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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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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风馆?”贺元良脸色难看,“若是某并未记错,那好似是风月之地。”

说后半句时,他言辞含糊,似乎生怕江愁余听清。

“贺解元并未记错,若是要邀同僚,此地可去,必叫你等悦然而归。”

“污言秽语,岂有此理,恕某不能苟同。”贺元良转而看向江愁余,“江娘子,你虽良善,不爱与人为难,但也不可纵容恶仆。”

“今日我便先告辞,改日再来拜会少将军。”说罢,贺元良一甩袖离去。

目睹全程的江愁余:“……”

她转而看向公孙水,他脸上的笑意更深,同江愁余对视,他挑了挑眉,“江娘子,还不谢我”

谢毛?

江愁余虽不知他为何对贺元良言辞犀利,但也想听听公孙水所说,毕竟判罪也要双方发言完毕吧。

公孙水心想,怪不得湛玚提及江愁余时而头疼不已,时而又颇为安慰,毕竟世人大多被言辞蛊惑,看不清真秉性。

“敢问江娘子见过这人几回?”

江愁余:“应该算第二回吧。”

公孙水:“他第一错便是过于殷勤,明明第二回,言辞之间却时时提及江娘子你的兴趣所在,此事他断然是事先打听过。”

“一男子去打听一女子的兴趣,处处迎合,唯有两种缘故。”

“哪两种?”江愁余不明所以。

“一是心悦。”公孙水眨了回眼,“江娘子,他心悦于你,因此情难自已。”

江愁余:“……”

开什么玩笑?

就不该听他胡说八道的。

“二便是有利可图。”公孙水摸了摸下巴,“照我而言,两种缘故皆有,不过更为偏重第二罢了。”

啊?

江愁余反应过来:“我有利可图?”

公孙水正想解释,却忽然顿住,顶着江愁余疑问的眼神,朝门外努嘴,声音轻飘飘:“外人看来,你是胥少将军之妹,在你身后不是一人,是万数的胥家军。”

说完他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朝着胥衡道:“这一回

替你守好了,不过即使无人,她也不会吃亏。”

公孙水也没想到江愁余居然如此不开窍,这两人还怪好玩,之后说不准有好戏看。边想着,边打算去湛玚屋子补眠,这两日在稻草上睡得腰酸背痛。

经过公孙水的提醒,江愁余终于有些恍然,转首看向门口的胥衡,两人视线相对,他的眉挑起来,俊俏的脸上表情说不上好和坏,眉眼低垂,声调幽幽:“我出去一回,便有人寻上门。”

“归根结底,不过是我没有名份。”

说着这话,他脸上满是无奈,眼睫轻颤。

江愁余心想,要命。

上次对你的评价少了一句。

表兄的身份,正室的态度,还有如今勾栏的做派。

第55章 白玉不是要名份吗?

想的乱七八糟,拎着茶壶的手一直没松,直到微烫的水漫过内壁的釉色纹路,抵达了杯口。

满了。

可水流还在继续,壶嘴源源不断地倾注,越过杯盏,顺着光滑的瓷壁蜿蜒而下,迅速在小木桌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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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愁余却并未察觉,她眨了眨眼睛,心跳莫名加快,露在外面的耳尖通红。

“还不松手。”声音从她头上而下,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住她的手,带着些许冷意。

她终于回神,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面前,几乎是飞快地、慌乱地松开茶壶,还好胥衡接的及时,饶是如此,小木桌也蓦地动了一下,过满的茶水倾斜出来,不烫的水溅在她另一只手的手背上以及那枚鸟哨上,却莫名生起热意。

胥衡替她放下茶壶,复又低头看着江愁余慌乱的脸,眼里浮现一点笑意,正想说什么

就在这一刻——

“吱呀——哐当”

木门又被人推开,一道高大挺拔,寡夫脸上面无表情,拿在手上的药篓随手扔在地上,目光在两人之间短暂的停留一瞬,眼神平静无波。

后边匆匆赶来的寇伯弯着腰喘气,见到胥衡赶紧邀功道:“少将军,好在有湛先生,我们寻到了那味急缺的药材。”

要是这回方子有用,他总算能够松一口气,这些日子他胡子都愁得揪掉不少。

“过来喝药。”湛玚开口,听不出情绪,说罢,朝着药房过去,路过半敞的自己屋子,见公孙水正一脸怪笑,他终于忍不住道:“笑什么?不是让你看着她吗?”

