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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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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陈知念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会被某个出价最高的人像买牲口一样买走,锁进某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成为一件仅供泄/欲的工具,从此阳光、自由,乃至作为一个人的资格,都会被彻底剥夺,最终要么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要么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腐烂发臭。

妈妈烹饪饭菜的香气,爸爸温暖宽厚的手掌、和同学们在操场奔跑嬉闹的欢笑,都不会再有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一点点地从这具备受屈辱的躯壳中抽离,漂浮在上空,冷漠地注视着下方即将发生的、却又与己无关的悲剧。

然而就在她彻底自我封闭后,一声震耳欲聋的

巨响将她的灵魂再次拉回现实。

她看到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被炸得四分五裂,整个拍卖场都在剧烈颤抖。

混乱如瘟疫般蔓延。

所有人都在拼命逃窜,然后又如潮水般退回。

她看到许多许多人端着枪冲了进来,拍卖场看守的人没有半点还击的能力,就被一片片收割倒地。

紧接着,在弥漫的硝烟中,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稳步走来。

他步履从容、不疾不徐,却是以一种掌控一切的姿态,从天而降。

就如当初他从直升机上走来,明明在满是硝烟与死亡的人间炼狱,他却偏偏强大到像是漠然巡视的神祇,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陈知念的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她踉跄着从地上爬起,目光死死锁定住那个方向。

那张极致冷漠的脸庞,曾是无数个挥之不去的梦魇,此刻却成了照亮这黑暗的唯一曙光。

就像被按下了暂停按钮,周围的一切都迅速消散,只有他的身影定格在画面里。

他站定在高台上,视线落在了她身上,随后淡然地抬了抬手。

声线低沉却清晰,带着穿透所有嘈杂的力道:

“陈知念,过来。”

像一道穿透迷雾的强光,清晰、稳定,带着磅礴的力量,直直地撞入她的心脏,凿出一个泊泊涌动的暖泉,带着生命力和温度,顺着血液流淌至灵魂深处。

她用手背擦掉眼泪,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腿实在太疼了,手腕也疼,哪哪都疼,她一步都走不动了,她好想好想哭,她好想好想扑到爸爸怀里撒娇。

委屈的眼泪再次上涌,可她抬起头,看见陈寅洛就站在那,神情依旧冷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低低地俯视着她,等着她,一步步向他靠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终,她在他面前两步外站定,高高仰着头,望着他。

她就那样仰着脸站着,圆圆的眼睛里水光涟涟,满是委屈和依赖,脸上、身上狼狈不堪,四处都是青紫的伤痕,艳俗的短裙露出胸口大片的肌肤,裙摆短得勉强包裹住臀部,一双腿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不知怎的,陈寅洛忽然想到那只总在彩霞街转悠的流浪狗。

毛是白的,却总是脏兮兮的,眼睛圆溜溜、湿漉漉的,看了谁都怕生,听见点声响,嗖一下就躲到角落瑟瑟发抖。

他有几回顺手丢给它些吃的,之后那狗子每回见他,竟就摇着尾巴凑过来,一声不吭,只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就像此刻眼前的她一样。

视线下移,触及到那深浅不一的伤痕时,陈寅洛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沉。

他抬起眼眸,漠然扫视过整个拍卖场,菱形的嘴唇透出锋利的线条,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无声宣告着他的不悦。

而随着他视线所过之处,所有人都将身子藏的更深,屏住了呼吸不敢对视。

下一秒,一件宽大挺括的黑色风衣便严严实实地罩了下来,将衣衫不整的陈知念整个儿裹了进去。

风衣很大,下摆径直垂落到她的脚踝处,将她所有的狼狈不堪都笼罩其中。

“小叔叔……”

她声音小小的,弱弱的,从风衣领口中仰起半张脸,睫毛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泪痕,要哭不哭的。

陈寅洛低着头,心头莫名掠过更多的,快要压制不住的燥意,以及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戾。

他凝视着她,哑声命令:“陈知念,抱我。”

听到他的话,陈知念的眼泪瞬间决堤,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此刻只想找一个依靠,把自己的委屈恐惧统统打包丢进去,好好哭一场。

