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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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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陈豫景自知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只是单纯觉得何耀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叛自己的人。

而他自己,也不过时间早晚。

——到时候就看谁出手更快了。

桌上文件清理了一部分,李秘书递上一沓装订成册的A4纸。

农商行的关闭流程行里讨论过几回,不过都是拿着四年前的方案,陈豫景全否了。

这会讨论出了些新规,顶头一项便是项目后续归属问题。

其中牵扯到的人事关系、资金腾挪,才是闭行后的根本问题。

行里多数支持参考之前的分行关闭办法,通通往上一级靠拢就是了。

好巧不巧,渠田农商行的上一级,就是津州总行,毕竟当初就是梁瀚桢的左膀右臂牵线搭桥的。

陈豫景依旧不大满意。

那沓两百多页的册子翻了十来页,他只觉得头疼。

即便早就清楚这些年往农商行走的项目混乱又繁杂,但真一项项拿到眼前,陈豫景一度觉得自己回到了四年前拿到江宏斌那一千多页资产明细的时候。

心情说不上多好,捏着纸张准备再看两页——至少看到下班吧,耳旁忽然传来李秘书一丝不苟的声音。

“夏夏说,梁小姐那边下午杀青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这边花和蛋糕已经第一时间送出去了——”

陈豫景顿住,抬头。

李秘书止住话音。

陈豫景摘下眼镜,前一刻还有些严肃沉默的面孔,这个时候表情变得不是很明白。

他闭上眼捏了捏鼻梁,似乎在措辞,半晌开口问:“什么送出去了?”

李秘书:“花和蛋糕。”

肯定不是行长耳朵不好,是他没说清。

“都是从梁小姐喜欢的款式里挑的。”李秘书又道。

陈豫景:“”

他感觉头更疼了。

都送出去了,他干什么用?

好了,这下他更加不用出现了。

陈豫景无语。

马上就要六月底了,大半月没见面,下班回去光给她整理衣帽间了,偶尔拍几张照片过去没事找事问她衣服归哪里合适,也不见回——这日子过得。

所幸家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即使几个月不着家。更何况还有那些之前就往家里寄过的品牌方礼物。这段时间陈豫景就收到过两回。一回是香水,一回是衣服。香水是合作的老牌子了,陈豫景也熟。物业收进来消了毒放门口,陈豫景看到就给梁以曦拍了照片,问她要不要拆开。梁以曦半会回了个“嗯”。陈豫景就一手拿着快递,对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个汉字笑。

不过等他拆开再没话找话问她放哪里的时候,梁以曦就一个字也不愿意给了。

陈豫景当然知道放哪里。

放的时候觉得它们都是梁以曦生的,每个都可爱得不得了,又香又可爱,他在它们面前坐了会,小心排了两个阵型,忽然就感觉到一阵孤独。

第二回的衣服梁以曦也只给了一个“嗯”。

陈豫景拆开发现是礼服,估计是后面出席品牌活动要穿的。但等他拍完照发过去,再仔细看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衣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动作幅度大点指定走光。

他就和梁以曦说:“曦曦,这件要穿吗?”

“让你经纪人再考虑下。”

“还是不要穿了。”

“这件衣服不许穿。我会和夏夏说的。”

梁以曦一个字都没回。

倒是他,半夜还在皱眉。

不过这段时间陈豫景的睡眠质量确实有所下降。

行里的事顶多占据他的精力和时间,他情绪上始终是有些阴郁的,有时候又是阴沉的。阴沉的时候居多。

因为眼下两人的分开,他总想起四年多前赶到医院李秘书告诉她梁以曦流产了。只要思绪回到那个时候,他就感觉心口是空的。

好像一下被剜掉了心脏。这么多年,他依旧毫无防备,就这么硬生生地、掏空了。

接着,他便会很自然地想起那通昭示因果的录音,剜掉的心脏再一点点变得坚硬,等到血管都结冰,他也已经一个人坐了一个下午一动不动。

汇富有他专门的休息室,一应设施也齐全,其实他在那里睡得比家里好。后来陈豫景归结为家里枕头太多。人都不在,放那么多枕头干什么,嘲笑他吗。可等他把梁以曦多余的枕头挨个收进柜子,他更睡不好了。好像它们突然间都有了脾气,声音变得更大,暴露了他心底的担忧,只好又拿出来,让它们声音小点,看着也好像梁以曦很快就会回来似的。

