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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游故地
“哦,哦。好就行,好就行。”徐老丈欣慰地点点头,“阿柔也算是苦尽甘来啦,这傻孩子,当时白费了那么多功夫找你的下落,磕破了头,摔伤了膝盖也不管,日日在县廨门前求告,所有人都笑话她也不管……”
江铣皱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嗐,不就是三年前嘛。那时候你去北边打仗,一去不回,旁人都接连回营了,可只有你连个消息都没有,生死不知,阿孟急得哟,日日上县衙门前求县令帮忙找人,求得县令都怕了她,躲在外头不敢回来。”时过境迁,徐老丈也能把这事当个笑话说,“那时候差吏不许她在公堂闹,她便堵在县衙外头道上磕头,
大夏天的,胡饼那么大的太阳就顶在脑门上,她跪得浑身是汗也不肯走,晕过去好几次。
“县令怕闹出人命,最后还是让她进了门,却告诉她这事不归县衙管,指了路让她去军府。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娘子,军府里都是大老粗,那地方是她能去得的吗?我们都劝她别去了,只要人活着,总有回来的一天,人若是……哈哈,将军莫怪,咱们也只是不想让她再做傻事罢了,您这不也是好好回来了嘛。”
“后来呢?”
“后来?”徐老丈反应过来,“哦,阿柔那个倔性子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我们劝了一晚上,可她才包扎好伤口就又出门去军营了,那地方又偏又远,只能走山路,她孤零零一个人跑过去,过了两三天才回来,还在山上摔了一跤,摔得挺厉害,胳膊上、膝盖上全是青紫,腿上还被划伤好大一条口子,差点就伤着脸……幸好我家里还存着点白药,也就是先前我家侄女受伤,阿柔送来的那些,还剩了点底,都给她敷上了才没出大事。”
“她从没说过这些事,”好一会儿,江铣艰涩地开口,“我从不知道。”
孟柔在安宁县焦急寻他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因为战功,他被右迁检校中郎将,风风光光地重回长安,高居庙堂,孟柔却为了他的下落四处求人,四处奔波。
后来,她好不容易上京见到他,好不容易与他团聚。
最后却变成了这样。
“阿柔那个人,你也知道的,你对她好一分,她就一直记在心头非要百倍千倍地还给你,从不计较得失,还觉得这是天经地义。”
徐老丈摇摇头。徐家世世代代住在这里,江五和孟柔是后来才住进来的,徐家人心善,那日见她一个小娘子大半夜的四处找水,说是要给病人擦身换药,便舍给她一瓢水并几根柴火,后来见她一个人带着个瘫子艰难过活,又顺手接济了几回。就这点小事,孟柔竟一直记在心里,后来境况好些,每逢年节都要送好些东西到徐家来。
饶是徐老丈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也是头回见到这样实心眼的小娘子。
“你既然知道阿柔对你上心,你以后也得对她更好些才是。”江铣的脸色越发难看,徐老丈只以为这是在心疼孟柔,“对了,有孩子了没有?”
江铣沉默着摇摇头。
“哎呀,你们都成婚多少年了,怎么还没有个孩子呢!”徐老丈当即背着手,摆出一副长辈姿态,“就算公事再忙,也得顾着些家里才是。不过,你们俩都还年轻,来得及……虽然还来得及,但也得抓紧些了啊!”
江铣只是沉默。
他冷着脸不说话时很有几分气势,徐老丈絮絮叨叨一通,也没什么话可说了,搔了搔头发,问江铣这趟来要做什么。
“将军是要取什么东西吗?”
院子荒败成这样,就算真有什么贵重东西,只怕也早叫人给摸走了。
江铣方才原本看一眼就要走,现下却改了主意。
长途奔波了这几日,就算他不休息,马也该歇歇脚。江铣摸了摸身边的战马,问道:“能否暂时借您的地方栓马?”
“当然能,你难得回来,好好待一会儿再走吧。”徐老丈连忙道,“我家里还有些草料,是喂驴子拉磨用的,这马能吃吗?”
