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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家一行人初四出发,从汴京到祖宅路上花费大半个月,再次回来已经是二月底。
甫一回京,梅尧臣就派人喊了陈允渡过去。
梅府的梅花已经谢了大半,但并不显得萧条,满园枯木冒出了一点新绿,装点着萧索了一个冬日的院子。
陈允渡步入正堂,房中除了梅尧臣,还有另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人,头戴着围帽,下巴略留了一些胡须。
梅尧臣看见陈允渡的身影,立刻扬起了笑,看向身边的人,语气轻快道:“这位就是我和你提到过的陈允渡!”
陈允渡不明所以,朝着两人微微俯身。
“允渡过来,”梅尧臣招呼他过去,“这位是欧阳学士。”
被称为“欧阳学士”的人摆了摆手,“不说虚名了。”他宁静的视线落在陈允渡身上,笑着颔首,“我名叫欧阳修,也号醉翁,听尧臣说,你背过《醉翁亭记》?”
陈允渡略怔,旋即俯身问礼、作答:“回欧阳学士,允渡背过。”
欧阳修见他礼仪周全,脸上笑意更甚,“我和尧臣至交好友,你受他指点,于我而言算半个学生。不必计较虚礼。”
梅尧臣一直当陈允渡为自己的得意门生,见好友与他相谈甚欢,他十分欢愉,对陈允渡说:“欧阳刚从滁州调任回来,与我同路,我便想着介绍给你。他在诗书上造诣极高,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以去问。”
寒暄完毕,梅尧臣说起了正事。
这段时间他们虽然不在京城,却听说了京城中发生了几件大事。
先是张美人被册封为张贵妃,破了“皇后在不立贵妃”的祖训,随后又册封张贵妃的第三女为庄慎公主,追封早逝的两位公主为庄顺帝姬、庄定帝姬。
这些也都没什么,官家这些年对张美人的宠爱,他们看在眼底。
册封后妃闹得虽然大,但是到底是陛下的家事,谏官遇到了上书几句,便也过去了。
但是官家有意册封张尧佐为宣徽南院使,于大朝会上当众颁布圣旨。京东转运使包拯当即谏止,言辞激烈,口唾横飞,溅在了官家的脸上,要他收回此意。
官家拭面纳谏。
不说除夕闹出的事情,只谈德行,张尧佐哪堪如此重位?
梅尧臣和包拯没什么交集,但听说此事,还是觉得心中一阵快意。
欧阳修没把陈允渡当成外人,直接与梅尧臣道:“你也切莫高兴太早了,我瞧着,不过早晚罢了。”
梅尧臣吐出一口气,“你莫要提这些扫兴的。”
总归现在撑住了不是。
陈允渡安静地听着两个在宦海中沉浮了十几二十年的臣子交谈着政事,从他们的视角理解现在的局势。
北有夏、金虎视眈眈,朝中贝州兵变不稳,更有外戚当道,看着光鲜亮丽的朝局之下,实则步步危机。
说话期间,欧阳修一直观察着陈允渡的举动,见他丝毫没有流露出不耐烦,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
他在滁州府学讲学的时候,偶尔也会提及朝堂变动,有些人关注,但更多的,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尚在书院中的学子,是很难有一种将家国事列为己事的觉悟,而有此觉悟者,日后无不是造福一方。
梅尧臣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啊。
“你听了这么许多,回去写一篇策论,”梅尧臣微笑着看向陈允渡,“不拘泥写什么,你自己找方向。”
没有明确主题的才是最难的,陈允渡深知这一点,听完他的话,微微颔首,“允渡明白了。”
他走后,梅尧臣才略带孩子气般得意看向欧阳修,“你觉着如何?”
欧阳修和他相识数年,知道自己这位好友的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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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听他这么说,伸手在他脑门上指了指,“你啊你。”
顿了顿,他才笑着说:“我瞧着,能继承你的衣钵。”
梅尧臣听完,抚掌大笑,“我亦觉如此。”
陈允渡在回去路上思索着梅尧臣和欧阳修交谈的话。
从他们的话语中,陈允渡听到了一个陌生、但似乎很有意思的词汇。
交子。
欧阳学士也只是听益州来的友人提起过此事,但并未深入展开。交子只在西南一隅,还不足够引起重视。
他想了一会儿,将“交子”从自己的脑海中移去,转而思索起梅公留下的策论。
这一趟回来,陈允渡明显感觉到梅公从史书更加偏向于策论。
梅尧臣在国子监当值,对科举会考到的内容十分敏感,他的建议,陈允渡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这一篇策论,该从哪个角度说起呢?