相比于这些乱七八糟、没什么规律的事故,最难弄的还是早上那点时间。

这间屋子有太多梁以曦的气息。有时候记忆里也会冒出来。记忆里的还要真。在一起这么些年,随便一个念头就可以让他好久都缓不了。甚至只是一场情事的开端,梁以曦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她靠近的想象,陈豫景都必须克制到极点,才能阻止自己往下想。

因为往下想是很容易的,稍不留神就陷进去了。房间空荡荡的,他又总觉得大夏天空调温度低,但也可能是他年纪大了——人在起床的几秒里就是会有点天马行空的情绪起伏。

只有梁以曦是他的温柔乡。

唯一一次没控制住,是想到某年冬天在湖州,早上她起不来,外面还下着雨,他要走,她不让,蜷在他怀里拿脚心磨他,自作聪明。陈豫景又气又笑,他盯着她熏红的脸,黑沉的眸子,仔细瞧着她,然后握住她的一只脚踝就分开了。梁以曦吓得小声惊叫,搂着他睁开眼,哪哪都暗,她却是无比明亮的,陈豫景笑着低头吻她。

时间不算太够,他是准备潦草一点的,也有点担心太急了梁以曦受不了会哭。于是就只开了个头,浅尝辄止的,他是惯能忍的,这点还显不到面上,注视着梁以曦,尝到那点甜腻湿滑,陈豫景只觉心口膨胀。谁知她主动迎了上来,不管不顾的,像只没有分寸的小兽,抵到最深才晓得受不了,望住他的眼底霎时水盈盈一片,眼泪水跟着淌下来。陈豫景

春鈤

只好把她往怀里托了托,然后去吻她的眼睛。

脊梁骨都要被她含化了,结果就是罕见地没走成——怎么走得了,他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要忘了。

他早就爱她爱到神智都不清了。他甚至幻想过如果再早一点遇到会怎么样。估计他的人生轨迹都会因为她而改变。就像常年阴暗潮湿、令人作呕的地方忽然得到阳光的眷顾,生机总是能有一点的。

因为不是在家里,那场情事全在被窝里。两个人贴得极紧,梁以曦从始至终都在他怀里,腰肢被他一只宽阔掌心牢牢箍着,动弹不得。陈豫景就记得她肌肤上快要融化的触感,热雪一样,还有她身体里极致的美妙,耳旁是间歇不断的水声、窸窣声、伴随着亲吻,按捺又激烈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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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早上想起来,稀里糊涂草草解决,整个白天陈豫景都在想她。他也不是什么圣人。半夜实在想得不行了,给梁以曦发信息,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问她想看吗。他是不要脸的,发过去的照片一张比一张离谱,后面结束了还给她看握着的手里明晃晃的痕迹。

第二天果不其然就被梁以曦拉黑了。至于后面为什么加回来,是他拜托夏夏去道歉——说“以后不会这样了”,就这七个字,其余什么都没有,梁以曦还是被他的不要脸程度吓到了,加回来的速度赶得上拉黑的时候。

不过从始至终,陈豫景自认还是比较镇定的。

可是,当李秘书过来告诉他,杀青的礼物已经送出去的时候,陈豫景才发现,他根本不是镇定,他是有盼头的。

他看着李秘书,发现盼头眨眼就没了——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就会笑一笑,他简直气笑了。

想来也不知道如何说,也怪自己没提醒,陈豫景摆摆手,只好当做没事发生。

拿出手机准备给梁以曦发个信息。

往上翻了翻,好几页都没回,陈豫景叹了口气,开始编辑。

等编辑好天都暗了,发过去半小时还是没人回。

陈豫景想了想,起身走到窗边给吴升打了个电话。

人被晾太久,就容易陷入某种好赖不分的遐想——梁以曦说没空处理两件事,等到她杀青,他竟然有种终于轮到自己的庆幸。

第104章 等量 命中注定一样。

主演杀青还是要好好庆祝的。

梁以曦不是剧组第一位杀青的。在她之前, 女二黎心葵已经拍完所有戏份赶回学校上课了。听说快到期末了,课程任务十分紧张,走的时候还在车上开着视频听课。这会群里知道梁以曦杀青, 黎心葵就说要回来一起庆祝。小姑娘当给自己放假, 蒙音一眼看穿, 叫她问问学校好不好请假, 黎心葵顿时不说话了, 跟被班主任抓着似的, 群里大家瞧着, “哈哈”发了一通, 比平常热闹。

只是没等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出一会晚上去哪小聚, 蒙音忽然@所有人, 说制片人吴升给所有剧组人员包了两天一夜的“裕和天地”度假酒店, 庆祝《贵妃与他》剧组杀青。

“还没全杀呢, 这是要提前庆祝?”