江铣看过草料,点点头,谢过老丈,在院门前驻足好一会儿。
铁锁生锈,木门开裂,江铣没费什么力气便进去了,靴子缓缓踩过枯枝落叶发出破碎声响,进到内屋,果然又是一大股破败气息。
正堂一张桌案,两张椅子,往左是卧房,往右是厨间,这样小小的一个屋宅,他同孟柔竟然住了快三年,三年,一千多个昼夜,他同孟柔就像这世上再普通平凡不过的一对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了温饱费劲脑筋,有过分歧也有过争吵,记忆中更多的,却是买不起炭火的时,抱在一起相互取暖的那些冬日。
长安里随便一块地砖就够他们十辈子不愁吃穿,这样的日子,他同孟柔竟然过了三年。
走进内屋,里头的木床空置这么久,一碰便摇摇晃晃地要散架,江铣毫不在意地坐上去,躺下来,他躺在床上,就像曾经他无法动弹,无法行走的那些日日夜夜,他就是这样忍耐着日出和日落,直到孟柔回来。
在安宁县的三年,头两年最为痛苦,那时候他腿骨被打断,腰背上也全是伤,坐都坐不起身,连想要自尽都做不到,是个彻彻底底的废人。孟柔想尽了办法给他找医工,烧符水,弄些莫名其妙的偏方用在他身上,没能起一点效果。
江铣自己都快要放弃了,可孟柔却硬是从山上请下一位道人来。
看见那道士的装束,江铣本以为又要喝符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就算是太医署的禁咒科也没有这么乱来的,江铣正憋着一肚子脾气想要骂人,可那道人捏了捏他的腿骨却道:“骨头断了,血脉经络还在,有救。”
这不是第一个说他能治好的人,却是第一个能说得让人信服的,孟柔高兴得差点哭出来,就连江铣也不由生出几分期望,可道人接下来的话却给两人泼了盆冷水。
“虽然有救,但是很难。二位要想好了,郎君若是想要重新行走,必得将长歪了的骨头掰直,相当于要重新受一次伤,甚至要伤得比先前更重。重续断骨还是其次,更要紧的是恢复伤口,疏通经络血气的药材,价格不菲,且一日都不能断。这样重的伤,天底下除了药王恐怕也就老道还能治,莫说老道贪财,这诊金可也不便宜。”
利害干系说得分明,江铣不畏惧疼痛,见着一线希望便想抓住,话到嘴边却住了口。他是个瘫子,是个废人,吃喝拉撒都要仰仗孟柔帮扶,他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孟柔却立刻点头道:“要治的,一定要治的。”她看着他破涕为笑,下一瞬却又变得小心翼翼,“江五,你别怕疼,我陪着你。”
江铣怔怔地看着她,点点头。
她一直陪着他。
道人的医术绝佳,让他断了骨头的双腿也能再长出新的血肉,只是每逢湿冷天气仍会剧痛得难以动弹,江铣咬着牙让自己习惯了这疼痛,让自己能够在漠北立下战功回到长安,也找到了解决这疼痛的办法。
院子里的柏树已然枯萎,就连蝉鸣也消失踪迹,四下俱静,江铣突然开口:
“阿孟,我腿疼。”
无人应答,实则这话他也从未对孟柔说过。
有什么好说的呢?他的腿伤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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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他自己知道,孟柔为了给他治腿废了多大力气,他更是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能够感知到腿伤已是孟柔努力得来的结果,他又怎么会为了这点痛楚就叫难叫屈,让孟柔跟着担心烦恼。
即便在他能够自如行走之后,这痛楚也从未消失过,可江铣从来没有喊过一句疼。
在旁人面前,他不肯示弱,在孟柔面前,他不愿让她忧心。
直到现在。
暌违已久的剧痛袭来,这几个月连番征战,临行前备下的艾草和手炉就在身边却没机会用上,江铣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拿出火石,点燃艾草塞进手炉,再按照太医署医工教习的,按照他自己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将手炉放置在膝盖下缓解疼痛。
可此时,他却失了所有力气,任由这疼痛席卷全身。
闭上双眸,眼前浮现的仍是旧日场景,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的,是这个家原来的模样。
是他同孟柔一起生活过的,家的模样。
“阿孟,我的腿好疼啊。”
江铣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像是害怕惊动什么,可是孟柔已经走了,她已经永远离开了他,这三年来,除了那日在西厢房中的噩梦,她竟然再没有出现在他的梦境中。
他躺在床上,旧日腿伤仍旧如蚁噬身,他忍耐着这样的痛楚。
可世上已经再没有一个阿孟,抱着他一同度过漫长冬日了。
……
“林娘子,多谢,多谢!哎呀,这孩子真壮实,瞧这小胳膊小脚!”
