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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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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照顾她这件事上,他做得不够好。

沈长凛低眼看向谢沅,将她的眼泪擦净,暗怒渐渐消退下去。

都快忘了,他其实是没立场指责谢沅的。

他是她什么人?不过是家里的长辈,一位须要敬着的叔叔罢了。

“好了,不哭了。”沈长凛低声说道,“这几天在家里闷得久了,明天去听音乐会也无妨。”

他抚了抚谢沅的脸庞,轻声说道:“但是不能回来太迟。”

她抬起眼帘,眸子湿润,长睫抖动。

谢沅生得好,但她的容色是不带攻击性的柔美,天真无辜,楚楚可怜。

唯有哭得厉害时,眼尾泛起湿红,会迸发出浓丽来。

但她自己却并不知道。

沈长凛吻了吻谢沅的额头,低声哄道:“我刚才说话重了,别难过,今晚早点睡,明天要是起不来就麻烦了。”

她性子软,又不善言辞。

方才被他说了重话,对他的惧怕也又浮现,久久过去,都没能为自己说出些什么。

沈长凛并不想让谢沅如此。

他搂住她的腰身,帮她洗净脸庞,然后给谢沅换了睡裙,把人抱进薄被里。

她侧躺在床上,昏暗的灯光下脸色还有些白。

“不哭了,沅沅。”沈长凛轻声说道,“再哭会头痛的。”

谢沅垂着眸子,她摇了摇头,声音细弱:“我不哭了,叔叔。”

明明被罚了的人是她,被说了重话的人是她,可现在强忍眼泪,不想让他担心的人也是她。

沈长凛低垂眼帘,轻声说道:“闭眼沅沅,睡不着的话,我给你讲故事吧。”

他二十三岁就接手了整个秦家和沈家,走到何处都是被人敬着的权贵,就连最张扬恣意的少时,也远比沈宴白要众星拱月百倍。

但是现在,这个万人仰望的男人,却放柔了声音,低声哄她睡觉。

只希望她能安然入梦。

谢沅的身躯蜷起,手指也攥得紧紧的,她费尽了力气,才没让眼泪再次落下来-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沈宴白累得胃病快要再犯,才终于从繁忙的事务中抽身。

打理家业说起来好听,实则是件很耗费心神的事,他处理的事情并不多,对这些事务也早已熟悉过,即便如此,仍是辛劳得不轻。

开完最后一个会后,沈宴白再没强撑,直接开始休假。

助理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颤巍巍地说道:“沈总,您最近要不要做个体检?”

沈宴白以前最厌烦体检之类的事,他的脚步顿了顿,低声应道:“你看着安排吧。”

上回胃病突发,是真的让他开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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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现实了。

这世上大抵也只有他叔叔,能漫不经心地将事情轻易处理完毕,要到沈长凛那境界,不知要有多强的禀赋,沈宴白低下眉眼,果断地又服了些胃药。

胃是情绪器官。

他饮酒向来注意,胃病还能来得那么势猛,就是将自己逼得太狠了。

沈宴白站在洗手池边,撩水洗了把脸,然后将额前垂落的发丝往后捋。

从明日开始,他是真的要好好休息一段了。

亲近的朋友早就准备给沈宴白办接风洗尘的宴席,结果到最后也没办成,现在人都在燕城待成一尊佛了,众人才终于又聚到一起。

秦承月也接连忙了多日,眉眼带着少许疲惫。

沈宴白刚刚过去,还没跟他打招呼,霍阳就开了礼炮,扬声说道:“热烈欢迎沈少回国!”

这边人很乱,足够嘈杂,摇滚乐声震耳欲聋。

但霍阳那一声高喝还是足够清亮,尤其是在侍者们将红底黄字的横幅拉开以后,乱七八糟的视线也全都聚焦过来了。

沈宴白直想给霍阳一巴掌。

秦承月唇角翘起,和身旁的人一道起身,才拦住了沈宴白。

都是世家子弟,但他们的生活也很不同,要承担家业的,总要更辛劳一些,辈分靠后的,则轻松自在许多。

像霍阳这种太孙,日子过得就不要太滋润。

他短暂乌黑过的短发,又恢复了闪着光的银灰色。

沈宴白从前比霍阳还恣意,现在却没法再那样了,他呷了口酒,冷眼睨霍阳:“你就等着吧。”

霍阳哪里会被他威胁到?

