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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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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晚澄蹙眉:“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认错的。”辛烨几近哽咽,摇头苦笑,“您是仙界令无数魑魅魍魉胆寒的神将殷晚澄,也是将我带回不归渊,一点点将我养育成如今模样的殷上神。”

几千年,殷晚澄于他的存在不只是主子,更是恩师,是唯一的亲人,是他的主心骨,他不能忍受不归渊没有殷晚澄的日子。

越想越是痛心,他执着地诉说着过去的一切。

辛烨用沉痛的目光看他,视线又落在他手心的青蛇上,她受了惊,又咬上了殷晚澄的手掌。

他清楚地看到了殷晚澄眼底的纵容,这样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

怀里的青蛇似有感应般微微仰起头,沿着殷晚澄的手臂往上攀爬,直至蹭到他的颈间,蛇芯在他脸颊吐息,从上直下,从眉毛一路落到唇上,蛇尾虚环一周,尾巴搭在喉骨间缓慢厮磨。

殷晚澄眯着眼睛,任由她盘着,一动未动。

这副画面落到辛烨眼中又是一颤,他尊敬着、无比崇拜、如同神明一般高高在上的上神,竟被这妖女如此轻佻地亵玩。

上神没有一丝反抗,甚至,甘之若饴。

辛烨红了眼:“上神,您怎么能让这妖女……”

“阿初不是妖女。”殷晚澄抬眸,目光愈发不善,显然,之前的话他都没有认真听,就算是听进去了,他也不会相信。

“我要和阿初睡觉了,你走吧。”殷晚澄牢记岁初的教导,对擅闯者来说,他理应不留情面的赶走他,只是触及到辛烨眼中的委屈时,他有一瞬间的动摇和迷茫,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关切脱口而出:“你受伤了,回去好好养伤。”

辛烨猛地抬头看向他:“上神,您还关心我,您还记得我是不是?”

殷晚澄不言,疑惑地垂下目光,刚刚那句话,是他说的吗?

他又认真地看向辛烨,从记忆里搜索,他觉得应该是见过他的,只是回忆一片空白,从清醒时睁眼的那一刻,他的生命里好像就只剩下岁初了。

想到岁初,她已慢慢攀到他的头顶,撑起前身看向对面,在辛烨看来,她这是在冲他耀武扬威。

“上神,您不能信这妖女所言,我猜,她是封了您的神智,才致使您忘记了自己是谁。”辛烨说完,不管殷晚澄的抗拒,攥住他的手,探到他原本干净的气息沾染了妖力,更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放手!”殷晚澄手脚并用挣扎。

辛烨缓缓闭上眼,再睁眼时,眼中一片决绝:“上神!得罪了!”

哪怕是以下犯上,他今日也必须将殷晚澄带回去,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他也一会定护殷晚澄周全。

“吼——”

一声龙吟,从殷晚澄身上荡开一层银光,像涟漪一般层层扩散,将辛烨生生逼退,撞到竹楼的墙壁之上。

自银光中走出的一条修长人影,长长的龙尾拖在身后,一步一步逼近他。

辛烨吃痛,愣愣地看着殷晚澄铁青的神色,盘旋在他龙角上的小蛇也是一副伺机进攻的架势,让他觉得他们才是相识多年的挚友,他才是外人。

上神不会轻易动怒,可一旦真的生气了,流血三千里,眼下上神不记得他,他却不知死活惹到了他,上神定会一点情面都不留。

可殷晚澄却只是停在他面前,缓缓蹲下身,而后身形一晃,支撑不住似的重重跪坐下来,俊美的面庞上泛起一阵迷惘,声线微微颤抖。

“辛烨……”

辛烨终于反应过来,上前扶着他的肩膀,急切地问:“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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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他喊了他的名字,虽然是喑哑不稳的声音,他还是听出了一丝昔日的亲切。

小青蛇以极快的速度咬住了辛烨的手臂,他来不及去管,想着借力将殷晚澄带走,他却岿然不动,殷晚澄在抵抗他的力量。

“上神,既然清醒了,为何不走?”他失声道,“您不想离开吗?”

