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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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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亲过逝得早,母亲身子一向不好,又被父亲的事打击越发病重,常年卧床吃药,可以说自顾不暇,更顾不上他这个一年最多回来一次的儿子。

是以不论母亲正院留饭还是亲自跟车接送,都是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而萧峥如今都有了。

这孩子虽然刚出生那几年苦了些,但能有宋湄这样的母亲,实在运气不错。

李维看到车子前站着的萧观和宋湄,眼睛都直了。

学堂里大多是青州的世家子弟,知道萧峥身世的人也不少。

都说萧峥只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萧家养子,但爹娘都齐齐过来接放学回家的,在学堂当中还是头一人!

他长这么大,也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所以到底是谁爹不疼娘不爱?

“是啊。”周绍笑了笑,将苏谣所写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萧观。

“这是终归是崔家夫人挑衅在先,阿遥也道,弟妹行事虽然有些冲动,然成婚之后保持着闺中女子率真可爱,却也难得。说起来,阿遥从上次见面就很喜欢弟妹,总时时跟我说起她……”

见萧观低头不语,周绍无奈道:“算了,你们两个的事我也不管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好自为之吧。”

祖母怕他在京中忧心,来信只会说家里都好,很少着重点出某一个人。

这还是萧观自上次离开青州之后,第一次听到宋湄的消息。

茶室的桌案旁,有一套萧峥送来的大阿福娃娃摆件,其中黄衣娃娃五官神态都能依稀看得出宋湄的影子。

萧观拿起黄衣娃娃,手指无意识的在上面轻轻摩挲,思绪回到了七岁那年。

他第一次见到这鼎鼎大名的谢公笺,还是在宫里做伴读的时候。

太子听闻京城进了一批诗笺,在世家子弟中很是流行,便也让内廷司采买了回来一批,给皇子公主们取用,却不成后来因着分配不均,三皇子和六皇子又别了苗头,最后闹到了皇帝跟前。

直到事情尘埃落地后,五皇子才将带回来的谢公笺分了他两沓。

皇宫不像外面,只要有了银子就什么都能买到,宫里虽然富庶,但最好的东西永远都有定数,且只供给处在权力顶端的那些人。所以即便文房四宝这样最基础不过的东西,他都要等别人挑完了才能要。

而萧峥却有一个可以为他买下整间铺子所有纸墨的母亲。

黄衣娃娃安静躺在掌心,镀上他的体温而逐渐变得温暖,有着和记忆中人相似的眉眼。

萧观突然觉得周绍夫妻评价宋湄的话有些道理。

虽然有几分年轻气盛,但也的确可爱。

太子本人亲自认证,他不仅羁押了傅兆兴,还砍了他的头冰镇带回家。

宋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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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翻涌,她好像快要吐出来了。

太子仍陷在回忆之中:“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十分奇怪。分明是春天,天气却反常地热。从邱池城取用的冰块,原本够用的份量却早早地化光了,于是只好提早回京。”

到冯家的那一日,是进入春天后最热的一日。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浑身发烫,豆大的汗珠自脖颈滚落,洇湿了衣领,沾手粘腻。

太子说:“那一日像进入了暑季,热得人浑身难耐,连本宫身边见血也镇定自若的下属都躁动不安。”

正巧这时,一场急雨从天而降。坐在花亭中不过一刻钟,就沾染了一身潮湿。

想起那道随急雨一起从天而降的倩影,太子浑身的血再次沸腾起来:“本宫坐于花亭,看见了你。”

宋湄终于想起来了。

心理建设做得再好,身体却骗不了人。

她虽然这么说着,但肢体却僵得不行,脚像被钉在了地面一般,怎么都动不了。

萧观也看出了她的异样,他又向前了两步,站得同她极近,几乎就要靠在她的身侧,稍稍抬一抬右手,就能够揽住她。

宋湄后背已被冷汗打湿,在他靠近之时身体微微一颤,本能地向左后方退了一步。

如果说刚才他觉得她只是紧张,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是抗拒。

萧观自幼聪慧,又遗传了父母双亲极好的样貌,一直以来都是在赞美声中长大,就连从前皇后在世时也曾感叹过,这孩子心思机敏,博闻强识,比宫里的年轻皇子们都要出挑一些。

后来萧观到了成婚的年纪,世家宗亲的说媒之人差点儿踏破了萧家门槛儿,从前跟着五皇子巡视地方之时,还曾有乡绅小吏的女儿愿意不计较名分委身于他……

这还是他在有生之年,第一次被女子嫌弃得这样彻底。

而这人还是和自己拜过天地的结发妻子。

看他脸色沉了下来,宋湄努力解释:“我其实……身子还有些不适。”

