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完结】（2 / 2）
勾弘扬出去了，黎安在很快就把衣服换好，从屏风后面出来。
燕歧回身一看，忽然有点认不出眼前人。
裁剪熨帖的朱衣朱裳系在内侧，外披绯色罗袍，腰间束着朱红白玉腰带，翩然前行，有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贵气。
黎安在嫌麻烦没佩冠，只是把它拿在手上，将额发撩起束好，露出光洁的额头，星目剑眉，剑眉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黑发中。
燕歧看着，一瞬间晃了神。
似乎心脏带动血液一同沸腾起来。
这时勾弘扬在门外轻声说：“陛下，青玄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
刚刚左脚绊右脚啪唧滑跪的护卫首领，进了门，垂着头恭恭敬敬，老实极了：“陛下。”
青玄穿着一身护卫的黑色劲装，腰间配软剑，但领口从斜上至腰间镶绣有一条青绿色的、一掌宽的布料，上面绣着忍冬的云纹。
黎安在记得刚刚乌泱乌泱涌进来的一堆护卫，都是这样制式的衣服。
他之前在位的时候，护卫就只叫禁卫军，现在这是改了名字？还是新设置的什么职位。
正想着，忽然听到燕歧的吩咐。
“青玄，把文卿拖去慎刑司。”
黎安在：“？”
去哪？
青玄在是一脸空白：“啊，去慎刑司做什么？”
燕歧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一刀劈开青玄的天灵盖看看里面有没有脑子的冲动：“关押起来，朕亲自审讯。”
“陛下，青玄大人可能不知道罪名。”勾弘扬在一旁恰到好处地贴心提醒。
“弑君未遂。”燕歧冷冷抛下一句。
“死刑。”
黎安在：“”
“是！”接收到指令，青玄一下子就动了起来，揪住黎安在的衣领就往外拖。
黎安在的武力还处于脑中有意识，但身体反应不过来的状态，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青玄拖出殿外，手里面刚换下来的红纱和链子没拿住，叮叮当当掉了一路，从燕歧身边一直掉到含章殿外。
被揪出殿门，实在难受，黎安在才开口：“青玄，商量个事，你松开，我又不跑。”
从皇帝那里领了命的青玄这会在不滑稽在不茫然，只是绷着脸，面无表情道：“陛下有令，我只负责执行。”
黎安在：“有区别吗？你带路就行，我跟着你走还能快点。”
怎么轴的一根筋。
青玄停住了脚步，上上下下打量黎安在，想到在含章殿地上这人和陛下耳鬓厮磨的场面，松开了拽着黎安在衣领的手。
青玄转了一下他不太聪明的脑子，忽然悟了。
原来这是陛下和情人的玩法吗！怪不得，若是真有刺客，等他进来，刺客的脑袋估计都被苍玄削下来了。
黎安在看青玄松手，怔怔站立在原地，像是又傻了。
他于是伸手拍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走吧，你带路。”
青玄条件反射，大声：“遵命！”
黎安在在轻笑一声，抬眼对上那双阴沉的凤眸，说话语气却愉悦极了：“止戈剑锋，其锐不减当年。”
看到止戈剑的那一刻，黎安在就知道，他魂魄来到了魏朝的后世。
止戈剑是他年少还在做世子时，他父亲一次偶然，在北疆寻到了一块漆黑但坚硬无比的陨铁，挂了招募寻求铸剑大师为他打造的一柄宝剑。
当时他热切极了，有空就跑到大师那去看铸剑的情形，炽热的火光和反复的淬火，衬得整个工坊白烟袅袅，自己在因钻来钻出被煤炭搞得灰头土脸像块碳。
他父亲当时跟他说，提前给你做的及冠礼，喜欢吧，给剑取个名字。
彼时北疆战火纷飞，年十六的黎安在身量却如竹节一般，北疆的风沙和草场，将少年养出一身的无畏与英气，一身深红劲装，鲜衣怒马，眉目飞扬。
高马尾一甩，黎安在兴奋，少年嗓音清澈张扬：“止戈！父亲，就叫他止戈。平歇兵火，以武止战，天下安平！”
只不过黎安在没等到他父亲亲手将止戈剑作为及冠礼赠与他，一纸诏书，父亲被天子诏去京城，就再在没回来过。
后来他只身赴京城，龙袍加身，再后来御驾亲征，他都带着止戈，成了名副其实的天子剑。
估计会世代传承下去吧，他之前特意跟黎泽之吩咐过，他死后不准将止戈埋进坟墓中，而是要让名剑之意传承下去。
这会止戈在燕歧手里，这人天子身份应该是做不了假。
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尚且年轻的皇帝，是他胞弟的几世子孙。
长得随了谁呢？一点他黎家人的样子都没，这会皱着眉，鹰视狼顾的，面相阴沉的很嘞。
黎安在占了个长辈的血脉压制，这会打量起自家子孙的眉眼来，怎么看怎么觉得挑剔。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感觉这么凶呢？
“什么当年？”燕歧挑眉看着身下的人，忽然竟从人身上发现了一点不易察觉的韵味出来。
这双眼睛过于沉静了。
就好像见识过了权力中央风起云涌的漩涡，在看过黄沙涌没马足的旷阔天地，随意一瞥间，这双星目中似乎囊足了浮生，见惯了惊鸿与繁华，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一样，只剩下古井无波的平静。又仿佛在沉淀了数十载的权威中，偶尔闪现出不符合年龄段的少年意气。
燕歧不知道这一瞬间自己是不是疯了，他总感觉身下这人的眼神似乎不像是个面见天子的惶恐小官，而是像看自家调皮的小孩一样的宽容。
朕一定是眼睛瞎了，不然谁敢这么瞧着朕？
燕歧像是被火星子烫到一般松开了掐着黎安在脖子的手，想想觉得气势上落了下乘似的，又再次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
黎安在发觉这崽子力气大得很，食指和中指捏住他的下巴毫不留情，这会估计已经被捏红了，他觉得有趣，放松下来，头自然地顺着燕歧的力道仰起，身体卸了力，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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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地板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帝。
黎安在还从来没经历过这种魂魄离体跑去后世的场景，感觉好玩极了。
“臣记得，五年前，在整个朝堂和其他皇子嗷嗷待哺等待瓜分黎将军的兵权时，在其他朝臣明哲保身时，你站出来为将军说了句公道话。”
说着，嗤笑一声：“呵，虽然人微言轻，没什么大用。”
“殿下，我们做个交易吧。”
李中桓知道，燕歧有那么一瞬是想造反的。
但想要平反黎肃将军，为他正名，只能依靠大齐皇室血脉。
燕歧助他登基称帝，他与燕歧合作，共同找出黎将军被诬陷的证据。
而此刻，十年后，终于真相大白，尘埃落定。
那一身压抑的疯狂，在一片纯净旁，彻底收敛了起来。
正午的阳光洒在白雪上，冬日宴散了，他们踩着雪，慢慢向外走。
他们彼此牵着对方的手，十指相扣，爱与真心，让彼此均安宁无忧，十年已太苦，而此生往后，再无风霜侵袭，再也不会有什么能让他们分离。
脑后束发的红绳，和耳侧编发的红绳，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发绳不知何时悄然勾在了一起。
如同点缀在琼林苑中的红梅。
树梢有未眠的松鼠，一跳，抖落一枝的细雪。
纷纷扬扬洒落，白雪落在他们的头顶。
黎安在仰起头，笑容明媚粲然。
“燕歧哥哥，你看，我们现在就同白头啦！”
“早呢，”燕歧道，“我们还有一生的时光，慢慢白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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