早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陈允渡浑然不觉,险些走过家门。
……
正坐在常府的许栀和望了一眼明媒的春光,等待着巡铺子的常庆妤回来。
常庆妤正在潘楼街,得知消息后,连忙赶回来。
许栀和正准备介绍新带来的画作,还没开口,常庆妤就扑到了她的怀中。
“许姐姐。”她用一种撒娇般的语气说,“你可是好久没来了。”
常庆妤想去巷口小院找她,却又怕自己打扰到她,十分犹豫。
“两个月,整整两个月!”
许栀和有些心虚。初四过后,梅公启程去了祖宅没回来,她和陈允渡同睡同起,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
只是这样一来,催生了惰性,不想出门。
直到今日早上梅公派人过来传话,许栀和才意识到这十几幅画卷堆在家中也不是个事,于是和方梨一道送过来。
常庆妤扫了一眼,许栀和的用笔自然不用说,色彩明丽清晰,金粉勾勒,她匆匆看过,便将其放下。
许栀和有些奇怪。
往日里常庆妤见到这些画作,总会看个半响,像这样匆匆一瞥就放在一边,很不像她。
“是我哪里画的不对?”许栀和问道。
“不不不,很对,对极了。”常庆妤不知道自己急迫的动作竟然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连忙说,“只是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与你说。”
许栀和做出垂耳恭听的姿态。
常庆妤深吸了两口气,才对许栀和说:“许姐姐,你挂在书斋中的那几幅画作,有宫里的贵人来打听了。”
许栀和:“宫里的人?”
“身穿内宦服装,手拿着拂尘,掌柜这些还是认不错的,”常庆妤肯定地点了点头,“听说上一批卖完,那内宦还十分可惜,追着问下一批什么时候能到。”
许栀和没想到自己的画作能吸引到宫里的目光。
宫里的东西都是一等一的精致,要什么没有,怎么会看中她的画呢?
许栀和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确认了一番,“你确认是我所作的画吗?会不会是别的名家真迹?”
“爱用金粉勾勒,笔触自然别致,颜色艳丽大胆,除了许姐姐,我可想象不出来第二个人了。”常庆妤摇了摇头,“我很确信,内宦要找的,就是许姐姐你的画。”
第73章 丹青 “容我再考虑吧。”
常庆妤言辞凿凿。
许栀和被她脸上的笑意感染到,伸手刮了刮常庆妤的鼻尖。“好吧,我信你。”
常庆妤见许栀和笑意温柔,没有再争辩……反正等这批画作摆上去,有宫中的贵人看上,到时候许姐姐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
常庆妤拉着许栀和的衣袖在画作的旁边坐下,她专注地看着面前的画作,旁边的许栀和却开始思索起了别的事。
在汴京城赚些银钱和在宫中引起关注,是两回事。她一个人作画的数量终究有限,如果能和传统的画法一样得到传承,两者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常庆妤也看完了许栀和的这批送来的画作,其中大半是金黄灿烂的戈壁大漠,偶尔有几张是绿洲。
望着土墙悬挂的胡杨木和驼铃,仿佛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西北与中原完全不一样的风情。
“许姐姐,这批画作,我想先等宫中内监瞧过,再摆出来公卖。”常庆妤欣赏了一回,对许栀和说。
被宫里瞧上的东西就和当年的御芳斋一样,是有了品质保障的,常庆妤想借此抬高画作的身价。思考这些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这么想……可能是经商的天赋在血脉中隐隐作祟。
“这些随你。”
常家这些年在汴京的经营不是虚的,常庆妤考虑不到的地方,还有常稷轩、常大娘子兜底,许栀和无需担忧,她等常庆妤说完,转而问道:“你可能找到会书画丹青的年轻书生或者娘子?”
“会丹青?”常庆妤愣了愣,旋即点了点头,“这自然可以。”
常家那么大,她自己找不出来,去问问兄长便知道了。
“许姐姐要做什么?”她问。
许栀和:“现在描金绘画到底稀少,我想教会几人,别失传了才好。”
她神色坦荡,常庆妤看着她平和的眸子,忽然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许姐姐打算将画作技艺教给常家!
