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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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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身上连个锋利的发簪都没有,只得掏出珠钗对准这些贼人。炊饼依旧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却是冰凉一片了。

可区区珠钗,哪里敌得过长刀呢?

同时有几把长刀作势朝她劈过来时,她立时吓得双腿打颤,软倒在地上,然后就被贼敌们按住绑了起来,用粗布巾堵住了嘴,连哭都哭不出声音了。

而阿潜买给她的珠钗滚落在地后,被贼人狠狠踩在脚下,拧进土里,细小的珍珠纷纷脱落,断碎了一地。

这一瞬间,时间好像凝固了。仿若冥冥之中,也有某种东西随之断掉了。

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林雾知呼吸变得急促而破碎,最终喉咙里挤出一丝绝望呜咽,彻底陷入崩溃。

阿潜!阿潜!

她泪眼婆娑心里痛苦地喊着。

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

杀了你们!为什么要毁掉我的珠钗!这是郎君新买给我的!杀了你们!

有没有谁来救救我!

阿潜!郎君!救命!

表哥!舅舅!随便是谁!

求求你们!有没有人救救我!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

林雾知痛得快要晕过去。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哭哭啼啼的只会助长贼敌的嚣张气焰,可她在今日之前遇到最大的磨难不过是她爹算计她的婚事,骤然遭遇这等绑架奸杀的恐怖场面,就算想止不住眼泪,也根本止不住了!

“哭什么哭!”

一个贼人的目光隐晦地在林雾知松散的衣襟流连片刻,又落在林雾知烂底的鞋子上面,抬手挥了一刀。

在林雾知惊恐睁大的眸眼中,那只烂底鞋子被削成两节,又被刀挑飞了。

吓死了,她还以为会被砍掉腿!

虽死里逃生,但

心有余悸,她疲惫地靠在墙上深深喘息着。

可她放心得太早了。

贼人单手扛刀,嘴脸隐隐扭曲,抬脚上前一步,用满是污泥的靴子狠狠踩住了她雪白的罗袜,往后拉了拉。

林雾知不解其意,吓得缩了缩脚。

却不料罗袜竟因此被抽出了几分。

纤细粉白的脚踝暴露出来。

贼人眼中的惊艳之色一闪而过,就立即被肮脏的邪欲取而代之。

“大哥,我想先玩一玩这女人!”

他舔了舔嘴唇,呼吸都热得浑浊,眼神却看向另一边的贼首。

贼首蹙了蹙眉,心里实在有些不满,毕竟崔潜还没被捉住,一切皆有变数,但他却又不想在兄弟们面前丢了面子。

于是强撑着笑了笑:“可……”

话音未落,一道鬼魅的身影突然闪现在他们身前,随即长剑弧光交错。

贼首只觉脖颈一凉,视线天旋地转,砰地砸在地上,咽气的前一刻,他竟然看到一具无头跪地的尸体。

是裴湛终于出手了。

其实裴湛还未想明白一些事,但林雾知的罗袜被扯开的那一瞬间,他就不受控制地冲过来,削掉了贼首的头颅。

眼下杀戒已破,裴湛也懒得管自己究竟因何异常了,掌心转动着碧萧,机关咔咔运转,萧的尾端自长剑换成短剑。

但在彻底大开杀戒之前,裴湛竟然犹豫了几息,低眸瞧了林雾知一眼。

随后在一众贼人惊恐的注视下,他无比从容地解下腰间的丝绸布巾,将其遮盖在林雾知的脸上。

其实这块布巾对林雾知而言,已经无甚作用了——她已经被吓傻了。

即便自幼时就看过许多医书,那些医书里也有不少血腥的人体绘图,但图终究只是图,不是真实之物。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人的脑袋从脖子上飞出去,滚入泥地上的场面。

自那贼首脖颈爆开的血,甚至溅到了她的脸上,浓烈的血腥气告诉她,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不是做梦。

下一瞬,她的腹中疯狂翻涌,强烈的干呕之意,让她不自主地颤抖着身躯。

疯子!恐怖的疯子!

怎么能轻易就削掉头颅!