她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扑进了他怀里,双手死死环住他的腰身,脸埋在他胸前嚎啕大哭。

陈寅洛的身体在她扑上来的瞬间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能清晰感受到胸前的衣料被瞬间浸湿,能清晰闻到她那清甜的味道,那双环在他腰间的手,用尽了全力,像一只受尽了天大委屈终于找到依靠的小兽。

他心头那足以掀起毁灭风暴的暴戾,竟在一声声哭诉中奇异地按捺了下去。

而此刻,正隐匿在混乱人群中的陆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酸涩与钝痛汹涌而来,几乎令他窒息。

但只一瞬,他便强迫自己敛起所有外泄的情绪。没关系,只要她成功逃脱了就行,其他都不重要,下次,他会把她带回来的!

他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个黑色风衣里的纤细身影,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没入了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离去。

待暴动的情绪稍稍稳定后,陈寅洛抬手捏了捏她后颈,哑声道:“走了。”

陈知念闻言仰起头,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她抽噎了一下,犹犹豫豫地,怯生生说,“小叔叔,她们……笼子里那些女孩,你可不可以也把她们也放了?”

陈寅洛疏冷的视线扫来,她立刻咬紧了下唇,像是惊觉自己逾越了,纤弱的肩膀微微缩了缩。

沉默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她又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呐弱弱地补了一句:“求你了……”

自身难保还有闲心扮菩萨普度众生,天真的没边了。

陈寅洛侧过头,对严彬说:“去,把她们都放了。”

说完,他不再逗留,转身就走。

陈知念望着他已经转身的背影,鼻尖再次涌上一缕酸涩,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盈满眼眶,视线变得一片模糊。

她不再犹豫,用风衣裹住自己,紧紧跟着他的步伐,走出了这个险些吞噬她所有希望的拍卖场。

在他们身后,其他人也迅速撤离,但他们没有完全离开,而是站在出口处,黑洞洞的枪口森然地指向任何试图趁乱逃跑或异动的人。

“洛哥。”雷子迎上前来,“炸点已经全部安好了,除了那些女孩,其他人保准一个都逃不掉。”

陈寅洛脚步未停,只从喉间溢出一个冷淡的音节:“嗯。”没走两步他又补充道:“等我们走远,再引爆。”

轻描淡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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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让陈知念倏地停下了脚步,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陈寅洛大步流星的冷硬背影。

一股寒意毫无预兆地从脚底窜起,刚刚因获救而升起的微弱安全感瞬间崩塌。

她抿紧了唇,快步追上他,颤抖着质问:“小叔叔,你……你要把他们全部都……”

陈寅洛停下脚步,垂视着她,“不然呢?留着他们过年?”

陈知念被他这句话里的冷血和理所当然噎得说不出话,脸色又白了几分,嘴唇哆嗦着:“可是……里面可能还有……”

“怎么,菩萨心肠又发作了?”陈寅洛打断她。

陈知念咬紧了唇。她想起那些举着钞票叫价的嘴脸,想起花姐谄媚又恶毒的笑,想起那个撕扯女孩裙摆的大汉。

“你以为下面坐着的都是些什么人?是路过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陈知念,你猜猜,刚才台下为你竞价的人,在你害怕发抖的时候,是在担心你的安危,还是在盘算你的器官能卖多少钱,或者你能承受他们多少种玩法?”

他声音冷淡,“他们坐在下面看着你像牲口一样被叫价的时候,可没人觉得你可怜无辜。”

“甚至,没人会觉得你是个人。”

陈知念踉跄着后退半步,陈寅洛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错,虽然残酷,却让她无法反驳。

雷子远远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洛哥说得还是太客气了。

他在禁区里可见得多了,那是一群怎样恶心的蛆虫。

就比如那个吓得尿了裤子的中年男人,上周才从一个供应商手里签收了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转手就送给了某个有特殊收藏癖的大人物,听说手脚都被砍了,做成人棍以供玩弄。

还有那个戴着金表的女人,她名下的会所专门培训从各地弄来的女孩,用致幻剂和毒打把她们变成只会服从的傀

儡,再以高价租赁出去。

更别提那些看似只是保镖打手的壮汉,哪个手里没沾过几条人命?处理不听话的货物、消耗殆尽的废品对他们来说就像扔垃圾一样平常。被他们拖出去的女孩,有几个是能完整回来的?

