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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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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管事双眼亮起,一张脸都笑出褶子,故意掐着嗓子道。

“那还不简单,她本来就是来给主子送画的,我现在就让她送来。主子放心,我定让她放下画就走,绝对不会让她踏上主子的马车半步。”

车中久久无言。

吴管事小心翼翼探头:“……主子?”

半刻钟后,江稚鱼披着一身湿淋淋的雨雾坐进陆砚的马车,怀里还抱着一个铜胎画珐琅书匣。

风髻雾鬓,锦裙半湿。

鬓角的碎发湿哒哒的,不时有水珠滴落,顺着修长的脖颈一路蜿蜒而下,渐渐隐入那一抹起伏的阴影。

再往下,是曾经落入陆砚掌心的纤纤素腰。

小姑娘腰肢纤细,盈盈一握,如湖边细柳弱不禁风,不堪一折。

陆砚目光从江稚鱼细腰上移开。

少顷,又缓缓落在江稚鱼脸上。

他的眼睛如今还未痊愈,只能隐约看见一点模糊的轮廓。

雨幕清寒,江稚鱼娇小的身影蜷成一团。

小脸未施粉黛,冰肌莹彻,那双琥珀眼睛如秋湖潋滟婉转,明眸皓齿,唇红齿白。

鬓角挽着一支翡翠芙蓉步摇,那芙蓉惟妙惟肖,如同月光中翩跹起舞的盛妆美人。

可还是比不得江稚鱼半点好颜色。

陆砚喉结滚动,迎面朝江稚鱼丢去一方巾帕:“自己擦。”

巾帕软绵绵落在江稚鱼手心,江稚鱼愣愣接下,余光瞥见自己身前的濡湿,脸红耳热,手忙脚乱胡乱擦拭。

还好她先前一直抱着书匣,没让旁人瞧见,“未婚夫”眼睛又不好。

不对。

江稚鱼缓慢仰起头,目光直勾勾和陆砚撞上,她慢吞吞眨了眨眼睛。

江稚鱼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嗫嚅着双唇,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忐忑不安道。

“你的眼睛……”

陆砚头也不抬:“嗯。”

咔嚓。

江稚鱼碎成两半,风中凌乱:“你你你我我我……”

江稚鱼一张脸如有火烧,灼热滚烫。

陆砚泰然自若,慢悠悠补充:“只能看见一点光影。”

江稚鱼重重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江稚鱼又一次扬起唇角,眉眼笑弯。

“还好我在路上碰见公子的马车,不然只怕今日都走不到别院。”

“以前不是坐的马车?”

陆砚轻飘飘丢下一句。

江稚鱼搬出早就想好的措辞:“马车坏了,我怕等不及,就自己先过来了。”

这说辞简直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只是不知为何,待她说完,马车中忽然陷入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默。

江稚鱼一头雾水:“……怎、怎么了吗?”

她好像没说错话罢?

陆砚泰然收回目光:“没什么。”

他只是没想到竟真的会被吴管事说中了。

江稚鱼没将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兴冲冲向陆砚邀功。

她亲自取出卷轴,在漆木案几上铺展开来。

江稚鱼上辈子的父母都是画家,别人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江稚鱼已经握着画笔在墙上乱涂乱画。

她几乎是在画室泡着长大的,父母都是天才画家,江稚鱼从小就被寄予厚望。

人人都以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在画画的成就定不会比父母逊色。

江稚鱼也不负众望。

八岁那年被评选为“年度最受瞩目国际新人艺术家”,十五岁那年成为国内首位获英国is艺术奖金奖的艺术家。

没人想到江稚鱼后来会转向漫画。

比起艺术馆中受万人瞩目的艺术品,漫画于江家父母而言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俗物。

在他们眼中,江稚鱼改学漫画和自毁前程、自甘堕落差不多。

劝说无果后,父母扬言和江稚鱼断绝关系,又迅速怀上二胎。

那之后江稚鱼再也没和父母有过半点联系。

回忆接踵而至,江稚鱼定定心神,视线又一次落在自己的画作上。

画上宾客推杯换盏,对酒当歌,就连角落悄悄打哈欠的婢女,也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江稚鱼从回忆中抽出身:“这画一直收在库房,若是知道公子喜欢,我定早早送来。”

陆砚摆明不相信:“花了多少钱?”

江稚鱼愣了愣,实话实说:“没、没花钱的。”

陆砚嗤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画上轻敲:“郑琦的画再如何差劲,也不会一分不值。”

更何况还是夜宴图。

陆砚垂眼,漫不经心。

目光触及卷轴的一刻,陆砚眼底掠过一闪而过的惊艳:“这画你是从哪里寻到的?”

江稚鱼嘴硬:“我说了呀,在库房。”

陆砚抬起头,笑而不语。

江稚鱼讪讪垂头:“没多少。”

若真是没花多少银子,江稚鱼就不会沦落到连马车都坐不起的田地。

陆砚冷声:“……究竟多少?”

江稚鱼抬眸,一双眼睛如玻璃通透明亮,她惴惴不安:“就、就……”

迎着陆砚直勾勾的视线,江稚鱼心一横,大着胆子开口,“五千两。”

陆砚眉角扬了扬:“郑琦的夜宴图,只值五千两?”

江稚鱼目光闪躲,心虚解释:“约莫是临摹的……我也不懂画,也不懂价高价低。”

连画都分不出好坏,竟还敢花重金求画。

陆砚眼睛虽然还没好全,仅凭一点模糊的光影,却也能辨出这画是上上乘之作,非寻常之辈所为。

江稚鱼不敢说实话,可能是怕自己不肯收下。

又或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她为了这画掏光家底,甚至是倾家荡产。

当初江稚鱼说要为自己寻画,他还以为对方是说笑。

没想到江稚鱼真的寻来了,且还是最为难寻的夜宴图。

陆砚慢慢抬起双眼。

不解。

江稚鱼怎么能……这么喜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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