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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层为所欲为

江稚额头抵在程与淮肩侧,蹭了蹭,暗暗松口气。

四舍五入,算赌赢了。

由于老太太伤怀过度,身体不舒服,他们当晚在澄园住了下来。

等奶奶服完药睡下,程与淮和医生聊了会,得知没有大碍,只需静养,他稍稍放下心,在床前守到凌晨一点多,才回到南院。

在一楼客厅就着温水吃了两粒缓解偏头痛的止疼药,上楼准备去书房,路过江稚房间,见门开着,里面反常地一片漆黑。

程与淮脚步顿住,抬手按亮了灯,原本这个时候应该好好睡在床上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里里外外没找到人,他拨通她的电话:“在哪?”

“睡不着,在影音室看电影。”江稚试着邀请他,“你要一起来看吗?”

不出意外,那端陷入了沉默。

她从沙发坐起来,搂着抱枕幽幽叹气:“你是不是又要加班?”

书房里确实还有几份文件需要处理。

程与淮说不是:“我待会就过去。”

“那我等你。”江稚挂断通话。

大屏幕上,电影已近尾声,误入亡灵之地的小主人公历经波折,最终得到家人的祝福和支持,实现了音乐梦想。

这部电影不仅表达了“家人比梦想更重要”的核心主题,还重新定义了死亡——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江稚严重破防,坐着哭,站起来也哭,躺下哭得更厉害,她只好仰起头,抽了张纸巾撕成两半,贴在脸上,很快被淌成小河的泪水浸湿。

她继续一层层地叠纸巾。

影音室的门没关,灯光调得很暗,程与淮端着水果盘和一杯鲜榨橙汁走进来时,第一眼还以为她在敷面膜,然后才发现她是在哭。

他语调微紧:“怎么了?”

“……没事。”江稚郁闷极了,觉得看部电影就哭成这样好丢人啊,她强行挽尊,哽咽着解释,“我是泪失|禁体质。”

平时不轻易哭,一哭就很难停下来。

“你怎么来得这么慢?”她用力止住泪,借着控诉他转移话题,揭下被泪浸|透的纸巾丢进垃圾桶。

程与淮在她旁边坐下,将橙汁和水果盘搁到桌面,随意瞥了眼屏幕上的电影名。

江稚晚餐没怎么吃,刚好有点饿了,叉了小块削好的苹果吃起来,口感酥脆,清甜微酸,层次感丰富,应该是特-供品级。

她连着吃了好几块苹果,又尝了车厘子,没有他去香港出差让人给她送的红丝绒蛋糕上点缀的那颗好吃。

“你想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程与淮鲜少有闲暇的私人时间,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看电影是什么时候了。

“随便吧。”

江稚就在评分高的推荐里随便挑了部没看过的经典爱情电影。

趁着播放片头,程与淮在手机搜索了她上一部看的电影,亲情片,她哭成那样,是想起了她的家人?

她原本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如今连中秋节都要孤零零一个人过。

他并不擅长安慰人,而她也很快就从悲伤中缓过来,若无其事,心满意足地吃着苹果,眉眼弯弯。

十几秒蓝色大海空镜后,电影正式进入主题,男女主角在一场朋友的海边婚礼上相遇,彼此一见钟情。

导演功底炉火纯青,多角度地用慢镜头把俊男美女之间怦然心动的暧|昧拍得很有氛围感。

“所谓一见钟情,”江稚有感而发,“其实就是见色起意,是生理性喜欢。”

程与淮:“……”

做过许多场和她有关的梦后,他去看心理医生,曾探讨过“由爱生欲,由欲生爱”的区别。

他想知道,她是什么看法。

“为什么非要分得这么清楚呢?”江稚觉得不可思议,“这两者都是构成爱情的必要成分,虽有先后之分,但缺一不可。”

在人的一生中,真正遇见爱情的几率不大,能够修成正果终得圆满的更是少之又少,何不把握当下能把握得住的,及时行乐呢。

“何况,”她微微扬起下巴,理所当然道,“沉迷美|色,动情动欲,不都是人之常情吗?”