殷晚澄重重呼吸几下,艰难地一字一句地叮嘱:“你回去,替我守好不归渊,别让他出来。”

“他”是谁,不言而明。

“我不是他的对手,上神,不归渊不能没有您。”辛烨急切地说。

“我回去,是你的累赘……不能拖累你……”殷晚澄在痛楚中艰难维持最后一丝清明,没有在盛怒之时一爪子将辛烨拍成肉饼,但仅限如此,辛烨再想说什么的时候,他面上的神情又变了。

“坏人!”他重新将小蛇抢回来笼到袖中,像防备仇敌似的瞪着他,刚刚那一瞬的清醒好似只是辛烨的错觉。

辛烨愣道:“我不是……”

上神一但提起“他”,总是这幅消沉的模样。

不远处的灯火亮了,脚步声渐起,有人正在往这边来。

辛烨很不甘心,只留下一句“我会再来看您”便化为一团金色的流光远去。

金色消失的瞬间,门被推开,竹青一脸惊愕地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和瘫倒在地上失了力的殷晚澄。

*

岁初尚未彻底清醒,半睡半醒间,不免记起一些久远的事。

她是在大雪封山的时候遇见他的。

是一个隆冬,她未完全成妖,只寻了一个洞口暂避,将身子一圈圈盘起来陷入沉眠,按照她的想法,这一闭眼,再醒来应该是春日。

可刺骨的寒冷让她轻微地睁开一条缝。

是一只身形矫健的獾妖——是蛇的天敌。

扒开了她藏身的岩石,粗鲁地将她拽了出来,她因寒冷的天气身子不听使唤,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即将成为獾妖的盘中餐。

谁让她倒霉。

妖界弱肉强食,许多弱小的妖怪像她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去,更别提那时她只是一只刚刚破壳一年有余的小青蛇,艰难地活到现在已是侥幸。

她被獾随意地摆弄来摆弄去,被扯得晕头转向,筋骨仿佛要被弄断了。

视野里只有白,无尽的白,她以为这就是生命的尽头了。

由冷至热只是一瞬,麻木的身躯被暖意包裹,是獾的胃袋?

等到她稍稍回暖才意识到,獾身上怎么可能会有清冽的香气。

她没有成为獾的腹中食物。

她努力地掀开眼皮,透过微睁的缝隙只看到了垂下来的发丝,如雪的白裳,还有一双满是伤痕的手。

是人类的手,那个人类把她拥进了怀里。

暖烘烘的,也是这样的温度。

岁初从混沌中醒来,入眼是一片的纯白,仔细看是雪白的寝衣,她正缠着他的身躯,以一个十分亲昵缠绵的姿势汲取着温暖。

她直起前身,看向那人安静的睡容。

殷晚澄,又是殷晚澄。

几千年前见到他的第一眼,她便觉得殷晚澄和雪夜里把他救下的人类相像,一样的让她讨厌。

但她知道,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样貌不一不必说,那人转生无数次,都被她找了回来。那些对待畜生一样的行为,她都一点点事无巨细的报复回来,哪怕是隔了好几世也不会让他好过。

而殷晚澄,几千年一直是孤高的殷上神,自然不会和那个卑贱的人类一样轮回,那些卑劣的行径,殷晚澄也不屑去做。

她环视了自己如今的情形,果然,妖力散尽之后化为小蛇,她推算一下不禁疑惑,按照她的伤势,醒来最早也是惊蛰。

她睡了多久无从得知,却从窗外的雪色来看,这个冬天还没过去。

正在沉思,睡梦中的殷晚澄又揉了她的脑袋一下,她晃着脑袋避开,试着变了一下人身,还是行不通的,只能维持这条小蛇的形态不知还要多久。

殷晚澄还在睡,岁初小心翼翼从他身体里滑行试图爬下去,但还是吵醒了他,他轻微皱了一下眉,随后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