房车门打开, 苏瑶低头看着手机, 反手关门的时候忍不住嘟囔了句。

梁以曦正对着镜子擦脸上的水珠, 闻声抬头。

她刚卸好妆洗好脸, 湿漉漉的脸颊, 白皙清透,眉毛沾了水密丛丛的, 比起剧中刻意修饰的温婉雾眉、娇俏柳眉,此刻卸干净了, 露出原本的样子, 洁净又活泼。好像雪地里探出脑袋的狸花猫,身上毛尖簇簇,沾着雪珠, 机敏伶俐。

丝缕碎发贴着脸颊,梁以曦指尖拨开,她望着镜子里的苏瑶,神情有些莫名。

视线对上,苏瑶朝她晃了晃手机。

一旁,清点好戏服的夏夏从包里找出梁以曦手机递来。

还没点开,就看到屏幕上显示半个多小时前收到一条新消息。

是陈豫景发来的祝贺杀青。

梁以曦瞪着,没说话。

苏瑶以为她看到群里了,便又道:“说让今晚过去,包车来接。”

“真是做领导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照理还有三四天的收尾工作,听说蒋羡就是最后一天杀青。吴升作为制片人,虽然比蒙音还有决定权,但在这种事上,其实更应该考虑周到些。不过后来蒙音又在群里解释,说是吴升之后要出差,时间上不好协调,索性就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庆祝,也叮嘱大家最后的工作不要马虎。

“过去也不久,就是要耽误一点晚饭时间。你看是过去吃,还是在这里先吃了,反正我们可以自己开车过去。我和蒙导说下。”

苏瑶还站在门边,一副随时准备过去交代的样子。

梁以曦想了想说:“和大家一起吃吧。”

天色已经很暗了,入夜前最后一刻的夜幕深蓝如丝绒。

这阵雨水渐少,天际辽远平阔。影视基地遍地灯火通明,密密实实的光团挤成一块又一块,放眼望去,人仿佛是在另一头面对着这一切,整个时空被分成了上下两部分。

这一天过得好像很慢。

断断续续的镜头、人来人往的现场,场记噼里啪啦敲着场镜次,苏瑶一会出现在人前,一会又消失,没一会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她坐在监视器后,拿着对讲机和梁以曦说了好多话。

又好像过得很快。

现在结束了,脑子里所有的片段都是一眨眼的事,梁以曦感觉到一种不真实。

记忆里还存有年前为了这部戏被苏瑶领着和蒙音吃饭见面的场景。

那个时候,她还在忐忑会不会拿不下这么好的角色,忐忑不被导演认可,现在拍完了,又开始忐忑播出的效果、大家会不会喜欢。

近期剧组为了筹备杀青视频,网上关于这部戏的舆论也慢慢开始预热。

梁以曦有时候也会拿着夏夏的小号去看,评论多数还是很期待的,也有一些质疑,质疑梁以曦的演技,还有她和蒋羡的CP感——月初那会,梁以曦上部和林榛然合作的戏播了,反响不错,她在里面虽然是个人设不算丰满的女三,但因为和男主CP感挺强,这段时间社交媒体上的二创稍稍火了把。

工作室的微博评论下也一直有那部剧的CP粉喊着让她和男主合体直播。那段时间《贵妃与他》忙着杀青,苏瑶没顾得上,等后来再去看,苏瑶说评论被人“清理”过了。

说的时候,她看上去很不高兴,似乎连带着其他怒意。

梁以曦很快反应过来,目光朝夏夏看去。夏夏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这不是陈豫景第一次干涉她在戏后与男同事的合作——说起来,陈豫景还蛮“识大体”的,戏里怎么样都可以,谈情说爱、卿卿我我,他可以不看、看了也可以当没看见,可一旦到了戏外,牵扯上演员本人的感情,他就不是那么宽容了。