公孙水无辜:“她不是好好的吗?”

湛玚的脸色难看了些。

公孙水懂了,拍了拍自家好友的肩膀,“妹大不由兄,看开些。”

湛玚再没说话,只是拽着他往前拖进灶房,任由公孙水大喊大叫,随后重重关上木门。

不明所以的寇伯捡起药篓,一时不知该不该跟上去,生怕撞破单方面斗殴场面。

方才被湛玚看了一眼的胥衡:“……”

旁边的江愁余被这一茬弄得重新面无表情,她站起身,加快步伐朝着自己屋子走去,也学着自己兄长关上房门。

……

两日之后,昌平镇长街铺花,送贺元良进京,人头攒动,从巷头到巷尾,荡起一片滚烫的喧嚣。长街两侧,家家户户的门楣窗棂上,早已密密匝匝悬起簇新的红绸,风一过,便翻涌成一片灼目的海。檐角下挂着的彩纸灯笼还在晨风里微微打着晃,灯穗拂过高低的人头。

王华清拉了把睡眼朦胧的江愁余,“怪不得我阿娘整日嘴上念叨表兄,说是贺家和王家烧了几辈子高香才得了个当大官的子孙。”

同她们一道挤在街角的小娘子不容易,激动得满脸通红,踮着脚尖,右手高高扬起,直指长街尽头那一片更为煊赫的明艳色彩:“是贺解元来了!”

随之而起的是锣声“哐哐”地敲打着耳膜,震得人心头发颤。

赴京仪仗来了。

当先开道的衙役们身着簇新的皂色公服,腰挎朴刀,手中高擎着朱漆描金的“肃静”、“回避”牌,沉重的步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紧随其后的,是两列手捧彩旗的童子,鲜亮的绸旗在晨风里猎猎招展,映着初升的日头,流动着刺目的光。

然而一切嘈杂骤然失声,金鞍玉辔,红绸将鞍鞯缠得严严实实,而它之上便是今日进京赴考的解元公贺元良,他一身簇新的宝蓝色直裰,浆洗得笔挺,衬得身形挺拔如修竹,眉眼温润,鼻梁挺直,薄唇微抿。

人群的欢呼声浪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轰然炸开。数不胜数的鲜花、彩绦、绣工精致的香帕,纷纷扬扬地从两侧的绣楼窗口抛掷下来,落在他身上、青石板上,又被马蹄不疾不徐地踏过。

“贺解元此去必然高中榜首,金榜题名。”有人扯着嗓子嘶喊。

“元良兄此番赴京,定是蟾宫折桂,不枉苦读多年。”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挤在一处,声音刻意拔高,脸上堆着笑,眼神颇为艳羡地看着马上之人,话语里浸透了陈年老醋的酸涩,“驾马游街,何等恩荣!恐怕随后游的便不是这小小昌平镇,而是京城那富贵地。”

“谁说不是呢?”旁边立刻有人随即附和,眉宇之间却挂上不得志的愁。

王华清听着周围的谄媚艳羡之语,还有不少小娘子脸上的红晕,她忍不住啧了一声,回头看向身后的江愁余。

她眼底发青,第八回打了个哈欠,眼神迷离,显然困倦得不行,同周围人迥然不同。

王华清无语:“你这两日作甚去了,瞧着像两日没沾过床铺。我昨日还去寻过你一回,谁谁知你兄长说你早早便出门了。”

江愁余心想,你还真说对了,她忍住哈欠,目光落在隔壁食铺上,似乎贺元良此人还比不上食铺上的肉包,她凑近冲店家晃了晃手,问道:“肉包几文一个?”