常庆妤自然知道这样的画作多么值钱,但是从许姐姐听到常家是第一选择,常庆妤还是不可避免地弯了弯眼睛,笑出了声。
许姐姐信她!
许栀和见她一会儿蹙起眉在想什么一样,一会儿又露出一副傻笑的情态,询问:“可会为难?”
“不为难不为难。”常庆妤连连摆手,她想起自己在兄长的牵线搭桥下和许栀和初见的那一天,虽然两人初见,却无端信任彼此。
她心中触动,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将此事办的漂亮,不叫许姐姐失望。
“便以三月底为期限,到时候,咱们在府上碰面……”常庆妤在心中将这件事特意用笔勾勒圈出,顿了顿,脑海中忽然响起了另一桩事,“许姐姐,不知道你下个月可有空闲?”
许栀和:“还好。”她自己的时间零散,什么时候作画全凭自己的心意,是没有什么非去非不去的地方的,她见常庆妤既期待又迟疑,问:“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
“不是帮忙,”常庆妤想起这段时间兄长和母亲若有似无地在耳边提及,她闭了闭眼睛道:“是母亲想请你和你相公吃饭。”
许栀和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如果只是许栀和,她或许并不会这么迟疑,但是牵扯到了陈允渡,她就不得不慎重了。
常庆妤见许栀和垂眸不语,以为她在心中担忧,连忙道:“我兄长为人温和,也从不涉及科举庙堂之事,他从前读过姐姐相公的文章,心中对他很是欣赏,之所以提出想要吃饭,只是想认识一下。如果许姐姐觉得为难,也可以定在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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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去问问吧。”许栀和的回答很谨慎。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飞过的春燕身上,漆黑的燕羽飞快地掠过一簇冒了新叶的枝头,然后随性地停下了自己的羽翅,悠哉游哉梳理起自己的羽毛。
黄昏将至,倦鸟当归。
“时候不早了。”许栀和从燕子的身上收回视线,看向常庆妤,“今日我先回去了。”
常庆妤没得到许栀和明确的回复,有一丝泄气。
她将许栀和送到了门外,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才折返回屋中。
回到屋中,常庆妤品出了一丝名为“煎熬”的意味,自己和许姐姐相谈甚欢,作甚要答应了兄长的请求,弄得两人的交往之中,隔了一层旁的东西。
在不确定许栀和是否会因为此事疏远之前,常庆妤的思绪一直都是乱的。迟到一步的常稷轩匆匆赶到,只看见了坐在桌前捂着脸难受的常庆妤。
常稷轩连忙上前,伸手拿起她捂住脸上的手,见她眼尾发红,如一道惊雷将自己劈在原地。
“这是怎么了?”常稷轩问,“谁惹你不快了?”
从前许栀和来家中,常庆妤的嘴角恨不能扬到天上去,露出这般委屈又伤心的表情,倒是头一次。
难不成……是许栀和招的?
常庆妤看见常稷轩蓦然放大的俊脸,心中一阵迁怒,她毫不客气地用力推开这张被不少京城贵女暗自中意的脸,声音里面都沾染了几分怒气,“还能是谁,就是你!”
常稷轩一脸茫然。
他,他吗?
可是他今日什么都没做啊!
常庆妤:“你想结交许姐姐的相公,你自个儿想办法去!以后千万别再让我去说了。”
常稷轩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今日过来,其实就在脑海中想好了措辞,让常庆妤不必记挂着和许栀和说起这件事了。
汴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宫中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哪怕再微小,也总能被部分人察觉。
常稷轩身边的人查到了一丝不合理、但也不意外的事情——官家身边的近宦在查陈允渡的消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官家上心了,但是官家的举动透露出了一个意思,有他在此,陈允渡只能当个纯臣。就像很多年前,刚到汴京站稳脚跟的常家太公,也是一个刚正不阿的纯臣。
常稷轩伸手在她的背上轻拍两下,声音温和,“以后都不会了。庆妤别生气了,行吗?”