洛哥的决定再正确不过,陈知念那点慈悲心,用在这里,纯属浪费。

陈寅洛冷眼看着陈知念骤然失血的脸和剧烈颤抖的睫毛,“陈知念,路给你划好了。一,现在闭上嘴,跟我走。”

“二,你现在就可以回去,跳进那片火海,亲自去普渡你放不下的众生。”

陈知念脸色惨白,所有可怕的一幕幕都在她脑海回放,她想到那个躺在她旁边死去的女孩;那个在看台上苦苦哀嚎、却仍被粗暴撕开衣裙任人审视的女孩;还有几分钟前,那个差点就变得和她们一样的……自己。

最终,她低下头用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跟你走。”

陈寅洛收回目光,什么也没再说,大步流星朝等候的车队走去。

陈知念低垂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高大身影之后,不敢回头。

车子刚驶出两条街,身后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陈知念猛地回头,只见拍卖场方向火光冲天,浓烟像一条黑龙盘旋而上,将半边天燃成了橘红色。

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然可以看到拍卖场的屋顶被猛然掀飞,高高抛起,又在火海的吸力中猛地坠落。

大地在颤抖,空气在灼烧。

那片罪恶的乐园,在火焰中被彻底吞噬,化作地狱。

她怔怔地望着那冲天的火光,瞳孔里倒映着燃烧的狱火,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而她身旁的陈寅洛却平静地靠在座椅里,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在一片沉默无言中,车辆很快驶回了别墅。

陈寅洛率先下车,对跟在身后的严彬说道:“让医生过来给她做个全面检查。”

“是,洛哥。”

陈知念动作迟缓地挪下车,直到脚踩到光滑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她才稍稍从爆炸的冲击中惊醒。

她裹紧风衣沉默地站在客厅沙发旁,像一根被风雨摧折后勉强站立的小草。

陈寅洛陷在沙发里,指尖夹着一根刚点燃的香烟。

没等这沉默的僵持持续多久,严彬就去而复返,身后跟着阿星和一位提着医疗箱、神色冷静干练的女医生。

陈寅洛抬起头,“带她去楼上检查。”

陈知念看了他一眼,随后跟着女医生上了楼。

严彬掏出手机,看了眼号码,开口,“洛哥,黎安邦的电话。”

拍卖场是黎安邦名下的产业,他在禁区主要做三大产业,药品走/私,贩卖人口、器官,贩卖情报。

陈寅洛直接炸毁了他的核心产业之一,这无异于正面宣战,对方绝不可能忍气吞声。

陈寅洛吸了口烟,“接。”

严彬按下了接听键,并按下了免提。

“陈老板,啧,真是好大的手笔啊。”黎安邦的声音从扬声器里淌出来,带着点黏腻的笑意,像蛇滑过草丛。

陈寅洛视线落在屏幕上,“废话少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那虚假的笑意淡去,“陈寅洛,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久了,真当我怕了你?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笔账,你打算怎么算?”

“算账?”陈寅洛身体微微前倾,“黎安邦,你他妈是没睡醒?该找你算账的是我。”

“你的人手脚不干净,动到了我头上。你现在该想的应该是怎么跟我磕头认罪,才能让我稍微……消点气。”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沉寂,突然他低低笑了起来,“呵呵,陈寅洛,你小子真是狂的没边了。你是不是忘了,刚踏入禁区那会儿,你是个什么货色?嗯?老子碾死你,比碾死只蚂蚁都容易!”

他顿了顿,呼吸声加重,显然被陈寅洛的态度彻底激怒,“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就真以为禁区跟你改姓陈了?跟我摆谱,你他妈真以为能骑到我头上拉屎了?”

