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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相护短
“关闭503号摄像头,今天之内的监控全部销毁。”
简单交待完,程与淮结束通话,走向江稚。
“救命!”
章艺晗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在湖里使劲扑腾,呛了几口水,不顾形象地大喊道,“来人啊……”
看清站在上面的程与淮,她犹如见到救命稻草,本意是想求救,谁知脱口而出却变成了:“是江稚把我推下来的!!!”
她要趁这个机会让他认清江稚的真面目,让他看看喜欢的女人究竟心有多坏,怎么配当他妻子?
见程与淮站在原地不动,章艺晗没来由地心慌了:“与淮哥,救我!”
回忆画面闪现,和现实重叠,小时候她在月湖意外落水,就是被他用竹竿救起。
他总不能一点旧情都不念吧。
程与淮音色微冷,不辨情绪:“水不深,你可以自己上来。”
那场落水事故后,月湖便做了硬底化处理,限制水深,几米外就是台阶,上岸并不难。
章艺晗站直身体,果然水深只及腰部,刚才本能的恐惧下,她完全忘记自己是会游泳的,因为有溺水经历,曾苦练过泳技,不用看也知道此时有多狼狈,她恨不得藏进水里不出来。
这边的动静很快把程惠远和舒宇吸引了过来,前者赶紧喊佣人下湖去捞人,后者看情况不对,撒腿往回跑,通风报信去了。
回到地面,章艺晗仍惊魂未定,妆容全花,头发也乱糟糟的,裙子湿透,还在滴着水,跟落汤鸡似的。
高跟鞋丢了,只能光着双脚,脚上还沾着污泥。
有生以来她从未这样窘迫难堪过,全拜江稚所赐!
程惠远示意佣人:“先送章小姐回房换衣服。”
“不,我不走。”章艺晗心里很清楚,要是走开了,那么她被江稚推下水的事就会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是江稚亲自送上来的把柄,好不容易才抓住她品行不端的污点,怎能轻易放过?
反正脸都丢光了,即使被人看笑话,她也一定要把事情闹大,必须让江稚付出代价!
章老太太上了年纪腿脚慢,来得迟了些。
风风火火跟在后面的还有舒宇、冯雪梅和几位程家旁系的年轻人,大家不明情况,面面相觑,错愕不已。
章艺晗见到奶奶出现,成千上万的委屈齐齐涌了上来,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扑簌而落:“奶奶……”
“怎么回事?”章老太太简单判断了下情形,关切问道,“好端端的怎么掉水里了?”
章艺晗听懂暗示,奶奶这是为她撑腰做主来了,顿时有了底气,指着江稚控诉道:“是江稚把我推下去的!”
章老太太暗忖一番后,看向程与淮,目光微沉。
只有他陪着江稚,一起站在所有人的对面。
压迫感扑面而来,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和立场。
“哦?”江稚淡定反问,“你说是我推的,就是我推的了吗?”
“章小姐,”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凡事都要讲证据,可不能空口白牙就诬赖人呐。”
舒宇脱下西装外套给章艺晗披好,为她打抱不平:“那栏杆有半人高,怎么可能是自己摔下湖?!”
狗腿子叫什么叫,他那笔账她待会再跟他算。
“谁知道呢?”江稚轻抚着下巴,做认真思考状,“也许是水逆了吧。”
阴阳怪气的。
大概是江稚姿态太光明磊落,太坦荡了,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的模样。
几位程家后生也议论起来:“按理说自己摔下湖的可能性确实不大,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你们说是吧?”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有时不好彩,走路都会平地摔呢,找谁说理去?”
“嫂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如果章艺晗不配合,她能隔着护栏把人推下湖?反正我第一个不信!”
有人受到启发开始阴谋论:“说不定是章艺晗心眼小输不起,故意自导自演跳进湖里,一来栽赃陷害,二来苦肉计还能博取同情。”
“嗯,你这个猜想的确更加合情合理。”
……
眼看他们一个个颠倒黑白,舆论转眼就偏向了江稚,章艺晗气急败坏,又心急如焚:“与淮哥也看到了,他可以作证!”