他顶着头银灰色短发,身上银白色的外套也发着光。

霍阳挑眉,笑着说道:“上回送沈少的跑车,开着还不错吧。”

他爱玩车得很,新得的跑车丢在赌局里了,转头又给自己提了辆新车,比之前那辆灿金色的太阳花跑车更加张扬。

通体都是银灰色,正配他的发色。

沈宴白扯唇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希望霍少能早日治好赌瘾。”

圈子里的赌局都是玩乐性质的,而且赌什么事的都有。

沈宴白要是不说还好,他一开口,众人又想起了他的感情事。

这赌局最初就是赌他什么时候跟女友分手的。

沈宴白换女友换得很勤,回国时没将女伴带回,众人就猜测多半是告吹了,只是这回不知又是为何。

几人挤眉弄眼,心里好奇,却不敢直接问出来。

别是沈少又被女人甩了就成。

但还没有人开口问,沈宴白就向后倚靠身子,自己懒洋洋地说出来了:“别再开这种赌局了,没意思,早就分了。”

霍阳也往后靠着,弯起眼问道:“怎么了?人不愿跟你回来吗?”

沈宴白又饮了些酒,懒散说道:“不是,之前就分了。”

他说了个大概日期。

霍阳算了算时间,低骂了句脏话:“你不会是听说我参加了那赌局,才故意谈够两周就分的吧?”

“不是。”沈宴白笑出声,“还不至于。”

不知道是想起什么,他的容色渐渐和缓下来。

霍阳的兴致反倒被挑起来了,他问道:“那是为什么?”

但沈宴白却不再理他了,刚好餐饮上来了,任凭霍阳怎么问,沈宴白也不多搭理他。

秦承月心不太在焉,跟众人打牌的时候,频频打开屏幕。

他牌技强,记性又好,哪怕分心也能赢得漂漂亮亮。

小庭坐在秦承月对面,被他折磨得不轻,连声求饶:“承月哥,算我求您了,我今晚还没开胡呢。”

秦承月性子比他们要持重得多,闻言也笑了下。

他正欲说什么,屏幕忽而亮起,低声说了句抱歉,便径直起身离开。

秦承月走得很快,但他的手机是放在屏幕上的,【沅沅】两个字忽闪而过,也叫众人看了个清晰。

小庭的视线本来就利,差点没直接开始起哄。

感情承月哥今天杀这么狠,是因为小谢妹妹一直没回消息。

两个人上回见面还带着点客客气气的,才多久就这么熟悉了,照这进度,过不了多久就能吃上他们喜酒了。

小庭满脸堆笑,看向沈宴白:“哥您看这红鸾星动就是这样的,承月哥才跟孽缘断了不久,这边跟小谢妹妹就顺当起来了。”

他很会说吉祥话。

沈宴白扯唇一笑,轻声说道:“你懂得挺多。”

小庭笑得更灿烂,连声说道:“哥您谬赞了。”

五光十色的灯掠过,在某个瞬间刚巧照亮沈宴白的脸,他才瞧见沈宴白的唇边并非含笑。

沈大公子颜色略浅的眸里,唯有一片冰冷的深黑。

小庭吓了一跳,死咬住舌头,一点都没敢表现出来-

谢沅昨晚睡得很早,跟沈长凛在一起的时候,又向来不多看手机,翌日清晨睡醒时,她才发觉秦承月发了一堆消息。

问她明天餐厅订哪家,问她要不要他来接,问她是不是还在忙。

秦承月并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在跟温思瑜有接触后,他也在渐渐减少跟谢沅的见面。

或许秦承月也曾经想过,要不干脆将婚约解除算了,免得耽误谢沅。

她已经很久不曾接受过这么热切的悉心询问,一时有些头疼,但没翻多久,谢沅就发觉昨天有人替她给秦承月回过电话了。

她看了眼时间,心想应该是沈长凛回的。

谢沅更头疼了。

她颤抖着手点开通话记录,去听里面的录音。

沈长凛声音很轻:“沅沅不舒服,已经先睡了,你有什么事吗?”