孩子顺利出世,母子平安,梅妈妈抓着孟柔一个劲地道谢。孟柔掏出巾帕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也露出一抹微笑。
今年元月,沐春堂的林寓娘,也即孟柔,已经开始挂牌坐诊,能够独立开方了,她是竹下县唯一一个女医,说不好也是江城的唯一一个,只是还没有经过太医署考核,算不上正经医工。
身为女子,虽然不能参与医职考核,却也比正经医工少了个男女大防的障碍,县里甚至城里,好些女子得了病,不敢找正经医工看诊,便会辗转求到孟柔跟前。
第52章 第52章曰赦罪
梅妈妈是妓子,她未曾生育过,也是头回抱旁人的孩子,沉甸甸的一个小人落在怀里,新奇得看不过来。
又是为这孩子欣悦,又是后怕。
方才情势着实险峻,孩子母亲瘦弱没力气,拼尽全力也生不下来,这孩子险些被憋死在肚子里,饶是林娘子到得及时,灌了汤药扎了针,孩子终于能够生下来,却是满脸青紫着没了声息。
梅妈妈本以为这孩子已经死了,可林娘子却说,能救。
她看着林娘子擦了擦孩子头脸,用嘴渡着往孩子嘴里吹气,这孩子不一会儿就活了过来。
“娘子当真是神了!”新奇一会儿孩子,又去新奇林寓娘,“娘子不但生得好,救人的本事也好,更难得是一颗善心。”
她们这样的污糟处,就连稳婆也不肯来的,林娘子却来了。
孟柔也有些后怕,她接生的这个男孩生下来足足有六斤半,位置也不好,生了好几个时辰才生下来,幸而是母子平安。
孟柔收拾好银针和剪刀,检查了一下母亲和孩子的情况,对梅妈妈道:“她体质孱弱,生育之后气血虚亏,一个月内绝对不能受冷受风。孩子也有血瘀的征兆,这几日必得好好看护着,若是有目黄、身黄、尿黄的症状,还请您尽快找我,为他诊治。”
梅妈妈抱着孩子,前两句连连点头,说到后面却面露难色。
孟柔察觉:“怎么,是还有哪里不明白?”
梅妈妈还没答话,对门倚着门框看热闹的女郎先笑起来。
“娘子是官道上的正经人,有所不知。”四月初,天气已经热起来,女郎身上只裹着件薄纱衣,身上全是刚才接客的痕迹,“妓子生下来的孩子哪有养在身边的?女孩还能勉强教养着长大,以后一同接客挣钱,男孩却只能做龟公,养来吃白饭的,妈妈再心善也留不下来。再过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接走这孩子,娘子有什么话要交代,不如交代他们去。”
“知道林娘子是正经人,还不快闭上你那张臭嘴。”梅妈妈啐她一口,转而对孟柔温声道,“娘子放心,托付的那户人家忠厚老实,只是苦于没有子嗣,如今生了个男孩,正正好。他母亲早前亲自见过那户人家,也同意了的。”
梅妈妈低头看着仍在襁褓中的孩子,费了这样大的力气才降临人世,他也累得睡着了。
“这孩子生在这地方便算了,可不要让他当这里头的人。”
纱衣女郎方才还笑着,此时也神情落寞:“我们这样的人,生来便命苦,便是天下大赦也赦不到咱们头上。”
孟柔一直没说话,此时突然问道:“天下大赦?”