她了解他的为人和行事风格,正直的理中客,就事论事,客观公正,他必然不会徇私,偏袒江稚。
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向程与淮,各怀心思,等着他的回答。
江稚也好整以暇地偏过头看他。
程与淮淡淡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是实话。
但也没有人会怀疑他说谎,因为他的品格和修养摆在那,有口皆碑,是公认的最好的信誉保证。
他绝不会为任何人退让底线,打破原则,即使那个人是江稚,是他的女朋友,甚至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难道真要让江稚安然无恙全身而退,而自己白白落水受苦,被迫咽下全部的屈辱和委屈?
章艺晗特别不甘心,紧咬着唇,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电光石火间她眼前一亮:“监控,对,有监控!”
众人顺着章艺晗指的方向看去,树上果然有个摄像头,正好对着湖边的位置。
江稚不禁心中暗恼。
哎,百密一疏,忘记还有摄像头了。
监控就是铁证,对她尤为不利。
她面上镇定,不慌不乱,余光斜向男朋友:
怎么办?
男人不动声色,只回了她一个安抚性的眼神。
江稚意会,有他兜底,她无需担忧,遂心安神定。
大家这下又不确定了,如果是污蔑,章艺晗怎会如此底气十足,还敢调监控对峙?
难道会有什么反转?
看不懂了,让子弹先飞一会儿。
章老太太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孙女这回是真受了委屈,她安慰道:“不用担心,程家作为四大家族之首,断然做不出是非不分,仗势欺人的事,如果真是江稚推你下水,自然会有人为你做主,再不济,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在呢,肯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章程两家交好数十年,如今在诸多领域都有合作,利益关系复杂紧密,程与淮就算不给她面子,也会给章家面子,不至于为了所谓的女朋友,罔顾利益,撕破脸面,得罪世交。
章老太太话里话外都在施压,程惠远看了眼程与淮,得到默许后,她致电中控室,让他们调取相关监控送过来。
章艺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只要监控出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容不得江稚再狡辩抵赖。
真想以牙还牙将江稚推进湖里,让她也遭把罪,但这样解气是解气,不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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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算是彻底结下,无论如何都要让江稚当面认错道歉,按死她的品行污点,最好让她身败名裂!
想必这件事之后程家也会重新权衡,总不能放任一个品行有损的女人嫁入家门。
为了彰显大度,章艺晗只提出了让江稚跟她认错道歉的诉求,其他的看在程家面上不予追究。
程与淮面无表情,眼神也没有一丝温度,冷声道:“她没做错事,为什么要道歉?”
章艺晗不敢相信地瞪大眼,又被他唇角明晃晃的伤口刺痛,直接一口血堵到嗓子眼。
监控都还没出来,他就这么肯定江稚没做错事,就这么无条件地维护她?!
江稚也有些惊讶,印象中他一直都是清和儒雅保持着风度的,鲜少露出如此强势的一面。
说实话给他惹麻烦她半点也没觉得愧疚,此时却因为他明目张胆,护短到底的态度而心弦颤动,生出波澜。
很快,中控室的保安队长过来了,抱歉地告知:“月湖边的503号摄像头昨夜凌晨发生故障,无法提供指定时段的监控录像。”
江稚倏地侧头,撞入男人幽深的眼眸。
意识到什么,她心跳瞬间剧烈如密集鼓点。
摄像头故障了??
章艺晗的脸色白了又白,抱住手臂忍不住打起哆嗦,怎么会这么巧?!
等着看好戏的冯雪梅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出,暗自嘀咕:“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时候坏掉了。”
之前她在老太太跟前说江稚闲话,他为了给女朋友撑腰,上纲上线,监控视频那是二话不说,说调就调。
怎么现在轮到对江稚不利的时候了,摄像头居然说坏就坏,关键时刻掉链子,这未免也太双重标准,双重待遇了吧?!
