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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41乱成一锅粥了,趁乱磕了吧。……
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警车和救护车连夜出动,警笛响个不停。
事发路段在监控盲区,货车司机也当场毙命,车牌是套号,显然这是一场目的明确的谋杀。
辖区内发生如此重大的恶性伤人事件,目标人物还是港岛顶级勋贵的闻家新任话事人,连最上层的总警司都惊动了,下令限期一周揪出幕后黑手。
但与忙乱成一团的警局不同,此时医院走廊上静谧无声。
最中心的VIP诊室门口整装肃穆站了一排魁梧黑衣安保,看着神秘又不好惹,引得过路的护工阿姨只看了一眼便加快脚步。
“太太,医生说闻总手上的玻璃碎片太碎且扎的比较深,取出来需要费些时间。”周越端了杯水,递给沈棠,“您先喝口水吧。”
沈棠抱着电脑,坐在诊室门口的塑料凳上断断续续地赶新闻稿件,闻言艰难地扯了下唇角,“谢谢。”
周越身为总助,做事妥帖,送过来的一次性纸杯里装的是刚刚好可以入口的温水,沈棠只喝了一口,便放在了一边。
整个医院像是浸泡在消毒水里,沈棠吸了吸鼻子,试图把注意力扯回写了一半的稿子上,医院公用网络信号并不算卡,沈棠却每敲一个字都感觉到指尖发疼。
左下角的微信群聊消息一直在闪。
前脚沈棠刚跟吴琳请了假,后脚微信群里Lind和庄羡就发来了关心和慰问。
Lind:【怎么了?】
庄羡:【刚刚周越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说是闻总出了车祸,棠棠老师你跟车采访,没受伤吧?】
黑夜拐弯处突然加速的货车,尖锐刺耳的急刹,还有响彻的鸣笛,事情发生的太过魔幻突然。
只有衬衫上干涸的血渍提醒着沈棠,这一切都是真的。
沈棠回了个表情包:【我没事。】
Lind松了口气,下一瞬又再次抓住华点:【棠棠跟车采访闻总?闻总今晚不是提前离席,不接受任何采访的吗?】
庄羡:【说来还挺巧的,本来我和棠棠老师都觉得采访闻总的记者实在太多了,就先去采访组委会退役女车手高易了。但谁也没想到闻总会突然离席,也没人能再被我们遇到。】
Lind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庄羡完全没心眼:【闻总气场太强大了,我当时尿急就闪了,只听到闻总问棠棠老师,采访的顺不顺利……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Lind话里有话地点评:【闻总真是平易近人,太有绅士风度了。】
Lind:【上次在酒局上还帮棠棠解围呢,现在又屡次三番给棠棠留专访,一切会不会太巧了些。】
庄羡终于懂了:【是啊是啊,太巧了吧。】
在她们两人眼里,闻鹤之有钱有颜,绅士体贴,还乐意托举沈棠的事业,这不比她那个生病了却连个人都见不到的男朋友好多了?
沈棠不知道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
但有些话涉及利益纠葛,不能摆在明面上和她们说明,只能含糊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Lind装的一手好白莲:【我们什么也没说啊。】
庄羡年纪小藏不住事,连弹三个小鸡吃饭表情包。
【乱成一锅粥趁乱磕了吧jpg.】
这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而且越说越没谱。
长睫微微掀动,沈棠关掉弹窗,恰好此时VIP诊室的门开了。
一个戴无框眼镜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目前血已经止住了。”医生合上病例,叮嘱:“但闻总毕竟伤口面积较大,右手这一周最好都不要碰水,也不能剧烈运动。”
又因为港和医院也是闻洲集团旗下众多产业之一,总裁受伤自然不可马虎,之后医生又不厌其烦地仔细说了几遍注意事项和忌口。
沈棠也事无巨细地,全都在备忘录里一一记下。
-
门内。
柏熙革悠哉游哉靠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盯着闻鹤之的伤口看了半晌,一直到医生包扎好出去后,才幽幽调侃。
“九哥,你这伤口可不像普通爆炸伤的,而且这好好一辆车跟着你也是够命运多舛的,三个月前莫名其妙追尾,三个月后又被刮。要不是老王训练有素,估计早都要报废了。”
“霉运当头,实在不行,九哥你去拜个佛吧。”
柏熙革是个标准二代性子,喜欢收藏各类好车,但闻鹤之开的那辆价格高达九位数的顶配劳斯莱斯慧影,属于私人订制款,品牌耗时四年打造,全球仅此一台,有价无货。
当年柏熙革还狠狠眼红了一番,回家求着自家老爷子也高低给整个定制款,结果被柏老爷子一拐杖敲的酒醒了七八分,逮着机会好一通说教,不指望他像他九哥那样成器,但也得先把家里财报看明白了再说。
这憋屈往事,还一度成为圈子里的笑谈。
如今再提起,柏熙革依然忿忿,一个人说还不够,还要得到边上人的认可,“你说是吧,老王?”