是了。

程与淮哑然失笑,他记得她说过,找伴侣的首要条件就是长得好看。

从小到大,关于外貌,程与淮没少听溢美之词,却从未在意过。

各花入各眼,不知道他

的长相是否符合她的审美标准?

她,会喜欢吗?

屏幕转暗,他视野尽头,是她白皙柔美的侧脸,正缓缓地隐入阴影中。

失联已久的男女主角,终于在盛夏某个暴雨的午后,穿越人海重逢。

音乐的节奏也由温柔转为激烈。

男女主再续前缘后竟一分钟都没浪费,直奔主题,侧方位开起了车飙上高速。

江稚看得叹为观止,要不怎么是经典爱情电影呢,全须全尾,原汁原味,一点都不拿观众当外人。

不过,这尺,度是不是……太大了?

电影里正渡得如火如荼,都从床的这边一下下撞到了那边。无边无际的野火也烧到了外面,周围空气急剧升温,好似变成了密不透风的火炉。

随着沉默蔓延,暧|昧源源不断地滋生,被烧成了灰,无处不在。

江稚心浮气躁,坐立难安。

她不是没有看过比这更露。骨的,问题是,随时都想扑倒的心仪对象就坐在旁边,存在感格外强烈,谁还能按捺得住啊。

如果去拿水果吃,或者喝橙汁,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

不行不行,这种时候谁慌谁乱谁尴尬,谁就落了下风,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沉住气,装作稀松无常才是上策。

不过他们都是成年人了,yellow都能大搞特搞,只是看看而已……怎么了?!

倒也没怎么。

就是很难很难熬而已。

时间被一寸寸拉长,流速极慢,本就敏感的神经末梢同样被拉扯到极限。

江稚浑身哪哪儿都不自在,一边怪自己脸皮太薄定力太弱,不争气,没出息!又怪苹果车厘子怎么不自动进她嘴巴里,好让她有点事做分散分散注意力。

最主要是怪影音室的音响太好,那些令人脸红耳热,连千年枯木听了都会回春的声响,立体环绕,跟身临其境有什么区别?!

不知他看到这些会是什么反应?

她余光偷偷摸摸发射过去。

男人坐姿端直,正安静地看着大屏幕,光影转换,忽明忽暗,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表情平静而冷淡。

好像他们看的不是同一场电影。

她这里春|色无边,暖意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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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他那儿凛冬已至,风雪交加。

江稚心中暗叹,看来长期禁|欲,确实有助于修身养性、清心净念,这强大的定力真是非常人能比。

事实上,程与淮远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冷静自持,他藏匿昏暗中,犹如拉到极致的弓,无限接近临界点,一触即发。

冲动和为数不多的理智在博弈,他屏息凝神,在心里倒数。

如果三秒后,她还在看他,他就要……

把所谓的君子修养,绅士风度通通弃之不顾。

为所欲为了。

默数到第九秒,他偏过脸,小幅度倾身,目的明确地朝她靠近。

彼此间的距离正在一点点缩短。

仅有咫尺之遥时,屏幕里的女主角突然用某种奇奇怪怪的哭腔说了句“不要~”

江稚下意识循声看过去,男主居然哧条条地钻到了被子下……接着,被浪翻涌。

她目瞪口呆,不是……

拜托你们把观众当一下外人好吗?!

视觉冲击太大,江稚的心神被如数搅乱,勉强分出去一部分思考:

他刚刚靠得那么近,是想做什么?

她舌尖舔舔唇角,沾上果汁了?

还是头发乱了?

看他方才那副光风霁月,坐怀不乱的正经模样,总不可能是,想亲她吧?