裴湛的剑是极其安静的,他喜欢一击致命,免得惹来聒噪的求饶声。

但这次出剑之前,绝对夹杂了不受控制的恶意,才让他没有选择穿心而过,而是斩掉了贼首头颅。

他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方才踩掉林雾知罗袜的贼人,目光森寒如视死物。

其实本朝的文臣武将没有明显界限,朝堂与民间也都更加推崇文武兼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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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故而裴湛自幼苦学君子六艺,也练就一身出神入化的剑术和收放自如的剑意。以至于本朝战无不胜的名将吴琩都想认他做继任者,赞他“颇有统帅之姿”。

林雾知自然不知其中内情,她只知道没过多久,喊打喊杀的声音消失了,她被托着膝弯和搂着肩背抱起来。

抱起她的人,衣料柔软细滑,还有一股熟悉的清柔冷香,她不过多闻了片刻,腹中的恶心感都消停了许多。

她认得出,这是那个戴帷帽的男子身上的香气——一对几,竟然是一赢了!

好恐怖的身手!

好疯的一个人……

她乖乖地待在裴湛怀里,吓得和鹌鹑似的连一声大喘气都不敢。

裴湛自始至终神色淡淡,并不把虐杀几个贼人的事放在眼里。

他脚步轻稳地抱着林雾知,离开了满地狰狞鲜血,遍布残肢碎尸块的小巷。

但裴湛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抱着林雾知来到裴家亲卫藏身的酒馆。

这群亲卫之中只有耿五年纪最小,武功最弱,擅长收集情报,处事比较跳脱,说话也比较圆滑,故而其余亲卫都被耿思带走,暗中跟踪着崔潜前往伏牛山了,只有他留下来,负责贴身保护裴湛。

然而当耿五双手托着芙蓉绣花鞋,静静地等待裴湛下一条指令时,突然深恨自己之前为何不努力习武。

天爷啊!他惊恐地想着,这他爹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为何大公子会让他去买女子的绣鞋,现在还抱着被五花大绑的林雾知来到了他们藏身之处?!

崔三公子和林雾知是何关系,大公子想必比他还清楚吧!既然清楚,又怎敢做出抱着弟媳招摇过市之举?!

最恐怖的是……大公子是怎么知道林雾知所穿鞋子的尺寸的?!

耿五心里翻起惊涛骇浪,但多年亲卫的经验素养,让他在面对这一切时,只是脚步不稳,没敢露出任何异样神情。

裴湛将林雾知安置在柔软的绣凳上,长目微移,隔着青纱轻瞥了耿五一眼。

耿五立即打了个激灵,一声不吭地把绣鞋放在桌子上,缓步退下去了。

第24章 折腰想要什么,就要立即得到……

乌云蔽月,天地沉寂。坊市间的铺子逐一关门歇业,唯有酒馆二楼的窗户仍透出幽幽火光,在暗夜中格外醒目。

忽地一阵夜风袭来,窗扇“吱呀”一声颤开一条缝隙,但没过几息,窗扇就被猛地推了下,闭得紧紧的。

突如其来的刺耳关窗声,让乖觉地坐在绣凳上的林雾知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般缩紧肩背,抬起小脸茫然张望。

却见她的双眸敷着一层丝绸布巾,小巧的润唇也被粗暴地堵着,手臂缚在身后难以动弹,脚踝缠着层层粗麻绳。

——裴湛将她抱起来之前,顺手把丝绸布巾系在她的脑后,牢牢遮住她的眼,以至于她现在只能听到些许声音。

可男人关上窗后,又恢复了安静,连衣袖的摩擦声也极其细微。

林雾知再也听不到什么了,只能通过臀下软软的凳子,四周安静柔和的气流,隐约感受到此地是个雅致所在。

各种糟糕的猜测如残更骤雨打枯荷,劈头盖脸砸向意识深处。

男人既然好心救了她,又为何要用布巾遮住她的眼,还迟迟不给她松绑?