陈寅洛换了个更轻松的姿势靠在沙发里,“吠够了?废话这么多,不如直接点。不服气,你可以随时过来试试,我静候大驾。”

他一抬眼,严彬就挂断了电话。

严彬犹豫了一下,“洛哥,我们现在就对黎安邦下死手?魏老爷子那边……恐怕会不快。”

魏山河,那是个盘踞此地超过三十年、树大根深、人人都得敬几分的老牌枭雄。他的生意早已洗白大半,与官方所在地白塔城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甚至有风声说,他正借着这层关系,试图将手重新伸回白塔的核心圈层。

禁区百分之七十的码头、货运线路、仓储物流都姓魏。任何商品、人员、货物的进出,都必须经过他的允许,并缴纳费用。他手里还攥着大量地契物业,操控着地下金融放贷,不知捏着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更关键的是,这位爷没有亲生儿子,偌大的产业至今找不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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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而最近两年,魏山河对能力出众的陈寅洛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赏识和提携,甚至隐隐有将其视为接班人的意味。

这对于刻意接近魏山河以谋取其庞大根基的陈寅洛来说,是绝佳的机遇。

严彬顿了顿,谨慎地补充道:“圈子里都知道,黎安邦早年替魏爷办过几件非常棘手的脏活,虽然上不得台面,但魏爷念旧,一直默许他在自己的地盘上挣这份黑心钱。动了他,等于打了魏爷的脸面。”

此刻若因一个黎安邦而提前与魏山河正面冲突,确实会打乱全盘计划。

“阿星,去给我倒杯酒来。”陈寅洛沉声开口。

严彬那句话与其说是劝阻,不如说是一种尽忠职守的提醒。他跟了陈寅洛这么多年,比谁都清楚,以他那锱铢必报、绝不吃亏的性子,这点所谓的顾忌根本不可能让他忍气吞声,只会让他琢磨出一个更狠、更绝的法子,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陈寅洛杯中的酒才刚沾唇,还没咽下,楼梯口便传来了脚步声。医生带着检查完毕的陈知念走了下来。

“洛哥,陈小姐身上的伤检查完了。”

“主要是体表多处软组织挫伤,手腕和脚踝有绳索反复摩擦导致的撕裂伤,已经做了清创消毒。有些轻微脱水,体温也有些偏高,建议补充水分和休息。”

陈寅洛仰头一口把酒饮尽,才放下杯子,“没别的了?”

医生又补充道:“万幸没有更严重的内伤或……侵犯痕迹。只是精神一直处于高度应激状态,需要时间静养。”

医生话音刚落,一直呆呆站在一旁的陈知念突然毫无预兆地痉挛了一下。

之后,她整个人像被瞬间抽走了骨头,软软向下瘫倒,紧接着又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强行拉扯,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大颗大颗的冷汗瞬间从她额头、鬓角渗出,划过的脸颊,脸色在极短的时间内由苍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死灰。

她牙齿疯狂地打着冷颤,发出咯咯的声响,双臂死死抱住自己,却又在下一秒被投入熔炉。

“我、我怎么了?”她瞳孔涣散地四处张望,却无法对焦,“好冷……不,是火……烧起来了……”

她似乎看到了并不存在的恐怖景象,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抓挠,想要抵挡那些只有她能看见的怪物。

“别碰我!走开!求求你们……爸爸救我……爸爸……小叔叔救我!”

她在极致的混乱与恐惧中,无意识地喊出了那个名字,尽管那个名字本身也代表着危险与未知。

陈寅洛猛然站起,周身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锐利的目光射向医生,“怎么回事?”

医生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戾气惊得心头一凛,立刻蹲下身,强行按住陈知念不断痉挛颤抖的手臂,仔细查看她的瞳孔、脉搏和失控的生理反应。

半晌后才犹豫着开口,“应该是……被强行注入了高强度致幻剂,由于没有补液,现在……发作了。”

阿星看到地上蜷缩颤抖的陈知念,瞬间想到了不久前被自己亲手

解决掉的阿胜。

当时阿胜也是这样,像一摊烂泥般蜷缩在角落,涕泪横流,浑身筛糠似的抖,嘴里含糊不清地求饶又夹杂着痛苦的嚎叫,早就没了人样。

他记得自己握枪的手抖得有多厉害,手心全是冰冷的汗。

但他知道阿胜没救了,老大说的没错,送他上路是替他解脱。

陈知念……阿星心里掠过一缕惋惜,一会给她买个好点的骨灰盒吧。

陈寅洛脸色阴沉地可怕,他盯着地上意识模糊的陈知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管用什么方法,现在让她镇定下来。”