“娘子不知道么?二月朝廷打了大胜仗,皇帝下旨大赦天下,这几日人人都在说这事。”纱衣女郎道,“妈妈知道的,我那个远房叔父,先帝当政时做了逃兵,这些年一直躲在山里不敢回来,消息不通,三年前那场大赦便没赶上,这回立时去县衙领了户籍,以后再不是流民了。”
说着说着又有些伤怀,逃兵役的叔父尚且能有回家的一天,她们这些贱业女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孟柔长睫颤动。
天下大赦,逃兵也能回家。
那逃奴呢?逃奴也能当自由身吗?
母亲和孩子的状况都已经稳定下来,孟柔背着箱笼便准备离开,梅妈妈装好钱袋递过去:“多谢林娘子,这是诊金。”
这也是旁人请她看病的原因之一。楚鹤名声在外,每日上门求医的不在少数,诊金收得也更高,请她来看则实惠许多。而且她是楚鹤的徒弟,医术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就算她医术不行,她师父就在沐春堂,总不会放任徒弟在外头败坏医堂名声。
孟柔接过钱袋打开来,两吊铜钱一点不少,平日去其他地方出诊也是这个价钱。
原本收起钱袋就该走,可孟柔看了眼熟睡的婴孩,束起钱袋,塞在襁褓边。
“娘子,你这是……”
“他是我亲手接生的孩子,这钱,算是我留给他的压岁钱。请妈妈代为转交孩子的养父母,若是孩子生病了,药钱便从里头出。”
孟柔摸了摸孩子柔软的脸颊,想起曾在长安一面之缘的洪宝儿。
也不知她有没有找到父母,现在过得好不好。
孟柔留下诊金走了,梅妈妈抱着孩子久久回不过神来。
良久,摇头感叹道:“当真是菩萨心肠。”
人走了,纱衣女郎也一改颓丧,笑盈盈地朝她伸手:“妈妈,见者有份,我得分一半。”
“去去去,分什么分。”梅妈妈啐她一口,“人家是白来出力救人,我若昧下这钱,成什么人了!更何况,她就托了我做这一件事,若是不做好,以后你们再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她不肯来了怎么办。”
……
回到沐春堂时天还没黑,孟柔翻下出外的名牌,远远瞧见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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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正在正堂伏案写字,抱起箱笼,贴着墙边,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就要溜回后院时,冷不丁听他道:“去哪儿了?”
孟柔缩了缩肩膀,下意识露出个讨好的笑,可楚鹤头也没抬,她便又把这笑收回去。
“老师,我就是坐了一上午,有些累,出去走走散散心。”顿了顿又道,“我去了城隍庙。”
城隍庙在城北,沐春堂在城南,一来一回远得很,倒也能解释为什么走了这么久。
“散心?我倒不知你这样刻苦,散心也背着个箱子。”楚鹤把笔一扔,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朝她来不及藏起的医箱仰仰下巴。
“老师,我就是……”
“你就是散散心,顺道出了个诊。”楚鹤好似没拆穿她,又确实拆穿了她,“诊金呢?”
孟柔抱着医箱,答不上来。
楚鹤欲言又止,长叹一口气。
“钱还够用吗?”
孟柔连忙点头:“够的,够的,上个月出诊的钱还剩下许多……”
话还没说完,楚鹤从托盘上拿起个布袋扔过来。
孟柔手忙脚乱地接住,一摸便知道里头装着的是大串铜子。
“这是你下个月坐诊的工钱,下个月,别再‘散心’了。”楚鹤冷笑,“日日都‘散心’,我看你这辈子什么时候能出师。”
孟柔赧然低下头。
楚鹤收她做徒弟时,说是为了让她出师以后能给他挣钱。可孟柔不聪明,旁人说一遍就能懂的她要三遍才能懂,旁人一遍就能背会的,她要三遍才能记得住。如今好不容易能够出门行诊了,却还要吃楚鹤的工钱。
孟柔一手抱着医箱,一手抱着钱袋,小声说:“老师,下个月我努力看诊,一定把钱都赚回来。”
她这样郑重,楚鹤反倒有些不自在。
“哪有医家希望生意兴隆的。”楚鹤轻咳两声,“放心吧,给你预支的是县令家的诊金,家里钱还够用,不差你那一星半点。”
这是从楚鹤的诊金里分出来的,孟柔握紧钱袋,感动道:“老师辛苦了。”
“不怎么辛苦,”楚鹤随口道,“治个风寒便能收五两银,这算什么辛苦。”
“风寒?县令家的女郎又受风寒了?这是她这个月第四次风寒了吧!”