经历刚才那一遭,劫后余生,王叔显然这会儿也是有些不在状态,愣了一下,不知怎地竟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个雨夜。
那时闻洲集团在欧洲的业务正处于收尾阶段,伦敦分公司尚未完全步入正轨,按理来说离回港的日子还早,闻老爷子却罕见地打了一通跨洋电话,商谈闻沈两家联姻事宜。
那晚父子俩谈话的内容无人知晓,王叔只记得,隔天,闻总的私人飞机就落到了太平山顶。
港岛夏季降雨量很足,台风也多,闻祈生日那晚,一向不喜热闹的闻鹤之破天荒大驾光临,无数权贵削尖了脑袋试图攀谈。
但谁也不知道,在来的路上,有一段小插曲。
雨夜,天黑雾重,劳斯莱斯从集团出发,绕过港台,停了半个钟后,跟随一辆的士,前往半山。
中途路况不好,前面的计程
车开开停停,老王把着方向盘缓慢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几乎要将耐心耗尽。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座的男人从文件中抬起眼,斯文温和地吩咐他,“撞上去。”
老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直到对视上后视镜里男人平静却藏着阴鸷的眼睛,才猛地惊觉后背一凉,一脚油门踩下,完成了一场完美的追尾事故。
好心相助的年轻上位者,皮囊慈善温和斯文。一袭白裙的小姑娘清丽单纯,又恰好赶时间,一切赔偿和解决方案都进行的顺利,且顺理成章。
直到,那个小姑娘从闻少的未婚妻,变成了闻鹤之的新婚妻子。
但毕竟王叔是跟了闻鹤之多年的司机,其中秘辛,闻总不说,他也不会妄自揣测。
所以面对柏熙革的求认同,也只是和善地笑一下,回了句滴水不漏的场面话。
柏熙革本来还想继续说点风凉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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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一扭头,被闻鹤之一记冰冷的眼刀匿了声息。
病房终于清净下来,落地窗外是深蓝无澜的大片海湾。
盛旭比柏熙革稍微稳重些,在和警方那边交涉过后,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
“九哥,刚才警方说在事发地附近抓到了几个蹲守的记者,要不要先买断封锁消息?”
生意场上,无论是高管被爆出丑闻,还是突然患病,都会引发股市一阵不小的动荡。
盛旭话里的凝重,连柏熙革也听出了几分,哥俩同时对视一眼,之后又默契地看向沙发上的男人。
港和医院无论是医疗技术还是设备都是港区顶级,这间闻鹤之专属的独立VIP诊室内甚至是请专门的设计师调整过的,兼顾了赏心悦目的设计感,同时便利的设施也是应有尽有。
闻鹤之姿态松散靠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双腿优雅交叠,白衬衫上血渍像红梅般散开,袖口稍挽,露出肌理结实的小臂,和已经处理好包着绷带的伤口。
即便受伤,他的气质也是一贯的从容笃定,“不急。人家布下这样精彩一盘棋,我们不奉陪到底,岂不可惜?”