阿星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诧异。

医生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打开医疗箱,动作迅速地取出一支镇静剂。

他熟练地排空空气,找准血管,将针头推了进去。

很快,陈知念就安静了下来。

陈寅洛站在原地,垂眸看着地上失去意识的陈知念,眼神深不见底。

医生踌躇了一下又说,“镇静剂只能暂时让她安静,对于戒除没有任何作用,应该还会再次发作,我建议……捆住她的手脚,以免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照你说的做。”陈寅洛飞快做出决定,“把她送到楼上,我亲自看着。”

——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陈寅洛就静立在窗前,静静看着地上那团弱小的身影。

她的手脚都被束缚带紧紧束缚住,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苍白汗湿的脸和散乱的黑发。

他已经在那站了近两个小时,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突然——

“呃啊……”

陈知念猛然惊醒,痛苦地扭动着,束缚不仅没有让她安静,反而加剧了她的恐慌和挣扎。

她涣散的瞳孔惊恐地瞪着天花板,那里空无一物,但在她的世界里,正有无数的虫子从四面八方涌来,啃噬着她的皮肤。她拼命想用手去抓挠,却发现手腕也被牢牢固定。

她开始用力拉扯束缚,细嫩的脚踝和手腕很快被磨得通红,甚至渗出血丝,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尽的恐惧和生理上的极端不适。

“别动!”陈寅洛大步走过来,双手擒住她纤弱的肩头,“别动!陈知念!”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疼……”她终于发出一个清晰的音节,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极大的委屈,眼泪涌得更凶,“我好疼……”

陈寅洛眉头锁死,一种全然陌生且极其突兀的躁动感,如同被困在冰层下的暗火,毫无预兆地在他心头猛烈席卷开来。

“陈知念,看着我的眼睛,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可女孩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她痛苦地呜咽着,不受控制地战栗着,手脚因剧烈的挣扎,本就受伤的地方更是被折磨地血肉模糊。

陈寅洛垂眸,视线落在那些刺目的伤痕上,唇线绷成了一条直线。

他不再犹豫,抬手利落地解开了那些该死的束缚带,随即用几近掠夺的姿态将她整个儿狠狠箍进自己怀中,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住她所有的挣扎。

一只大手死死按在她的后脑,将她的侧脸紧紧压在自己胸膛上。

“陈知念,听见没有?没有人能帮你!”

“但我信你,你得给我扛过去,你必须自己抗过去!”

怀里的躯体还在疯狂扭动,他却臂弯发力,更紧地收拢双臂,将她完全地禁锢在自己的领域之内,强硬地隔绝开她所有可能伤害到自己的途径。

不知过了多久,那副纤细的身躯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剧烈的挣扎渐渐停歇,只余下精疲力尽后的抽噎。

怀中传来一道气音,像羽毛一样扫过他胸口。

“疼……”

紧接着,更深的委屈决堤而出,化作破碎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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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我好疼……”

陈寅洛喉结滚动,陌生的酸涩哽在他喉头。那按在她脑后的手掌僵硬了片刻,有些生涩地轻轻抚过她汗湿的发丝。

他的下颌紧紧抵着她柔软的发顶,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每一次无助的抽泣都像细小的针尖,扎在他心口某处从未被触及的地方。

沉默了片刻,他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比平时沙哑了几分,“我知道了。”

“疼就咬着牙忍过去,陈知念。”

最后,他补上一句,“我在这儿。”

“呜呜呜……”怀里的人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

压抑已久的痛哭声终于彻底爆发出来,带着全部委屈、恐惧和依赖的嚎啕。

陈寅洛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抱着她,像一座沉默的山,任由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安静等待着她所有的情绪宣泄出来。

直到天色渐明,那嚎啕的哭声才渐渐变为断断续续的啜泣。

他低下头,下颌轻轻蹭过她的发丝,“哭够了就睡觉。”

怀中安静了许久,久到陈寅洛以为她已经昏睡过去时,虚弱的声音传来。

“小叔叔……”