岁初赶紧不动装死。

殷晚澄还未彻底清醒,半睁着眸,将手伸向枕下,摸索了半天,摸出一样东西。

是一把小小的匕首,看到的瞬间,她浑身都僵硬了。

殷晚澄拿着匕首的样子,和那个人类的背影,一瞬间重合到了一起。

岁初悄无声息地做好防备的姿势,只要他敢对自己动手,不管她如今是各种模样,她高低也会把他的头扭下来,绝对!

但匕首并未落到她身上,而是落到了他的手指,匕首划过,割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殷晚澄这才清醒了些,又摸过一旁放置的瓷碗,让血液滴进去,而后将其递到她的面前。

岁初没想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何无缘无故放血,愣了半天她又是生气。

她不是说过他的血珍贵,没事不要乱折腾自己,这下看来,他是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心上。

岁初继续装死。

殷晚澄眼中慢慢露出疑惑之色,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岁初正跟他置气,憋足了劲没有反应,殷晚澄等了半晌她都没有像往常一样饮血,他垂下视线认真去看,岁初也赌气地一动不动。

殷晚澄脸上的表情慢慢变成惊恐,脸色骤然煞白,一下子慌了手脚,掀开被子,连鞋都顾不得穿,慌忙起身,却是忘了床边有床榻,一脚踏空,摔了出去。

岁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一系列反应。

难不成,上次蛊毒发作,让他……更傻了?

若是让人知道殷上神摔了跟头……岂不是被众人耻笑一辈子?

殷晚澄顾不得狼狈,也顾不得膝盖摔破了皮,又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两手颤抖地捧起她拢在袖子里,她差点没被他抓稳从手上抖下去,只能勉强平衡稳住身子,就见殷晚澄披头散发地跑了出去,边跑边扯着嗓子哭喊:“竹青,竹青……”

岁初简直要丢脸死了,她真是瞎了眼,怎么就……

这个时辰正是殷晚澄喝药的时间,他每天都会给岁初供血,劝也不听,竹青唯一能做的就是照看好他,不让他把自己的血放空,于是特意从道魁那里诈来的药材里,精挑细选给他熬药养着。

眼下,她正端着药往竹楼里走,就见殷晚澄哭嚷着过来:“竹青,竹青,阿初……阿初她……”

竹青心里一咯噔,道:“山主怎么了?”

殷晚澄咬住唇,眼泪重重地砸在了岁初的脑袋上,岁初正发着懵,便听殷晚澄哑着声音说:“阿初她不动了,她死了……”

第45章 第45章“我怕。”

殷晚澄视线微垂,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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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仰头盯着他的小蛇相对,他微微眨了眨眼眸:“又……又活了……”

“闭嘴。”就没死过。

岁初深吸了几口气,屋外四周挂了桃符,新岁快要到了,按照人间界的说法,这个时候说这些很不吉利。

这样下去,都快被他气死了。

殷晚澄直愣愣地看着她,用空着的那只手试探性的戳戳她的脑袋,岁初不情不愿,顺着他的手滑到雪地上。

刚一落地,她便后悔了——真冷,她快要冻成冰块了。

岁初仰着头大声道:“你脑子是不是摔坏啦?这么冷的天,谁让你跑出来的?”

殷晚澄笑得灿烂明媚,忽略了她声音里明显的掩饰和尴尬,将她从雪地里重新捧起来,又小心地将她一身的雪温柔拭去。

倒是挺会看眼色的,岁初气稍微顺了些。

“地上冷,来我怀里。”他说着,搭上衣领正要解开衣服,却突然看到竹青还站在这里,于是侧过身,背对着她,解开衣襟,将她往自己胸口塞了进去。

岁初暂且化不了人身,刚醒过来身体还未彻底回缓就撞上了他滚烫的胸膛。

“阿初的心跳有些乱了。”殷晚澄眉开眼笑,“是不是为我而乱的?”