当然,这些话冯雪梅只能憋心里。
“欺人太甚!”章老太太率先发难,“惠远,你们程家就是这样给我们交待的?!”
江稚不会无缘无故推章艺晗入水,503号摄像头也不会这么巧合刚好出了故障。
程惠远心中早已有数,和声和气地打圆场解释道:“安姨,前段时间受台风影响,澄园部分区域的某型号摄像头确实出现问题,已经陆续检修更换过一批。”
“这一点我们都可以证明!”几位程家后生异口同声说。
他们昨天就看到保安人员在客院附近更换新的摄像头,只是工作量太大,月湖这片还未来得及更换。
保安队长适时地提供了一份摄像头的更换记录,而503号摄像头刚好就属于出问题的那一型号产品,所以确实是有很大可能出现故障的。
白纸黑字摆在面前,章老太太也无话可说了。
他们总不可能未卜先知,无中生有,事先伪造一份记录出来糊弄人。
再者,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摄像头是人为原因故障的,程家既然都拿出了这个理由,手尾肯定也已经处理干净。
再僵持下去,于两家关系发展不利,只能就着台阶走下来,先将这一页翻篇,以后再跟江稚慢慢算账。
章艺晗还想说些什么,被奶奶一个严厉眼神逼退回去,咬紧牙关,委屈得眼泪直流。
然而,这事在江稚这儿还没完:“章小姐似乎还欠我一个道歉。”
不仅欠她,还欠那位无辜受牵连摔倒受了伤的侍应生。
章艺晗严重怀疑自己幻听了,她作为受害者,受了满腹委屈,没有得到公道不说,凭什么还要向江稚道歉?!
“既然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推了你,那么你对我的指控便是故意抹黑,侮辱我的名誉,不该道歉吗?”
江稚给她两个选择,“要么道歉,要么我就像你指控的那样,当着大家的面把你推下湖。”
被倒打一耙,章艺晗快要气炸了,可是没有那段监控,自己完全站不住脚,只能任由江稚占据制高点,随意泼来脏水。
章艺晗百口莫辩,有苦难言,愤愤不平地扭过头。
总之要让她道歉,绝无可能。
至于再次被推下水,除非她疯了才会答应!
章老太太同样意气难平,心知继续纠缠下去讨不了什么好处,也不好收场,索性以退为进,倚老卖老道:
“艺晗从小就没了母亲,是我一手带大的,都是我管教不严,才会让她由着性子行事,我代她向你道歉。”
她的年纪和辈分摆在那里,让她向小辈低头道歉,那是折煞了对方,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人言可畏,江稚要是敢接下这份道歉,单单是目无尊长、不敬长辈的名声,就够她喝一壶的了,以后还如何在圈内立足?
江稚还真没有什么不敢的,那些弯弯绕绕、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根本就不当一回事,从小到大遭受的明枪暗箭还少吗?
她早不在乎了。
正要开口,程与淮忽然挡在了她前面,以她并不意外的护短姿态。
他淡淡一笑,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既然您老人家亲自出面代孙女道歉,那正好,我也替稚稚出个面,接受您的道歉。”
不知是哪位围观群众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第32章 思死心塌地
章老太太意外碰壁,被折了倚老卖老的威风,面子上抹不开,隐忍怒气带着孙女匆匆离去。
闹剧结束,其他人也陆续散了。
江稚望向树上,503号摄像头故障得很及时,但又格外蹊跷。
她想起他刚赶到湖边时,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会不会就是那时候吩咐人动了手脚?