……
许栀和与方梨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压抑又闷沉。许栀和走进了屋中,看见陈允渡坐在书案前点着灯火,俯首写着东西。
他的神色太专注,许栀和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准备等他空闲了再和他讲话。
陈允渡写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方梨将饭菜又热了一回,听到里面传来的脚步声,将饭菜端上了桌。
许栀和拿了筷子,撇开压在心头的一件事,转而专心吃饭。
吃饱喝足,许栀和轻轻揉着肚子消食,等陈允渡将桌面收拾干净,才开口道:“今日常家……”
话刚出口,她就卡壳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后面的话。
陈允渡站在门口,安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许栀和重新在脑海中组织了一番说辞,才紧接着道:“常庆妤的母亲和兄长有意请你与我去吃饭。”
陈允渡听许栀和提起过常庆妤,也知道家中羊毛手衣的生意大多是交给了她。
现在乍然听到栀和提起此事,陈允渡微微沉吟,然后问:“若是不去,于你可有影响。”
许栀和摇头,“常家我只和庆妤有来往,至于其他人,来往平平。”
她是个能将事和事分得很清的人,常庆妤坦诚真率,她不会因为她受了母亲和兄长的指示传一句话,就彻底断了来往。
除非常庆妤不愿意与她往来。
许栀和补充了一句:“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不必顾虑我。”
沉闷的空气达到临界值,刮起一场春雨,雨水敲在弧形的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栀和像是被春雨吸引了心神,不等陈允渡回答,就小跑着走到了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
灯光照映在院中,尽头处可以看见细线一半的银白色水滴,溅起的瞬间,像一只振开翅膀的透明色蝴蝶。
雨丝吹散了沉闷,许栀和伸出手,任带着凉意的雨丝从自己的指尖划过。
等玩够了,她才转过头,去看陈允渡思考过后的结果。
陈允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学着她的动作将手伸出去,体会着冰凉的雨滴沾上手指。
“容我再考虑吧,栀和。”他说。
很多时候,这样的回答和委婉的拒绝并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许栀和很想促进两家的关系,也许她会追问一句“为什么”。
可是她不在意,所以在听到陈允渡的回应后,她心中只剩下一片“本该如此”的舒服。
或许很多人在看见常家的权势富贵之后就会迫不及待追上前,但,陈允渡不是。
他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许栀和去看陈允渡的脸,正好和他转过来的眼神相撞。
视线在空中交汇,谁也没有开口先说话。
半响,一滴斜飞的雨丝打破了这一幕本该温情十足的画面。许栀和慌忙转过脸,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也不知道这场春雨什么时候会停止。
……
春雨连绵下了小半个月。
时停时续,小雨绵绵一晚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叶片泛着绿,叶尖还滴着水。
等三月二十,才难得出了个艳阳天。
天刚放晴,安静了小半个月的街道重新恢复了往常的烟火气。走街串巷的货郎似乎要将这些日子错过的生意一道补上,吆喝声一声比一声卖力。
陈允渡去梅府后,许栀和养成的作息回到最初,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起身。
透入窗棂的阳光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许栀和,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从床上爬出来换了身衣服。
门口,方梨正在和人交谈。
许栀和望了一眼,收回视线,慢慢吃着桌上的菜叶瘦肉粥。
除夕过后没几日,何娘子就带着全家离开了,现在那儿还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新人住进去。
吃了几口,方梨小跑到许栀和的面前,双手撑在桌面上,“姑娘,常姑娘说已经选好了画师。”
许栀和应了一声,依旧是不急不慢地吃着碗里的粥,等吃饱了,她才用帕子擦了擦嘴,对她说:“走罢。”
她刚刚在脑海中想着如何面对常庆妤,最后的出来的结果是,以前怎么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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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怎么面对。
许栀和怀着一颗平常心走到了常府,一路畅通无阻,常庆妤等在院门,她将场地设在了院中,见许栀和走来,连忙请她走到大理石桌前。
桌边站了两个看着年岁不大的女子,约莫十三四岁出头,皆穿着淡青色的衣裳,素雅干净。
常庆妤和许栀和介绍:“许姐姐,这两位姑娘曾经也是官宦女儿,后来家中遭遇变故……听闻你招人学画,都愿意过来……左边是梁影,旁边是陆云阔。”
许栀和看着面前的两位姑娘,微微颔首见礼。
两者有些受宠若惊,她们家中发生变故,原先的那点子傲气早就被这么多年的人情冷暖磨灭得所剩无几,见许栀和毫无轻慢之意,心中有些酸涩。
常家派人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们尚且衣食不能暖。
至于笔墨,已经两三年不曾碰过了。
“许姐姐,梁影姑娘的灵气可是连当年的名家燕文贵都夸过的,至于云阔,也于丹青一道颇有造诣。”常庆妤补充道。
梁影听到常庆妤提到燕文贵的时候挺起了身子,竭力想让自己的表现更加自然一些。陆云阔则在常庆妤说完之后,揪了揪自己的裙摆。
都是从前的赞誉,算不得什么。
在常庆妤说话的期间,许栀和一直观察着面前的两个人。
她们的站姿笔直,仪态端庄,显然儿时受过家中教导;身形瘦削,面颊蜡黄,家中受到波折后的时日并不好过。现在站在许栀和的面前,身上并无半分大小姐般的矜贵,而是一种平和求生的态度。
老实说,许栀和本以为常庆妤会选择常家的后人或者门生,没想到常庆妤推举了两个和常家关系不大的人。
有常庆妤的保,这两人的品行大抵是端正的。许栀和定了定神,问:“你们既然过来,应该知道为了什么?”