“那是你的心跳,不是我的。”岁初显然是被气得不轻,气急败坏地又要滑下去,却被捏住了七寸,重新按了回去。

“礼义廉耻你是一点都不记得,松了你的爪子!”再碰一下,她一定会咬上去的。

“不行。”他回答得心有戚戚,“太冷的话,阿初会睡着。”

“我都已经醒了!不会睡了,松手!”一条小蛇的力量自然比不过一个成年男子,昔日被她控制的人如今却反过来制她,岁初想想就窝火,她堂堂一只千年蛇妖被一个灵力尽散的白龙欺负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大概是忘了自己也妖力全无,此时和他半斤八两。

她在这边抗议挣扎,殷晚澄败下阵来,颓然地说:“我怕。”

怕?岁初倒是诧异这个词能从殷晚澄嘴里说出来,他早早便成为响彻三界的上神,面对邪祟的进攻一人可敌,又在迎战邪祟无妄中神魂几乎尽毁,从濒死之境中挺了过来,他也因此成为震古烁今的神明,长剑出鞘,天地为之震颤,就这样的人物,他会怕?

岁初慢慢绕上他的手腕看着他,殷晚澄闭了闭眼,语气低沉地说:“怕再被丢下……”

更怕生死相隔。

岁初顺着他的手臂溜到他的肩上,看向竹青,疑惑道:“那药是做什么的?再不喝快要凉了。”

“是给我的。”殷晚澄走上前接过来,药尚有余温,他一饮而尽。

她在他身侧,寒风一刮,药味直往鼻孔里钻,不用想就知道这药有多苦了。

没有人喜欢喝苦药,殷晚澄也不喜欢,第一次蛊毒发作后生了好久的病,而他素爱跟她耍些小脾气,每次喝药都不肯乖乖配合,非得讨几颗糖果劝着才勉强答应,然后被她好好修理了一顿才稍稍收敛了些。

一碗药,磨磨蹭蹭大半天,哪像现在,只是略微皱了下眉头。

“之前想让你喝口药像要了命似的,竹青一端来,一句话不说就一滴不剩地喝了,怎么,我给你的是毒药不成?”岁初冷哼一声,先前待他太好,把他惯坏了,等她好了,一定要好好制他,让他哭着向她求饶,然后如此这般如此那般。

殷晚澄紧张地道:“不是这样的……”

岁初闷着气:“怎么不是?你记性那么不好吗?你问我要了多少芝麻糖?”

他不吭声了,若他直接承认就是为了让她喂他糖果,她会不会生气啊?可是她好像已经生气了。

岁初看他那副纠结的样子气又散了大半,他不过是孩子心性。

尾巴环在他脖子上,催促道:“别愣着了,快点回去,再这样下去,我说不定会冻死。”

她冻不冻死还不一定,他就这么赤着脚走在雪上,那双脚是不想要了。傻到连冷都不知道了吗?

殷晚澄虚拢过一只手往回走,等进了屋,二话不说又取了匕首割了一下,岁初看着他又不忘他的小瓷碗,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割上瘾了?”

她真的很不喜欢看他苍白着脸负伤流血,哪怕是个小伤口都觉得不舒坦,奈何她现在只是一条小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阻止不了。

简直气死她了,等她恢复人身,先啃他两口再说,省的不知道自己的血有多珍贵。

“给你喝。”他将小瓷碗递到她面前来。

“我干嘛喝你的血?”

她刚才想的什么,他竟然能猜出来吗?