店家恋恋不舍地回过头,说道:“两文。”

“我要五个。”江愁余干脆利落道,低头在荷包里摸铜钱,王华清看着她摸了一会儿就僵着脸抬头看自己。

“华清,给我些钱。”

王华清:“……”不是,你会缺钱吗?我可是听说胥少将军采买了不少贵重物什给你。

结果瞧了半天,江愁余还是一幅认真模样。

她才面露无奈,摊了摊手,“你知晓的,这月的钱已然花了个干净。”

江愁余:“……”

她只好忍痛放弃,一抬头就店家眼神呆愣地看着她身后,嘴唇颤抖,声音震惊:“贺……贺解元……”

“我替这位娘子给。”身后同时响起温润的声音,一粒碎银便轻轻放在食板之上。

江愁余惊讶回头,便见本该端坐马上巡街的贺元良不知何时下马,到了她的身后,笑意浅浅。

“多谢贺解元,不过我万万不敢收。”江愁余推拒。

前两日贺元良出了院子,才后知后觉方才不过是那人故意激怒奚落于他,可惜他一时不察,泄了情绪,倒让江愁余生了疏离心思,可进京在即,他无挽救之机,只能先按捺住心思,待来日再说,胥衡此人野心勃然,京城他迟早会回,而江愁余必然会随他进京,那时他羽翼丰满,便不惧人口舌。

这般想着他脸上略带歉意:“前两日之事是某担忧江娘子名声,因此一时心急说了些冒犯之语,归家细想后便觉不该,那人如何是江娘子私事,我不该随意置喙。”

“上回同江娘子所说之诺作数,若是有朝一日江娘子前往京城,我必好生款待。”

“这回的肉包只算作略表歉意的薄礼,难道江娘子也不肯收吗?”

好一番滴水不漏的话,江愁余心中叹了口气,感受到来自四面八

方的热切目光,她忍不住在想,早知是如此情景,今日任凭王华清如何劝说,她也不来。

“那便多谢贺解元。”她最后只能应下,店家赶紧将包好的油纸系上细麻绳,双手递给江愁余时,油包却半途落到另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里。

“烫,别碰。”冷而不寒的声音响起,江愁余这下不用回头便知晓是胥衡,心中嘀咕他怎么找来的,要知道这两日她早出晚归,连湛玚都不知道她的行踪。

胥衡先没理会两日不见的某人,用指腹搓了搓油包上麻绳,目光落在他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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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愁余对面的贺元良上。

贺元良被这带着寒意的眼神瞧得呼吸一窒,才稳住表情勉强笑道:“胥少将军。”

胥衡没应,似是无趣地收回目光,垂下眼眸看某人,“不是有钱吗?”

江愁余面上敷衍:“少将军说的是。”

贺元良见此情状,心中总觉怪异,但还是没再多言,只是对着江愁余道:“望能与江娘子有缘相逢。”

说罢,便转身上马,悬在他腰间束带上的那枚玉佩,雕工是顶顶精细的双鱼戏水,鱼尾灵动,鳞片宛然。此刻,它正随着白马沉稳的步伐,一下,又一下,轻轻晃荡着。玉质在晨光里流转着内敛而温润的光泽。

怪不得说白玉衬人。

江愁余眼神落在白玉上,忍不住感叹的间隙,旁边的人道:“若是要跟着他去京城还赶得及。”

又是酸言酸语。

她回头同他对视了会儿,慢悠悠从衣袖里掏出小小的木盒,胥衡难得愣了片刻。

“送给我的?”