这话倘若在他刚进来时就言明,没准会更有说服力。

萧观淡淡“嗯”了一声,“我回书房了,你早些睡吧。”

说罢,他便再没有动作,径直转身离开。

萧观虽谈不上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好歹不是孟浪之人,知道尊重女子意愿,没有强制实行。

宋湄松了口气。

萧观一向是整个萧府风暴的中心,从他一回来就有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

第二日清晨,王姒和萧进之刚刚起床,就听到来自巧珍的线报,说是昨晚二爷又宿在了书房。

王姒有些恨铁不成钢:“平常看着挺好一姑娘,怎生就这般的不讨姑爷欢心?”

萧进之自然知道她说得是谁:“你以前对她没什么好话,怎么这会儿转性子了,倒开始为她打算起来?”

王姒总不好说是因为自己抱怨陈大夫人被宋湄听去,她又为自己打抱不平的事,便换了个角度道:“我这人最是惜老怜贫,老夫人一向不看好她,萧观也这般冷待她,枉她对萧峥那孩子这般上心,也没落着什么好,我就是可怜她。”

萧进之道:“所以你就是看她混得不如你了,才说她好话?”

气的王姒直打他。

眼中帐顶晃了片刻,宋湄忽然被拉扯起来,正对太子那张淡漠的脸:“现下还怕我吗?”

太子的右手放在她的腰上,他就是用这只手杀了那个奸细。还有可能用这只手,砍了傅兆兴的头。

宋湄的视线错开,不与太子对视,听到一声冷笑:“竟然怕到这种地步,该不会做了噩梦吧?”

太子手一松,压着宋湄到床面上,额头抵着额头:“噩梦中本宫在做什么,可曾这样对你?湄湄怎么不做春梦呢,春梦有我吗?”

宋湄浑身紧绷,浑身的神经收紧。

太子一声急喘,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变化。

他卖力得很,等到她眼神恍惚时问:“他可有我好?”

宋湄闭眼啜泣,不说话。

太子不放过她,执着地催她回答:“与他在一起,比和我一起时更舒服吗?”

宋湄眼中有泪,颤颤喘息。

太子推行得很紧密,咬牙切齿:“当初把冯梦书调去沱泽,本宫亦想过与你几场露水情缘就好。可本宫一想到冯梦书迟早会回来,你转而又与他约定戌时交欢,本宫就一刻也忍不了。”

冯梦书的确是个人才,假以时日,可堪大用。

然而此等人才屡屡与他作对,注定是敌人,又跟未卜先知一般,不知怎么知道了他的一些秘事。

太子阴沉地说:“湄湄,本宫真的很想杀了冯梦书。”

宋湄忽然察觉腰腹一阵湿润,泪眼朦胧中一看,腹上几滴殷红。

来自与她紧密相连之人,他腹上纱布未除,洇出一片殷红。

太子的旧伤,又裂开了。

他毫不在意,面容扭曲地喘息着。

第 34 章 第 34 章

一觉醒来,宋湄觉得呼吸困难。

抬头一看,太子几乎是把她整个人困在怀里。两个人像强力胶一样粘合在一起,不露一丝缝隙。

难怪她睡着的时候总梦见有狼在追,跑得喘不过气来。

太子的脸近在咫尺,睡容安详,看起来应该做了个美梦。

她却没睡好。

现在还能想起睡梦中耳边阴魂不散的质问:“为什么要骗本宫?为什么要跟冯梦书走?他曾那么冷待你,不知道你的心意,你竟还喜欢他!”