殷晚澄面容苍白,哑声道:“能恢复。”

正说着,跟进来的竹青见到了这一幕,忍不住低声道:“山主,您昏睡这大半个月,都是澄澄用自己的血供着的。”

岁初神色一僵,没有回答。

“山主,您别怪他,他是因为太担心了。”竹青说这话心里是矛盾的,她知晓山主的性子,若是让山主知道承了别人的情,肯定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又会别扭地生闷气。

但她不说,总感觉在欺瞒着山主一般,更何况岁初这架势是已经生气了,谁让上神傻乎乎地被抓了个正形。

良久,她听到岁初说:“把伤口包扎好,匕首收起来,不要再让我看到一次。”

竹楼里生着炉火,将外面的风雪隔绝在外,岁初却觉得浑身不舒坦,身子仿佛都不是自己的,越来越无力,最后还是从肩膀上落下来被捧在手心里。

定睛认真地看向他的手指,才发现上面残留的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痕迹,然而新割出的小血口却很清晰的展现在她眼前。

不完美了。

她一向不喜欢疤痕、刀痕遍布的手,她觉得那些是残缺的、丑陋恶心的东西,和那个人一样恶心,她以为这样的手不会出现在殷晚澄身上的。

她躺在他的手心,用尾巴一点点将其盖住,双目无神地盯着她的尾尖:“一股血腥味,我才不要喝。”

声音都心虚地软了几分。

干嘛要因为她变成这样啊,她根本不需要,以后还怎么心安理得地欺负他。

岁初越想越气,欠了她的命,才不需要他以这样的方式还回来。

殷晚澄想了想:“我……我去加点甜的东西……”

“这么紧张我?”岁初快被气笑了,语气讥讽道:“怎么,是想挟恩图报,然后让我以身相许?”

“啊……”殷晚澄自然是担心的,完全想不清楚后面话的意思,恍然点点头:“阿初想的话,那也可以。不过,澄澄不需要。”

岁初只觉瘀滞气闷,这小傻子竟敢说不需要,他敢嫌弃她?

“殷晚澄!”岁初烦躁地喊了一声,“是我根本不需要你的血,手痒了非要割的话,我把你爪子剁了,一劳永逸。”

殷晚澄心口一震,黑白分明的眼中飞快略过一抹异色,眉头紧紧蹙起。

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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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竹青冷汗直冒,这样直接喊他的名字,真的好吗?而且山主发这么大的火,若是让她知道前几日上神在她桌前晕过好几次,估计连床都不让他下了。

良久,殷晚澄低下头黯然道:“嗯。”

岁初一时激愤,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反应有些不同寻常。

“放我下来!”

他果真听话照做,将她放下之后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床上,将帘子放下再也不看她了。

被说委屈了吗?

岁初冷静过后,又想起遍布伤痕的手。

他是真真切切地将心都掏给了她,拿血来供养提升她的妖力,但这些是被豢养起来的低贱小妖才会做的事,他不知不觉间将自己看做是她的奴隶了。

她闭上眼想摆脱,可是他的失落的脸、以及他的伤像粘在她眼前,如影相随。

不受控了,不受控了。

“竹青,带我出去。”她必须要迫使自己去做些别的事转移注意力,梳理这段期间发生的事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房门开合之后,房间重新静下来,殷晚澄闭着的眼微微睁开一丝,纱账渗出的微光落进他的眼底,明明灭灭,整个人如同陷入光与暗的边缘,深邃莫测。

他微微翻身,从袖口掉出一张写着字的纸,他疑惑地拿起来沉默地看完,随后起身下床,将其放在烛火上悄无声息地点燃。

火舌将其一瞬烧成黑灰,他的视线静静落在正在燃烧的那句“清醒时日越来越长……毒发身亡”上,自嘲一笑。

随后,他眼神微微一晃,强撑着扶着桌子才站定,回过神来望着那一团凭空出现的黑灰,目露茫然,喃喃念叨:“阿初怎么不见了……”

外面的房间里,竹青一五一十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尽数告诉了岁初,自然也包括郁肃的来信一并呈上。