他接过,很轻,缓缓打开,与瞧着平平无奇的木盒不同,盒内垫着玄色的绸缎,村的中央那枚物什更加皎洁纯白,瞬间攫住胥衡的目光。

这是一枚上好的羊脂白玉做的扳指。

胥衡低头捏了一把她的荷包,果然空无一物。

对面的江愁余自然地抓起胥衡另外一只手,垂首戴在他的小指上。

扳指嵌入白皙的指节之中,恰好合适。

江愁余忍不住佩服自己的目测水平,就偷瞄了一眼,就精确掌握了手指的尺寸,妥帖戴好之后,她又拍了拍这人的肩膀以示安慰。

胥衡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两日的不安定和犹疑都在这一刻化成胸膛难以平息的跳动。

他方才拒人千里的目光此刻落在在自己的尾指上,仿佛那里刻着极为罕见的图案。

声音里带着道不明的紧绷。“你……”是何意?

江愁余顶着困倦的脸,又打了个哈欠,笑了笑,“不是要名份吗?”

“白玉更衬你。”

第56章 下嫁朝堂相争。

千里之外的京城一片肃杀,风刀子刮起来脸直生疼。

萧瑟冷清的正街忽的喧哗起来,马蹄声、轿夫脚步声交织在一块,不约而同朝着皇宫正门赶去。

一辆看起来颇为华贵的乌青色官轿稳稳当当落在宫门前,里头人掀帘下轿,乌发浓密,精神矍铄,眼神温和深邃,看起来不像权倾半朝的阁老,像是寻常人家家翁。早已候在宫门前的官员些纷纷垂手恭立,齐声道一句:“谢相。”

左相谢承司笑着摆摆手,问道:“诸位这是在等本相?”

诸位官员面露殷勤,还未来得及回话,官轿后边来的马车上直接跳下一人,眉有深纹,脸色肃然,冷哼道:“谢相尊贵,诸位同僚岂敢先你一步,还扯说是等你。”

原本想着回话的官员些见到此人,心中叫苦,赶紧躬身,又道:“柳相。”

寒风迎面扑来,柳潜胡乱抓了下自己的胡子,先是扫了一眼诸位官员,几乎都是谢相门下,嗤笑道:“是我多言,原来皆是谢相门生。”

他转头对着谢承司笑道:“要我说,谢相才乃天下师。”

柳潜此人说话贯是尖酸刻薄,谢承司神情未变,还含笑道:“荀师在前,吾辈难以望其项背,时辰快到,柳相先行。”

几番来回,高下立见。

匆匆赶来的官员抬眼瞧见两人立在一处,些恨不得把头垂在地上,这谢相出身世家,底蕴深厚,而这柳相也领着不少寒门子弟,深受圣人信重,顶着谏官的半职,成天盯着旁人短处,麾下的官员更是如同疯犬死咬不放,两人皆是位极人臣,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如今只能装傻充楞。

那边柳潜顿时脸沉下来,最后还是忍下去,一甩袖朝着宫里头走去,侯立在旁的部分官员赶紧跟上去,哗啦啦少了半数。

礼部尚书潘壑上前低声道:“这柳潜性子古怪,倒是很会拉拢人。”

“臣听闻,这回会试有不少各州学子去右相府拜见。”

谢承司伸手理理官服的袖角,闻言看了一眼潘壑,声音淡淡道:“你今日倒是有些聒噪。”

潘壑脸白了白,但还是忍不住道:“区区柳潜,不过是乡里一举人,今朝爬到右相位置,倒是小人得志,还敢同谢相作对……”他抱怨之间,忽见谢承司眯了眯眼,下意识忍下欲言之语。

谢承司有些失了耐心,心道蠢货,警告道:“若是这礼部尚书的位置你不想做,大可换人。”

潘壑不断喏声,哪里再敢多言,往后退了一步,擦了擦额角冒出的冷汗。

前方的太监似乎浑然不闻两人之语,他低声道:“谢相,今日或有大事,事关胥家那位。”

谢承司顿时心下生疑,圣人一向对胥衡的态度模糊不定,怎么今日莫名提及他,最令他心惊的是,昨日议事圣人从未向他漏过此等意思。

“圣上如何想的?”

