。
靳韫言大概看出了她的神色变化,拿起筷子,温柔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好。”
那是他们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第一次拥有属于他们的团圆。
吃过饭她还记得靳韫言刚刚说的话,他带她去沙发前,看见他拿出手柄才知道是打游戏。
两人挑选了一会儿游戏,最后选了分手厨房。
刚开始薄夏还不明白为什么叫“分手”厨房,打了一会儿就有些红温了,这游戏要两个人配合才能完成任务,如果缺乏默契就会导致手忙脚乱。
在厨房着火以后她皱着鼻子看上去有些生气又有些可怜:“再来一次。”
靳韫言看她这副可爱的模样,忍着笑意:“来,别着急。”
她忍不住吐槽:“感觉要是情侣完真要分手了。”
“幸好。”
薄夏不明所以:“幸好什么?”
“幸好,我们不是情侣。”
她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抬起眼时刚好陷在他表面温柔却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有一瞬间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不敢再多看他。
再想这句话好像没什么问题,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却不知道他的重点究竟是不是情侣还是不会分手上。
靳韫言似乎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话,反而若无其事地看着她:“不是说再来一次吗?多玩几次培养一下默契。”
她这人骨子里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就连游戏也不放过。
一不小心就玩了几个小时,看见他们终于配合得默契以后才算满意。
再看时间竟然快要到十二点了。
她还是第一次除夕夜玩游戏玩到大年初一。
外面十分安静,静悄悄得好像整座城市已经进入了睡眠,不似南桉总是整夜爆竹烟花声连绵不绝,连续许多天漫天烟火,热闹非凡。
可她却没觉得这样的新年有多么孤单。
墙上的指针一点点地波动,猝不及防地过了十二点。
“靳韫言,新年快乐。”
从前只觉得过年的时候太吵闹,现在突然之间觉得好像身边多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他眼底渗出几分温柔:“新年快乐。”
凌晨的时候薄夏觉得有些晚了。靳韫言准备开车送她回去,她说这样太麻烦他,她可以自己打车。
看那架势,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可以一个人。
他想她有时候也未免太过于独立,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楼下是还有一间客房,需要留夜吗?”
第53章 十年
话问出口的时候薄夏竟真的在犹豫,她倒无所谓留宿在异性家,只是觉得上次既已经说了那些所谓不打扰他的话,如今再赖在他家里过夜未免过于暧昧了些。
她让他把车借给他,靳韫言停住脚步,故意说:“这么晚开车对车不好。”
明明先前让他担心担心车的人听到这话倒有些生气了,但大概是觉得跟他没那么熟又没发作,眼神里带着呼之欲出的娇嗔。
他逗弄她逗得开心,半晌后才说:“你也不安全。”
那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柔情像是轻柔得可以吹皱湖水的风,轻易叫人陷进去,她想像他这样性格的人,即便是不太相熟的人恐怕也不会放心对方一个人走。
两个人对峙了一会儿靳韫言有些无奈:“你准备跟我站到天明?”
“……”
他想到折中的办法:“既然已经这个点了,刚好去看场日出。”
她还是第一次大年初一没有待在家里守岁,和靳韫言穿过繁华都市后终于来到森林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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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看日出的观景台还有些距离,他们需要步行半个小时左右。
深夜充斥着极致的寂静,走了有一段距离,靳韫言问她还好吗?