“这信到了多久了?”岁初问。

“有半月了,一直放在您的书桌上,和其他来信一起压着。”

“你出去吧,我自己看。”荫山都是自己人,不会有人来翻她的东西。

她盘在桌上一字字认真看,信上先是说了一下近况,近几日隐隐有邪祟开始作乱,有不少受伤的仙兵需要救治,寻找解药的事便被搁置了下来。

这些事是在她沉睡期间,难怪她一无所知,心中不仅感叹没有殷晚澄在,有些不安分的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接着,信上提到蛊毒一事,岁初的心揪了起来。

“中了‘忘魂’,无法根治。”

她看到这里的时候,心跳停了一瞬。

她赶紧翻开新的一页去看后面的内容,信中又写:所以我想,或许这个办法可以一试。但谁也没有把握,只因这两样东西世间难寻。

岁初只想着去看接下来的办法,没有察觉到这信的内容有什么不对。

一种是青萝芝,可庇护转世轮回,世人却鲜少知道它也可稳定神魂。

岁初想起,她之前得过一株,虽然被兔妖偷偷用了,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找不到一株新的。

至于另外一种,她看到的瞬间便皱了眉,只因这东西几乎不可能找到。

是成年龙角。

“龙角可解天下奇毒。或许配合青萝芝可以一试。”

但龙角可贵之处就是所有灵力蕴藏在龙角内,一旦失去龙角,意味着一身修为全部被废,是以不会有龙心甘情愿送上龙角。

如果说拿殷晚澄的角来解毒呢……她想起他头顶上那小角,怎么看都不能算得上“成年”,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入药的。

有点难办了……

她发了一会呆,发现信中还有一页,上说,郁肃在查询龙族相关古籍时,其中一本残缺的古籍让他很在意。

“好比群妖鉴记载下妖界出生至死的一切,龙族作为孕育而生的灵兽,每一只龙出生时都会被家族记录在册。白龙一族里,殷式最为庞大,血统最为纯正,可不单单是白龙一族,连同其他古籍有关于龙族的记载,翻遍了也没有殷晚澄的名字。”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有关殷氏的记载突然间中断了,此后古籍里都没有殷氏白龙的相关记载,像是

被人刻意抹去了。”

岁初很诧异。

那本古籍一并送了过来,岁初用尾巴翻动查阅,信上所言不虚,的确没有殷晚澄的名字,殷氏最后一只白龙是殷承胥,寥寥几笔单单记录的他也是仙界一位神将,后面的内容只写了两个字:全族倾颓。意味着在这之后,殷氏白龙彻底不复存在。

难怪郁肃觉得不对,岁初也想不明白,就算殷晚澄不是殷氏后代,他既然是一条龙,为何龙族里也查不到他,能查到的只有他飞升上神后,在仙界的历史中记载着他的功勋,至于在那之前的事,一片空白。

她想的入神,冷不防又被人温柔地捧在手心。

“阿初,你在看什么?”

第46章 第46章“阿初喜欢我,阿初就是……

以血养她这段时日,方才又在雪地里冻了一段时间,身体本就虚弱的殷晚澄情况更加不妙,唇色难掩苍白,许是因为不笑了,倒显得有几分严肃认真。

他顺手拿过那本古籍,淡淡扫了一眼便丢下了:“阿初,我困了,回去,我们睡觉。”

他不识字,因此这些信件、书籍,她从不避着他。

岁初支起前身,看着他捧着自己慢慢走回床上放好,而后又慢条斯理地解外衣,岁初仔细地瞧着,突然问道:“你是龙吗?”

她看过他的原身,他是白龙,这点毋庸置疑,但古籍记录的殷氏一族族规森严,其他龙族亦是如此,他是龙的话,龙族怎会放任血脉流落在外?

殷晚澄沉思片刻上床后,跪坐在她面前认真地说:“自然不是。”

岁初诧异,便听到他煞有介事地说:“我不是蛇吗?”