太监见四下无人,悄声说:“听张大监的意思,圣人似乎想将福安帝姬下嫁胥少将军。”

闻言,谢相眼眸变化,朝前头看了眼,天边阴雾浓郁,风雨欲来。

*

太极殿内。

阶上之人脸色不明,殿下诸臣如同泥塑一般,被这消息震得失神。

谢承司事先知晓,却也不着急开口,而是暗忖着如今圣人的心思。

前朝先帝去后,太子为质,文端王摄政,朝政不清,宦官当权,即使是世家出身,谢承司也不过是位列五品,不得重用,他那时只觉命运无常,自己满腹才华为臣,便想的是让谢家繁荣,可惜生不逢时,未有明主。

但谁也未曾想到,这位太子居然还能回京,并且以如此铁血手腕,他那时看着太极宫阶上的滚滚鲜血,他心中亦燃起野火,谢承司清楚,他的时机来了,于是率先朝着那位提着剑的太子行跪拜之礼,额叩地的瞬间高呼:“恭迎新帝归朝。”

虽然不曾同这位新帝对视,但谢承司仍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

如同北疆多年风沙磨练的石漠。

诸多心思不过一瞬息,谢承司朝右边看了一眼,怕是有人坐不住。

果不其然,柳潜率先跳出来,高声道:“臣私以为不妥。”

他身后的官员也纷纷附议,座上帝王仍不言语。

谢承司余光瞥过柳潜因气愤而涨红的脸,摸不准柳潜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他犹豫片刻,还是躬身道:“请圣上三思。”谢系一脉和中立一派的官员附议。

见着如此,圣人隔着帘幕,终于开口道:“若孤未记错,谢卿、柳卿与平边侯有几分交情。”

这便是同处高位的痛处,那时的平边侯胥度战功赫赫,又是难得的将帅,谢承司虽算不上拉拢,自然也是有几次彻夜共饮,那时只道是君子好友,如今便化成了圣人的怀疑,谢承司跪道:“臣深受帝恩,担臣子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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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思所虑皆为国计。”

“胥家有谋逆之罪,岂能以帝姬下嫁此等罪人,置国法于何地。”

那边柳潜倒是直白:“圣上未记错,平边侯推荐臣进朝堂,北疆之战臣做督军,与胥衡为同僚,两相算下来,确实有几分交情。”

此话一出,朝堂死寂,原本压抑的气氛更加浓重。

位之人的目光透过颤动的冕旒将众人的神情收入眼底,意有所指道:“柳卿倒是不忘恩情。”

随即又言:“谢相请起。”

在列官员揣摩着这位圣上的语气,谢相一脉松了口气,柳系一脉则捏了一把汗。

偏生柳潜这人恍若不觉,瞅了谢承司一眼,谢承司回视过去,两人目光一对,他便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柳潜清清嗓子,正声道:“圣上,臣方才又仔细想了想,圣人所抉必有深意,如若让福安帝姬下嫁胥衡,也有其裨益。”

“一来,胥家虽有谋逆之罪,然则满门已灭,只剩胥衡,亦被贬为庶人,若是下嫁,也可彰显圣人气度。”

“二来,北疆如今蠢蠢欲动,胥衡此人更甚其父,若是平白杀了,未免让北疆趁虚而入,臣敢问,若是没了胥衡,北疆侵犯边界,谁敢守,谁又能守?”

百官们无一人敢言,包括谢承司,因柳潜无半句虚言。

纵然百辩,可胥衡之将才无法遮掩,没了他,安国上下,竟一时真找不出能替他之人。

座上的圣人神情莫测,似乎有些神思不属。

谢承司率先回神,含笑道:“柳相说笑,若是因一人之才便不顾他之罪,那这律法如何实行,况且谋逆之罪,当诛九族,有了胥衡这个先例,那日后这朝纲能否安稳?人人皆仗着自己之才便为所欲为。”

其余官员细细思忖,所言有理,柳系一脉的官员也有些动摇。

柳潜冷笑:“谢相好口才,那我且问,人人皆有胥衡之能吗?若是有,可曾斩过北疆督国的首级?”