林雾知猜不透对方是善是恶,但自己岂可坐以待毙?于是她略定了定神,缚在身后的小手就开始掰扯麻绳。

幽幽烛火中,裴湛静如鬼魅般坐在林雾知的身侧,正微微挑眉,饶有兴味地看着林雾知偷偷摸摸的一举一动。

等到林雾知根本掰扯不开麻绳,烦躁而泄气地松开手后,他才施施然拿起桌子上的芙蓉绣花鞋,撩开林雾知浸染了些许血渍的裙摆。

下一瞬,他低垂的视线缓缓凝滞。

素白如新雪的罗袜上,赫然有一块刺目的脏污——是那个踩住林雾知的罗袜,意图猥亵林雾知的贼人留下的。

裴湛心底没由来地生出几丝嫌恨,竟然未经林雾知的允许,就将她的罗袜一整个扯下来,扔进火盆里。

火舌倏地窜起,贪婪地缠上罗袜,绢丝瞬间蜷曲焦黄,而后化作几缕青烟。

裴湛冷冷地盯着青烟,眉目却变得舒缓平整,站起身后,将桌上耿五新买的罗袜握到手里。

罗袜被脱,林雾知自然能感受到,她立时不自然地蜷缩着脚趾

女子的足何等私密,素来只有丈夫才可视之玩之……此竖子竟敢?!

难以言喻的羞愤与担心被冒犯的恐惧让林雾知使劲扭动身子,嘴里含着布也要啊呜出声,抬起脚作势要踢裴湛。

可下一瞬,猝不及防的,她那细瘦微凉的脚踝被男人灼热的掌心牢牢把控,不容抗拒地放在男人柔软的衣衫上。

林雾知惊得浑身一颤,咬着唇拼命往回抽脚,可二人一拉一扯间,裤角竟缓缓上滑,露出半截莹白如玉的小腿。

林雾知顿时一动也不敢动了。

该死的登徒子!!等她脱身后定要狠狠给他几巴掌!!该死该死!!

裴湛其实也怔在了当场。

他从未得见女子的足。

自然也不知女子的足竟能莹白至此,纤巧至此,甚至比他的手掌还要小一圈。肌肤更是细腻如初雪,仿佛稍一用力便会融化在掌心……

他更没见过女子的腿。

即便慌忙移开视线,那一抹细直的粉雪也已在心底烙下了印记…

裴湛有些许始料不及的痴然。

他本无轻薄之意,原是见林雾知穿着磨穿底的绣鞋四处奔波寻找崔潜,心生几分不忍,这才暗嘱耿五去置办新的绣鞋。虽只是匆匆几瞥,但他极擅人物工笔,目测之下便已知晓林雾知的足寸大小。

只是林雾知应当不愿接受陌生男子相赠的绣鞋,思及此,他只得趁林雾知受缚不得动弹之际,亲自为她更换。

可这好心之下的无奈之举,却使掌心残留了些许温度,一时灼得他耳根发烫,竟突然间悟了圣贤书中为何教男子不要随意触碰女子之足了……

实乃引人淫|邪之物矣!

裴湛不由阖上眼帘,喉结急促地滚动了几下,暗诵几句经文以平心神。

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注1)

可越是念经,眼前的那一抹粉雪越是鲜明,他微微掐紧虎口,不再犹豫,俯下身将罗袜与绣鞋为林雾知一一穿好。

而后直起身,修长的指节缓缓扣动碧萧的机关,雪白的短剑露出。

已然救她脱离火海,已然按照初衷为她穿上绣鞋,只消将她的束缚解开,任她离开此地,今后再不相见,他的种种异常就会随风而逝。

可裴湛绕着林雾知走了半圈,却把短剑缓缓收入碧萧之内了。

昏黄的烛火中,林雾知因紧张吞口水而发颤的脖颈,好似引颈受戮的羔羊。

裴湛长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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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眯起。