也许是他做事的风格,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处理得悄无声息。甚至好几次,苏瑶都没反应过来,那批磕生磕死的CP粉就凭空消失了,搞得苏瑶还有点担心他们是不是吃了什么才会如此火速下头,弄得梁以曦哭笑不得。

于是,那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莫名其妙被关进小黑屋的CP粉慢慢就把目光投到梁以曦正在拍的戏上。

讨论最多的,就是梁以曦和蒋羡瞧着没有CP感,希望她能和上部戏的男主二搭。

“有些事就是这样——先到先得。”

“现在去和粉丝说等剧播出来再下定论,根本没人理,还会说你是不是偏心。再离谱点,都会传你们是不是私下谈上了,才会这么偏袒。”

“我今天听蒋羡助理说,蒋羡被骂了,说他配不上你——你说这怎么说?配得上?呵呵。配不上?那不是没事找事。我只好笑笑。”

苏瑶边摇头边说。夏夏在一旁乐得不行。

后来,不知怎么,传二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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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忽然没有了。

苏瑶阴阳怪气,说陈行长只手遮天,又说当年的汇富也这么业务广泛吗。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分开一段时间了。

陈豫景照常联系她,大事、小事、琐事,每件事他都好像失去了决断力,非得样样摆到梁以曦面前仔仔细细好好问。梁以曦不理他,他也不会胡搅蛮缠,顶多再换一件新鲜的。

这段时间里,梁以曦连汇富大厦一楼电梯拐角换了什么新品种的绿植盆栽,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某种程度,像极了那赵高,正经事不想着解决,整日带着公主四处垂帘听政。

眼下,这通庆祝杀青的消息跟折子似的,掐着点递到梁以曦面前——就好像城门都失火了,他还寻思着公主晚饭吃什么好。

梁以曦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这些天这个男人就跟失忆了一样。

事情在他那仿佛从没发生过,隐瞒也好、欺骗也好,他装得太像回事,清白又无辜,梁以曦气都没地方气。

放下手机,想不通的搁一边,另一边,梁以曦会去想那个自己从没察觉过的孩子。

赶着杀青的时间里,脑子稍微闲下来,她就会反复回忆那时候的自己。

其实是有蛛丝马迹的。

只是她太年轻,不知道原来那就意味着肚子里有宝宝了。

她还想起那次事发前去马场看Ruby。Ruby有些反常,没有让她骑。

梁以曦以为Ruby是怪她来的次数太少。其实不是的,Ruby应该是察觉了。

逐渐堆叠起来的记忆碎片,让那些突然面对又分外陌生的记忆一点点变得熟悉——她是真切感受过的。

身体里的那个生命,是她和陈豫景的孩子。

——多数时候就是在想这些。

她话变得少,心情说不上低落,偶尔还会有种恍然的新奇感,只是慢慢地,无论想出去多远,她总会回到对陈豫景的郁闷和不解中。这样一看,分开的时间里,对这个人的想念似乎并没有多少,全用来生气了——毕竟想起来就气。

沙发上躺了片刻,听到苏瑶和夏夏再次回到车里,她俩小声商量一会到了地方大家聚餐的安排,迷迷糊糊听了几句,梁以曦就睡着了。

大概是工作彻底结束,脑子也完全放松下来,她居然梦到了当年陈豫景中途转机英国来找自己。

那个时候,她一个人躲在卫生间,经历着从未有过的恐惧。

生死、人命、谋杀与跟踪,二十岁前的人生被衬托得好像胡桃夹子里的一场圆舞曲。

直到陈豫景敲响她的门铃。

这个梦来来回回,做了好几遍。

开头都是急促的门铃声,结尾都是他宽阔温暖的怀抱,命中注定一样。

睁开眼,车子平稳行驶在林荫大道上。

窗外是无边际的黑夜,一侧如水的车灯明亮笔直,头顶的路灯星星点点。

茂盛的树荫也跟着忽明忽暗。一闪而过的光影里,枝叶的影子金灿灿,暗下去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了,于是目光本能地等待、本能地寻找亮光。