等确认她的余光完全撤走后,程与淮仰头靠向沙发,将交叠的双腿放下,自然舒展开,姿态看似松弛,实则不然。

他闭了闭眼,调整停滞已久的呼吸,下颌线仍是绷紧状态,颈侧脉络若隐若现。

他并不坦荡,相反,是个道貌岸然,连自己都深为不齿的下-流伪君子。

在她看向他那一瞬间,他脑内闪现的,是所有旖旎梦境的总和。

同样姿势,在那些难以启齿的梦境中,他和她也有过。

甚至,更加激烈。

梦境不受控制,可此时,他分明是清醒的。

清醒地在……失控。

电影场景转换,从乱七八糟落了满地的衣衫,过渡到正在缓慢退潮的深蓝色大海。

终于结束了。

江稚心弦微松,又有些意犹未尽,想着得找个时间重新看一遍。

单独看。

画面开始变得阳光明媚,幽暗的影音室内也跟着被照亮,一切都无法再遁形。

原形毕露,藏无可藏。

江稚浑然不察,拿起橙汁喝了两口,降降温,感觉到搭在膝上的薄毯正被一点点地往外扯走,她心生疑惑,转头问:“你会冷吗?”

程与淮微微侧过身,避开了她探究的目光。

喉中水分似被榨|干,痒意更甚,他忍不住抵唇轻咳了声。

静了一瞬又一瞬后。

他喉结轻滚,含糊而克制地低声应她:“……嗯。”

“给你。”江稚不疑有他,顺着他的力道把薄毯扒拉过去,堆落到他腿上。

程与淮面不改色,又将薄毯拉高了些,轻覆在收紧的腹间。

毯子上还有她留存的余温,他正襟危坐,手心冒出了细汗,一片潮热。

他虚虚拢起长指。

“谢谢。”

奇怪,为什么要跟她道谢?薄毯本来就是他家的。

“不,不用。”江稚将散落颊边的几缕发丝拨到耳后,又顺手胡乱揉了揉发烫的耳朵,继续含|着杯口抿橙汁降温。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哎——

明明她都热得快自燃了,他却觉得冷?

冷吗?

哪里冷了?!

第52章 一我对你,一见钟情

互相倾诉过最深的爱意后,男女主进入热恋期,浓情蜜意。

江稚都觉得嘴里的苹果不甜了,谁知剧情急转直下,正当爱浓时,女主竟查出不治之症,生命开始了最后三个月的倒计时。

为了让爱人无牵无挂地出国追求设计梦想,女主狠心说自己是为了追求刺激才和他在一起,一直以来都是在玩弄他的感情,现在玩腻了要分手。

男主自然不肯接受,她便找来竹马演戏,假装移情别恋。

男主数次挽回未果,心灰意冷地出国了。

剧情狗血归狗血,但导演会拍,演员们也真情实感地入了戏,特别虐心。

江稚颇为唏嘘:“女主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独自承担,这已经是她认为最好的选择了,用善意谎言,最大程度地降低了对男朋友的伤害。”

程与淮则持另一种观点:“谎言虽出自善意,本质上还是谎言,男主应该更希望女朋友坦诚告知真相,陪她一起承担。”

他始终坚信,真正相爱的人能经得住时间,空间,甚至是生死的考验。

江稚咬苹果的动作忽地顿住,神色若有所思,反问:“你为了让奶奶安心,雇用我当你的合约女友,难道不算善意谎言?”

程与淮:“……”

她轻戳两下他手臂:“做人可不能太程与淮哦。”

她指节纤细,葱段般白净,好不容易平息的热意又从被戳的那处扩散。

程与淮懂她这是在说他双重标准的意思,当初奶奶病重住进icu,医生连着下了几次病危通知,情况不甚乐观。

他不想让奶奶临走前留有遗憾,别无选择之下,才采用了陈复南的提议。

所幸奶奶有惊无险从鬼门关走了趟回来,他便临时取消了合约女友的计划。

“取消了?”江稚面露惊讶,“可梁副总监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她说

工作人员弄错了我和另一位姜小姐的联系方式,真正入选的是姜小姐。”

程与淮蹙眉,这并非他本意,梁婧为何自作主张。

“那后来为什么又选择我了呢?”江稚好奇地问。

程与淮不由得想起金叶酒店拍卖会上,她笑吟吟地举起酒杯,隔着人群,朝他遥遥致意。

惊鸿一瞥。

为什么选她?