平和日子过得太久,太顺,仿佛那些腥风血雨的过去,像已经是上一个世纪发生的事了。
“但是敌在暗我们在明,这样会不会有点太过冒险了?”盛旭犹豫了下,还是说,“毕竟,九哥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病房门因为穿堂风又被吹开了一道小缝,没有温度的冷白色灯光透进来,门口那一排黑衣保镖后,穿着蓝色衬衫的女人,此时正在耐心的听着医生的嘱咐。
走廊里的窗户没关,恰好有风拂落她鬓边一缕碎发,松松坠坠垂至白皙的颈间,她却无心顾及,认真记好一条条事无巨细的医嘱,乖巧的像个三好学生。
闻鹤之的视线顿了下,复又慢条斯理笑起来,“正因如此,才需要连根拔起。”
盛旭愣住,差点忘了,这位可是在闻家九子腥风血雨中厮杀出来的胜利者。
又怎么会简单冒进。
他立马反应过来,“九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知道幕后的人是谁了?”
第42章 42bb猪,有冇挂住我呀?
当晚闻鹤之拒绝了医生住院更为妥帖安全的建议,回到深水湾时,已经是凌晨。
海浪无波,四野寂寥,黑衣保镖们换班轮守。
光影叠迭,推开橡木制的大门,沈棠和闻鹤之并肩穿过灯火如瀑大厅,转弯,然后乘坐电梯上六楼。
玻璃电梯将楼下深蓝海域尽收眼底,银白弯月倒挂海面,别墅里里外外都透着安静。
电梯门镜上映出来男人的脸,西服外套随意搭在臂弯,深邃眉目间透着淡淡的疲怠。
他单手摘下金丝眼镜,骨节修长的右手即使已经包扎完好,可身上的血腥味依旧很浓。
沈棠是个聪明且本分的人。
今晚那辆货车的目的性很明确,但其中恩怨缘由,闻鹤之不说,她也不会去问。
六层很快就到,简单告别之后,俩人一个前往书房,一个回到主卧。
把手轻拧,主卧的门才打开一条缝,糖糖软白一只小猫就哼哼唧唧蹭上来,“喵喵喵”一直围着沈棠叫个不停。
沈棠笑着将棠棠一把捞起来,猛揉了几下,“bb猪,有冇挂住我呀?”
远处壁灯昏黄,闻鹤之顿住脚步,侧身。
隔着遥远的长廊,视线无声落在主卧门前那一人一猫身上,皱着的眉头渐缓,周身威压的气质也松软下来。
而远处的糖糖也似乎听懂了沈棠的话,甜甜地“喵”了两声回应。
得到回应的沈棠开心地亲了两口小猫额头,正准备开门时,一抬头,却正巧对上了闻鹤之尚未移开的视线。
谁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沈棠清透的视线同样也注视着他。
长道昏暗,壁灯澄黄,没有镜片的遮挡,男人乌沉的眼眸安静,深邃隐晦,像是一道漩涡。
只要稍有心智不坚,就会被卷入潭底。
几秒后,怀里的糖糖似乎因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受不了了“喵呜”一声跑开,沈棠才后知后觉移开视线,耳尖却不受控制地泛红。
“那个……”
长睫轻敛,沈棠故作淡定地说:“时间不早了……医生说你一定要早点休息!晚安!”