梁影没说话,陆云阔先开口:“知道,常姑娘说过。”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若是许娘子不嫌,我们愿意拜姑娘为师父。”
梁影虽然没说话,眼神却传达的是一个意思。
她们现在无处可去,从前跟在父母身后学过几年丹青。
早些年家族还全在的时候被名家夸赞,现在物是人非,早就变成了人人都瞧不上的冷锅灶。
她们也曾想过和许栀和一样靠着卖画赚钱,但她们的画作普通,寻常人家中用不上,富贵人家又觉得不够新颖特别……其实新颖不够也算不上什么,但既然选择山水人物,那为何不选择燕文贵或者范宽的呢?
梁影和陆云阔遭遇了几番打击,才认清了现实。
后面常家郎君和常家姑娘派人来找,问她们愿不愿意学一门新画艺。她们当时孑然一身,对视一眼,答应了常家的邀请。
也是到了常家,梁影和陆云阔才看清了自己将要学习的东西,被宫里的人都欣赏的东西,她们没有因为是自己全然陌生的领域就露出不解、疑惑的情绪,而是虚心观摩。
许栀和听到了陆云阔的话,微微陷入沉默。
丹青一门和求学问道一样,会有师门传承。如果说原先一开始打算教给常家只是顺水推舟作为人情,那么常庆妤给出的回应则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梁影和陆云阔的年纪都不算大,不是十岁以下的稚子不易沟通,也不是学画有所成的少年人心高气傲,而是在许栀和能顾得过来的范围,能听明白话,却也不会难以管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梁影和陆云阔紧张地等待着许栀和的反应。
机会并不是天天都能被撞见,这次机会错失了,或许日后就再也没有了。
常庆妤是场上唯一一个还算气定神闲的人。
许栀和微微笑了,她看向两人,轻声说:“既然如此,便一炷香时间内,完成一幅画作吧。”
虽然她的画和现在的山水人物画不一样,但是最基础的东西,还是不能缺少的。
梁影和陆云阔从她含笑的双眸中回神,知道自己这是获得了机会,立刻压抑着狂喜,走到了大理石桌前。
桌面上,有小厮将纸铺开,又将作画需要的东西摆上,旋即退下,将空间留给两人发挥。
在两人作画期间,常庆妤拉着许栀和坐在一旁的花藤亭子下。毋庸置疑,常府的布景是极其精巧的,红漆木搭建成一条长长的回廊,上面缠绕着紫藤花、莺萝和金银藤,现在正值花期,从绿色的新叶底下能看见小小的花簇。
清香宜人,也招来了蜜蜂和蝴蝶,小厮在旁边尽心尽力地伸手挥舞,免得蜂蝶伤到了亭下的贵人。
阳光很好,不同于夏日的暴晒,而是略带沁人心脾的暖意,一阵微风袭来,许栀和惬意地靠在藤椅上享受着春光。
常庆妤坐在一旁泡着茶,煮水、温壶、下茶、注水、拂汤、分盏,每一个步骤她都谨记于心,做起来信手拈来。
她将一杯金黄细腻的茶水端到了许栀和的面前,笑着对她说:“许姐姐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吧?试试看?”