之前她骗他是白蛇,到现在他都没有怀疑过一次。岁初被堵了一句,顿了顿,摇头叹息:“你就是个傻瓜。”

他皱眉反驳:“我不是傻瓜。”

“不是?”岁初慵懒地趴伏在床上,笑道,“只有傻瓜才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来历。”说到这里,她难得露出严肃的神情,“我问你,你认识我之前的事,你还记得什么?”

她记得他曾经半睡半醒间记起过别的事情,羲缘说过,他怀揣着不能对外人说的心事,现在这种情况,他会不会主动说出来?

“啊?”他歪了下脑袋,一脸的迷茫,“我应该记得什么?”

岁初无奈,换了种说法:“或者说,你有没有什么是没有真正发生过,却觉得无比真实的事?”

这个问题把殷晚澄难住了,他低着头认真地回忆,这样一说是有些一闪而过的熟悉记忆,可是再去细究,无论如何也记不得,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我记不清……”

岁初说:“记不清,那就是有了,零星的片段应该记得吧?你记得什么就说什么,不管他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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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晚澄眉眼低垂,烛火在他眼底投下淡淡阴影。

“有个模糊的白影。”低哑的声音缓缓说道。

岁初一愣,她下意识就联想到了一个人。

“然后呢?她是谁,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你可有印象?”

殷晚澄摇摇头,语气有些低落:“我不记的她是谁,只记得,她……不要我。”

她那时候对他说过什么,可他只记得她一开一合的唇,看来的最后一眼,是嫌恶,还有一分怜悯,更多的,他分不清。

每每想起,身体仿佛有所预兆涌上万蚁噬心般的痛。

岁初轻轻皱了下眉头,对于白萱的记忆,还是不能彻底的根除,这股突如其来复杂的情绪让她烦躁。

“我……我还记得……”他有些犹豫,“我还记得,有人好像对我说,我是耻辱,还有人说,我早就该死了。”他沉默片刻,慢慢蹭到她身旁,可怜兮兮地望向她,“阿初也觉得我该死吗?”

岁初怔怔地望着殷晚澄,一向冷静自持的殷晚澄竟会露出如此寥落黯淡的神情。

“也是她说的?”

他想了想,缓缓躺下怔然望着纱帐说:“不记得,旁人说的,好多人都这样说,他们好像都很恨我。”

岁初以为,死于殷晚澄剑下的邪祟妖魔不知凡几,恨他的、盼不得他去死的大概就是他所说的这些人了,只是她没想到,像殷晚澄这般的神将心里是麻木的,没想到他云淡风轻的外表下,竟如此在意他们的看法。

“你管他们说什么他们恨你,见不得你好,又能拿你怎么样?你在此伤怀,不是正趁了他们的意?”她实在见不得他这么消沉,耐着性子劝解,又不悦道,“那你干嘛喜欢她……”

“我不喜欢啊。”

岁初愣了一下。

殷晚澄又道:“他们不喜欢我,我生气,我不想理他们,我才不要喜欢他们,一个都不喜欢。”

是稚子的气话,正是因为他不会隐瞒,这些话才出自真心。

无论之前他和白萱发生过什么,他口中的“喜欢”或许不是她所说的“喜欢”,但总归对那人不再有不应该的感情了。

她想起方才竹青对她说的话,殷晚澄毫无保留的对她,甘愿为她供血,甚至不惜废了自己的手臂,如此重情重义的男子,不知几人能做到,更何况,重情不该是他的错处。

“眼光不错。”她心情稍霁,“那样的人不值得你留恋。”

殷晚澄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她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乖顺地搭在他的手臂上望着他,他有些不解,“阿初为什么这样看我?”