她迫不及待想要确认,拉着程与淮往南院方向走。
只剩程惠远还留在原地,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心紧皱,若有所思。
等不及回南院了,可公共区域都有摄像头,差点就在上面栽了跟头,江稚只好偷偷摸摸把他拉进假山,监控死角,适合密谋。
里面空间不算宽敞,也不够高,男人只能微弯腰低下头,她后背也挨着山石,往前站了半步,脚尖抵住他的皮鞋,上半身也几乎就要和他贴上。
“摄像头是真的故障了吗?”江稚压低声问。
程与淮神色不动,垂眸看她,耐人寻味道:“它只能故障。”
假山由太湖石堆叠而成,秉持了“瘦、透、漏、皱”的风格,千姿百态。
山石嶙峋而不规则,因而射进来的光线是不均匀的,有些地方亮,有些地方暗,而他此时就站在昏暗处,看不太清神情。
然而江稚却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不由得思
绪万千。
眼前这个男人公私分明,正直凛然的声名在外,没有人相信他会偏私,偏偏他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她打破原则,退让底线。
“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明知故问。
江稚很清楚,作为集团最高管理者,他本就是制定规则,行走在规则之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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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规则便意味着将那些一直以来信奉且严格执行,根本性的,可以说是信仰的东西亲手摧毁。
他明知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信誉受损,如何服众?
可他仍然选择替她掩盖,包庇她,成为了她的共犯。
他有了瑕疵,不再完美。
却更加吸引她,让她止不住地心动。
为什么这样做?
程与淮琢磨着她的问题,当时情急之下他并没有多想,下意识就做了。
如果真要细究,大概是儿时有一次被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没人和他站在一起,也没人护着他。
深知那种孤立无援的滋味,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站在她这边,护她周全。
纵然心绪繁复,说出口永远是云淡风轻:“在澄园,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他会无条件为她兜底,善后。
从拍卖会上认识以来,他展现给她的只是辽阔精神领域中的冰山一角,正人君子、优雅绅士,风度翩翩,是别人也可以看到的一面。
也许她顶着他合约女友的身份,出于演戏,不露破绽的考虑,还多了几分温柔偏纵意味,但他始终是游离在外的,甚至对她设限,边界分明,禁止越界。
直到此刻,江稚才真正确定,那道隐形界限已经消失,他的世界正式向她开放。
她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喜悦占据上风,情不自禁笑出声。
触手可及的距离,江稚忍不住上前拥抱他,月影般覆上去,用力搂紧他的腰,假山里光线晃动,一如那颗雀跃不已的心。
不是为了道谢,他们之间已不需要。
男人似乎逐渐适应了她的亲近,肌理线条并未像先前般绷紧,是放松状态。
“我以前在普罗旺斯旅行的时候,听本地人说过一句谚语,干旱会引发人的纵火欲。”
比方说,他总是把衬衫扣子系得一丝不苟,就会勾|引她想把它们一粒粒扯开来,窥探他深藏不露的私隐。
程与淮被她抱得有些心不在焉,一时间不太能理解这句话:“嗯?”
“没什么。”江稚松开手,重新站直身体,迎上他视线,漂亮杏眸含笑,熠熠生辉,“我很开心,真的,程与淮。”
得寸进尺是人的本性,就像完美无瑕的玻璃一旦出现裂缝,便会让人生出将它彻底击碎的欲|望。
她也想进入他的世界,肆无忌惮,试探出他的底线究竟在哪儿。
“喵呜!”
伴随着一记不满的吼声,一颗嚣张的猫猫头从假山上方探出,江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逆……”
想到什么,她及时打住。
程与淮淡声问:“这只猫是你的?”
“你怎么知道?!”江稚定定地凝视他的脸,不错过一丝表情变化。
腼腼是程明朗年初从斯京带回来的,性情怪异,时而抑郁时而暴躁,不喜近人,还带有一定攻击性。
江稚初到南院,当晚腼腼虽然尿湿她的床以示敌意,却被他偶然撞见夜里守在她窗前睡觉。
尤其是今天家宴上,她们配合无间地表演,这种默契不是一朝一夕间能培养出来的,程与淮便越发肯定猜测。
既然已经被他发现,江稚也不藏着掖着了,当场管教起来:“江腼腼,你这个逆女!”