话音落地,“砰”地一声,这场短仄交锋乍然收尾,沉重的房门在眼前关上。
昏昧夜色里,闻鹤之的目光在漆黑的门板上滞了滞,良久,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西装裤口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他慢条斯理划下接听。
周越冷静的汇报出现在听筒里:“闻总,如您所料,不过三个小时,就已经有嗅见风头的各家小报开始大肆报道车祸的细节,一水儿文稿真假掺半。已经按照您说的,让公关部出了辟谣声明。”
“目前公司和各大合作方都基本已经稳住,”周越的声音顿了顿,尽可能把话里的意思委婉地转达:“但是老爷子那边也看到了新闻,情绪比较激动,可能……需要您亲自去解释一下。”
片刻沉默过后,闻鹤之从门板上收回视线,语气很淡:“嗯。”
-
而门板的背后。
从关上门的那一刻,沈棠脸上无懈可击的微笑便全然崩裂,心脏没来由跳动很快。
凌晨海雾浓重,别墅院子里的梧桐叶根已经开始泛黄,沈棠想起来第一次来深水湾时,刚巧台风过境,梧桐新叶被冲刷出一大片浓郁的绿。
一转眼,她和闻鹤之结婚已经快要三个月了。
三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足够胜任一份新工作,也能够在朝夕相处的情况下,了解一个人。
沈棠现在越来越觉得,她所了解的闻鹤之,和外界媒体眼里的闻鹤之似乎不太一样。
银白色月光洒在地板上,沈棠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但脑海里不可避免再次想起今晚在车上,拐弯重物撞击后,玻璃爆炸那一瞬间,闻鹤之护在她头顶的手。
细碎锋利的玻璃在0.01秒的瞬间扎破血管和皮肤。
沈棠听到一声闷哼,很轻,未等她反应过来,温热的血液就顺着男人宽厚温暖的手心,流淌到了她的手背。
血腥刺目的红在白皙的肌肤上肆意蜿蜒,而她整个人,被安稳地圈抱坐在男人腿上。耳朵紧紧贴在他的胸膛,肋骨底下是脆弱的心脏。
她听到他的心跳声,“咚咚咚”沉稳,有力。
这是一个对被保护者来说极具安全感,却又是对圈拷者非常不利的姿势。
只要沈棠稍微捡起一片碎片,就能割破他的喉管,亦或是刺穿他的心脏。
他对她,有绝对的信任。
等到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闻鹤之也只是折起方巾一角,慢条斯理地替她擦干净被血迹沾染到的手指。
“不好意思,连累你了,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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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站在血泊里,也一样强
大从容,对她温和关心。
“喵——”
沈棠被糖糖的叫声拉回思绪,一低头,发现糖糖正站在放冻干的架子底下,用渴望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意识到它想吃冻干后,沈棠将装冻干塑料盒子从架子上拿下来,撬开。然后用小铲子铲了一铲子放到她的专属猫碗里。
糖糖全程星星眼,听到放饭的指令后果断开吃。
小猫吃饭很治愈,全神贯注特别是嚼巴冻干的时候,沈棠蹲着陪看了好久,又去洗漱,一切收拾完后已经将近两点。
幸好新闻稿子已经审核完成等待刊发,明天主编给大家批假一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港岛雨季一过,山雾渐收,阴了好多天的天气终于彻底放晴。
薄薄的日光透过深色丝质窗帘,洒落在木地板上,随后一路蜿蜒至床边。
沈棠睡眠不算深,不过八点半就悠悠转醒。
习惯性地看一眼工作群,确认没有需要她接受确认的信息后,才关掉手机,起身洗漱。
洗漱完毕,沈棠换下睡衣,步入衣帽间。
在沈家时,只有一个不到100尺的小房间是独属于她的空间,为了空间够用,她一向习惯断舍离,所以身上义乌并不算多。
但是三个月的时间,各大品牌都会将近期上新的新品送到家中以供挑选,闻鹤之的眼光一向很好,挑的衣服竟都意外衬她。
她换下睡衣,挑了件纯白色家居服穿上,折身开门。