她站在原地抬起手将头发利落地扎起来:“这点距离跟散步差不多,更高的山也不是没爬过。”
他垂眼:“好。”
但她的体力一般,到底还是跟不上常年有锻炼习惯的靳韫言。她在后面走,一抬眼就看见男人时不时地停下来,在前面等着她。
他向来这样绅士,让人分不清他的行为是出于什么心理。
路过一段难走的楼梯,他伸出手接她,薄夏犹豫了几秒后将自己的手递过去。他并没有直接牵住她的手,只是握住了她那截纤细的手腕。
等跨过去后他又及时松开,只留下皮肤那一处灼热的痕迹。
终于走到山顶,这会儿还早,他们休息了一会儿。
直到来看日出的人越来越多,天边也出现晨昏线。
她站在最高处俯瞰繁华的京城,万千灯火连成一片,那片现代高楼和充斥着岁月痕迹的古楼交织的区域铸就了一场盛大的浮华梦,远远看去除了震撼再没有其他的感受。
他们运气好,天气足够晴朗,能清晰地看见金色的晨曦慢慢洒落在这座沉睡的城市上,连同那片广阔的天空也被晕染上颜色。
渐渐的太阳慢慢升起,从一抹震撼的红慢慢到褪去几分颜色,美得让人失语。
没有人能拒绝京市的这场日出。
它美到让薄夏有一种感觉,她活着原来是为了看这些美到无与伦比的风景的。
冷冽的风恰好吹起她脖子上的围巾,顺带和她额前的碎发一起,她的侧颜映在云彩前,透着身后朝霞一样的蓬勃气息。
正欣赏着风景,旁边有人过来请薄夏帮忙拍张合照,靳韫言瞧见她倒是心情不错地过去了,拍照的时候连围巾掉到地上都没察觉到。
他弯腰将地上的围巾捡了起来,等人将手机交还时好笑地看着她弯起的唇角,抬手将围巾动作轻柔地帮她围上。
只是这动作太像亲密的恋人,她接过围巾说自己来就好。
这时刚请她拍照的人旁边另一位有些不太满意照片的样子,说这个拍得不行,脸上还带着点儿嫌弃。靳韫言还当她会再帮忙一次,却小看她的脾气。
他看见她表情有微妙的变化,笑着说:“可能是我拍照技术不好吧,你们找个专业摄影师帮你们。”
“专业”两个字还带着重音。
说完薄夏抬眼看向靳韫言:“走吧。”
他笑着垂下眼睑:“好。”
送她回去前靳韫言带她去吃了早餐,她有些晕碳加上熬夜的缘故哈欠打个不停,连跟他告别的时候眼睛都有些睁
不开。
靳韫言等她上了楼才踩下油门,一直到回到家将外套从车上拿下来,口袋里掉出一片红色,他捡起,发现是一个不厚不薄的红包。
里面放着她装好的压岁钱。
看起来是早就想好送给他的,并不是临时起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趁着他不注意悄悄放在了他的口袋里。
他站在原处垂眼看了红包许久,心底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划过。
大概是他这样的家庭并不缺钱,因而过年的时候也不会特意注重这种仪式感,更何况他也早就失去了能给予这些的人,以至于他还有些回不过神。
靳韫言眼底泛起柔和的笑,也不知道她是出于还人情还是其他目的才给的压岁钱,一时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那个新年他们过得都难得轻松,以至于年后上班薄夏这样的工作狂也难以适应。手上工作太多,她即便状态有点不在仍旧在处理工作,孟叙白有约她出去吃饭被她拒绝了。
他打趣说约她吃一顿饭可比约那些客户还难,她说哪儿能呢,隔天就拎着外卖盒在他办公室里吃了一顿,弄得孟叙白无语又好笑。
就连后来有圈内手上有项目的老总请薄夏去吃饭她也找了个理由没去,下属问她原因,她解释先前被这人溜了半个月,浪费精力陪对方吃饭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他们有些人也不过是看上了薄夏端庄大气,将人带出来充场面而已,饭会吃,项目只字不提。
那时她在繁忙空隙之中难得地想起了靳韫言,莫名地将他和那些人对比,想以他的涵养就从来不屑做这些事情。
只是她将他想得太好,从来不肯去深想他矜贵自持背后的傲慢冷漠。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越无心饭局越有人约她出去吃饭。
下班后薄夏收到温心的电话说出来参加个聚会,她这段时间并不是很想去参加这种场合,但还是因为温心没拂她的面子。
等到了地儿,她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一时错愕地站在原地。
只见周随野长腿大开地坐在她正对着的沙发上,见她进来带着点儿痞气地歪头笑着看她,左边是斯文的靳韫言,右边除了笑得俏皮的温心还有孟柔槿和其他同学。
她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十年前,脑海里的画面和眼前的重合,让人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还发呆呢?”周随野走过来搂住她脖子,“看见哥高兴傻了?”