众所周知,奶牛猫是猫界的颜值和智障担当,她收养的这只曾遭前主人虐待遗弃,患上抑郁症,治了两年多病情才有所好转,慢慢恢复了本性,皮得不行,尿床偷袭拆家是家常便饭,还爱干架挑事,连路过的狗都得挨它两拳,所以才会取名腼腼压一压性子。
今年二月初,她意外身受重伤,昏迷了近一个月,期间处于失联状态。
程明朗误以为她死了,腼腼也以为自己再次被遗弃,抑郁症复发,他只好把它带回澄园。
逆女腼腼自顾自地舔爪爪,并不搭理她。
江稚气呼呼地跟男朋友告状:“它欺负我。”
程与淮没有养猫的经验,开玩笑提议道:“要不让林管家扣掉它今天的猫粮?”
“腼腼你听到了吧?”江稚马上变脸,同仇敌忾地指着他说,“就是这个坏叔叔要克扣你的伙食,让我们一起讨伐他!来吧,我和你才是一边的。”
腼腼似乎听懂了,直勾勾地盯住他,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某位见识到人心险恶的坏叔叔:“……”
另一边。
正在回家路上的章艺晗趴在后座,泪水决了堤似的,崩溃大哭。
不仅脸面丢光,还被推下湖受到不小惊吓,被那么多人看了笑话,最后公道没讨到,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最可恨的是江稚这个始作俑者却丁点儿代价都不用付就全身而退。
她又是憋屈,又是难过,整个人难受极了。
章老太太本就不忿,被她哭得心烦意乱,从小骄纵惯了,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真不争气。
“艺晗,现在没别人,你跟我交底说句实话,真是江稚推你下水的?”
章艺晗哭得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其他人怀疑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奶奶也不相信她?
她怎么可能以身犯险跳湖去栽赃陷害江稚?!
章老太太眯起眼睛:“那摄像头未免故障得太巧合了。”
章艺晗抽泣着说:“我感觉是被人动了手脚。”
章老太太也拿不准:“如果真是这样,更可怕。”
程与淮行事向来沉稳持重,如今竟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原则底线、利益和大局,宁愿得罪世交也要维护她,已经不是为色所迷那么简单了。
看来之前她们低估了江稚在他心中的分量。
“那我怎么办?”章艺晗脸色惨白,“是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章老太太斜睨她一眼:“你在程家不是还有个靠山?”
“您是说,舒伯母?”章艺晗止住泪,迅速反应过来,“对,舒伯母肯定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我这就打电话跟她说……”
“不急。”章老太太阻止了她,“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不要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就要一击必中。
章艺晗用力点头,这口气积在心间,横冲直撞,她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一个人。
今天在江稚那儿受到的羞辱,她发誓一定要成百上千倍讨还回来!
***
晚宴严格意义上来说才算家宴,入席的只有族中几位长辈和老太太所出的四房儿孙们,菜式以家常菜为主,很是丰盛,气氛也较为温馨和乐。
饭后众人分散四处,聊天喝茶吃月饼,赏花赏月。
老太太难得兴致高,拉着程与淮和程其茵陪她打麻将,大伯父程正远主动加入,凑了一桌。
大家有意哄老人家开心,十几圈下来,老太太胡的次数最多,程与淮却没开过张,连大伯父的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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屡示好都被忽略,人还坐在牌桌前,心思早已飘到了别处。
落地窗外,江稚正和程明朗、程则颖程光曜在花园里玩仙女棒,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小胖墩活像刚出笼的小鸟,兴高采烈地举着小烟花转圈圈,又跑又跳,程则颖在后面追他,你追我赶,玩疯了。
此情此景,令程明朗心口堵滞,充斥着无言的酸楚。
以前稚稚也是这样活泼明媚,走路蹦蹦跳跳的,每次见面她都会不知从哪个角落跳出来故意吓他,打架也特别厉害,真诚仗义,勇敢坚韧,有一副很好的心肠,但凡认识她的人都很难不喜欢她。
自从她受伤后,就像一丛明亮篝火,被丢弃于漫天大雪之中,渐暗渐淡。
如果那场意外没有发生,该有多好?