梁以曦撑着额头坐起来。

乌黑浓密的长发散落在身侧,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散去,车里的冷气包裹住她。

车窗上,映出她薄薄的身影,发丝垂落,看不清面目,只有遮住脸的手心里露出一小截下巴,显得有些孤单。

明明睡了一觉,可还是觉得疲惫,身体仿佛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跋涉了好久。

许久,等到梦里的温暖冷却,梁以曦深吸了口气。

她意识到,分开的这段时间,她其实已经很想很想他了。

只是意识到这点后,梁以曦感到了痛苦。

这种情绪和之前所有情绪都不一样——就好像之前在她迷路,现在她发现,其实无论怎么走,路都是不通的。陈豫景肯定清楚,清楚她对他的爱、清楚她离不开他,所以怎么都不告诉她原因,希望她按照他的意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她给了陈豫景这样做的底气。

可她完全没办法。

抬起头,车窗玻璃上映出梁以曦茫然又委屈的神情。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认识陈豫景到现在,八年时间,再模糊的感情都会变得清晰。梁以曦清楚自己有多喜欢,也无比清楚陈豫景的爱意,可为什么还要这样呢——仍旧是想不通的问题,答案却还在陈豫景身上,这让梁以曦的痛苦更深。

当爱情的面目变成一个具体的人,美好和不美好也通通变得具体。

一个人坐了一整个路途,没有人打扰,二十六岁的梁以曦在人生第一部主演的戏杀青的这个夏夜,明白了一件事:她有多爱陈豫景,陈豫景就会以等量的痛苦回馈给她。无论事出何因。

第105章 真实 他的语气压抑又干渴。

“裕和天地”度假酒店是周山影视的附属产业, 位置上也临靠,坐山面水,风景秀宜, 就是价格不菲。来这边度假休闲的, 主要是一些演员明星, 还有领域相关的投资人。

不过, 能一口气包下两天一夜, 算是比较少见的大手笔。

梁以曦一行到的时候, 吴升已经在宴厅开了好几箱香槟。

庆祝《贵妃与他》杀青的横幅下面还有一行庆祝梁以曦今日杀青的小字。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上去的。花篮也全摆好了, 满满当当的玫瑰, 橙粉朱红, 团成好几簇, 郁金香和舞花姜点缀在四周, 明艳又张扬。

印有她名字的桌签旁, 还摆了一束薰衣草玫瑰。

渐次深浓的紫色并不隆重, 远远瞧着, 珍珠白的边缘透出梦幻的粉紫, 光泽动人, 比起远近的花团锦簇, 这束格外优雅,让人眼前一亮。

像这样的点缀, 稍微留心便会发现整个宴厅错落了许多处。

即便这场杀青宴的主题是整部戏,在场的人也都会觉得, 今日杀青的梁以曦才是主角。

梁以曦落座后才注意到这个细节。

她也不傻, 只是不大明白吴升为何会如此别出心裁——既不喧宾夺主,也不顾此失彼,总之有种恰到好处的相宜。

过往的交道里, 根本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梁以曦撑着下巴,四处瞧了好一会。

下车的时候换了身海蓝长裙,不算正式,高低层叠的裙摆,有种度假的悠闲,衬得她肌肤白皙凝润,淡妆的眉眼分外妩媚。

“看什么呢?”苏瑶拿起桌上的香槟。

梁以曦指了指面前的玫瑰,笑着问:“好不好看?”

苏瑶也笑:“一进来就看到了。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话没说完,吴升本人乐呵呵地朝她们几个走来。

他倒没有像之前那样无厘头殷勤,略微寒暄几句,对梁以曦说今天辛苦了。

一旁,早到片刻的蒙音递来一杯香槟,梁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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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笑着接过。

吴升便问起《贵妃与他》后续的进度,还有现在已经预热的杀青视频什么时候出。蒙音说最早也要月底了,吴升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头喝了口香槟,忽然又问蒙音那年底能不能上这部戏。他问得实在突兀,蒙音不知道怎么回,同身旁的苏瑶交换了个眼神。只是打量着吴升的表情,他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这个时间点能不能被精准执行,估计就是随口一提。

说话的功夫,主演们陆续围来,吴升便同他们一起举杯庆祝了杀青。

看得出,他这趟实在潦草,神情偶尔仓促,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如果不是碍于他制片人的身份,在场的人估计都要互相对视一下,露出点疑惑。

蒙音见怪不怪,苏瑶也有点习以为常——她本就熟悉这个圈子。一起举杯后,人群嘈杂,她凑到梁以曦耳旁说吴升这趟应该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她也不是很关心这些大佬背后的顺势安排,说完朝梁以曦耸了耸肩,拿起酒杯又倒了些香槟。