早晨的深水湾很安静,会客厅里是几位佣人轻手轻脚清扫的声音,张姨在厨房煲汤,香气腾腾。
沈棠给糖糖套上牵引绳,本想难得有空带它四处遛遛,一转身,就迎上端着凉茶从厨房出来,一脸笑意的张姨。
“棠棠,来喝一点我起早煮的凉茶吧。”
凉茶是港府人刻入DNA里的习惯,更别提张姨人到中年又极其重视养生。
望着黑乎乎的一团液体,沈棠微不可查地皱了皱鼻子,刚想推辞,下一秒别墅门铃就被人摁响,沈棠如同找到救星一般,折身去开门。
闻鹤之身边的周越和李秘书抱着几沓文件进来,极为礼貌地问好:“太太早上好。”
沈棠微笑致意:“你们好。”
沈棠随和,张姨为人热情好客,见到周越几人连忙招呼:“小周,怎么大清早就热的一头汗?来尝一尝张姨新煲的凉茶,解暑气。”
李秘书瞥了周越一眼,幸灾乐祸道:“是啊,看你那眼圈黑的,都快成卧蚕了。直接无痛医美。”
作为合作多年的伙伴,周越立刻弯唇回怼以示尊重:“谢谢,不过我觉得,你嘴唇上新冒的两颗痘也很别致,应该比我更需要。”
李秘书明显是被戳到痛处,昨晚自从闻总车祸,公关部连夜加班,身为闻总身边多年心腹,他们则需要稳住那些收到消息而躁动股东和合作商,其中牵扯颇深,关键时刻工作更是不能出了披露。
他一晚上只眯了两三个小时,今早这两颗痘痘冒出来的时候连早餐都抽疼。
张姨笑着说:“哎呀不用谦让!凉茶我特地起早煲的,份量足的很,你们一人喝三碗都够。”
周越虽然身为广府人,但从小到大都喝不惯凉茶,委婉拒绝:“多谢张姨,可是我现在需要先去给闻总送文件,您不用给我留。多给李秘书降降火就好。”
“周越你!”
李秘书深吸两口气后,假笑着谦让:“周特助忙了一天一夜也很辛苦了,文件还是我去送吧!”
周越:“那怎么行呢……”
“两位……”沈棠站在边上看他们推脱来推脱去,都各有苦衷的样子,于是善解人意地说:“都辛苦了,要不……我去送?”
……
…………
气氛有一瞬间地沉默,周越和李秘书对视一眼,然后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绝望和破碎。
……嗯……他们该怎么委婉地表达,他们并不需要休息,只是不想喝那盅味道奇奇怪怪的凉茶呢?
但沈棠显然没给他们这个开口的机会,利落地接过俩人手上的文件,朝他们安慰一笑。
张姨则是很快给俩人盛上凉茶,笑时眼底冒着欣慰的慈光。
……
别墅小花厅的拱门上爬了一墙藤萝,刚从基地移植过来的西府海棠反季节开花,韫色正浓。
抱着两摞文件一路上到六楼,沈棠本想把文件直接送到书房,但客卧和书房挨得很近,黄花梨实木门半掩着,日光从缝隙中透出一道暖暖的光柱,踩着柔软的地毯,一路蜿蜒至脚边。
脚步微顿了下,沈棠试探性地轻敲了三下房门,“有人吗?”
几秒后,门内传来一道男声:“嗯。”
低醇慵懒,透着一丝刚睡醒的哑。
沈棠心跳沉了沉,脑海里组织着措辞,下一秒,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潮湿水汽无声滑落,沐浴露冷冽的气味弥漫入鼻尖,男人似乎刚洗完澡,全身上下只松垮围了一条灰色浴巾,宽肩窄腰,晶莹的水珠顺着肌理结实的人鱼线一路下滑,最后没入浴巾深处。
沈棠适时停住视线,后又觉得很是冒犯,慌忙错开目光。
脸颊却止不住开始升温。
“抱歉,我来帮周特助送个文件……不知道你在洗澡。”
男人轻笑一声,“无事。”
他侧身,门与过道之间空出一小片空间及一个小型置物架,沈棠将文件放在置物架上。
再抬眼时,闻鹤之修长的手指已经捞过一件浴巾套上,但可能是手伤的缘故,带子系的太过松垮,露出胸膛一大片肌肉线条。
与刚才相比,多了点朦胧的性感。
文件已经全部送到,沈棠长睫轻颤,“我先下去了。”
此时此刻,对于沈棠来说,似乎连苦涩的凉茶,也都变得可以接受了。
闻鹤之忽然出声:“太太。”
沈棠后背僵直了瞬,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从小到大她只是专心埋头将时间放在学习和工作上,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唯一一段恋爱还是奔着联姻展开的,男不情女不愿,三天两头都见不着一面。
这是还是沈棠第一次见成年男子的身体,她慢半拍地重新侧过身,尽量维持呼吸平稳。
反观闻鹤之倒是很坦然,“今天需要回老宅一趟,太太眼光向来不错,帮我选一套合适的西服?”