秦承月似乎是愣怔了片刻,他愕然地问道:“是您?”

但很快他的语调又恢复惯常的恭敬谦和。

沈长凛三言两语就帮谢沅把约会的具体事宜安排了,然后漫不经心挂了电话。

谢沅脸颊泛红,将屏幕倒扣下来。

去洗了把脸后,她才把全部的消息给看完。

沈长凛很清楚谢沅的作息,在她洗漱完后,电话就打了过来:“起床了吗,沅沅?”

昨天的事来得突然,她已经做好被狠罚的准备,但他却只是温柔地哄她睡了过去。

谢沅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

“起床了,叔叔。”她细声启唇的时候,声音还是柔软的。

沈长凛轻声说道:“之前哥哥犯了胃病,这几天要在家休息,辛苦你注意些,要是有事就直接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谢沅吃了一惊。

她还以为沈宴白的胃疼早就好了,没有想到这都到要在家休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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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步。

“我知道,叔叔。”谢沅连连点头,“我一定会注意的。”

挂了沈长凛电话后,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事,沈宴白都很喜欢强撑着,如果不是难受到极致,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

偏偏今天答应了要跟秦承月一起出去。

谢沅苦恼地皱了皱眉,然后悄悄下楼,把事情跟管家说了一声,他略微表现出少许讶异,但却没有多说,只温声应道:“好,您不用担心,小姐。”

说过以后,她才放心开始用早餐。

沈宴白昨天回来得晚,九点左右方才下来,谢沅已经用完早餐准备出门了。

她今天跟秦承月有约,又是要去听音乐会。

谢沅换了身浅金色的裙子,加上天热,还戴了顶太阳帽,乌发垂落,在末梢微微打卷,配上跟稍高的小皮鞋,像童话书里的小公主。

沈宴白倚在博古架边,轻轻启唇:“要我送你过去吗?”

一夜过去,情绪早就降下来了。

但话音落下后,他依然在奇怪,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谢沅愣怔,她抬起眼眸,连连摆手:“不麻烦您了,哥哥,您好好休养吧。”

沈宴白眉心拧起。

什么情况?他只不过是休个假,谢沅的眼神怎么跟他快要病死一样?

第24章

沈宴白正欲说些什么,谢沅就要离开。

她向他招了招手,说道:“我先过去了,哥哥,马上就要迟了。”

说完谢沅就匆匆要走,沈宴白倚在博古架边,在她路过时抬手勾住她包的细带。

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在给她挑选衣帽饰品,每次都选得格外合适。

香奈儿的迷你口盖包,白色的羊皮革,浅金色的链条细带,上面的两颗小珍珠更是莹润万分。

很小巧,也很精致。

最重要的是,格外衬她。

谢沅的步伐很快,被沈宴白突然一拽,差些就要因为惯性跌进他的怀里。

她的黛眉皱了起来。

哥哥都这个年纪了,为什么还要干这种事?

沈宴白迎上谢沅的目光,低咳一声,说道:“我早就没事了,这回休假只是因为先前的事忙完了。”

他惯来喜欢撑着。

“嗯,好的,哥哥。”谢沅并不完全信他,在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

她一手抚在小包的细带上,另一手轻轻地将裙摆给理平。

指骨纤细,恍若葱白,闪烁着莹莹的光。

“过来,”沈宴白收回视线,抬起长腿,“我送你过去。”

他跟沈长凛有些时候很像,说话不容置疑。

这边决定要送谢沅过去,沈宴白立刻就跟司机通了电话:“李叔,今天我来送沅沅,你休息吧。”