所有人都会幸福着。
江稚吃着橙子
味水果糖,手里的仙女棒已燃尽,程明朗回神,取了根新的,用打火机点燃。
风有些大,她虚拢双手护住摇曳的火苗,金灿灿焰火迸射出来,如同星辰般,在她眼中闪烁。
程明朗不禁眼眶一热,迅速别过脸。
江稚察觉到他的异样,笑着一拳锤在他肩上:“甜甜,你也太没出息了吧。”
“……是沙子进眼睛了。”程明朗闷声说,强行挽尊。
“小哭包。”江稚又给他来了一拳。
看着她和程明朗有说有笑,程与淮不免想起之前酒店那夜,他们围坐在草地上一起听歌喝酒,也是这样地开心。
当时他在房里处理工作,想发信息让她上来,又觉得没有可打扰的身份和立场,于是作罢。
怎么没有身份和立场?
她……是他的女朋友。
程与淮漫不经心地将七小对的自摸牌九筒丢了出去。
此时,她应该在他身边,陪着他,不是吗?
新一轮牌局开始,程与淮给她发了条信息:“替我打会牌,我回个工作电话。”
不是吧,中秋节都不能好好过,打个牌还得分心处理工作。
江稚没回复,直接进来花厅,走到他身后:“事先说好哦,我牌技不太行。”
“没事,输了算我的。”
两人交接完,江稚坐到他的位置,佣人给她端来一杯茉莉花茶,放到旁边小木桌上。
程与淮拿起手机走出侧门,停在灌木花丛边,熟悉的馥郁香气勾起了某些回忆。
那时她拉着他躲在花丛后听大伯母的墙角,一朵粉紫色小花刚好落在她领口,月湖边的拥抱后,那朵花就不见了,不知是掉地上,还是……掉在别的什么地方了。
他及时掐断不该有的虚浮龌|龊思绪。
又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并没有什么工作电话需要回。
在外面待了几分钟,程与淮回到花厅,大伯父可能有事走开了,由程明朗接替。
江稚手气正好,兴致高涨,眼神示意他待旁边就行,她来玩。
程与淮也正有此意,拖来一把椅子,坐在她右侧,状似随意地将手搭在她椅背上,凑近去看牌,牌挺不错,只是……
他习惯把牌按照顺序摆放规整,而不是像她这样颠三倒四,杂乱无章,他一张张地重新摆好。
江稚见牌被他摆得整齐划一像是在参加军训,便起了玩心和他作对,故意颠倒打乱。
程与淮眸底闪过一丝无奈,颇有耐心地去纠正,她不甘示弱跟着捣乱,两人的手碰到了,他顺势轻轻握住她的手,带离。
他动作自然而随性,在男女朋友间做起来也很正常,但江稚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跟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般,不争气地红了脸,心跳加速。
男人像是从后面拥着她,存在感极为强烈。
离得这样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积雪木气息,稍一回头,便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如果再近点,就能和他脸贴脸,鼻尖蹭鼻尖。
暧|昧极了。
呃,就算是在人前演戏装亲密,有必要靠这么近吗?
“打三筒。”男人在她耳边低声提醒,明显是察觉到她的走神。
右手被他在桌下握着,江稚左手打出三筒,被上家的老太太碰走,很快又轮到她摸牌,翻开来看是七万,不需要的牌,正准备丢掉,他再次同她私密耳语:
“明朗在做清一色,已经听牌,单吊七万,其茵手上有三条七万。”
江稚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
开透视眼了?
转念又想到他可是麻省理工的数学博士,而麻将恰好涉及数学的概率学原理,他可以根据每人打的牌,大概推算出他们手上还有什么牌。
太可怕了吧,这样跟明牌和他打有什么区别?