呼吸霎时不受控地乱起来。

他再次不受控地,犹豫着探出指尖,勾住缠在林雾知身上的麻绳系节。

此时此刻他已全凭本能做事,完全不想理睬自己为何会如此荒唐了。

绳结被一一解开,砸落在地上,如同巨蛇一般蜿蜒盘旋。

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肌肤触碰。

或许是手腕,或许是后颈。

相贴之处,脆弱温软的透过指腹直往心脏里钻,激得他耳后泛起一片薄红。

裴湛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逾矩了。

果然,将所有麻绳解开的一刹那,林雾知扬手甩来一巴掌。

裴湛也没打算避开,微微敛下长目,准备生受下这一掌,奈何林雾知初初解开缚身的绳索,脚步不稳,一掌只扇开了裴湛那顶帷帽的青色垂纱。

青纱于空中飘飘浮,隐隐显露出裴湛小半张线条冷峻的脸。

林雾知疑惑地睁大眼眸。

是她的错觉?

这个登徒子怎么有些眼熟?

尤其那张微微下抿的薄唇。

……好像在哪里见过?

裴湛立时后退一步,将面容深深隐藏于青纱之下,语气已然恢复冷静:“我救了姑娘,姑娘便这般待我?”

林雾知回过神,冷笑一声道:“我只知道恩是恩,过是过,阁下的援手之情与适才的轻薄之举,岂可相提并论?”

裴湛缓缓挑起眉梢。

奇也怪哉,她竟是世间少有的不被恩情裹挟,思若秋水澄澈之人?

他眸中闪过一丝兴味,唇角微扬,声音却刻意放得温润:“若是指褪去姑娘的罗袜之举,我在此赔罪。我只是见姑娘的绣鞋早已磨穿,行于街巷实在不妥,这才出手相助。至于为姑娘穿绣鞋……”

他略一停顿,又缓声道:“我担心姑娘碍于礼数不肯接受,才出此下策。只是此举虽然出于善意,但终非君子所为,若姑娘不弃,容我改日备茶致歉。”

裴湛的态度似乎无可挑剔,所作所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林雾知蹙眉思索着,这人除却扯她的罗袜时举止略显唐突,其余时候好像也算恪守礼数,未见轻薄之意……

莫非是自己经不起碰,太过敏感,乃至拘泥于礼数,小题大做了?

犹疑片刻,心中怒火也消散了几分,林雾知重新冷静下来,想起当下最紧要的事是找到郎君阿潜。

她轻叹一声,道:“好吧,到底是你救过我的命,我不想与你多计较。只要你放我走,你这份恩情我定然会铭记于心,来日教我郎君与我登门道谢。”

裴湛倏地静默下来。

不知为何,他心里极不喜林雾知这般念着崔潜的模样,语气也冷下来。

“不必,我只是路见不平。”

但骤然滋生的阴暗情绪,还是逼得他冷冷地笑了笑:“但没想到姑娘如此情深义重、心胸开阔。你的郎君惹了大麻烦,差点连累你遭到非人折磨,可你竟轻易原谅了他,还想与他继续这场婚姻?”

裴湛早就知道崔潜用别的身份与林雾知结为夫妻,定然是对林雾知隐瞒了真实身份,但他不知道崔潜究竟隐瞒了多少。

如今看来,崔潜竟是处处欺瞒,半句实话也没有对林雾知说过……

裴湛隐隐生出几丝难言的后怕。

崔潜这个十足的蠢货!

如若他没有奉行大伯之命,今日也没有来到此地营救崔潜,更没有被林雾知吸引住心神,跟着她行了一路的话,林雾知的下场简直肉眼可见的凄惨。

林雾知指节在袖中不自觉地收紧,她确实被裴湛这番话说得心神动摇。

若是阿潜的仇家不肯放过阿潜,她该怎么办?跟着阿潜东躲西藏一辈子么?

但她很快意识到,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议,眼下她还是阿潜的妻子,她应该先为阿潜的生命安危考虑。

阿潜究竟被追杀到了何处?

是还活着,还是……

林雾知不敢想那个可能。

她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甚至需要微微仰着头逼回眼中的泪意。

只是仰起头的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她并非无人可依,她身旁的这个男人就有着超绝武力,说不定能帮她救一救阿潜!

“还请恩人救我郎君!”