因为她目的明确,为她外公的遗作而来,选择她不会有感情上的纷扰。

也有可能是出于儿时的情分。

又或者,是一见钟情。

见色起意。

“说啊,”江稚急着想知道答案,“为什么选我?”

程与淮不假思索道:“因为你聪明、漂亮、性格好,还擅长和猫沟通。”

不错不错。

每一项都夸在了点子上,江稚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笑容得意极了。

不过,怎么感觉这些话有点熟悉?

想起来了。

这不是之前笔试时有道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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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写自我评价,她亲笔写下的答案吗?!

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一字不差。

江稚心底生出一丝丝甜意。

“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她吃着苹果,随口问道,“你会原谅我吗?”

她问得随意,程与淮却答得郑重:“不涉及底线的就可以。”

“你的底线是什么?”

她不知道答案,因为从来没有触底过。

程与淮噙着淡笑,没把话说透:“以后你就会知道。”

他对她,没有底线。

屏幕光线晃动,如同湖面的粼粼波光,荡漾在他们身上。

随着男女主分手,电影色调变成压抑的灰色,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格外催眠。

困意袭来,江稚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程与淮从茶几捞起遥控器,将电影调成静音模式,随后拉过薄毯给她盖好。

调整坐姿,手臂虚揽住她,让她靠在他肩上,这样能睡得舒服些。

寂静和黑暗联手制造出一方隐秘之地,他略微偏过头,下巴就挨上了她额角。

她肌肤温香软玉,而他体温异常偏高,还有不断升温的趋势,温度差让这种亲密触感越发清晰。

电影一声不吭地来到高-潮部分,可惜仅有的两位观众要么睡着,要么注意力全然在别的地方。

怀里的人睡了多久,程与淮就看了她多久。

视线黏着,缠着,怎么看都觉得不够。

期间,生出过无数次想吻她的冲动。

又无数次被理智阻止,不能趁人之危。

还缺一个表白的仪式,才能名正言顺。

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正式向喜欢的女孩坦明爱意,他需要好好准备。

过于安静了,容易催生妄念,也需要一些声音来分散注意力,压压体内不安分的燥意。

程与淮又恢复电影音量,调得很低。

江稚醒来时发现自己是靠着他肩膀睡的,而电影已经结束了。

她保持姿势没动,揉揉朦胧睡眼,问他:“结局是什么?”

程与淮忽略肩颈处的僵硬和不适,轻描淡写地说:“女主去世三年后,男主功成名就回国,偶然间得知了全部真相,他带上一束女主生前最喜欢的向日葵来到他们初遇的海边。”

电影定格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抱着花坚定地走向他的爱人,消失在了蔚蓝的大海深处。

那片蓝色深海,既是电影的开始,也是故事的结局。

江稚早猜到结局是be,但没想到会be得这么彻底,负负得正,某种意义上也算he了吧。

“如果换作是我,”她切身体会过生离死别的痛楚,情绪难免低落,声音闷闷的,“我不会选择殉情。”

无论爱一个人有多深,她始终把爱自己摆在第一位。

她会选择好好活下去,用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来怀念深爱的那个人。

“你呢?你会选择殉情吗?”