许栀和双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还没凑近,一股浓郁的茶香冲散了萦绕在鼻尖的花香。
“茶汤入口丝滑细腻,醇厚回甘,回味悠长。”许栀和尝过,真心实意夸赞道。
常庆妤笑说:“姐姐要是喜欢,我让安嬷嬷给你装一些带回去喝。再有一两个月,新茶就要出了。”
常府的茶叶向来都是只多不少的,每年茶叶成熟的时间,都会让专人特意去歙州、建州去采买春茶,老一年的陈茶大多都喝不完。
许栀和听了常庆妤的解释,点了点头。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来府上吃饭这件事。
常庆妤觉得这样极好,和许姐姐没什么利益往来的交流,比什么都更快活。只可惜现在天开始回暖,羊毛手衣开始不好卖了。
不好卖也不打紧,现在羊毛手衣被人广知,趁着春夏都做一些,等到冬日来卖。她不愁卖不出去。
一个时辰后,梁影和陆云阔几乎是同时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丫鬟走到常庆妤和许栀和身边请示:“姑娘,许娘子,两位姑娘已经画完。”
许栀和站起身,走到大理石桌前,低头看着两幅画。
许久不用笔,两人最初的手法有些生疏,起笔处粗细不定,后面渐渐找回感觉,用笔更加得心应手。
两人不约而同的画了春日,一人画的是花上簇拥着的蝴蝶蜜蜂,将春花盛开的浪漫展现得淋漓尽致,一人画的是波动着湖水,细细的垂柳轻柔地推开湖面,泛起一阵阵涟漪。
从画功角度而言,两人都算过关了。
见许栀和颔首,梁影和陆云阔都露出了一抹欣喜。她们毕竟才十三四岁,装了大半日的成熟稳重,现在被许栀和认可,发自内心的高兴起来。
许娘子点头了,说明这件事八成能行!
许栀和没让她们惴惴不安太久,笑着说:“既然你们愿意,我也愿教你们描金丹青,拜师之礼太过隆重,若是半年之后,你们还愿继续学习,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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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行不迟……此事,可让常姑娘作为见证。”
常庆妤忽然被点名,极快地回神,挺起胸脯示意自己很可靠。
“对,许姐姐既然这么说了,你们也回去好生考虑一番。”常庆妤学着母亲和兄长的样子装得老成稳重,“等学了一段时日,仍初心不改,便可端端正正拜师行礼。”
梁影和陆云阔被喊过来的时候就被明确告知,常家只是牵线人,她们以后唯一需要直面和恭敬的,便是教会她们技艺的人,也就是她们未来可能的师父——许娘子。
拜了师父,以后便要像寻常学子面对先生一样,逢年过节,处处礼遇,但好处也是有的,能从师父那里学到东西,成为自己安生立命的本钱。或许将来有朝一日,能将师父传下来的技艺发扬光大。
不过现在的梁影和陆云阔,还没有想得这么遥远。她们最开始的触动,不过是因为常家郎君说:学会了这些,以后就再也饿不着了。
现实让她们忘记从前衣食无忧的生活,转而为三斗米折腰——也没什么,活着才是这个世道最要紧的事情。
“多谢常姑娘,我们明白。”梁影和陆云阔点头。
第74章 初为人师 “春光烂漫,当惜之。”……
巷口小院太过于狭小,光是布置可供用来教授的书案,就能挤占本就不大的空间。
常庆妤正有心将空间腾出来给许栀和使用,她吩咐小厮去准备许栀和画作中常用的金粉,然后对她说:“今日匆忙,马行街的常家书斋二楼只堆放了杂书,收拾出来空间也够用。”
许栀和没有拒绝常庆妤的好意,“如此甚好,马行街离得近,我来往也方便。”说完,她又用一种本该如此的语气说,“我也不好白占你便宜,场地所需要的费用,可从书画所赚的银钱中扣除。”
常庆妤本就下定决心划清和梁影和陆云阔的界限,以后就算有了大出息,也只需要记着许栀和一人即可,等到她这么说,立刻颔首应下,“我明白,姐姐放心。”
此举不但能展现常家对许栀和的技艺并无半分图谋,也能暗中给梁影和陆云阔一个警醒——从前父辈在朝为官,算是半个同僚,因此遇上这件事情,她能尽己所能地拉扯一把,但若日后起了龃龉,也莫要想着从常家这边讨回公道。
于常庆妤而言,梁影和陆云阔在祖父、父亲辈可能还有些提携后辈的拳拳慈爱之心,但自己绝对是以许栀和为重的。
许栀和望着常庆妤舒展随性、举重若轻的态度,俨然在她身上看出了一位未来考虑事情周全,能帮携、甚至带领常家走得更稳健的家主姿态。
常庆妤也觉得自己成长了,但这样的成长更多是潜移默化的影响,她这两个月,也并非毫无作为。
她面对许栀和眼中的夸赞洋洋得意,不过顾忌着在场还有比她更年幼的同辈,将玩闹的一面藏匿收敛。她正了正神色,另开了话头:“说起书画所赚的银两,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姐姐,上次你送来的画作刚悬挂在书斋没几日,立刻就有人前来问价。”
寻常的问价自然不能打动已经见过汴京中真正权贵的常庆妤,她略带兴奋地一停顿,像是希望对方能够猜一猜,然后在下一个瞬间揭开谜题,“还是上次见过的内监!”