林雾知收回眼泪,果断撩起裙摆,想跪在地上给裴湛磕一个头。

此时此刻,她实难以顾及男人对她有何不轨之心,满心满眼都是郎君有救了,她不用做寡妇了!

帷帽垂落的青纱之下,裴湛的神情忽然变得极为怪异而危险。

这一刹那,裴湛想了很多。

比如他那素昧谋面的亲娘,对他漠不关心的亲爹,还有爹娘都更喜爱的崔潜。

以及眼前这个害他没了清白,却满心满眼都是崔潜的女子。

一种强烈的、充满偏执的恨欲与想要将其变为己有的贪婪在他心底滋生。

裴湛瞬间就想通了一些事。

有些东西乃血脉亲缘,与生俱来,他实在强求不得,索性也不想要了。

但眼前这个女子,却是他略施计谋就能拥之入怀,对她死心塌地的。

其实他根本无需费尽心神去猜他为何会被林雾知牵动心弦,不是么?

他想要什么,得到就是了。

他绝不会像崔潜这般不懂珍惜。

他会给予林雾知无上荣宠,会搜罗天下奇珍博她一笑,纵是她要那天上明月,他也可以为她筑起攀月楼阁。

可笑他方才还想着远离林雾知,以此压抑自己的种种怪欲。真是愚蠢至极,他为何要苦苦压抑自己?

他合该如崔潜一般日日放纵,尽情享受林雾知的身体与爱慕,不是么?

正巧祖母也逼他三个月内成婚。

裴湛上前一步扶起林雾知,语含丝丝笑意道:“其实我一直怀疑姑娘的郎君是我认识的那位公子,若果真如此,即便姑娘不求我,我也是要救他的。如此看来,我定是要随姑娘走这一遭了。”

正如祖母所言。

裴府祖孙三代人清苦了数十年,确实需要一场盛大的婚事热闹热闹了。

青纱随风浮动,裴湛长眸微眯,一寸寸丈量过林雾知的眉眼唇齿,如同检视即将收入囊中的珍宝。

林雾知的神色却微微僵硬。

差点忘了,这人好似认识阿潜。

她不由陷入两难境地。

让男人帮忙救下阿潜,阿潜极有可能被认回本家,与她分离。

可若是不让这个男人救阿潜,阿潜极有可能被贼敌围杀而死,与她天人永隔。

……

权衡之后,林雾知竟不知是该喜该悲还是该释然,但最终还是坚定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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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恩人拔刀相助!”

她是有点自私,想要阿潜永远留在龙

兴村陪伴她,可与这点自私相比,她更不想阿潜死——哪怕阿潜日后翻脸无情,矢口否认她是他的妻,哪怕两人偶然相逢,却要装作陌路,哪怕前路有许多未可知的磨难……她也仍旧想要阿潜好好活着。

因为她不只是为了救阿潜,也是为了对得起自己那颗救死扶伤的良心。

天色将将昏黑时,李文进就去李家新宅喊林雾知和崔潜来吃晚食了。

却没得到回应。

他以为这夫妻俩逛草市还没回来,就自顾自地回家了。

可等到孤月高悬之际,他突然听到家门外传来青牛凄厉的哞哞声。

李文进顿觉不妙,刚推开房门,就发现杨代云正在打开院子。然而随着青牛走进院,母子二人都吓得惊叫一声。

血!全是血!

从牛角到牛尾沥沥拉拉的全是血!

好好的一头青牛,快变成血牛了!

“发生了何事!表妹呢!”

李文进顾不得害怕,赶紧跑过来,盯着青牛身上尚且温热腥臭的血,眼球崩出几根血丝:“快带我去找表妹!”

杨代云从惊吓中回过神,手指颤抖地拽住李文进,喊道:“文进你不能去啊!实在太危险了,你若是出了事该怎么办!让我想一想,先让我想一想……”

“来不及了啊!娘!”