楚鹤随口应了一声,正又要提起笔,抬头却看见孟柔杵在原地,一脸难言的神情。
他蹙眉:“有话直说。”
“老师,谁能一个月得四次风寒?”孟柔诚恳道,“她这是看上你了吧!”
楚鹤缓缓放下笔:“你是不是没事做?”
孟柔连忙道:“今日的医案还没整理,老师,我先回房了。”
她抱起
医箱便往后院溜,楚鹤嗤笑一声,摇摇头,继续写字。
……
回到房间,孟柔摊开册子,将今日出诊的对象,经过,四诊结果,立法及处方的所有经过记录下来,这是她每次行诊都必须要做的功课,楚鹤可以容忍她不收诊金,但在记录医案这件事上从不容许她有所错漏。
今日上午无人看诊,下午也只有这一个病人,孟柔很快便写完了,顺手翻了翻最前头几张,字迹工整,但每个字都恨不能写成一整页纸那样大,下头是楚鹤的朱批:颇靡费。
翻了一会儿医案,拿出昨晚没看完的书继续看,短短两行字,不知道反复看了有多久,却总看不进去。
孟柔对着书页发了一会儿怔,突然起身,翻箱倒柜地从书箱最里头,翻出楚鹤写给她认字用的千字文。
里头夹着张文书,是她的过所。
是林寓娘的过所。
是从长安带来的过所,也是她身上属于长安的,最后一点东西。
正如纱衣女郎所言,从妓馆回来的一路上,所到之处人人都在说大赦的事。大秦这几年简直势如破竹,东突厥灭了,吐谷浑灭了,就连南下侵犯边境的薛延陀也被打得递来降书。
薛延陀,这分明是漠北的部族,是个国名,可又太像个胡人的名字,孟柔经过茶馆时,也听见有人在争论,说他这样大胆,必然是个有八丈高力能举鼎的胡人。
孟柔也是这两年才学会的认字,她认字是边看医书边学下来的,识字之后也整日泡在医书、医案里,哪里会知道什么薛延陀,薛延陀究竟是什么,还是在长安时听见……听见傲霜提起,她才知道的。
朝廷大败薛延陀,大赦天下,这是攸关民生的大事,流民能落籍变成良民,轻罪、疑罪的也能被开赦。孟柔记得,她小时候依稀也有过一回大赦,何氏如临大敌,每日都闩紧了门户生怕有被赦免的恶人往家里闯。
而她如今已是林寓娘。
江城远离长安,竹下县也远离州治,管束并不严。楚鹤带着她一路过关,到了这里落脚之后,差役倒是上门探查过一回,检查了过所是从长安出的便走了。
后来去过几回县衙,熟络了才知道,那日来查探的差役不识字,就如她离开长安当日一样,只认得个过所的模样。
可世上总有识字的差役。
孟柔打开过所,她如今已识得许多字,也认得出过所上写着的,“细眉凤眼,体态丰腴”。
细眉凤眼,体态丰腴,这说的是林寓娘,不是她。
天下大赦,天下大赦……
就连流民都能落籍成为良民。
天色渐渐暗下来,孟柔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点起灯。
她双手拿捏着那张过所,轻轻放在火苗上,淡黄色的纸张散发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不一会儿便显现出一点焦黑,红色火点从中间冒起往四周蔓延,几乎是顷刻之间便将那八个字吞噬殆尽。
孟柔像是愣了一下,慢半步才猛然回过神,一口吹熄火苗。
第53章 第53章立名氏
次日一早,孟柔便拿着烧毁的过所去了竹下县公衙。
县衙门前早早排起了长队,这几年一直在打仗,竹下县地方虽然不大,附近的流民却不在少数,有的是为了躲避战火,背井离乡流落至此,没有可供证明身份的文书,被迫成为流民,也有的是像纱衣女郎的叔父那样,因为逃兵而失了户籍。还有的则是在别地犯过案子的小贼小盗。
圣旨传到竹下县不久,左近的流民便都赶来了,甚至有人天不亮便抱着包袱睡在县衙门口,生怕自己赶不上这回入籍,再有回到从前,无处落脚,又无可谋生,只能终日在城郊游荡的日子。
孟柔清晨便来了,可到地方时却已经太晚,周围都是衣着脏乱的流民,还有些贼寇盗匪之类,她娇皮嫩肉的一个小娘子,孤零零地站在队伍末尾,十分打眼。
差役原本守在门前,见队伍中有人频频往后望,便也过来瞧瞧情况,一件孟柔便招呼道:“林娘子,你怎么来了?”