沈棠松了口气,跟着他步入衣帽间。
闻鹤之的西服基本上都是各大奢牌高级私人订制款,衬衫、马甲、领带成套搭配好,并由专人定期打理,沈棠只需要从风格颜色上给一些简单的建议,并没有费太多心思。
回老宅不比商业活动般正式沉闷,沈棠选择了一套咖色系平驳领西服,温雅复古的同时又不失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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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符合闻鹤之的气质。
衣服选好,陷入了另外一个难题,闻鹤之右手受伤了,刚刚连浴巾的系带都系不好,西服套装盘口繁琐,谁来帮他穿?
沈棠犹豫了下,试探性开口:“要不我去帮你喊周特助?”
“太太,”闻鹤之幽沉的目光从西服移到沈棠脸上,慢悠悠地说,“这种小事,不必麻烦周特助。”
话赶话的,沈棠竟然嘴快问了句:“那应该麻烦谁?我吗?”
男人幽暗深沉的眼底匀了一丝不紧不慢的笑意,温和而耐心地注视着她。
他没有说。
但是他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她,猜的没错。
男人足够温雅有度,但却带着点不容拒绝意味。
“……我不会。”
沈棠很懊恼自己的嘴快,脸颊的热意一直蔓延到耳尖,她的面皮本就薄白,清透的阳光一照,宛如初绽的西府海棠,清纯粉韫。
闻鹤之将女孩的羞怯全部收落眼底,可却并不打算就此轻易放过,而是温柔平静地说——
“太太,我可以教你。”
第43章 43领带与镣铐
我、可、以、教、你——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一字一顿落在耳边,宛如大提琴优雅舒缓的音符。
沈棠长睫低敛,素色长裙下摆在地板上轻轻曳动,视野里光影明明暗暗,气氛却安静的近乎诡异。
……
她的脑海里陷入天人交战。
一边是脸热不好意思。
一边却又想着若
不是闻鹤之当初替她裆下飞溅的玻璃,他也不至于受伤。现在人家需要帮忙,她若是掉头就走不厚道不说,还会失掉她一惯在他面前维系的礼貌涵养。
况且…只是帮忙穿个衣服而已……
他身材挺好的,按照现在这个程度发展,要真发生点什么,吃亏最大的也不会是她……
沈棠正低头思旋之际,下一瞬,男人却不急不慢递过来一条领带。
桑蚕丝制的法翠色在阳光下透出些许暗纹,松松垮垮缠绕在男人白皙且骨节修长的手指上,像一副拥有极致色彩反差的镣铐。
沈棠愣了一下,很快辨认出这是前些日子自己送给闻鹤之的回礼。
那么,现在把领带递给她的意思是?
“……是需要我用这个蒙住眼睛吗?”沈棠轻声礼貌地问。
“嗯?”男人低磁的声线明显染上疑惑。
沈棠不解抬眸,才发现闻鹤之正一脸饶有兴致笑意地看着她,解释道:“礼物我很喜欢,只是可惜手受伤,需要麻烦太太亲自系上了。”
……沈棠微微怔住。
“所以,你刚刚说的帮忙,是指系领带?”
“怎么?”闻鹤之温和地注视着沈棠,缓声问:“太太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点失望?”
男人落下的低醇尾调像是一道钩子,戳中所有的胡思乱想,沈棠心神一慌,还未褪下温度的脸颊再度晕上薄红。
“当然没有!”