李文进瞪着眼珠,大喘着气:“青牛的背臀上是刀伤!一看就是练家子砍得,这绝对是仇杀!娘你又不是没经历过,若是再晚一步,万一表妹……”

母子二人对视片刻,好似回忆到什么可怖之事,纷纷坚定了神色。

“你把咱家祖传的剑带上,”杨代云渐渐冷静下来,挺直了肩背,“我去找邻家阿婆,她那个三儿子是混江湖的,有几分真本事,也有几分人脉……”

李文进立即跑去小祠堂取出剑,而后脚步不停地牵着青牛跨出院门。

“你若不想你爹从怀州回来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就一定要活着回来!”

杨代云克制不住尾音的哭腔:“你要记住了!你和知知都活着回来!”

李文进顿住脚步,回首深深地看了杨代云一眼:“你放心吧娘!我们一家四口一定都会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他说完,又扯出一个笑容,肩头故意夸张地耸了耸,故作轻松道:“况且之前不是有老道士给表妹批命吗?说表妹命格贵重,乃天赐启明之星,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说不定表妹什么事都没有,此时正和阿潜在归途中打闹呢!”

此时此刻,与龙兴村李家远隔十里的官道上,骑着高头大马,坐在裴湛怀中的林雾知确实一点事都没有。

只是她完全没有想打闹的心思。

她隐隐觉得很不对劲。

虽然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但如若她没感觉错的话,她的腰上那只手——应该是这位名为崔公子的男人的吧?

其实这个帷帽男子之前介绍自己姓崔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天下第一高门清河崔氏的子弟。

但他这样的顶级世家子认识阿潜,是不是说明阿潜也是顶级世家子?

林雾知当时脑袋里乱糟糟的,就稀里糊涂地任由裴湛抱她上马了。

她坐在前面,裴湛坐在后面。

一开始男人还是很规矩的。

只是她没骑过马,不知道马跑起来竟是这般快,吓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紧闭着眼胡乱摸索时,被男人一掌攥住了两只手,轻轻放在马鞍上。

——再然后就是防止她东倒西歪,掌心微微按住她的腰了……

“崔公子,”虽然不太相信男人这样的身份会对她一个乡野女子有兴趣,但林雾知实在受不住,“我毕竟是有夫之妇,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妥当?”

燥动夜风里,裴湛嗓音淡淡,却隐隐含着不以为然的笑意:“我若不扶住你,你恐怕会翻身落马,被马踏成肉泥。”

林雾知缓缓闭上嘴。

她算是明白了,她是辨不过这人的,这人每次逾矩的理由都正经得很。

但或许也是她在舅父的耳濡目染下变得迂腐了?细想起来,洛京的贵公子们哪个不是诗酒风流,不拘一格的做派?想必崔公子也一样,并不把此事放在眼里。

不知过了多久,骏马飞驰掠过暮色苍茫的荒野,即将抵达龙兴村。

林雾知努力而小心地让腰肢适应着裴湛灼烫的掌心时,隐隐听到了牛叫声。

她赶紧拍了拍裴湛的臂膀:“是我养得那头青牛!郎君应该就在附近了!”

第25章 劝离你可要抱紧我的手

青牛颇通人性,或是觉得李文进帮不了崔潜,又或是它只认林雾知一个主人,竟拉着李文进径直往县城方向跑,半点儿没有要去伏牛山的意思。

它边奔跑边哞哞叫,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林雾知呼唤的口哨声。

青牛微微一顿,开始猪突猛进,跨坐在它背上的李文进差点被掀翻。

三人相逢之时,正巧乌云蔽月,四野昏沉,唯有林雾知手中提着一盏精巧得能避风雨的琉璃灯,在马背上颠簸。

李文进微微眯起眼,借着灯光望见林雾知和裴湛共乘一骑的模糊身影,竟把裴湛认成了崔潜,紧绷的心弦顿时一松,连忙招手唤道:“哎呦我的天,你们夫妻俩做什么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离近一些了,李文进才觉得奇怪,天都这么黑了,阿潜还戴着帷帽作甚?

他般想,也就这么问出口了。

裴湛眸色微闪,并不言语,只是揽住林雾知纤腰的手稍微松了松。

林雾知却在发现牛背上的人并非阿潜而是李文进后,愈发心急如焚。

她根本没在意李文进的问话,抻着纤长的脖颈左顾右盼,问道:“表哥?怎么是你啊?郎君去哪儿了?”