还好他和她是一伙的。
江稚当机立断道:“那我们这张七万留着不打。”
程与淮轻笑了声,尾音微扬:“嗯。”
江稚听得耳根微热,默默地将同情目光投向对面的程明朗,这人还傻乐着呢,殊不知他好不容易攒的清一色大牌已经完全没有希望自摸了。
程其茵也在悄悄观察紧挨而坐的两人,用妹妹的话说就是现场磕糖,眼角余光往牌桌下斜去,便是一双十指交扣的手,不为人知的甜蜜。
他们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又恰到好处的隐秘气场,只属于彼此,别人谁都进不去。
午宴上,与淮哥鲜少动筷,全程都在关注女朋友,她嫌剥虾麻烦,他亲手给她剥,担心她吃蟹体寒,倒一杯花雕酒放她手边,就连和长辈说着话,也能适时地给她递上需要的纸巾……
仿佛这些事早已成为习惯,他自然而然就做了。
估计他对自己都没有这么体贴入微,周到细致。
还有,他看她的眼神,也和看其他人完全不同。
怎么说呢?
就……很不清白。
是那种男人看喜欢的女人的眼神。
这些年他接触过不少优秀女性,世交名媛淑女,独立知性的职场女强人,以及艺术领域的才女们……形形色|色,出类拔萃,但他和她们都止步于工作上的联系,基本没有私人往来。
以致外界曾因此妄自揣测他的性取向。
程其茵终于明白,他以前只是还没遇到那个可以走进心里的人,宁缺毋滥,她深信以他的性子,如果爱上一个人,便会死心塌地,从一而终。
“自摸!”老太太高兴地把牌一推,“对子胡。”
程其茵竖起大拇指夸道:“奶奶好厉害。”
程明朗怀疑人生地去翻剩下的牌,看到自己的自摸牌七万被另外两家牢牢抓死,顿时绷不住了,痛彻心扉。
“啊天要绝我!!!”
江稚和程与淮相视而笑,默契地交换了个做完坏事后秘而不宣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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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双手奉上筹码:“奶奶您今晚手气真旺。”
老太太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她还没老糊涂,运气好是一回事,要不是他们三家轮流放水,她哪能赢得了这么多把?
程与淮微微弯起唇角,从木桌上拿过茶杯,低头浅酌。
一入口便知不是惯常喝的明前龙井,他微怔了下,只见杯沿处还沾着淡淡口红印,正好就是他刚刚喝过的地方……
他不露声色地咽动喉结,将茶水喝了下去,舌尖尝到淡淡茉莉香。
茶杯没有再放回原位。
第33章 怎偷亲
又打了几圈,老太太精神不济,程惠远陪她回房歇息,牌局也就散了。
江稚摆好今晚赢的筹码,拍照分享到朋友圈,一刷新便跳出许铭安发的新动态,也是一张照片。
他面带笑意和吕丽坐在沙发上,许婉宁从后面搂着他们肩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明明已经和自己说好不要再在意,但看到照片的瞬间,江稚还是感觉心口隐隐作疼,远不到痛的程度,若有似无,却无法忽略。
屋里有点闷,她走出外面透透气。
月到中秋分外明,即便被薄云遮蔽,边缘也刺透出明亮的金光。
父母还没离婚的那些年,自有记忆起,每逢中秋无论多忙他们都会陪着她过节,一起做月饼,做柚子灯笼,到桐城湾放花灯。
那时尚是花好月圆人团圆,她受尽宠爱,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他们分开之后,家也跟着散了。
江女士带着她流落异国,次年许铭安便有了新家庭,成为另一个女人的丈夫,成为另一个女孩的父亲……
那栋从小生活,承载了她儿时所有美好回忆的别墅,也不再是她的家了。
雷秘书已经确认许铭安得到方氏集团的一亿投资,她必须想方设法卡住许氏的其他资金回流,不能再给喘息之机,尽快把别墅买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起风了,一轮明月从云后现身。
整个长廊的花灯摇晃,橘光跃动,仿佛电影里陈旧的慢镜头。
程与淮立在其中一盏橘灯下,视线越过交错的光影抵达她。
她站在檐下,正望着月亮失神,侧脸浅浅映着月光,莹白剔透,有说不出的落寞,好似有种琉璃般的易碎感。
他深眸微敛,抬步朝她走近。
江稚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回眸一笑,与他视线相接。
花灯还在风中乱颤,灯光深浅不一,织出不真实的朦胧感,如梦似幻。
溶溶月色中,男人身形挺拔,气质卓然,极具辨识度,正不疾不徐地穿行过庭院,来到她近前。
“是不是想家了?”