“郎君安好。”
孟柔也认得他,差役名叫刘二,先前来沐春堂看过几回病,当差役的,身上总有些跌打损伤,旧伤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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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的,一来二去的两人便认识了。
打了声招呼,孟柔也没遮掩:“我是来落户籍的。”
当流民的,最惧怕的便是同公人打交道,如今见着竟有人同差役有说有笑,都稀奇地回头张望,刘二见状皱起眉,将孟柔拉到边上。
“娘子要落户籍,怎么挑着今日来?你可知道朝廷下发赦令,县里这两个月都在忙着给流民落籍,娘子不若过些时候再来?”
“我也不是特地挑的这时候,”孟柔紧张得头皮发冷,“你看看,我怕过些时候再来就晚了。”
她强装自然,苦笑着拿出夹在纸里的过所,
“最近县里人人都在说户籍的事,昨日我拿过所出来,原是想另换个妥当位置存放,搁在油灯边上就给忘了,这样重要的东西……唉,待想起时,便已经这样了。”孟柔无奈摇头,“我原想着日后再更换过所回老家去的,如今看来,却只能在这落籍了。”
孟柔和楚鹤刚到竹下县时,便有公人上门查问两人过所,幸而那人不识字,只认了认上头的朱砂公印便让孟柔混过去。楚鹤原就打算在江城落脚,没几日便将过所交到县衙落籍,但孟柔手上的过所与她容貌并不相符,是以只借口说自己还打算要回乡,一直没落籍。
毕竟过所上印着长安的公印,长安人想回长安去,再正常不过。
刘二看着那烧毁的半张过所,却犯了难。
“恕我冒昧,娘子同楚医工……娘子可是独身?”
孟柔点头,她同楚鹤同住屋檐下,虽有师徒名分,却也是男女有别,落在旁人眼里未免有些暧昧。这几年明里暗里探问他们关系的人并不少,背后说闲话的更是数不清,楚鹤一向懒得理会,孟柔被打量烦了,也干脆换上寡妇装束,以示清白。
自然,寡妇丧夫也是独身,这一番作为,在楚鹤看来根本就是白费功夫。
刘二扬了扬眉毛,可随后又道:“女子不能做户主,林娘子是独身,父兄又不在县里,按理说是不能落籍的。”
孟柔顿时攥紧手:“那可怎么办!”
刘二也不知该怎么办,这几日来县里落籍的流民中也有女子,若是没有父兄,也没有嫁人,县里不让落籍,便也只能回去继续做流民。
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在县里嫁人,嫁了人,自然能同夫君一同落户。
刘二看着孟柔嗫喏许久,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挠挠头道:“我帮你问问我们头儿吧。”
两人略过外头排着长队的流民往里走,刘二也是个有门路的,竟直接将孟柔带到了县尉跟前。
带着孟柔朝县尉行过礼,刘二便拿着她的过所同县尉到一边说话去了。
孟柔拧着手指,紧张得脑袋直发冷,连眼眶都有些发胀。天下大赦,除了十恶大罪之外人人可宽赦,怎么竟还有男女之分?!