许是因为休假,近来的事情又顺,他的脾气好像好了很多,对她也温和许多。

毕竟等到时候将谢沅给嫁出去,这个家里就再也没有会搅到他的人了,现在的相处已是最后的时光,就是对谢沅好一点也没什么。

谢沅的长睫垂落下来-

今天是周末,天气虽然炎热,但外面的人还是很多。

沈宴白的车载音乐还是钢琴曲,古典乐悠扬悦耳,像是凛冽的风雪,令人心情平静。

谢沅和秦承月到底不是正经情侣。

她家教又严,两人基本每次出门都是听音乐会。

谢沅不是很懂音乐,但她喜欢那种放松专注的氛围,什么也不须要多想,只用安静地欣赏音乐就好了。

燕城每次跨年都有新年音乐会。

沈宴白擅长钢琴,喜欢古典乐,对名家如数家珍,但他每年都很忙,有时去国外,有时去滨城,有时跟朋友们在外面玩。

反倒是谢沅将新年音乐会听了个回回不落。

她没有音乐细胞,但经过许久的熏陶后,也对音乐拥有更深了解。

是李斯特的《追雪》。

谢沅正在想着,沈宴白忽然问道:“最近和秦承月处得怎么样?”

红灯亮着,大约还有两分钟才结束。

她其实不太习惯被沈宴白送,如果是司机送的话,她就可以待在后座安安静静,但跟他一起,总免不了各种问话。

更别提上一回,他半路都在训她。

谢沅的指节轻动,抬眸说道:“还可以,哥哥,承月哥很关照我,最近他一直在忙,我们才没有出去的。”

她有点紧张,神情也透着慌乱,像是生怕他要说什么。

沈宴白当然知道秦承月最近有多忙,他刚刚忙完,秦承月也是一样的,昨天他们才见到他正式回国后的第一面。

七月事情都多。

听到谢沅的话后,他淡淡地点头:“嗯。”

沈宴白的话语没什么情绪,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谢沅抬起头,继续说道:“……如果承月哥有空的话,我会经常寻他的。”

她这补充来得很假,旁人不知道她的性子,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沈宴白偏头看了她一眼,却没再多说什么。

谢沅攥紧手指,等到车辆行进一段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说错什么了,沈宴白不是很满意她的答复。

但话已经出口,没有弥补的余地。

好在没多久,就到音乐厅了。

沈宴白跟秦承月发了定位,比起约定的时间,谢沅要提前十分钟到,但她下车的时候,秦承月还是已经候着了。

一接住她,秦承月就问道:“昨天晚上怎么了?是发烧了吗?”

“没有,承月哥。”谢沅绞了绞手指,仰起头说道,“我就是有点头疼,所以提前先睡了。”

她怎么也没法告诉秦承月,那时候她是在床上。

沈长凛帮她换了衣服,轻吻过她的脸庞,指节抚过她腿根的每一寸雪肤。

谢沅不擅长说谎,好在秦承月没有多问。

但一起下车的沈宴白皱了皱眉,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当时不也在吗?”秦承月笑了一下,“昨晚沅沅一直没回消息,后来是沈总给我回的电话,说沅沅不舒服,先睡了。”

他的语气平和,神情自然。

谢沅站在两人中间,心弦却是紧绷了起来。

如果沈宴白记性好,他应该能想起,之前他敲开谢沅的门时,从她房中走出的沈长凛说的也是同样的话。

可他却是看向她,低声问道:“是又低血糖了吗?”

谢沅很想将这个话题给推开。

“可能是之前没睡好,”她声音细弱,“就是突然头疼,现在已经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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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承月却将话题又拨了回来,他容色微怔,轻声说道:“你低血糖,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一声?”