李文进顿觉不爽,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是是是,我现在在你心里哪有阿潜重要啊?但你们俩一起出的门,你都不知道阿潜在哪儿,我怎么知道?”

林雾知哪有时间与李文进插科打诨,慌忙向身后的裴湛求助:“崔公子,不知你可有什么侍从?能否帮着一起寻找我郎君,青牛都回家了,他却没回家……”

裴湛心中早有计较,并不打算在此刻让林雾知见到裴家的亲卫。然而哪个世家公子出行在外,没有几个侍从护送呢?

他便轻轻“嗯”了一声,道:“他们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委实不方便露面,林姑娘莫急,不妨先把你郎君的容貌特征告知一二,我这就派他们去寻。”

李文进见此情形,顿时明白自己认错了人。但他已无暇细想表妹为何会与这个陌生男子举止亲密,一颗心陡然悬起——表妹没事,是阿潜出了意外?

“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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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驱牛上前,让林雾知看清牛身上凌乱不堪的血迹:“我刚要睡下,就听到牛在门外叫,打开家门后,发现牛身上还有刀伤,这绝对是练家子砍出来的!”

林雾知也识得刀伤,不过探身一看,就面色骤然变得惨白,颤声道:“表哥,郎君被人围杀,如今已不知所踪了……我原本还心存侥幸,郎君毕竟武艺高强,也许会突出重围,平安无事……可是,连青牛都被砍了几刀……”

李文进的心猛地一沉,他并非蠢人,某些时刻还异常警敏,当即就想起阿潜是坠崖重伤后被林雾知救回来的。

与李学真的乐观不同,他始终对阿潜的身份心存疑虑。总觉得阿潜并非什么世家子弟,极有可能是江湖人士,否则阿潜怎么会满身刀剑伤,坠崖濒死?

但为了解决表妹的燃眉之急,又觉得他们一家能够牢牢把控住局面,他就一直没有阻止这桩婚事。

如今看来,简直大错特错了!

阿潜这个混球自己被杀死也就算了,可别连累到我们啊!

裴湛听完林雾知的描述,淡淡瞥了李文进一眼,就翻身下马,只身走入狂风渐起的田野林木之

中。

林雾知望着他隐入暗夜的身影,手指不自主绞紧,忧虑得快要哭出来。

但她明白此事不能全然依赖崔公子,决心自己寻一些线索,便问李文进,青牛是从何处回到家中的?

即便不知青牛从何而来,也可循着它留下的蹄印踪迹,推出起始之地。

李文进却久久没有应答。

他抬眸望向裴湛离开的方向,田野苍茫茫,连只鬼影也看不到。

林雾知蹙起眉头:“怎么了?表哥难道是被我们吓到了?”

李文进的神情藏在浓重夜色里,实在辨不分明,他似乎也在下定什么决心,最终吞了吞喉咙,语气干涩道:“表妹……要不然,我们就不找阿潜了罢?”

话音刚落的一霎那。

一阵蝉鸣声在耳畔嗡然作响。

林雾知晕眩之际,杏眸倏然睁大,琉璃灯盏“啪嗒”一声脱手坠地,那点微光在草丛里滚了几滚,将她苍白的面容与哭得发红的眼尾,映得异常清晰。

“表哥可知你在说什么?”

“……你心知肚明我在说什么。阿潜一个不知身份来历的野男人,摊上的麻烦绝不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

“……往日里,郎君总是表哥长表哥短地喊你,你也对他多有称赞,我以为你们十分亲厚……可如今明明有个机会能把郎君救回来,你却要第一个放弃!”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对!我就是这等凉薄之人,在我心里,唯有血缘亲情才是真的,别的都是虚的!假的!”