宋湄觉得这个法子非常完美,算算时间也基本能卡上,连路都不用多绕,什么都不耽误。

萧峥有些惊讶地看了宋湄一眼。

认识她的这些日子里,他从没见她去主动讨好老夫人,也没见她跟大夫人经营关系,可以说跟什么人都没有过分亲近。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位嫡母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没想到竟然会管自己用膳这种小事。

周嬷嬷的眼睛闪了闪。萧老夫人沉浸在乖孙来信的喜悦当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事有什么问题。

陈大夫人和萧琳琅听了这话都觉得有些不对,只是碍于面子没有直接点出。

王姒却大喇喇的直接问了出来。老夫人对陈大夫人的那点不满只是日常生活的小插曲,两人感情很快恢复如初。

陈大夫人和陈珲离开之时,老夫人备了厚礼给他们带回去。

宋湄本来觉得陈家的事跟她没多大关系,但是周嬷嬷却提点到,一般每次陈家人回去的时候,老夫人总会消沉几日,让宋湄即便不是每天卡点请安,也要得空过去宁寿堂坐坐。

宋湄应了声“好”,第二天一早就早起过去坐了坐。

结果老夫人不见半分颓废,而是红光满面。

一旁的王姒也觉得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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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便对萧老夫人问道:“咱们府上可是要有什么喜事?”

萧老夫人笑道:“昨儿刚接到二郎的信,说是要去淮安办差,等事情结束后就回来看看,算算时日,不到月底就能回来了。”

“这真是喜事。”王姒笑着看向宋湄,“弟妹想来也许久不见二弟了。”

被点到名的宋湄有点笑不出来。萧观回了府中,除了家中两个姑娘外,人也算来得齐全,宋湄起了个大早,梳妆更衣,前去宁寿堂请安。

素月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此时又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她昨晚进来的时候,看到二爷沉着脸离开,姑娘跌坐在凳子上,脸色很是不好,不免多思。

“您和姑爷没事吧?”

“没事。”宋湄摆手道,“走吧,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在去往宁寿堂的途中,宋湄遇见了同样过来请安的萧峥。

她走过来,对着他温声道:“正院那边已经给你备好了早膳,请安过后你先去用,到时我提前一步回去,送你去学堂。”

“昨晚父亲已经安排好了车子,说今日一早送我过去。”萧峥道,“就先不麻烦了。”

这样的确省事不少,宋湄点头:“也好。”第二日一早,周夫人苏遥来到府上造访,先去见过老夫人后,又来宋湄房中说话。

“萧大人可有说什么时候要走?”萧峥选好书册从楼上下来,发现李修然看宋湄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萧峥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在柜台付款打包完成之后,转身对着宋湄问道,“母亲想去哪里逛逛?”

宋湄怔了一下。

在家和平常相处的时候,萧峥都直接用第二人称称呼她,没想到这会儿当着外人的面竟然直呼“母亲”。

宋湄闷了这些时日,的确也想出去逛街,尤其想要逛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原本逛街就是一个放松身心的活动,带着萧峥这样自带男主气场的男生逛街多少有些压力。

宋湄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婉拒道:“出来时间也不短了,不如就先回去吧。”

等她日后养好了身体再大方出来逛街也不迟。

“左不过这两日了。”宋湄道,“昨儿还看嬷嬷在收拾东西呢。”

虽然这几日萧观没有再来正院,但宋湄一想到自己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就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力,失眠次数也直线上升。

她前世看小说时,经常看到男主是安眠药精转世,女主只要靠着他就睡得好。

这么说来,萧观可能是薄荷精油转世,天生来防止她睡太多的。

想到萧观马上要走了,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宋湄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那正好。”苏遥开心道,“我们三郎明天要走,今儿下午咱们一起去庄子里泡温泉可好?”

跟萧观一起泡温泉?

正在喝茶的宋湄被呛到了。

“怕是要辜负周夫人一番好意了。”宋湄一脸恳切,“大夫说了,我的身体还不宜做这些事情。”

“好吧。”苏遥有些遗憾,“那等下次回来,再请你们一起过去。”

周府。

前院书房内,周绍将桌上两份由萧观注解过的手稿一并焚毁。

“如此说来,六皇子也打算搅进去了。”

萧观“嗯”了一声,“目前只是一些无碍大局的小动作,只是他同几位翰宋关系一向是近,你能避则避,多加小心。”

“难得你回来一次,还被我扯过来谈这些公事。”周绍有些歉疚的笑笑,“对了,今日阿遥去府上请你家娘子去庄子里泡温泉放松一下,弟妹说身上不适回绝了,要不然这会儿咱们就在庄子里谈事了。”

说到这里,周绍略显担忧地看了萧观一眼:“我也知道你当初是逼不得已才娶了她,但也没必要一直这般冷待于她。阿遥说她看得出,身体不适大概是托词,你刚成婚就把她一个人丢在青州多有不妥,感情不好也是难免的事,要不然你想办法弥补一下?”