他并不知道谢沅有低血糖。

谢沅其实对秦承月的了解也很少,他们经常一起听音乐会,上回在海边聊天时,她才知道他不会弹钢琴,小时候学的是大提琴。

很难想象,他们是一对准未婚夫妻。

但其实秦承月这么问,就已经是极大的改变了。

无论是对待婚事,还是对待彼此,之前他们都有些消极。

谢沅攥紧手指,细声说道:“不是很严重,承月哥,平常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沈宴白的脸色却一下子就冷下来了,他对谢沅向来是漠不关心,都知道她有低血糖,秦承月这个做未婚夫的,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这就是谢沅说的“很关照”吗?

秦承月也留意到沈宴白的容色。

沈宴白对谢沅没什么感情,但他这个人很护短。

“抱歉,沅沅。”秦承月低头看向她,“以后我会注意的。”

谢沅最怕旁人当着她的面吵起来,她紧张地说道:“没事没事,承月哥。”

跟秦承月说完,她又连忙看向沈宴白。

“谢谢哥哥,这回麻烦你了。”谢沅抬起水眸,“我们马上就要进场了,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最是寡言少语,却被这两人逼得连连开口。

好在沈宴白没有真的动怒。

他转了转车钥匙,漫不经心地说道:“回来前给我发消息。”

这是还要接谢沅的意思。

她不敢拒绝,硬着头皮,点头应道:“好,哥哥,我会记得的。”-

沈宴白离开后,谢沅歉然地看向秦承月。

这是两人在这段时间后第一次见面,也是他们言说以后要更亲近些后的第一次见面。

没想到才刚刚碰面,就出了这种事。

“抱歉,承月哥。”她低声说道,“哥哥最近工作很忙,心情不太好……”

沈宴白的脾气就从来没有好过。

但是近来的确是更差了。

秦承月将纸质的邀请函递给谢沅,轻声说道:“没事,本来就是我疏忽了。”

她更加不好意思了,好在音乐会马上就要开始。

谢沅接过邀请函,随着秦承月一起进场。

音乐厅里冷气开得很足,她进去后就穿上了外套,秦承月很善于挑选位子,每次选的位子都十分合适。

谢沅屏息凝神,认真倾听。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如流水般淌过。

秦承月擅长大提琴,今天的一位大提琴手是他从前的朋友。

结束后他们聊了片刻。

那青年的头发微卷,温和笑道:“妹妹你好,我是承月的朋友,之前还跟他同门过,是他师弟。”

他误以为谢沅是秦承月的妹妹。

她年纪小,哪怕换了正装,依然带着学生气。

之前也常有人会认错,谢沅没有想太多,声音细柔:“您好。”

“诶,对了,”青年促狭地笑了一下,“怎么没见上回那位温小姐……”

秦承月却摇了摇头,他笑着打断朋友:“你说什么呢?这是我的未婚妻,谢沅谢小姐,过段时间我们就要订婚了。”

从前他从来不会这样说。

朋友的妹妹,家里的妹妹,叔叔家的孩子。

谢沅是这些身份才对。

那青年恍然大悟,含着笑说道:“那就是嫂子咯。”

他不由地庆幸方才那句话没说完,不然小嫂子只怕是要吃味的。

真没想到,秦师兄这样的人,竟会娶这么年幼的小妻子,这位谢小姐看起来好像大学都还没毕业。

寒暄过后,秦承月便带着谢沅离开。

他低眼看她,轻声说道:“抱歉,是我事先没跟他说清楚,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秦承月的声音很轻,富有磁性。

惯来持重高冷的人如此言语,是会叫人心生触动的,但谢沅却只想得到沈长凛。

秦承月生得像他,声音像他,就连低声安抚她时的语气,都是一样的。

谢沅神情微动,指节也顿了顿。

“没关系,承月哥。”她仰起脸庞,细声说道,“我没事的。”

谢沅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哪怕秦承月什么都不说,她也不会有情绪,更不可能去指责他什么。

但那个瞬间,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沈长凛、秦老先生、温思瑜,乃至沈宴白都会对她怀着怜惜了。

谢沅明明是不用懂事的。

跟在他身边的时候,她应该也受了许多委屈吧。

一个女孩子家,平白无故被联姻对象冷落,联姻对象还跟她的姐姐有了牵扯,哪怕她不那么喜欢他,这应该也是很难受的事才对。

但谢沅的容色好像真的很平静。

秦承月之前已经订过餐厅了,她在手机上翻看新上的饮品,看中了一款冰激凌奶茶,柔声说道:“承月哥,能不能加一个这个?”