“没什么。”就是想看着你罢了。

分明还是一只小蛇的样子,他却从中看出来依恋和爱慕。

殷晚澄慢吞吞地反应过来:“阿初喜欢我。”

岁初顿了一下,恼羞成怒地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然后窜进被子里去了。

她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傻子,说出去她千年蛇妖的面子都没了。

留下殷晚澄在原处望着她的背影直笑,低声重复:“阿初就是喜欢我。”声音像含着一汪春水,温柔得直扣心门。

“闭嘴。”若她现在是人身,一定狠狠抽他一顿,笑得那么开心做什么。

殷晚澄不说了,贴过来在她脑袋上轻轻亲了一下,如他的笑声一般出奇的温柔。

“那我说,我喜欢阿初,阿初还让我闭嘴吗?”温热的呼吸在她耳边徘徊,岁初神智一瞬间溃散,怎么都不能聚焦。

她只知道,如果换作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清醒的殷晚澄对她说这句话,她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以往的经验让她知道,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基本上就离死不远了。

一连几日,殷晚澄每天都会抱着她说上好几句“喜欢”,肆无忌惮、不厌其烦。

岁初总算体会到了什么是束手无策的感觉,他虽然傻,但也知道一条小蛇掀不起什么风浪,顶多不痛不痒地咬上他一口,这一幕被竹青瞧见,还眨眨眼睛暧昧地说,这是“情趣”。

殷晚澄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难怪我觉得阿初咬我,我很开心。”

她彻底没办法了,决定冷落他几天,晚上说什么都不要上床,坚持让竹青在床边做了一个竹篮睡在里面。

谁知次日一早,她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钻进他寝衣里面去了,半截身子横摊在他的身上,睡得四仰八叉。

她暗想,这小白龙胆子还挺大,竟敢趁她睡着把她掳上床。

但她稍微动了一下身子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半截蛇身是死死缠着他的腰的。

这样看来,好像是她主动的……

她想趁着他熟睡的时候溜走,但一触及外面寒凉的天气便缩了回去。于是心安理得地与他贴得严丝合缝,抻着脑袋来看他。

他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嘴角微扬,似是在做什么美梦。

“不是什么人都能喜欢我的。”

除了月昇,谁也不知道她在那个冬天过后,再也没有相信过别人,如今下意识的举动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心里已经这么信任他了。

现在回想起来,之前也有好多次,她睡醒后第一眼便看到他趴着她的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有时还会替她轻轻掖被子,不吵不闹,安静等她醒来。

他走路无声无息,但她长久养成的习惯还是会听见细微声音,但是对于他,她从来没有防备过,因为

他的情绪赤裸裸的写在脸上了。

从冬眠中醒过来看到他安安稳稳守在他身边,她那一刹是觉得安心的,看到他活着,好好的睡着便好了。

一直以来心口遗失的东西得到填补,但她想不通这种复杂的感情是什么,但不妨碍允许他的靠近,纵容他的喜欢。

不知看了有多久,他还是没有醒的意思,她刚准备溜下来,谁知身体突然像泡在温水里,她有些控制不住,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变回了人身。

她陷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境地,双手按在他的胸口,额头相抵,鼻间离得那么近,近的都能感觉他的呼吸了。

他忽然“唔”了一声,一条小蛇和人的重量到底是不同的,他长睫轻轻颤抖几下,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眸。

岁初刚才钻进了他的寝衣,此刻的她也是缩进他的寝衣里,撑得他系带散落,寝衣大开。

她一点也不心虚,很想看看殷晚澄是什么反应。

他缓缓眨了几下眼睛,似是没发觉什么不对,伸手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前,就任由她这么压在自己身上,继续睡过去了。

根本不设防,也不顾这姿势有多么不对劲,甚至觉得这就是正常的。

岁初的心跳动得格外剧烈,无奈地笑道:“傻子。”

但冬日里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还是不想轻易远离。

*

殷晚澄最近收敛了不少,实在是因为岁初一恢复,便变着法地欺负他,更别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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