她没否认,跟着笑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靳韫言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薄夏认真打量着周随野,感觉他跟过去比成熟了不少,肤色也变深了,他们好像都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脆弱莽撞的高中生了。
包厢里提供了酒水,他们还像很多年前一样组局玩狼人杀。薄夏还记得那时候她不会玩这个游戏,在周随野的指使下利用新手将靳韫言脏出了局。
时隔多年,她已经学会了玩这个游戏,也不再恐惧玩狼。
夜里翻出自己的底牌为狼,她做了个手势说自己悍跳,偏偏这次跟她对跳的又是靳韫言,好像他们两个人就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似的。
两个人逻辑大差不差,状态都很好,但薄夏毕竟有同伴,只要能骗到外置位几张牌就能拿到警徽。于是她甜言蜜语各种哄骗,疯狂给周随野温心他们洗头,成功拿到了警徽。
靳韫言出局的时候倒没有生气,仍旧理智地在盘逻辑。他按灭了桌子上的灯,看着她继续操作,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他们一起玩游戏的时候。
其实很多细节都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之中模糊,他却很清晰地记得那时候也似乎是这样的状况。
他好像总是要败给她的。
靳韫言坐在她身侧,始终安静地看着她理智清晰地发言,直到最后她终于演不下去忍不住笑了出来说狼队已经绑票了。
那头好人都在惋惜生气,预言家倒是神定气闲地给她倒了杯水,想着她刚刚发言那么用力估计很口渴。
靳韫言离她很近,旁人还在讨论刚刚的战局时他轻声打趣她现在学会骗人了,她和当年的他一样反击他:“那你现在是不会骗人了?”
他有些无言以对,半晌后坦然承认,说自己现在确实不会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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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说着悄悄话,突然间被对面的同学们打断,都说她现在变了,撒谎也面不改色,他们再也不信她了。薄夏想,看来她信誉分告急了。
她撑着腮帮:“那你们觉得是我的信誉分低还是靳韫言的信誉分低?想想是不是还是相信我比较好?”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靳韫言有些无奈地在她身侧笑,沉稳的模样像只老狐狸,倒是刚刚把他打败的人仍旧看起来没有什么心机。温心心想,怎么莫名觉得这两人凑在一起挺好嗑的。
一定是错觉。
玩得累了,大家点了点儿烧烤和啤酒。
聊着聊着,他们忍不住开始吐槽生活和工作的不顺。成年人的世界里,各有各的难题。
十八岁的时候,以为自己跳起来就能给天空砸一个大窟窿,那时候他们意气风发、风华正茂,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于是怀着一腔热血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到最后都被社会上了一课。
薄夏也不能幸免。
那明明是他们喜欢做的事情,可最后也仍旧让他们感觉到痛苦。
突然间有个人说自己后悔当年要学这个专业,问起其他人后悔吗?包厢里突然之间就安静了起来,刚刚有几个抱怨的人,倒没有第一时间说后悔。
薄夏拉开饮料的易拉罐拉环,“呲”地一声水汽冒出来。
这两年建筑行业太不好做,残酷的社会不停地告诉她生活不是怀揣理想就足够的。
她在无数个低谷难捱的瞬间想过这个问题,她后悔吗?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再次回到当初那个选择的当口,她是否会走向另一个方向?如果十八岁的自己预知到了未来,她是否会失望?
薄夏想,她到底还是没有完全成为十八岁时想要成为的自己。
可是,后悔吗?
她在心里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后悔是对过去的不忠。
她不后悔,因为她永远不会背叛她的十八岁。
第54章 不移
这世间大多事好像都逃不过事与愿违这四个字。
年少时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命运,更不接受所谓宿命的安排,可后来饱经沧桑,很多时候也不得不承认你人生剧本里无法更改的那一部分只能解释成命运的手笔。
可是再重来,她仍旧会选择那条路。
因为如果不再满怀理想、坚定不移,那就不是曾经的薄夏了,即便如今再不尽人意,她也永远怀念曾经那个勇敢的自己。
未来未必璀璨,当初的薄夏却在当初灰暗的记忆里永远闪耀。
所以在一片后悔和抱怨声中,却始终只有薄夏是沉默的。
靳韫言瞥见她垂眸笑了笑,他问她在笑什么,她说虽然大家嘴里说着后悔,大概大部分还是愿意做这份工作的,毕竟那是他们那时候不顾前程都要选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