沈长凛是不允谢沅喝奶茶的,尤其是冷的。

她之前因为喝冰奶茶犯过胃病。

沈宴白胃病厉害,谢沅只是脾胃弱,但沈长凛并不会去分辨这个。

他管她管得严格,家里的三餐看似都是她偏爱的,其实也是在他限制的基础之下定出来的。

秦承月并不知道。

谢沅难得说有想吃的,他当然是点头应允:“好。”

“对了,这家餐厅的龙吟草莓要尝尝吗?”秦承月问道,“听说还不错。”

谢沅点点头,眼眸微微亮起。

饮品和甜点上得快,她开胃的沙拉吃了一点,就放下了餐叉。

秦承月隐约觉得谢沅这种吃法不太健康,但看着她眯起的眼眸,却也没有多说。

她好像挺喜欢吃甜食的-

用完餐后,已经将近下午两点,两人一起去邻近的画廊看画展。

秦承月很会安排行程,既不会让谢沅累着,也不会让她觉得没趣。

谢沅以前对艺术一无所知,在沈家熏陶多时,也没能习得多少。

后来是读了哲学,在学习各种思想流派的时候,才对各类艺术品有了更多兴趣。

这回画展的策展人很擅长安排路线。

依照时间顺序,将各种流派的作品悄然展示出来。

哪怕是对绘画一点不懂的人,也能看得尽兴,一下午的时光颇为愉快地过去了。

谢沅提前一小时给沈宴白发了消息,发定位得用社交软件才行,他们并不常用社交软件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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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差点误触到视频通话。

她小心地按键,轻碰屏幕,将位置发送出去。

沈宴白到得很快,却不小心迷了路。

秦承月不得不先过去寻他,他向谢沅说道:“沅沅,你先在这边等一会儿,我去接你哥哥。”

她点点头,说道:“好,承月哥。”

从早期的宗教绘画,到后来的浪漫主义,再到最后的后现代主义,画展像是一卷史册,无声铺展开来。

秦承月离开后,谢沅又看了许久的画。

最后她还是停在了那副后现代主义的深色长画面前。

幽深的漩涡,像是个黑洞,能将站在前方的人给吞噬掉,铺陈在一起的是巨大的工厂,高高的烟囱和各种机械。

看起来毫无逻辑,却又格外的引人入胜。

好奇怪。没有署名。

谢沅有点遗憾,她还是将画的名字记了下来,正在她轻轻敲屏幕的时候,身后走来一对男女。

女郎挽着男人的手臂,声音娇媚:“你看这幅画,我老师说作者的天赋是那一届里最高的,老是跟我们讲呢。”

男人说道:“哦?原来是你师兄呀。”

两人的声音有些大,不过已经快要今天的画展结束了,也没有太多人投来目光。

谢沅倒是兴致勃勃,想听听作者是谁。

“不是,是我师姐,”女郎娇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你要是说是我师兄也没错,她那个打扮就很怪,没什么能认出她是女的。”

男人的脸色异样,调笑地问道:“人妖?”

这样的话语太轻蔑了,谢沅侧眸看去,却听那男人更加鄙薄地说道:“就没听说过几个女画家,女人能画出来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一种昭然的自得和优越。

仿佛就是要将话说给所有人听。

他身边的女郎面露尴尬,却也没有说什么。

谢沅站在原处,低声说道:“从古到今,只有一种职业是男人才能做的,那就是太监。”

她不善言辞,更很少在公开场合主动开口。

只是被情绪激着,才会突然这样言语。

展厅里整体还是安静的,谢沅这句话说出来后,不少人笑出了声,那男人听见有人这样讽刺他,当即就转过了身。

“你是谁呀你?”他身材魁梧,逼近的时候有阴影落下。

展厅里是有保卫人员的。

谢沅强作镇定,抬眸说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想做太监吗?”