他的嗓音低沉而磁性,一下将江稚拉回真实中,她鼻尖一酸,轻轻地“嗯”了声。
可是,她好像已经没有家了。
起先她以为他大费周章亲自去桐城接她回来,是家宴上有什么特殊状况需要她当挡箭牌。
她甚至还以为,他给她介绍人脉资源,为她的事业铺路搭桥,算是加班费,或者额外补偿。
其实都不是。
将这些表象层层剥尽,江稚终于明白过来,他从程明朗那儿得知她没有飞去斯京和江女士团聚,而是还留在桐城,又猜到她也不会回许家,所以他才决定去接她,以加班的名义。
实际上,他是不想让她一个人孤零零过节。
心间疼意消失,被春水般的暖意取代,空落落的缺口在慢慢被填满,柔软得一塌糊涂。
江稚发现自己也很不争气地眼眶发热,仰头逼退泪意。
明明是中秋家宴,可他的两位至亲都不在,父亲已去世多年,母亲虽尚在人世,却远居澳洲,好几年没回国了,母子感情竟淡薄至此。
他和外公外婆舅舅那边也似乎不太亲近……
正是深谙这种孤独的滋味,所以他才不让她独自留在桐城。
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角,程与淮心底忽然有难以言喻的情绪漫上来:“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他难得卖关子。
两人都喝了酒,开车的是忠叔,几乎跨越大半座城市,路过千家万户的团圆,抵达A市知名景点萤湖。
萤湖背靠国家植物园,天然氧吧,环境清幽。
正值中秋夜,萤湖成了团圆饭后赏月散步,消遣的最好去处。
正门大排长龙,有人抱着电脑加班,几对情侣依偎着说悄悄话,小朋友们提着灯笼追逐嬉闹,还有音乐发烧友在人群中动情弹唱:“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不远处倒下的垃圾桶旁,两只流浪狗争抢着翻找出残羹冷炙,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车子通过拥堵路段,拐入林荫路,不到两分钟,萤湖西门便出现在眼前。
门边立着一块醒目的牌子,蓝底白字,上面写着“私人车辆禁止出入”,但出来察看的保安认出车牌后,立刻恭敬放行。
他们远离喧闹的人群,在僻静处下了车,慢悠悠散步到湖边。
没一会儿便有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送来一个纸箱,江稚看清装在里面的东西,惊喜极了,原来他是带她来放花灯。
她数了数,莲花灯共有十盏:“都是给我的?”
程与淮唇边噙着淡笑,眼神里透出连他都没察觉到的柔色:“嗯。”
“太好了,”江稚跃跃欲试,“那我今晚要许十个愿望!”
湖水轻轻拍岸,深绿水面上有月色飘荡。
她走下台阶,拢好裙摆,掬起一捧水,泼向前方,湖面立刻皱了,生出圈圈涟漪。
程与淮来到她身侧,用打火机点燃蜡烛,将花灯递给她。
江稚深深地看他一眼,接过莲花灯捧在手里,虔诚祈愿——
“希望明年春天到来之前,我和他已经在一起了。”
莲花灯轻盈降落水面,花瓣层层叠叠,簇拥着浅橘色烛光,一闪一闪地飘走。
程与淮又点亮了第二盏。
江稚再次诚心许下愿望,送莲花灯入水。
第三盏,第四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