时间不算晚,但也过了正经饭点。

自助的西餐,梁以曦吃了半饱,扭头见苏瑶和夏夏将一瓶香槟喝了大半。她看着面前的酒杯,亮晶晶的气泡丛绕着杯壁窸窸窣窣,后知后觉,她想起这个香槟品牌是她最喜欢的,难怪刚才入口一瞬间脑子里“咯噔”了一下——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确认了这点,好像疲惫的兔子意外发现了一片胡萝卜地,躺倒就能吃饱。

梁以曦有种被眷顾的惊喜。

等苏瑶发现,她已经喝得有些晕乎了。

抱着蓝色玫瑰趴桌上,眼神不知看向哪里,好像在看花,又好像只是在走神。花和她裙子颜色相似,她懒洋洋地,一边喝酒一边发呆,也如一枝风情万种的玫瑰,慵懒娇媚。

找来服务员安排梁以曦回房间休息的时候,苏瑶得知她们的住处并不在一起。梁以曦被安排在临湖视

CR

野最佳的独栋别墅。大概是主演特有的优待,苏瑶没多想,就让夏夏陪同这边的服务员一起送梁以曦过去。

观光游览的小车负责来回接送。

离开宴厅,四处照明的灯光变得稀疏。视野范围内再也看不到一处和酒店一样笔直高耸的建筑,曲折幽静的庭院布局渐渐显露出来。

这边的风里充盈着水汽,仲夏的热度蒸腾了周遭茂盛绿意。

暖风拂面,萤光微弱,暗绿色的草坪看上去也像一片静谧湖水。

上车的时候,梁以曦觉得自己还是很清醒的,并不是苏瑶以为的那样,醉得不行了。只是车上坐了一阵,被迎面的风熏了片刻,不知怎么,视线就变得有些模糊。

绕过一丛爬藤廊架,梁以曦闻到茉莉的香气。

馥郁至极,嗅到的一秒钟就恨不得占据整个鼻腔。

气势强大、几乎称得上磅礴,明明花朵是那样玲珑可爱,还自带一点小白花的清纯稚嫩。

这是她的住处。

下车后,梁以曦对着进门回廊前的几大丛茉莉发呆。

庭院里的小凉亭内已经摆好了同款的薰衣草玫瑰和庆祝香槟,夏夏进去看了圈,走出来对梁以曦说:“小曦姐,这里的布置好用心啊不知道蒙导和羡哥那里是什么样的。”

梁以曦忍不住笑,其实她也有点好奇,她在茉莉前蹲下,只不过下秒就打了个喷嚏。

夏夏乐了,也蹲了下来,没一会,她也打了个喷嚏。

两个人就都笑起来。

苏瑶打来电话问情况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凉亭又喝了小半瓶。

梁以曦在躺椅上快要睡着,夏夏就拿着她的手机给苏瑶视频。

“小苏姐,你看这里,还有喷泉呢。我们到的时候一直在喷,就这会停了。这里还有一个花房,里面全是绣球,我带你看对了,门口还有好多茉莉,你根本不敢想有多香,我打了好几个喷嚏,小曦姐也”

不知怎么,苏瑶觉得单听这个布置,让她想到了某年的富熹堂。

只是没等她细想,或者就着夏夏的视频去细看,夏夏突然不吭声了,视频的角度也顿在了地上的草坪。

“陈先生。”

夏夏语气平静,像极了打工人周末出去玩好死不死偶遇领导。

下一刻,视频就被陈豫景接过去。

苏瑶冷下脸打招呼,目前发生的一切都有了理由,她的语气不是很好:“原来是陈行长。”

陈豫景微微笑,对着镜头温文尔雅,语气也分外彬彬有礼:“这段时间麻烦苏小姐了。”

苏瑶冷笑:“我和小曦我们从小——”

说到一半,她就觉得跟这样虚伪又阴险的人打交道实在没意思,直接挂了视频。

夏夏不作声,在陈豫景握着手机转身走向凉亭的时候,她也朝门口走去。

半途,陈豫景叫住她,说:“出去打声招呼,不要让车往这里开。”

夏夏心里啧啧,嘴上应道:“好的陈先生。”