她学着沈宴白说话的讽刺口吻,下颌也微微抬了起来。

这就是昭然的挑衅了。

谢沅的挑衅很不熟练,但那个男人却被轻易地激怒了:“你说什么屁话呢?”

他抬起拳头,作势想要打来,身畔的女伴拦都拦不住。

谢沅想起旧时记忆中的碎片,耳边陡地闪过阵阵的轰鸣,她竭力想要保持沉静,但额前霎时泛起冷汗,柔膝也微微发软,很想要蜷缩起来。

黑暗的东西快要将她吞噬。

眼见男人的拳头要打来,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一个身影挡在了谢沅的面前,他径直掐住了那男人的手腕,神情冷酷到不可思议,声音里也尽是寒意:“你是什么东西?”

是沈长凛。

他的声音很冷,以至于谢沅幻听,仿佛听到了骨节断裂的声音。

男人似乎是发出了惨叫声,又似乎是没有。

保卫人员匆匆上前,不远处的几位高层也立刻过来,认出那是沈长凛的人,吓得满脸冷汗,步履都是颤抖的:“沈、沈先生!”-

秦承月带着沈宴白走进,疑惑地问道:“沅沅不是给你发定位了吗,怎么还能走错?”

沈宴白更加疑惑,说道:“她什么时候给我发定位了?”

他绕了很大一圈,气急败坏地说道:“这个笨孩子,不会发给别人了吧?”

展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嘈杂起来,两人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秦承月的目光却忽然顿住了,沈宴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看见了很令人触动的一幕。

年轻姑娘满脸泪水,紧紧地攀住男人的脖颈,男人仔细地抱着她,轻声安抚:“别怕,我在这呢。”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男人偏头就能吻到那姑娘的唇。

一个楚楚动人,一个俊美沉稳。

哪怕是在网路上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会有人疑心是否是电影的片段。

沈宴白忽然很想点一支烟。

如果这两个人,不是他叔叔和谢沅就更好了。

第25章

黑暗的情绪总是更容易将人吞噬得多。

它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光亮找不到,也没有手段能将那些魑魅魍魉轻易勾出。

唯有在某些特殊的时刻,它会突然地显现,将谢沅陡地拉住黑暗的深处,在情绪侵袭上来时,理智会飞速地后退,强烈的心悸能把一切的勇气给湮灭。

最终她什么也做不了。

谢沅性子沉闷,寡言少语,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她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她也安静乖巧,但却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她可以和男同学一起玩,可以开朗地放声大笑,不会经常失神,不会畏惧鲜血。

父亲是数学天才,禀赋特异,母亲擅长艺术,天资卓绝,两人在外都有些孤高的气质,但在谢沅面前,永远都是温柔的。

对父母来说,最大的痛苦就是生了个笨孩子。

谢沅小时候不太聪明,尤其数学不好,但他们从来不会怪她,总会很悉心地引导她。

她跟着他们在很多地方生活过,待得最久的是宁城。

谢沅在那里读了四年的小学,从换牙期的小孩子,初初长成一个小少女。

或许是因为渐渐长大了,她潜藏的天赋终于展现出来,虽然并不多,但已经足够令人高兴。

毕业的那天,两人过来接她,她走在中间,他们牵着她的手。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那个很平常的情境,却成为了谢沅对童年最后的记忆。

她对过去的很多事没有连贯的记忆,情绪也总是破碎的,人在遇到不好的事情后,大脑会自动开启保护机制。

并不是因为豁达才忘了,只是因为太痛苦了。

大脑害怕人无法承受。

谢沅在紧张和局促中生活了三年,被带到林家的时候,她以为颠沛流离结束了,往后会是幸福和平静。

但她坠入的是更深的深渊。

只剩最后一根稻草就能压倒谢沅了,到来的却是千钧的痛苦。

直到那样的一双手,硬生生地将她从崩溃和绝望中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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