“你有吗?谢相。”

这一盆冷水浇得好,原本大声反对的官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应答。

屡次被挑衅,谢承司隐没一贯的笑意,“我竟不知,柳相如此巧舌如簧,一味替谋逆的罪人开罪,自诩对圣人一片丹心,那本相也想问,这丹心向的谁?”

“柳相其心可诛啊。”这话说的轻飘飘,却不可不谓狠厉。

但一贯冲动的柳潜冷笑一声没上当:“我也不知谢相竟如此攀扯同僚,看来确实当不得这百官之首。”

座下的百官打着机锋,口舌攻讦,上头不言,直至殿外的小太监唱道:“淮边城都护蒋高澹求见。”

帝王开口言道:“宣。”

谢承司目光不定,他为何没接到消息蒋高瞻居然回京了,蒋高瞻此人愚忠,因而圣人才放他去守淮边城,何瓯领兵驻扎淮边城,蒋高瞻便兼任他的副统帅。

蒋高瞻担着百官的视线,几步上前,黝黑的脸上坚毅,跪道:“臣本该驻守淮边城,不该擅自回京,如今冒大不韪之罪,便是想进京陈情,状告边疆统帅何瓯。”

“何瓯此人通信勾结北疆异族,偷卖安国军械,引北疆蛮子进京。”

说罢,他将放在怀中的薄信奉上,随侍太监接过,双手呈递给幕帘后的人。

朝中众人震惊不已,随后便将目光投给谢承司。

要知道,何瓯此人便是谢承司的学生,更是由谢相举荐担任边疆统帅,如今居然叛国,也不知谢相是否知晓。

列为左首的谢相也被这消息震得有些愣怔,随后甩袍跪地,正声道:“臣识人不清,请圣上降罪。”

他之后的谢系一脉接连跪地求情:“何瓯此人狼子野心,请圣上严惩何瓯。”却只字不提谢相之罪。

柳潜看着哗啦啦跪了大片的朝堂,忍不住暗嘲,如此多人,知晓的是求情,不知晓的还以为在威逼圣上,也不知谢相这个老匹夫怎么尽收蠢货。

信中不过寥寥一页,裴定几瞬便看完,他语调丝毫未变道:“着人拿何瓯回京审罪,至于谢爱卿……”

谢系一脉的官员闻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却不敢出声。

“归家禁足一月,好生念念说苑。”

谢承司脸色难看,恭声应是,柳潜虽对圣人如此轻放过有不平,却瞧着谢承司的脸色,又觉心绪好些。

要知道说苑可不是寻常书籍,其中讲的尽是为臣之道,圣人明摆着对这位谢相不满。

“圣人宽宥。”柳潜高呼,其余百官也应声。

“福安下嫁之事,孤已命康忠郡王前去宣旨,尔等不必再言。”

偌大朝堂,众人垂首听着这位天下共主说道。

第57章 亲吻好了,到此为止。

为着今日蹭饭,王华清专门去隔壁邻里借了张木桌,费劲同小木桌拼在一处,她才直起腰回头冲江愁余说道:“你别装,再扇火都要扇熄了。”

江愁余心虚放下蒲扇,说道:“我这不是怕茶水凉了吗?”

公孙水扛着菜盘,将一盘盘看起来香气氤氲的菜肴放在拼好的木桌上,忍不住说道:“敢情就我在灶房忙活。”

从门口进来拎了酒坛的湛玚:“你不就是个上菜的吗?”

公孙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低头看了眼满桌的菜肴,忍不住道:“不过要我说,还得是你妹的功劳。”

如今在灶房忙活可是胥衡,若不是蹭上江愁余的,他们还未必吃得上这顿。

江愁余无语,这听起来好像在骂人。

她抢先坐在美人靠上,王华清也眼疾手快坐在旁边,随即开口问道:“余余,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愁余:“那……”你别讲了。

“那我就问了。”王华清接话道,那双杏眼瞬间亮得惊人,闪烁着八卦与难以置信混合的光芒。她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那股子兴奋劲儿:“你怎么敢当众对胥少将军那啥的?”