刘二同县尉说了几句话,便将她的过所展开给县尉看,县尉也说了些什么,孟柔听不见,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县尉皱起眉,摇摇头,一副不赞同的模样。
孟柔顿时担忧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早知道,早知道昨晚便不该那样冲动……她怎么总是犯傻?落不成籍她不落就是了,细眉凤眼又如何,她只剪细眉毛,眯着眼睛就是了,先前不都是这样过关的?竹下县待不下去便去
别的地方,江城待不下去便去安陆,手上拿着过所,她哪里去不得?何必这样着急。
又犯傻了。
孟柔满心懊悔,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来,只在县尉投过视线来时无奈地笑笑,作出一副胸有成竹,而又有些懊恼的模样。
县尉看了她几眼,又同刘二说了两句话,将过所塞回去,应当是不让通融,孟柔的心彻底沉下去,没能落籍,唯一的过所又被烧毁,这下她可真成了流民。可刘二回头看她一眼,挠挠头,又朝县尉说了些什么。
县尉顿时笑起来,那笑容有些促狭,孟柔看不懂,但县尉拍了拍刘二的肩膀,微微颔首,刘二便朝他作揖道谢,拿着过所,兴高采烈地朝她走过来。
“成了,林娘子。”刘二道,“请随我来,我们这就去落籍。”
“真能成?”孟柔不敢置信,脸上却已露出笑容来。
“林娘子的过所损毁,原本是要按流民的规矩处置,但过所虽然毁了,上头长安的朱印还在,先前也有人查过娘子的过所没问题,再有,林娘子你……你和楚医工住在竹下这么久,楚医工又同县令相熟,林娘子你又帮我……帮我们这些兄弟治过伤,我、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人。”
刘二挠挠头,领着孟柔到登记户籍的书记处,有他带路,孟柔自然不用在外头同流民们一起排队。
“唔……我记得娘子识字,对,就这里要写清姓名、年龄、籍贯,对,这里写上身世清白,良籍入册。对了,林娘子在长安还有旁的亲眷吗?若是有,也要写上。”
孟柔顿了顿,摇头道:“没有了。”
刘二点头,示意她按下手印,将写好的文书交给记书,好似不经意道:“对了,娘子曾经婚配过,不知那位郎君是什么人?可曾留下孩子?”
文书已经交上去,孟柔不解地看着他,刘二连忙道:“这也是娘子的过往,也得记录清楚的。”
站在刘二身后的两个差役立时露出坏笑,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记书也笑起来,很快又忍住,提起笔一本正经地作势要记录补充。
再看刘二,耳根子红得都快熟了。
但孟柔紧张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耗费了全身力气强作镇定,哪有什么心思留意旁人。
她没发觉他们的不对劲,只犹豫着道:“我曾经嫁过人,先夫……”
孟柔顿了顿,再次开口时已经顺畅许多。
“先夫是个军户,他是府兵,三年前北征□□时战亡了,我们没有留下孩子。”她道,“他叫江五。”
原来是战亡将士的遗属。
朝廷发放给阵亡军士的抚恤一向优厚,像孟柔这样年轻面嫩,又没有留下孩子的遗孀,就有可能会因为这笔抚恤金而为族人所不容,甚至赶出族外。这几年朝廷战事不断,就算在江城也不乏这样的事。
众人神情顿时整肃许多,就连刘二也有些怔然。
办理好户籍,刘二送孟柔出门,走出大门口,孟柔好似突然回过神,满脸慌张道:“我的过所呢?”
“林娘子糊涂了。”刘二笑道,“您户籍都在竹下县,还要那张过所做什么。”
“哦,哦。”孟柔这才醒转过来。
尘埃落定。
她已经是真正的林寓娘。
“刘郎君,多谢您了。”孟柔真心实意道,“下回您来沐春堂,我不收您诊金。”
刘二一愣,孟柔也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道:“自然,您无病无灾,不光临便最好。”
刘二也笑起来:“托林娘子吉言。”
事情办成了,孟柔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来,她有了户籍,再也不是个逃奴,当年江铣给她落下奴籍时,当真是如天塌了一般,好在如今她改了名字,也终于有了新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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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没有人能像对待个物件,将她随意买卖了。
孟柔行过礼,便要回沐春堂去了。
刘二站在县衙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好一阵,同伴用胳膊杵了杵他,刘二这才回过神。
他小跑着赶上去:“林娘子,等等。”
孟柔心头一紧,回过身:“刘郎君,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事,就是……”刘二支支吾吾,扶了扶官帽,又整了整衣襟,“林娘子同楚医工,只是师徒吗?”