这对许栀和与常庆妤来说是个好消息,一时的新奇或许会赚取看似不少的银钱,就像是常家设宴让刻纹的琴台小火了一阵,但是如果失去了支撑,这种光靠着一时兴起堆积起来的虚假繁荣很快就会走向衰落。官家的兴致未减为这种新兴的画艺注入了活力。
汴京城作为大宋的都城,不仅是最繁华的所在,更是权力集中的中心,官家的任何倾向,都会带动一种东西的兴旺或衰败。
常庆妤光是想想京城中旁的不说数银子最多的官员和富户会迫不及待跟风去买画作,做梦都能笑醒。
许栀和的笑意并没有比她少,她本来只是想画一些大家感兴趣的内容,作为书本故事的延申产物而存在,可现在的情势超乎了她最开始的预期,她准备重新审视自己之所以想起这件事的契机,最后安静地俯身从笔山上取下毛笔,蘸水勾勒。
在她教授的期间,常庆妤挥手遣退了院中其他的小厮,只留下两个丫鬟站在不近不远的花架边,以便于从容应对许栀和的需求。
春华实在太过明媚,常庆妤脚下的步子轻快,她在离开院落的时候特意回头望了一眼,见许栀和心无旁骛,自己的嘴角也上扬了几分。
好耶!许姐姐并没有因为之前的小插曲和她生气。
……
许栀和教授的时间并不长。
她是第一次教人,每次勾勒完细线之后,她都会望向旁边站着的梁影和陆云阔,询问:“能看明白吗?”
陆云阔迟疑地摇头,梁影这次主动开口:“还请……许娘子再示范一次。”
现在拜师礼未成,她贸贸然喊“师父”显然是极为不妥当的。
许栀和偏头看了一眼梁影,除了见面时候礼节性的问安,她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梁影一人开口说话。
她的嗓音比起陆云阔的清脆爽朗来,更带着一丝清冷的意味,不过因为年纪,这份清冷带着几分稚嫩。
许栀和的视线让梁影的脸庞微微泛红,后者的眼神有些迟疑和退避,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难道许娘子实在嫌弃她们太笨了吗?
赶在她鼻子耳朵准备冒烟之前,许栀和低咳一声收回视线,重新在砚台上沾取足够而不会过多的墨汁,小心翼翼地悬着笔尖,用最尖锐、纤细的一部分细细勾勒。
她的取材很简单,是抬头就能看见的紫藤花。
从始至终,许栀和的动作都十分缓慢,甚至为了让两侧的女孩看清,她将左手微微背在自己的身后。如此一来,她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去维持平衡。
等一整团线稿勾勒完毕,许栀和觉得自己腰腹受到的力量比自己一直悬着的手腕还要多,骤然放松下来,透露出一股让人无力的酸软。
梁影和陆云阔这回可算看清了,提笔对习惯了用笔中渲染的两人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但她们并没有因此产生畏难情绪,而是各自在满园寻找着合适的一角,学着许栀和的动作落笔。
许栀和不着痕迹地用手轻轻在自己的背上揉了揉,在丫鬟小厮看不见的地方连着叹了好几口气。
常庆妤都能装成懂事的大人模样,她没理由做不到。
她走到了刚刚坐下的花架亭子中,紫藤花在微风中摇摇晃晃,像是随时可能丢下一片花瓣。
旁边的丫鬟见到许栀和停下,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神中飞快领会了意思,转身去端热茶过来。
热茶端上桌,许栀和放松地靠在木藤椅上,正准备惬意地抿茶,一抬头,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梁影和陆云阔学着许栀和的动作,顺道将她背着手的情态也学了个全。
现在看着两人如临大敌地背着手,许栀和有些心虚地默了默鼻尖,她也是第一次“当人师父”,有些东西,确实没考虑周到。
她起身将两人的姿势调整到舒适的位置,并告诉她们“只要线条是对的,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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