沈棠从他手里接过领带,梗着脖子强装镇定:“你还是……先换衣服吧!我正好在手机上学习一下怎么打领带。”
说完,她后退几步,迅速关掉了衣帽间的门。
暧昧初显,短兵相接,很快又被一道门隔开楚河汉界——
没多久,这道半面刻花玻璃门后就传来了“一分钟教会你如何打领带”的机械男音,女孩认真学习的模样浮现在脑海里,闻鹤之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商务温莎结的教程视频将近一分钟。
当视频播到第五遍的时候,衣帽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闻鹤之长身颀立,踩碎一地淡色光影,熨烫得体的西服衬得他衣冠楚楚,温雅矜贵,仿佛下一秒就会出现在商务晚会上,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全然不似刚才慵懒松弛的模样。
今日天晴,微风乍起,海浪无声跳跃,漾起金光粼粼。
视频里的温莎结系法正播放到关键步骤,沈棠却垂着眼皮微微出神,细白手指无意识缠绕着领带。
闻鹤之牵起唇角,“太太很紧张?”
沈棠水懵懵地抬起眼:“?”
“这个视频已经播放到第五遍了。”闻鹤之微笑着提醒。
沈棠脸一红,随即暂停退出视频,“我学的差不多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其实她初高中念的是港区国际学校,校服都是英伦风,及膝的苏格兰方格裙搭配印着校徽的西服和衬衫。打领带是每个中学生都必会的技能。
学系领带这样的话纯属是刚才脑补被戳穿过于尴尬,想跑路而下意识冒出来的话。为了让这个话听起来更有真实性一些,沈棠又随手在视频平台随手挑了个点赞很高,一听起来就很靠谱的相关教程视频反复播放。
没想到,真过了头。
闻鹤之不可置否,“当然。”
日光耀眼,他微微俯身,恰好挡住,也更凑近了沈棠的高度。
距离骤然被拉近,男人身上的檀香气息混合着须后水的气味漫入鼻息,沈棠呼吸慢了一拍。
身后的全身镜里映出一高一低两个身影,闻鹤之微微垂眸,看着镜子里女孩的细瘦的身骨宛如一棵笔直挺立的青竹,两道蝴蝶骨随着手上的动作而微微颤动,明明面上仍然是一派镇定,耳尖却悄悄泛红。
闻鹤之眸色深了深。
类似这样的全身镜,铺满整个房间的话,她会喜欢吗?
教程沈棠没听进去几个字,系法也全凭借肌肉记忆,只是微微偏身时,也不小心瞥到那面全身镜。
窗外蝉鸣不休,疯长的枝桠映入镜面,光影朦胧间,他们短暂错位的距离看起来像是正在接吻。
沈棠长睫一颤,脸颊微微发热的同时,下意识加快手中动作。
最终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迅速帮他将领带系好,然后后移了两步,露出整面全身镜。
“你照一下镜子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调整的?”
“做的很好。”闻鹤之笑得温和。
-
楼下。
在等闻鹤之的间隙,周越和李秘书已经秉承着你坑我一杯,我必还你两倍的精神,把那盅凉茶给喝见底了。
两个人最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谁也没落着好。
李秘书咬着牙阴阳:“周助不愧是跟着闻总身经百战过的老人,喝了半盅凉茶也能够面不改色。”
“还好,喝到后面就没有味觉了。”
周越平静喝下清口的陈皮水,凉凉道:“不过,像李秘书这种小口抿着喝完半盅的行为,才是真正值得敬佩。”
李秘书:?
这厮刚才是在骂他蠢吗???