他没应声,只是环着她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许,算是回应。

“……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说。”

她又沉默了几秒,仿佛在积蓄勇气,良久她才清晰地说:

“如果……如果下次我再发作,抗不下去的时候……我肯定会哭着想求你,求你……给我那种药……”

“……到那时候,求你……一定不要答应我。”

“就算我跪下来求你,也千万别给我……我不想……我不想变成被药物控制的怪物。”

他又闻到了那独属于她的清甜香味,这一次,那气息像一株被暴雨打蔫的栀子,脆弱不堪,却仍固执地残留着一缕不肯散去的幽香。

“好。”

一个字的承诺,却掷地有声。

她似乎连道谢都很费力气,只极轻地回了一声:“谢谢。”

天光彻底亮透时,陈知念终于再抵不住排山倒海般的疲惫与困倦,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呼吸渐渐变得匀浅而绵长。

确认她已睡熟,陈寅洛方才将她打横抱起。怀里的人轻得惊人,仿佛用力一碰就会破碎。

他抱着她走向自己的床,却在惊觉后倏然停下了脚步。

低垂的眼睫翻涌着迟疑,但他最终仍将她轻轻放下。

将人放下后,陈寅洛转身去了浴室,冰冷的水流急泻而下,冲刷着他强劲的躯体,水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他仰起头,任由水流在他脸颊拍打流淌,试图冲散那萦绕不散的清甜气息。

她死死环住他腰身、将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胸前的画面固执地浮现,缠得他心头莫名滞涩,甩都甩不掉。

麻烦。

算了,他认命地想,那就当作养个女儿吧。

这个念头突兀地闯入,却意外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强行归拢到一个安全的范畴,让他短暂获取片刻的安宁。

养个女儿……或许也不坏,回到家也能享受下天伦之乐。况且,偶尔发发这种善心,就当做点积德事,当个慈善家也不错。

……对吧。

他推开浴室的门,氤氲的湿气随之逸散。他走到床边,垂眸凝视着她。

然而片刻后,她似乎在梦中又陷入了恐惧,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陈寅洛眉间重重隆起,没有犹豫翻身上床,伸手,将那具仍在轻颤的身体揽入怀中。

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他的下颌轻抵着她的发顶,那缕被雨水打蔫的栀子花香再次幽幽钻入鼻腔。

寂静中,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

公司里,黎安邦边走边爆粗口,“妈的,陈寅洛那个狗东西,昨天还敢威胁老子,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他脸色铁青,眼底布满血丝,显然一夜都未能平息怒火。所过之处,手下纷纷屏息垂首,不敢触其霉头。

他猛地一脚踹开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几个心腹手下大气不敢出,低着头跟了进去。

“邦哥,您消消气……”一个手下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刚沏好的热茶。

黎安邦反手一挥,茶杯“啪”地一声砸在地上,“消气?老子上亿的场子被他炸成了灰烬!还要老子跪下和他道歉!我怎么消气?!”

他喘着粗气,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陈寅洛算个什么东西?!老子给他几分面子,真以为能上天了?!”

“断老子财路,这仇不报,我黎安邦以后在禁区怎么立足!”

就在这时,一个

青年人捧着个黑色的木盒子走了进来,“邦哥,这是今早……陈寅洛让人送来的。”

“陈寅洛?”黎安邦冷笑着坐回老板椅,“呵,炸了老子的金库,现在知道怕了?想着送点破烂来求和?”

他高抬着下巴,语气里满是施舍般的讥讽:“打开。让老子瞧瞧他陈寅洛能掏出什么赔罪货色。”

“是。”

青年人应声,将那方沉重的黑木盒子放在办公桌上,缓缓揭开盖子。

随着盖子的开启,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黎安邦脸上那点残存的冷笑骤然僵死。

那猩红的天鹅绒衬布上,摆放着的,赫然是他亲弟弟的项上人头!——

作者有话说:[爆哭][爆哭]对不起对不起,女鹅我向你真诚忏悔!!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陈寅洛:养个女儿吧,以后我就是你亲叔叔!