“不必。”

萧观和宋湄刚刚成婚之时,祖母和长姐都曾叮嘱过他,不要薄待了这个远嫁的姑娘。

他自认也有为人夫应有的担当,给了她银钱傍身,安排了周嬷嬷照顾起居,回家当晚也曾想留宿正院……只是结果有些不尽如人意。

他的确觉得宋氏是个不错的女子,但也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更不可能在明知道对方不喜的情况下去百般讨好。

周绍看他还是这般我行我素,不知变通,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曾兄的妻子上个月同他和离回了娘家,说是远嫁后离了父母双亲,夫婿又不体贴,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出此下策。我记得弟妹也是远嫁,你们又一直分居两地……”

万一哪天被人抛弃了,那该多没面子?

“有什么大不了的?”萧观淡淡道,“她若要走,那我放她回去便是。”

两人一路结伴前行,就在即将进到宁寿堂的院落时,宋湄又看到了萧观。

昨晚明明是黑着脸离开的,今日再见她时虽然冷淡,但比起昨晚明显缓和了许多。

可想起书中描写他对待政敌的铁腕,近乎偏执的性格……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对她心存不满,继而打击报复。

可是他能怎么报复呢?原文当中,他因为不喜欢原身,所以一直冷落。

可如果他要真的打定了主意冷落她,一年半载的不回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萧观昨晚刚离开时的确有些负气,回去之后渐渐冷静下来。

细细想来,大概就是因为他从前做得不够好,不管是新婚之后回京抛下她一个,还是寄家书落下她惹得家中人议论,都招了她的厌烦。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宋湄一眼,沉声道:“周绍夫妻下了帖子,说是许久不见,让我带你过府一叙。

他也见过很多貌合神离的夫妻,私下怎么样暂且不论,明面上都是过得去的。

如果她有心结,反感到连出门都不想跟他一起,那他大概就要重新考虑一下,这段关系该不该继续下去了。

好在宋湄十分配合的点头:“好,我同你去。”

说好的一年半载不回来的呢,怎么离家才两个月就要回来了?

想到这尊大神要回来,马上就要结束独占一个院落的日子,宋湄心中骤然有些悲伤,面上却还强撑着道:“这真是太好了。”

萧老夫人听了这话也是一愣:“二郎在京中向来忙碌,这些小事……一时忘记了也未可知。”

这话说起来,连她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

能记得给祖母和养子写信,却忘记了刚刚嫁过来的新婚妻子,不论怎么都说不过去。

厅上数道目光都投向了宋湄,看得她感觉端在手上的茶盏都有些烫手了。

她来到萧家已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她发现自己和萧峥两个人的处境都有些不容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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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看得出老夫人不看重她这个孙媳,没有把任何管家的权力交付于她,不能与萧进之的妻子王姒相比肩,再加上成婚时父亲敲诈萧观一笔钱财的传闻和生辰宴事件,难免有些不把她放在眼里。

而萧峥和她一样,素来为老夫人不喜,唯一能撑腰的父亲萧观远在京城,大家看人下菜碟也是常有的事。

宋湄和萧峥近来成为了饭搭子,多少有点抱团取暖的意思。

而今日萧观的来信让她重新审视了自己和萧峥之间的差别,萧峥好歹还有萧观这个养父是真心待他,而她在这个萧家,却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虽然这些事情她早就已经清楚,但再一次以这样的形式在公众面前直接被点出来,心情多少还是有些受到了影响。

萧观是她一手带大的,对他的脾性也有几分了解,这些年来,没人比她更清楚萧峥在萧观心中地位。

她原本觉得二爷不在府上,二夫人一个人在家不好发挥,没想到会如此上道。

这样一来,贤惠人设很快就立住了。

冯梦书思量再三,劝道:“岳父在官场多年,当知明哲保身之道。既能奉上此等账册,牵扯的定不是一般官员。事关重大,不可妄动。”

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此人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递证据,为何不找官阶更高之人,反而托付给宋士诚?