这边实在安静。

草木掩映,话语声都变得有如虫鸣。

梁以曦早就睡着了。

梦里是香槟的气息,还有浓烈的茉莉味道。

她睡得太深,躺椅上懒洋洋的,垂落在椅侧的手心被人轻轻握住也没醒。

驱蚊的灯光就在她脚边,难怪能睡得这样心无旁骛,陈豫景低头看了看,有些好笑。

他在她身边坐下,拿过她的酒杯,喝完了剩下的香槟。

他坐着,抬手握杯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好像他是这座庭院的主人。

比起一路过来的指示照明,这边的亮光就更少了。

远近幽幽暗暗,生态又极佳,凝神的时候,能看到萤火虫的扑簌流光。

梁以曦睡了小半晌,迷迷糊糊睁眼,眼前就飘过小簇橘光,光晕闪烁消失,视线中心便是陈豫景线条清晰的下颌和喉结。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毕竟之前一路过来做了好多这样的梦,梦里也全是他。

感受到带着凉意的指尖触碰自己,陈豫景微怔,他正在想过去那些事,还有眼前错综复杂的筹谋,垂眼就见梁以曦双眼迷蒙望着他瞧。

唇角忍不住弯起,陈豫景握住她探来的指尖,低头亲了亲,觉得她喝醉的模样可爱至极,主要不骂他了,眼神里也没有之前对他的冷淡。

他俯身啄吻梁以曦温软的面颊,酒杯随手搁一边,一双眼全在她脸上,看也不看,收回来的手下秒就去摸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捧起她微抬的后颈。

梁以曦只觉得真实。温度真实、触感真实,气息也真实。

她伸出手臂抱住他宽阔坚实的背,环住他的脖颈,很是依恋。看上去是没清醒,但注视他的眼神一眨不眨,多年没见似的。

陈豫景忍不住笑,心口酥麻,贴着她的嘴唇轻吻,片刻移到梁以曦耳边,气息已经变得滚烫,开口却一如寻常:“是不是想我?”

话音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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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豫景感受到靠在他肩上的梁以曦点了点头。

她应得这样快,自然而然,倒让陈豫景反应不及、一时愣住。下秒,他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如果说之前他还能气定神闲地坐着、等着,这一刻,心里有什么被一下子掀翻了,他坐不住一点,积了大半月的情绪这时候全涌了出来,他的不安、忍耐、犹豫,其它的所有欲望,此刻、全部、通通都找到了出口。

他是觉得她没苦硬吃,脸上升腾起一股强抑的怒意和冷意,紧盯梁以曦的眸色深暗,仿若猎捕的兽,空气都变得紧绷暗涌。

伸手就去撩她的裙摆,一边又握着她的手去解自己,动作粗鲁下流,整个压下来吻住她嘴唇的力道也重。他是饿狠了,不管不顾,所幸这个地方就算是犄角旮旯的缝隙他都让人仔细检查过。

——这一切当然是他的预谋,但不预谋怎么行。陈豫景瞪着晕乎乎凑上来讨吻的梁以曦,怒极反笑,没管那一点根本不够的湿润,陈豫景深喘口气,反手脱了外套扔地上,下秒直接把人托抱到了身上。

他一边觉得自己这番预谋得到了意外之喜,一边却越来越生气——他也有好多个“明明”,明明、明明,他都想问问梁以曦,何苦。

拉链又硬又冷,梁以曦反应不过来,伏在他肩上惊声喘息,挣扎着挺腰,被陈豫景毫不留情按下。这一下险些令陈豫景失去理智,抵着不动适应了几秒,却越来越感觉胸腔也如火如荼烧起来,火星子直冒、愈发不可控制,于是他一声不吭,抱着她起身就朝屋内走。

海水荡漾的裙摆摇摇曳曳,陈豫景后背的衬衣早就被汗水浸得湿透,只是他的呼吸比起梁以曦,更稳重些。梁以曦呼吸都有些破碎,氧气一会大量涌入肺部,一会少得可怜,她不得不使劲仰面才能呼吸到更多。

没几步,嗓音呜咽,腰肢紧得不像话,梁以曦搂着陈豫景的手臂都开始微微发抖。

感觉到一阵控制不住的淅沥的时候,梁以曦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最后埋进陈豫景颈窝啜泣出声。

陈豫景将她抵在进门前的门柱上,头顶光线柔和,映出梁以曦小猫一样乱糟糟湿漉漉的脸庞,蓬松浓密的发丝粘在脸上,口红一半在陈豫景的衬衣领口和肩线处,一半在她湿红得一塌糊涂的唇角。