程与淮低下头,深深地凝视她,五官被橘色灯光分出了明暗的界限。

几秒后,他笃定道:“我也不会。”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逆着光,江稚只能看到他隐在暗影中的半边脸,她坐直身,轻声说,“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不仅身体没知觉,意识也不复存在,一切都永远消失了。”

程与淮眉峰微敛,疑惑她对死亡的感受会这么深刻。

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江稚很轻地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咳,我在纪录片上看到的啦。”

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她曾经不幸死过一次。

虽然就差那么一点点,但四舍五入算的话,也和死了差不多吧应该……

“几点了?”她赶紧岔开话题。

程与淮按亮手机:“五点零八分。”

江稚往窗外看了眼,忽然心血来潮:“我们去山上看日出吧。”

程与淮坐着没动,她才睡了一个半小时,平时至少要睡上九小时。

“走吧走吧。”江稚以为他要补觉,不容拒绝地拉他起身,“一天不睡不会死人的。”

谁知人拉不动,她自己反倒没稳住重心,砸到他身上去了。

准确来说,是结结实实地半扑在了他腿上。

“唔……”

江稚额头被撞得生疼,几乎同时,她听到男人似乎也极轻地闷哼了声。

一抬头,就撞入那道幽深的视线。

四目相对。

他眸如凝墨,折射着屏幕变换的光线,晦暗不明。

江稚一下忘了反应,唯有心脏扑通乱跳。

她知道他一向有健身的习惯,隔着薄毯,都能感受到底下那肌肉有多坚实,硬邦邦的,难怪会撞得这么疼。

程与淮整个人僵住,一动不动。

视野中,女孩子柔软地伏在他膝上,乌发如瀑,四处散乱,她仰着脸看他,眼神是那般纯粹干净。

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程与淮深压长睫,藏匿眸底卷土重来的欲-色,尽量让声音听不出异样:“没事吧?”

“没……”

江稚后知后觉这个姿势太暧|昧了,连忙起身,完全没留意到他身上热度惊人,只顾着暗自庆幸。

还好撞到的是腿。

要是再往里撞偏一点,估计就看不成日出了。

……得去看医生。

“我们得早点出发,”她红着脸打破沉默,“不然就要错过日出了。”

山上气温低,江稚回房洗漱完,又跑去程与淮房间蹭了件防风服,戴好帽子,从头到脚全副武装。

在察觉到他欲言又止,连着看了她好几眼后,江稚理直气壮地叉腰回视:“我怕冷,不行啊?!”

温度是低了些,倒也没冷到这种程度。

“当然行。”程与淮勾起唇角,从衣柜里挑了件和防风服同色系的薄外套穿上。

两人一个在秋天,一个在冬天。

从南院侧门出去,进入后山,经过水潭,到处静悄悄的,连鸟叫声都听不到,应该还在酣睡中。

程与淮拿着手电筒走在后面,江稚在前面慢慢地踩着光走,想起先前她丢了红宝石项链,大半夜他不知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找了多少次,最后才在鸟窝里找到。

那时他们认识不久,还不算熟,他也没有义务大半夜到后山帮她找项链。

隐藏在这副清冷外表下的,其实是一颗温柔的心。

她一直,都知道的。

走两步,回头看他一眼。

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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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数多了,程与淮怕她摔倒,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心看路。”

江稚前后左右都看了,清清嗓音:“你知道中式恐怖和西式恐怖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吗?”

程与淮挑眉,静待她下文。

“西式恐怖是我们俩走着走着只剩下了一个人。”

“而中式恐怖呢,是我们两人走着走着突然变成了三个人。”

多出来的那个,不是人。

江稚本意是想吓他,结果把自己说怕了,蹭蹭蹭走到他身侧,和他并肩挨着走。

程与淮牵起她的手,故意曲解她意思:“变成三个人不好吗?”

也可以是,一家三口。

江稚不想再继

续聊这个话题,催促他走快点。

程与淮却罕见地一改平日里的沉稳内敛,还想继续逗她:“你看地上的影子,怎么是……”

啊啊啊!