江愁余心想,大约是困晕了吧。

原先站着的湛玚与公孙水也一一落座,两人将眼神落在江愁余身上。

公孙水略带戏谑笑道:“难道是情难自已?”

江愁余:……我不是恋爱脑。

湛玚神色平静:“下回不可如此。”

江愁余终于能够说话:“这种事难道还有下回吗?”

“哦?什么下回?”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无形的禁言术,众人都不再吭声,王华清老老实实让开江愁余左边的座位,笑道:“美人靠太软了,我还是坐木凳。”

只见他们口中那位胥少将军,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江愁余身后。他难得是一身素净青衫,身姿挺拔如松,手里还端着一碟翠绿欲滴的清炒时蔬,显然刚从厨房过来。此刻,他正微微垂眸,目光扫过众人又看回到江愁余。

对面公孙水挑眉,拆了酒坛的封盖,替胥衡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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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举杯道:“多谢胥少将军款待。”

胥衡在江愁余旁边坐下,举起杯盏停了一瞬,便一饮而尽,随后自然地将几道菜摆在江愁余面前。

公孙水没想到胥衡这般给面,同旁边的湛玚递了个眼神:啧啧啧瞧见了没,他抬的是左边的手,那尾指上的白玉扳指。

湛玚不理会,反而对着江愁余道:“这几日的方子有用,每日的药不能停,寇伯三日给你把脉一回,不可放纵。”显然最后一句是对旁边的胥衡说的,他目前只担心胥衡对着江愁余放纵太多。

江愁余闻言呆了片刻,才消化其中的意思,望着湛玚有些迟疑道:“那你呢?”

湛玚:“用完这顿,我便准备和公孙水回京。”

江愁余问:“京城是出了事吗?”

公孙水靠着湛玚的肩膀,夹了一筷菜塞嘴里,语气潇洒:“离家已久,是时候该回去了。”

湛玚躲开:“京城日日都有事,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些小事。”他还记得,有回难得同江素坐在义庄屋檐下看月升,耳畔是衙役匆匆赶往一处抄家,听说是犯了罪,家中妇孺都沦为罪奴,江素盯着那处看了许久才道:“世人眼中,京城是繁华城、富贵窝,青云地,但从来不是什么好去处。”

思绪回笼,见着江愁余眼中的不舍,他才露出笑意:“短别而已,终有一日你也会去京城的。”

江愁余总觉得这话不是对着自己说的,不过也没纠结许久,笑道:“那也是,我也想尝尝京城的佳肴。”说起来,穿过来这么久还没去京城逛过,相当于去首都没有去长城打卡。

公孙水:“到时我带着你逛遍京城。”

王华清语出惊人:“若是有机会,我也去瞅瞅,看看话本里的合风馆是不是真如此风流。”

湛玚两人用过饭便牵过拴在门口的高马走了,王华清也打

了个嗝,说到家中有事开溜。

江愁余望着木桌上的残羹剩饭沉思片刻,忍不住怀疑,他们是故意不想洗碗的。

她叹了口气,抬头就见胥衡抬起手,盯着扳指看了半天,随即准备取下,动作缓缓。

江愁余扯了他的衣角,指了指旁边的米袋,示意胥衡拿着跟在自己身后。

随后她果断来到邻里家,先是笑着感谢对方的借桌之情,以这一大袋米袋偿还,接着略带犹疑道他们有事着急外出,可惜家中宴席尚未收拾。

热心大娘惊喜地接过米袋,拍拍胸脯道:“我替你收拾。”