宋士诚讪讪而笑:“那是自然,自然。”

然而刚到官署不久,冯梦书便于朝会时被传召。

宋士诚一见他,面露激动之色,便道:“陛下,冯主事可证散骑常侍贪墨之事,那日他也看过账册。”

冯梦书心里一惊。

能被提起的散骑常侍就那一位,皇后之弟,王筑。

宋士诚说的贪墨小吏,原来是王国舅,太子的舅舅!

第 35 章 第 35 章

十几道视线落在冯梦书身上,询问有之,疑惑有之,打量亦有之。

未得到回应,宋士诚面露焦急地催促:“冯主事,贤婿。陛下面前,有什么说什么,不要害怕。”

御座上的视线极具压迫性。

冯梦书拜见皇帝:“微臣确实看过账册。”

皇帝沉吟:“那宋郎中方才所说散骑常侍贪墨之事,可否属实?”

冯梦书缓缓抬头,看到立于一侧的上官们。

定国公郭达微眯着眼,看起来昏昏欲睡。太傅纪慈眉头紧皱,担忧苦恼。五皇子嘴角含笑,格格不入。

李嬷嬷在外接待琴音,道谢应酬,严嬷嬷不用人帮,自己一个人一双手,很快将宋湄的四尺乌黑长发,挽成了清逸高举的飞仙髻。

“袁孺人前年十月入府,从进门到敕封孺人,本一直住在宋妃的偏殿里。后来宋妃去了,宁德殿封锁,连大姐儿都送去宫中,请贵妃娘娘抚养,袁孺人自然不能再住。”她手上不停,口中简洁又明晰地介绍着萧观府里的人,“殿下就让她搬去和李侧妃住了。”

“原来如此。”

对萧观府的妃妾,宋湄其实有所了解。但她仍认真地、一字不错地听着严嬷嬷讲述,还细问:“可似乎,柳孺人是自己住的?倒是张孺人和薛、乔两位娘子一起住着。”

“是了。”严嬷嬷笑道,“柳孺人住瑶光堂,张孺人三位住在永春堂。”又说:“咱们王府虽大,等娘子住上几个月,各处走过,也就熟悉了。”

宋湄点头。休沐日,左相安排相看的三人来府上小聚。

晨起梳妆的时候,宋湄就兴致缺缺,经历过前世一遭,她早就不信将幸福拴在男人身上。

能够相敬如宾已经不易,不敢奢求相亲相爱。

世上夫妻相处多重模式,像她与萧观曾经那般,想必是独一无二。

带着阴谋算计的相遇,带着权势倾轧的求娶,带着阴毒狠辣的谋杀。

世间夫妻过程这样的,比仇人还可怕。

“娘子,好了。”汀芷将最后一根玉簪斜插入头发,今日绾的是时下最流行的飞仙髻,轻盈灵动。

面上铅粉打底,螺子黛画就远山眉,淡红色的胭脂涂抹在饱满莹润的唇上,妆湄淡雅清丽。

身穿银蓝色交领齐胸襦裙,辅以对襟衫裙的上衣雾蓝色,绣着水仙纹,背后轻纱披帛,很是好看。

乌木框山水屏风后,宋湄带着面纱坐在后面。

初闻左相相邀,三人还受宠若惊,不久就品道了左相的用意,衣着打扮上都费了心思。

隔着屏风,影影绰绰瞧着几道的身影,确实比画像中好看几分,她的目光聚焦在青色圆领袍男子身上,应是对应画像上的王元济。

经过左相的考察,大理寺寺丞郑同舟足智多谋,观察细致入微,见微知著,探案是一把好手,只是性格上略观无趣,言语很少,遇上感兴趣的才会多说几句。

若是选他,到是安静。

吏部郎中池崇为人知礼守节,与院中婢女都保持得体的距离,不敢与女子对视,左相说话时站的腰杆很直,只是太过守礼,观得性子无趣。

若是选他,家宅安稳。

新科状元郎最为出色,文采斐然,面湄姣好,虽说比不过裕王那般俊朗,但也是曲宋池畔惹眼的郎君,只是官阶略低,不知何时能身着红袍。

若是选他,好看养眼。

事毕,兄长带着三人在府上闲逛。

左相绕到屏风后,问及宋湄想法。

接连相看三人,宋湄觉得,还是状元郎王元济俊朗姿湄,最得她心。

一如既往的改不了,喜欢男人的皮面。

管家快步通传,“裕王求见。”

“裕王?”左相眉心微蹙,眸色一沉,“他来干什么?现下人何在?”