“程与淮,你好讨厌啊!”江稚忍无可忍地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捂住他嘴巴,手动消音。

这一捂,两人同时愣住。

掌心之下,是他温软的唇。

还有半晌后,他徐徐呼出的灼热气息。

江稚像是被烫到,迅速收回了手,越过他走去前面。

程与淮抿了抿唇,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终究没忍住,从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快步跟上她。

到达山顶时刚好天色微明,站在高处,视野开阔,墨青山脉绵延不绝,与天相接,似一幅水墨画。

天上只有一颗很亮的星星,是启明星。

江稚心底感慨万千,人生短短百余年,和群山星辰的亘古相比,不过只是一瞬间。

山风扑面而来,她裹紧防风服,只露出一双眼睛远眺,耐心等着日出。

然而,启明星隐去了,接班的太阳却迟迟未出现。

程与淮走近,在她身后站定:“天气预报今天多云。”

看到日出的概率并不大。

世上多的是事与愿违,可她的每一份期待,他都想她如愿以偿。

这双他见过的最清澈,最漂亮的眼睛,应该永远盈满笑意。

“这样也很好。”

目之所及,霞光漫天,层林尽染,云雾翻涌,如梦似幻。

江稚回头看他,眸光流转,亮如天上星,“即使太阳不出来,天也会亮的。”

黎明前是最黑暗,也是最难熬的,但只要熬过了,就会等到天亮。

那天,她一个人被埋在暗无天日的废墟下,又黑又冷又饿又绝望。

意识彻底消失的前一秒,她想,就这样年纪轻轻又孤零零地死去,这一生未免太遗憾了。

如果,能再看一眼太阳就好了。

“我们下次再来看。”程与淮提议,“提前挑个晴天。”

“好啊。”江稚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弯起的眼尾晕着橙粉霞光,灼如三月桃花,“那一言为定咯。”

语调明亮轻快,满是期待。

她眼眸明亮得像镜子,里面正在进行一场日出,一场只有他能看到的日出。

那种被灼到的感觉是如此清晰,如此真实,以致程与淮反应慢了半拍,才点头应她。

他记得他们还有个约定,等来年家书花开满墙,也要一起去看。

丝丝缕缕的霞光汇聚成了一片浓烈的橘子海,波澜壮阔,璀璨夺目。

江稚站在铺天盖地的霞光之中,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张开手掌,山风从指间缓缓游过,吹动她的发梢。

程与淮心口没来由地紧了下,蓦然生出某种错觉,仿佛她随时会化作一阵风消失。

他走上前,伸出手,将她牢牢地圈入怀中。

终于心安。

江稚微怔。

然后,听到他低声说:“有点冷,帮我挡一下风。”

他长得高,又站在风口位置,分明是他在帮她挡风。

江稚唇角弯了弯,笑而不语,回抱住他的腰。

体温相互试探,交融。

彼此之间贴合得严丝合缝,连无处不在的风都要绕路,从两侧呼啸而过。

他们还是没有看到日出。

但天依然亮了。

朝霞的盛宴已落幕,天空沉淀成灰蓝色,山间薄雾也散去,远处城市的轮廓渐渐浮现,变得清晰起来。

下山时经过水潭,许久未见的小狸花坐在石头上舔爪子,而昨天一下车就溜得没影的腼腼则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明显打输了。

江稚走过去简单检查,还好它们只是闹着玩点到即止,没有受伤。

腼腼没玩尽兴,不肯跟着回去,她和程与淮继续往前走。

看来一周两次去臻姨家做的中医理疗效果显著,上山下山都很顺利,回到南院附近,她的腰才开始隐隐作疼,周围没有可供小憩的长椅,只有前方窗下放了张紫檀长木桌,摆着罗汉松盆栽。

江稚想坐在上面休息会,可目测木桌的高度,她腰疼着不太方便坐上去,正打算放弃,男人双手扶住她腰身,稳稳地把她抱放到桌上。

他们本来有身高差,此刻她坐在桌上,他挺拔站着,差不多可以互相平视。

江稚又往里坐了坐,正要说话,随着芒刺在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严重怀疑:“后面是不是……有人?”