呵呵,谁后悔谁是狗![问号]

第26章

陈知念是被阳光刺醒的。刚睁开眼,一阵头晕目眩便猛地袭来,浑身上下无处不疼,连骨缝里都钻着绵密的刺痛。

喉咙像撕裂一样疼痛,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才勉强润滑了些。

睫毛轻轻颤了颤,她尝试着从床上撑起身,可下一瞬,却骤然僵住。

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正紧紧箍着她。一只手从她颈下穿过,一只手从她胸前环抱,将她整个人牢牢禁锢在怀中。

而身后是灼热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透过胸腔,一下又一下,正清晰地传递而来。

她倏地的屏住了呼吸。

昨晚的记忆零零散散的涌入脑海,被解救、爆炸、还有致幻剂戒断反应,走马观灯一一闪回。

最后映入脑海的,是他紧紧抱着自己,不让她挣扎,在她耳边坚定地说,“但我信你,你得给我扛过去,你必须自己抗过去!”

明明是最不可能救她的人,却从地狱边缘硬生生将她拖了回来。

湿润的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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涌上眼帘,她心里一片混乱。

那个挥之不去的梦魇,转瞬变成了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醒了?”

低沉的嗓音突然炸在耳畔,惊得她轻轻一颤。愣了两秒,她才迟疑地点了下头。

“还有没有哪里难受?”他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莫名渗出一丝罕见的温和。

陈知念摇摇头。

两人挨得这么近,她甚至都不敢动弹。他的呼吸那样清晰,就喷洒在她耳边,轻易就让耳畔染上了显而易见的绯红。

“行。”

他应得干脆,下一秒便抽回手,利落地翻身下床。

陈知念这才敢抬眼悄悄看他。

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几缕黑发垂落在额前,削弱了几分平日里的冷厉,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慵懒随意。阳光勾勒着他挺拔的侧影,他正背对着她站在床边,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宽阔的肩背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

当他再转过身时,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疏淡,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一会让医生再给你检查一下。”

“嗯。”陈知念应声。

就在这时,陈寅洛忽然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目光沉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那天,是你自己跑出去的,还是被人带走的?”

一瞬间,所有朦胧的暖意被彻底击碎。

陈知念肩头一颤,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腕间的伤处像是突然被唤醒,尖锐地疼了起来。

根本不需要她回答。

陈寅洛已经转身走向落地窗,从桌上拿了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他视线落在窗外,声音平淡:“为什么?”

陈知念指尖揪紧了被子,心脏在胸腔剧烈跳跃,一阵强烈的窒息感倏然扼住了她的喉咙,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深夜。

梦中那双漠然俯视的眼睛骤然浮现。

刹那间,那战栗的、充满恐惧与无助的阴冷悄然爬上她的脊背,全身的血液顷刻冻结。

陈寅洛再次转身回眸,锐利的视线直直落在她身上,“话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自愿留在我身边,这么快就忘了?”

他再次走近,身影将她整个笼罩。

“陈知念,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才让你觉得我会一次次原谅你?”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随便出去,你以为禁区是什么慈善乐土?”

陈寅洛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咬牙切齿的寒意:

“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昨天拍卖场里那些等着剥你皮、拆你骨、把你玩烂了扔去喂狗的,就是这里最普通的文明人!”

陈知念泪水瞬间决堤,她连滚带爬扑到床边,指尖颤抖着攥紧他的衣角,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哭求道:

“小叔叔……我害怕……我真的受不了了……”

“让我回家……好不好?求求你……我就想回白塔城……求你……”

她的眼泪湿漉漉地挂在睫毛上,几缕黑发黏在苍白的脸颊边,整个人像一只被暴雨打落枝头、瑟瑟发抖的雏鸟。

陈寅洛垂眸望着她攥紧自己衣角的手,他心头那点刚刚萌芽,甚至连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圈养念头,骤然被这赤裸裸的逃离请求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底下冰冷狰狞的现实。

他倏地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又低又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在寂静的房间里荡开,无端让人脊背发寒。

“想都别想。”

卧室门被骤然打开,又猛然被甩上,撞击的余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嗡嗡回荡,彻底隔绝了他离去的身影。

楼下,医生早已在待命。

“看着她。”陈寅洛脚步不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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