“是啊。”
孟柔不解地点点头,这句话方才刘二已经问过了,她也已经回答过了。
刘二紧绷着的肩膀瞬间落下来,扬着眉毛:“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好?孟柔有些糊涂,可看着刘二脸上的笑容,也回过些味来。
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心里最先涌上来的便是尴尬,随后则是满满的感激。
女子不能做户主,方才刘二却没拿这个做要挟。
刘二是个好人,正因如此,孟柔才不能回应。
“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孟柔又朝刘二行礼,“谢过刘郎君。”
刘二自然说不用,孟柔转身走了,他站在道上目送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也转身回了县衙。
第54章 第54章荆楚地
长安,太极殿。
“育才造士,为国之本。广设学馆分明是利国利民的良策,有何不可?”
“育才造士确实是为国之本,可地方有州县乡贡,在京有太学、国子学。如今朝廷人才济济,正是施政得当的结果。何必再兴土木,劳民伤财,徒做些事倍功半的官样文章。”
“什么官样文章。我去岁便上表请议广设学馆,你们先是打湿字纸后说我的字迹不清要我重写,我重写了,好不容易递到你卢中书的桌案前,盯着你读完了,你说你要拿回去好好审议,不过两日便又打回来,说是朝廷战事忙,无暇探讨这些细枝末节……我看你才当真做得好一手官样文章!”
“好啦。”皇帝喝了一口俨茶,勉强打起精神,“众卿就事论事,莫要旁生枝节。”
薛延陀送来和书重新约定岁供,漠北战事也算是完满结束,如今气淑年和,迩安远肃,当是一团和气的好景象。
可朝会却永远是乌烟瘴气。
谏议大夫马登善立时道:“启禀陛下,中书不经议论几次三番打回臣的奏表,实在是……”
“好啦!”皇帝加重了些语气,“议事就议事,说这些没用的作甚。”
再说下去,反倒成了弹劾中书省,马登善只得压下这口气,继续说起建设学馆的事。
“科第之设,使大秦能够广罗人才,也一绝以往‘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之风气,朝廷得以气象一新。”马登善道,“只是如今进士及第者,十有八九是学馆生徒,在朝诸位中,乡贡取士者竟寥寥无几。”
卢舍人当即打断他:“大秦地域广阔,各地州县皆有名额推举乡贡,上京参与考试者本就良莠不齐,”
“没错,学子要参考,首先便要认字,读书,明理,而后才能赋诗策论。”马登善面带悲悯,“下州、下县本就贫苦,甚至有的连经书都凑不齐,这样的州县就算有推举名额,也往往会被旁人寄举,就算当真有人凭本事考上了,也会因为出身偏远而备受排挤嘲讽。”
卢舍人几乎要被气笑了:“所以呢?难不成要为了他们降低朝廷选士标准,日后朝堂之上全是如你这般,不同经义只知认字的乡巴佬,你便高兴了?”
“卢卿,议事归议事,你言重了。”
皇帝有些不耐,议事归议事,若是说几句就要打起来,不如出去打完了再进来,免得碍眼。
他又喝了两口俨茶顺气,转眼瞥见站在外围,老神在在的江铣,突然问他道:“你怎么看?”
江铣还没说什么,马登善又插话道:“大将军身怀报国之志,又兼有安邦之能,陛下擢文武之才,无限正庶,正如伯乐相马。天下英才广布,无别于嫡庶,亦不在乎贡生、徒生。若是能广设学馆,既能彰显陛下恩德,又能使有才之士不致空怀报国之心。陛下……”
“瞧你说的,像是只有田舍郎才能算是良马,我们这
些人都是吃干饭的……”
“住口!”
二人纷纷住口,却都不忿地瞥向对方。
皇帝深吸一口气,又问道:“江铣,你怎么看?”
江铣道:“启禀陛下,臣一介武人,学馆之事,臣没有看法。”
他说这话,看着十分合情合理,江家五郎战功赫赫,先是北征东突厥一战立了头功,而后又是吐谷浑、薛延陀,接连克敌,如今街头巷尾的,都在说他是天降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