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银蛇。

雷声紧随而至。

自孤月被浓云吞噬时酝酿的雨意,终于在此刻倾盆而下,雨幕如注。

林雾知却是全然顾不得避雨了,她僵坐在马背上,满脸凄然惊惶之色,眼眸略含几分倔强地瞪着李文进。

二人于雨幕中对峙片刻。

终是李文进不忍见林雾知被雨淋得苍白脆弱的模样,低骂一声,败下阵来,把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来,甩手扔到林雾知头上,让她仔细遮一遮雨。

“好了,别再犯傻了,阿潜只是用来应付你爹的假丈夫,等我爹把你的嫁妆要回来,他就没用了你懂吗?!

“这场大雨就是天意!谁也不可能在雷雨夜去寻人,雨水也会把阿潜的一切痕迹都给冲刷走,我们找不到阿潜的……

“如此也算皆大欢喜,免得被阿潜的仇敌知道他还有一个妻子,连累到你……

“待到明日,天朗气清,除了杀死阿潜的仇敌,无人知晓阿潜死在何处……我们对外只说你的郎君出门做生意去了,我们一家人继续过日子,多好啊!”

李文进越说越激动,且越说越坚定,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面庞蜿蜒而下,将他唇角扬起的笑意隐隐扭曲,细细瞧去,竟有几分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怖。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林雾知打断了李文进的笑意。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双杏眸里燃着灼人的怒火,眼尾却泛着委屈的红。

“这般无情的话,你竟也说得出口?你让我觉得陌生,觉得害怕——既然你对阿潜的亲近都是假的,那对我又有几分真呢?表哥,若有朝一日你为了保全自己需要舍弃我时,你是否也会毫不犹豫?!”

虽百般劝说,但油盐不进。

居然还觉得他无情无义了起来?

李文进不由沉下脸,也爆发了:“你和阿潜能一样吗?你是我的血脉至亲,我敢说我这辈子唯一的期盼就是你和爹娘都过上好日子!除了你们,我谁都不在乎!林雾知!你才是让我感到陌生感到恐惧,阿潜和你才相处多久,你就对他这般死心塌地?我们已经朝夕相处十余年了,你竟然怀疑我对你的真心?

“若不是我自觉配不上你,还有他阿潜什么事!你早该是我的发妻了!”

情急之下,雨水呛进喉咙,李文进边咳嗽边从牛背上爬下来,顺势去草丛里把琉璃灯盏摸到手,却发现这盏灯在风雨中依旧稳稳燃烧,火苗纹丝不动。

他不由心情复杂,指节紧紧地攥住灯盏的长柄,唇角笑意颇有几分自嘲:“能拿出这等珍奇物件,又是崔姓公子……你总能碰到对你心存好感的世家子弟……”

或许是突然间把藏在心中、只敢用玩笑话的语气说过一次的爱慕彻底撕出口,李文进再也忍不住酸意,语气冷冷:“方才我远远地瞧着,这个崔公子与你在月下共骑之时有种说不出的亲密……你可要警醒些,不要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话毕,他提着灯盏走到骏马身旁,迎着粗暴雨水的击打,望向林雾知。

灯光凑过来,照亮林雾知眉毛和睫羽上缀着的细小的发着寒光的雨珠。

她缓缓掀起眼皮,用冷而淡的眼神垂眸望向李文进:“表哥,我是一定要去救阿潜的,你若不愿帮忙,就先走吧。”

——合着他说的这许多话,林雾知压根没听到,脑子里全是救崔潜的事。

李文进都被她气笑了,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道:“你真是疯了!疯了!你为何一定要救他?我已经说过了,你们不过是假夫妻,大难临头更要各自飞啊!你却非要上赶着救他,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我不懂!”林雾知猛地睁大眼,豆粒大的泪珠瞬间砸落下来,“我和阿潜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度过洞房花烛夜,我们如何是假夫妻?我们就是真夫妻!如今他遇了难,明明有机会救他,却要我救都不去救一下就放弃,我做不到!”

轰隆隆——

震天撼地的雷声响彻四野,鬼魅般的闪电在云层穿梭炸裂。

可这等巨响,都远不及李文进心里的惊涛骇浪和地动山摇震耳欲聋。

他深深地愣在原地,面色苍白,单薄的肩膀被暴雨击打得微微发抖。

过了许久,他才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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