宋湄不由自主冷了脸,一把扯下面纱,她今日相看,转瞬裕王就得了消息前来,看来这消息网名不虚传,府内漏得跟筛子似的。

此时前来,怕不是接连两次勾引她不成,今日特意搅黄她的姻缘吧。

世上女子万千,他何故只盯着她不放?

这姻缘,她要定了。

管家回话:“裕王未说,现在人正在前厅等待。”

左相无奈,“阿湄你先和你母亲回绛雪阁,我去见裕王。”

宋湄听话,打了个哈欠,快走几步想要回去补眠,方才那端端正正的坐着,可是真难受。

树影间隙,透过斑驳的阳光。

母亲故意放慢脚步,手帕抵在唇前,咳嗽两声后,神神秘秘的偷问她,“这几人你心仪哪个?”

穿过圆月廊门,院中的花开了许多,层层叠叠的颜色争奇斗艳,都没她面颊绯红明艳,她故作小娘子家的娇羞,耳框都浸的发红,“儿觉得,状元郎芝兰玉树、文采斐然,最好。”

“是吗?”

萧观的声音从长廊的尽头传来,夹杂着廊内过堂的冷风,卷着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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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击过来,冷得她浑身一颤。

这来的也太快了。

“是啊!”左相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语气都寒意,笑意答道,“上次若不是得裕王相助,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得忙乱到什么时候。”

宋湄匆匆见礼,“裕王万福。”

萧观圆领白袍墨竹作绣,腰间玉质带钩系着一只香囊,今日这打扮不像皇亲贵族,倒像是文人墨客。

这男人面湄俊朗,身姿挺拔,她最喜欢她穿淡色,不夺人光彩,还衬得他越发俊逸脱俗。

接着身后响起此次彼伏的“裕王万福。”

游园的三人也聚集到这边。

回想着她离开康国公府时霍玥的故弄玄虚,她在心里笑了笑。

她记得,姜侧妃入府后,独得萧观宠爱,宋妃深为忌惮。她听从仇夫人的建议,不过数月,便从各处搜罗了十数位美人买来献与萧观,偏萧观一个不受。因姜侧妃是西凉民女,良家出身,宋妃无计可施,竟在京中礼聘了两个良家女子入府。萧观立刻给一人请封了孺人,便是袁孺人,另一人送了些妆奁,又放出去自嫁夫婿了。

袁氏虽封了孺人,也是有名无实,仍住在宋妃后院的偏室里。

霍玥那时还说,这定是萧观为气宋妃,故意请封又故意冷落。

可她临走前,霍玥却说,“袁孺人因是王妃选进来的,立刻就封了孺人”,无非是为了引出,“总该有人帮你才行”这话。

可惜,她已经不是那个霍玥说什么就听什么的忠仆了。

严嬷嬷递来两枚步摇,一枚是点翠金凤挂珠步摇,略小些,一枚是赤金镶珠鸾凤步摇,稍大些,请宋湄自选。

宋湄喜欢点翠步摇上用细珠点缀的风羽。

她点了这一支,看严嬷嬷轻扶她的发髻,将步摇稳稳簪在一侧,又在发髻两侧、正中,分别簪上新采来的重瓣山茶。

身为萧观乳母,严嬷嬷称萧观废妃是“宋妃”,而非“先王妃”,若让不知情的人听见,或许会以为是“宋侧妃”。

可见萧观厌恶宋妃至此,连一个虚假的正妻称呼,都不愿给她留下。

她又怎么可能去依靠康国公府。

李嬷嬷送走琴音,又迎来永春堂的凝香——张孺人的亲信侍女,同样带了礼物。

宋湄还在想,张孺人这是开始释放善意,还是不过敷衍人情的时候,瑶光堂也来了人:柳孺人的陪嫁侍女檀云。

三份礼单摆在面前。李侧妃的是锦缎四匹、金饰两件;柳孺人的是细罗两匹;张孺人和薛娘子、乔娘子的,分别是锦缎两匹和宫绸一匹。

萧观府所有人里,唯有袁孺人,没有对宋湄的到来表示欢迎。

“咱们院里的丫鬟,谁读书算术最好?”她笑问严嬷嬷,“嬷嬷替我选个人,叫她登记了,收起来吧。”

两位嬷嬷尽力待她,她也要回以信任,才能在这段关系里,尽量让双方都舒服。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喻之以义,诱之以利”,这些收服人的方法、对人的谋略,霍玥全在她身上用过,现在,她也要用在旁人身上。

其实,她内心深处,还是盼望着能活下去,在萧观手里活下去……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所以,当芳蕊接过礼单,下去造册登记的时候,宋湄也同时对李嬷嬷说:“一会先去拜望李侧妃吧。不知派谁过去先问候一声合适?”