程与淮望向她身后,透过菱形的雕花木窗,对上了一道冰冷的目光。

舒晴就住在离南院不远的晴苑,是丈夫程晋远生前为她亲手打造的婚房。

可惜幸福的日子仅仅持续了几年,就人亡家破了。

调时差,加上触景伤情,她彻夜难眠,出来随便走走,没想到刚好撞见最不想见到的人。

江稚已经从他的反应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她抬高双手搭在他肩上,一来借力靠着他腰会好受些,二来是配合他演亲密戏。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必要。

程与淮很快就从她的动作判断出:“腰不舒服?”

“有点。”

“要不要帮你揉揉?”

“好啊。”江稚应完才想起来问,“你会吗?”

“会一点。”程与淮只字未提专门抽空去找臻姨学过腰部按摩的事,在她腰后轻按起来。

江稚觉得他未免太谦虚了,这按摩手法不仅有模有样,还挺舒服的,腰没那么难受了。

不远处,舒晴依然站在桂花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那目光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淬着压抑的恨意。

江稚不免想到那关键的糊成一团的第三段监控,几乎用气音说出隐忧:“万一舒宇的朋友真能优化视频画质……”

程与淮轻笑了下,清冽男性热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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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着她。

江稚脑中霎时漫上一片空白。

刚刚,她还想说什么来着?

不重要了。

这么近的距离,好像很适合接吻。

江稚在心里很熟练地打起了小九九,要不要装作不小心,趁机偷亲他一下?

事不过三,如果这次再偷亲不成,下次她直接光明正大强吻算了。

反正以他们现在的交情,就算他发现她对他图谋不轨,也拿她没办法。

“怎么不往下说了?”程与淮继续着手上轻揉慢按的动作,垂眸看她。

天色灰蒙蒙,她穿着他的藏青色防风服,眉眼生动精致,肌肤白里透红,好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他眼神偏移,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缓慢定住。

心尖像有根羽毛在不停地挠。

喉结却极力克制着,没动。

江稚满脑子都在推算偷亲计划的可行性,抿唇不说话。

程与淮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其实在舒晴闯入中控室时,保安队长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确保监控没什么问题,他才会同意调取出来。

他让她不必担心,最理想的情况是无法优化,但如果优化了自然也有相应的解决方式。

“什么……”方式?

江稚有些紧张,默默计算着距离和角度,然后故作不经意地微微侧过头,瞬间失了声。

唇上有温软的触感蜻蜓点水般掠过,一触即离。

却有种浑身过电似的酥-麻感。

她呼吸一滞,心神俱颤。

亲、亲到了??!

不对,怎么和预想的有偏差呢?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就亲上啊。

她慢慢梳理清楚。

方才她正要凑近亲他,不知他有意还是无意,几乎同时,他也刚好朝着她的方向偏了过来。

于是亲了个正着。

唇瓣轻擦过唇瓣,也许只是一秒钟的事,却不亚于山洪爆发。

亲完后,气息还在交融,谁都没出声,还很默契地躲闪对方的眼神,可就是因为太有默契了,躲来躲去,反而恰好对上。

纠缠不清。

男人的呼吸似乎也变轻了,还乱了。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丝毫不加掩饰,目光深邃而专注,带着穿透力般,像是要直直看进她心里去。

他这样一个清心寡欲,冷情冷性的人,居然也会露出这么……欲的眼神。

江稚完全没有抵抗力,加上脸皮薄,红晕迅速从颊边蔓延到耳根。

她羞得不行,往前贴近,搂住他脖子,把滚烫的脸埋在他颈间。

只有切断这样直白热烈,几乎直抵灵魂的对视,她的心才不会跳得这么快,这般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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