大娘动作麻利,转身进屋将米袋交给自家那口子,便拿出丝瓜络直接往江愁余他们院子去,走时江愁余又往门口的木篓里放了一块碎银。

这下院子暂时也回不去,江愁余领着胥衡走在乡间小道上,还好是饭时,路上没太多人,不过为了避免明日村口巷尾都是他们的传闻,她还是选择带着胥衡走小湖边。

想起上回李家姑娘和自家同窗走了半路,第二日便传出李家姑娘已经珠胎暗结,李家姑娘直接气病,李大娘则是拎着柴刀上门一一问候那些爱在村头摆闲话的妇人些,气势之猛,只看村口空了好几日便可知。

旁边的胥衡低头看了眼和走得慢吞吞的某人之间距离,他皱了皱眉,眼见江愁余心不在焉,脚下没留神踩到一块溜滑的鹅卵石,整个人猛地向前一趔趄。他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肘,顺势将某人往身边扯了些。

“看路。”胥衡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块浸在寒潭里的玉石,听不出喜怒。他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捻了一下。

江愁余缓过神,余光瞥过胥衡清晰的下颌线,又开始忍不住感叹自己眼光不错,长得帅武力值强工作也不错,算起来还是体制内,如果不犯大罪能够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脚步不知何时停住了。

江愁余茫然抬头,才发现胥衡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正静静地看着她。他就站在几步开外,身侧是一株枝条垂拂、姿态婀娜的老柳树。河面吹来的风带着湿润的水汽,撩动他额前的几缕墨发。

江愁余心漏跳一拍后,脑子里快速闪现偶像剧名场面,此时应该是bgm起,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何处的短笛声悠扬。

绝了。

她看着胥衡往她缓缓走过来,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步之遥。近得能看清他青色衣襟上细密的云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寒香,不知道是哪处铺子的香,还怪好闻,她明日也去买一些。

只见胥衡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微凉的指腹托住她的下巴,凑近了些。

江愁余几乎一切感知都在无止境扩大,只剩下她擂鼓般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又仿佛只凝固了一瞬。

于是她看见薄唇一启一合,低沉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你昨夜又点灯看话本了?”

不开玩笑,有种老父亲检查作业的感觉。

江愁余:“……”少女心彻底碎掉了。

她面无表情地打掉他的手,收回先前的判断,眼前这个直男凭什么有女朋友,活该单身一辈子。

“看了,怎么地?”

面对江愁余突如其来的变脸,胥衡挑了挑眉,随后道:“那便多加一碗药。”

江愁余:“?”

她觉得这病应该不会让她噶,但迟早会被这位哥气厥过去。

为了保命,她假意微笑:“我想了一下,让大娘独自一人帮我们洗碗实在不该,我还是回去帮帮她。”

刚退了一步,手腕就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攥住,相比于上一回,更加轻柔,似乎生怕伤到她。

胥衡的脸在她骤然放大的瞳孔中急速放大!一瞬间只有唇舌的感知,覆盖了她的视野,隔绝了微凉的河风,也隔绝了远处的笛声。

江愁余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猛地贴住了她的唇。

“嗯——!”

所有的呼吸,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滚烫而陌生的触感彻底堵死,闷在喉咙里,化作一声模糊破碎的呜咽。

似乎感受到她的放松,对方趁机而入,敲开她的防守,唇舌交融,她被迫仰着头,颈侧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纤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疯狂地颤抖着,鼻息间全是他身上那股清冽又极具侵略性的气息,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微凉的鼻尖轻轻蹭过自己的脸颊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水声不断。

不知过了好久,对面的人终于稍稍松开。

新鲜的空气骤然涌入肺腑,江愁余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满是咸鱼的无神。

胥衡依旧离得极近,近得她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根根分明,在眼下投出小片扇形的阴影。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正沉沉地锁着她,里面翻涌着暗色。

江愁余摸了摸嘴唇,有些肿了,残留着被碾磨过的麻痒和灼热感。她张了张嘴,忍着喘息为保全小命,抢先一步道:“到此为止。”

老天奶,抛开小命不谈,感觉再下去就是绿江审核不过的程度。

胥衡笑了,目光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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