李秘书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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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准备怼回去,下一秒电梯就开了。
闻鹤之和沈棠并肩从电梯里出来。
身旁的周越已经面色如常站起来跟闻总汇报昨日工作进展了,甚至还提前联系了司机备车,可谓是效率拉满。
被晾在一边的李秘书:……
倒是一旁的太太目光从那盅空了的凉茶上略过,似乎是滞了瞬,反应过来后又朝他温柔一笑,“多谢了。”
阳光穿过花枝缝隙,为沈棠侧颜镀上一层金光,刹那间,像是千万朵西府海棠同时绽放,连一向闷热的天气都似乎沁出一丝凉气,变得顺眼起来。
李秘书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这没什么,凉茶我从小喝到大,都已经喝习惯了。”
一直走在前面听汇报的闻鹤之似乎有所感应,冷不丁地回头,深沉的目光隔着遥远不远不近的距离落在李秘书身上。
强势、冷淡、不容置喙的锐利。
李秘书惊觉冒犯,瞬间背脊生寒,匆匆和沈棠道别后钻入车内。
李秘书的前后变化过于明显,像是突然被什么掐住喉咙似的,沈棠不解地顺着他刚才的方向看过去,却只看到了闻鹤之深邃温和的眸子。
这么多外人在场,沈棠似乎终于读懂了他温和注视下地意思,想起了自己身为闻太太的职责。
于是上前几步,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带,然后抿抿唇,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
“老公,路上小心,我等你回家。”
闻鹤之失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好。”
动作亲昵不舍,在外人眼里,俨然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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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平稳行驶在公路上。
车外热浪滔天,车内却始终凝着低气压,后座的男人正在进行一场跨国线上会议,低沉的英式发音,和时不时响起文件翻页的轻微声响,就像是把即将凌迟的刀刃,一下又一下地在他脸颊上划过。
冰凉的汗液渗透后背,李秘书坐在副驾上,几乎是片刻松懈都不敢有,心里忐忑得几乎是将近半年经手过的所有大小事项,都查漏补缺了个遍。
太阳在城市的中央悬挂,清早的雾气散尽后显露出港
岛鳞次栉比、钢铁森林般的城市面貌,车子驶上盘山公路,将整个维多利亚港湾收入眼底。
不知是过了多久,后座男人结束会议的同时轻合上文件,“李秘书。”
李秘书绷紧的后背僵了下,立马杨起职业微笑,“闻总,您吩咐。”
闻鹤之:“昨晚危机公关进行的很及时,这个月奖金翻三倍,和工资一起发放。”
“!”
李秘书和周越对视一眼。
他在进闻洲集团之前曾在多家上市企业任职过,且薪资位置都不低,当初会进闻洲集团,一是闻洲业内名声摆在那儿,二就是因为新任话事人是二十岁时就在美国华尔街搅弄风云的闻鹤之。
呜呜呜他就知道,闻总向来赏罚分明,和其他油腻又爹又事儿的领导不一样!不会因为这点小错就革了他的职的!
闻鹤之松了松领带,慢条斯理问:“你很喜欢喝凉茶?”
金丝眼镜冰冷的反光遮住了男人眼底的晦暗,没头没尾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李秘书还没牵起的笑容瞬间顿住。
原来之前他和太太说的话,只怕是一字不落全部都落入了闻总的耳朵里。
那警告的一眼,并不是错觉!
可他这会儿说是也不行,说不是也不行,最终犹犹豫豫地说:“应该还……还行?”
“既然如此,”闻鹤之说,“周越,往李秘书的奖金里再添二十箱凉茶。”
……的确是赏罚分明,甚至还贴心地提前问了他的喜好。
李秘书简直悔不当初,却还是得笑着咽下领导看似体贴的奖赏。
虽然笑的有点如丧考妣、如履薄冰、如芒在背……
第44章 44“给太太的零花钱。”
一直到目送闻鹤之的车子走远后,沈棠才重新给糖糖套上遛弯绳。
小家伙一看要出门,蓬松雪白的大尾巴竖得笔直,精致的粉红色公主披风系在优雅的脖颈上,随时准备迎风出征。
小家伙现在已经三个月大了,正是精力充沛活泼好奇的时候,估摸着是张阿姨常带出来遛弯的缘故,糖糖不仅不怕生,还在小区内拥有绝佳好人缘。
都不必撒娇,每走一段距离就会获得一大堆注目礼和零食礼物。而它始终像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公主,高挺脊梁。
但反观沈棠,就没它那么放松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