须臾,碧蕊领命去了。

宋湄很快用好早饭。对话实在短暂,不到一刻钟就说尽了。

萧观听过,睁眼,依旧无甚表情:“既然张氏没说什么,这府里的事,你们该说的说。她是谁,除非她自己告诉旁人,任何人不得乱传。”

他站起身:“今后,除她见了康国公府相关的人必来回禀,余下不必管。”

严嬷嬷连忙领命,趋步送他。

朝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严嬷嬷看着、望着,等着卧房里的江娘子醒,先等到李嬷嬷办好差事回来。

对了一对殿下的吩咐,两人都有些咋舌:“你说,殿下对江娘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我是想不明白殿下的心。”李嬷嬷低声道,“可谁受宠,谁没宠,本来也和咱们没大关系,殿下怎么吩咐的,咱们就怎么待呗!殿下现在喜欢她,咱们就尽心护着,别叫人钻了空子,将来有一天,殿下不喜欢了,咱们也不用结仇,这就够了。”

“你真觉得殿下喜欢她?”严嬷嬷不禁问。

“虽然和那一位比不得,可男人么,愿意常来过夜,再愿意花点心思,那就是喜欢了。”

说着,李嬷嬷突然想到:“我的姐姐,你不是在想,殿下是只看她的脸,还是对她已经有了真心吧?”

“那怎么会!我又没昏了头。”严嬷嬷立即就说。

换了处隐蔽些的地方,严嬷嬷半吞半吐:“你看,江娘子怎么就那么凑巧和那一位生得这么像,偏又姓‘江’,别说殿下,就是你我,难道就不疑心,她是康国公府专养出来……对付殿下的吗?”

“你是——”这话还算直白,很快,李嬷嬷就领会了她的深意,“你是说,殿下明知她或许不妥,还这样待她,怕是,不单单看在脸的份上?”

她又紧接着问:“你是怕,殿下万一真上了心,将来若有什么事,又要伤心?”

严嬷嬷艰难点了点头:“哎……”

陪她愁了好一会,李嬷嬷突地一拍手,低声笑道:“我看,你是多虑了!”

“别说她还不成气候,算不上什么,就是她哪日封了孺人、侧妃,难道那时她还没有孩子吗?”她轻松起来,“女人嘛,有了孩子,什么不能为着孩子,还怕她心向原来那边?看殿下这么来着,至多二三个月,她就该有了!”

严嬷嬷听着,眉头是松了些,可她心里仍有疑虑:

世间的女人,大多是可以为了孩子拼上性命,就比如康国公府的仇氏,为了女儿过得高兴、舒心,连皇孙都敢戕害,可人世总有例外。为人父母,不在意孩子的也不在少数。

比方后宅争斗,女人伸手向对方孩子并不罕见。可只要不是孩子也一并惹了男人厌弃,对自己的骨血,男人大约也总是还有两分怜惜。除非天家宫内,牵扯到皇位大统,少有说贬逐了母亲,便连孩子一起逐走的,更别说亲手要了自己孩子的命。

可他们殿下,不就对先王妃怀的男胎,毫无容情吗?熟悉的腾空感。

依旧是被单手抱起来,放在锦被上。

但不同的是,萧观俯身下来之前,先移走了床头的灯。

床帐垂落,黑暗合拢。

那双手覆上来的时候,宋湄已经预想到了即将到来的快乐。

李嬷嬷点了碧蕊和雪信跟随出门,又问是否要传软轿。

宋湄笑道:“我是想走一走,认认府里的路。嬷嬷们忙了这一上午,也可以歇歇了。”

李嬷嬷忙笑道:“不过走几步路、说几句话罢了,有什么累的?若换个日子,我就躲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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