陈豫景不作声瞧着,目光沉沉,拇指指腹粗糙,抹了两下梁以曦脸上稀里糊涂的眼

春鈤

泪,然后低头用力去吻她晶莹的嘴唇。

“叫你喝那么多。”

他的语气压抑又干渴。

第105章 刺骨 我怎么敢不听你的话。

梁以曦想起来, 富熹堂有一年也是种了这么多茉莉。

说种并不太准确,是移栽过来的。也是一个大夏天,她和苏瑶看完画展回来, 发现家门口停了两辆卡车, 香气扑鼻, 很远的距离就能闻到。苏瑶说是茉莉。

那时候, 两人出国留学的事各自筹备得差不多。不像梁以曦, 基本听从梁瀚桢事无巨细的安排, 苏瑶有自己的考虑和专业上的打算, 她最终决定去伯明翰。虽然离伦敦不远, 但两人心底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

撑着遮阳伞, 她和苏瑶远远站着瞧。好一会, 谁都没说话。

其实那个时候都有话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样突然出现的景象给打岔了。

通往富熹堂的斜坡上空无一人, 只有不远处庞然大物一样、装着不知道多少茉莉的卡车。

没一会, 铁门打开, 跑出几个人, 他们利落拉下货箱挡板, 果然是一盆盆茉莉。花朵洁白, 枝叶嫩绿鲜亮,明明是那样玲珑可爱, 香气却浓郁得近乎跋扈,烈日炎炎, 晴雪熏风, 阳光都变得沁人心脾。

“你和余小年不是一个学校。”忽然,苏瑶低声道。

两人同撑一把伞,伞下的少女目视前方, 梁以曦转头瞧她。

虽然这话没头没尾,但从小一起长大,她总是知道的,想了想,梁以曦便道:“那我们一起去找你玩。”

苏瑶笑了下,有点幼稚,但还是忍不住问她:“谁是你最好的朋友?”

少女时代对朋友的界定是需要一些保证的。即便一起长大,但分开好像就是不被允许的。等真的长大了,保证不作数也可以、分开也可以。

梁以曦笑得更厉害:“你在就是你咯!”

她是狡猾的,和她那银行行长的父亲一样,表面温良无害,实则挠人心肝。苏瑶佯怒,瞪了眼梁以曦,伸手就要抓她,让她好好说。梁以曦转身就跑。伞也不要了,往坡下边冲边大声笑。

等被梁瀚桢叫回来,她们已经在小坡上来来回回跑得满头大汗。

回到富熹堂,看着外面忙进忙出,苏瑶问她:“哪里来这么多茉莉?”

梁以曦摇头:“不知道。”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往年无论大节小节,各处往富熹堂送的礼数都数不过来。后来梁以曦听江秘书说,这是地方上的一个企业家送的,茉莉中的名种,极少见。梁以曦却想,两卡车那么多,也不算少见嘛。她那时年纪小,许多事看个表面,天真又稚嫩。

茉莉移栽到半途天空下起雨。

阵头急雨,云层后还能看到几缕稀薄阳光,雨水闪烁着极淡的光晕。雪团一样的茉莉,淋了水,晶莹剔透、摇摇摆摆,可爱又懵懂。

场面却有些忙乱。

车上的没卸完,搬了半道的又是一地乱七八糟。

梁以曦坐不住,想起花房有几把特别大的遮阳伞,就和苏瑶一起跑过去搬。伞刚搬出来,就听外面几声车鸣,看样子又有客人到了。

只是两辆卡车挡着,还有这一地的茉莉,许久都没见客人进来。

梁以曦和苏瑶一人一把伞,兴师动众的,并没有照拂到多少,就是觉得好玩。户外专用的遮阳伞,又宽又大,蹲在里面像顶个帐篷。她们这样,也没大人来说什么,大人都去避雨了,见着她俩,也只觉得好玩。

没一会,江宏斌从廊下撑了把伞一路跑来。

他绕过满地的茉莉,站在蘑菇一样的梁以曦和苏瑶身后,忍笑道了声:“有些乱陈先生稍等。梁行长还在开会。”

“好。”

不知何时靠近的脚步声清晰沉稳,闻言驻足在一旁。

头顶雨声滴滴答答,眼前雨线黏连,脚边的茉莉皎洁如雪,梁以曦一个恍神,抱着伞柄险些往前栽倒。

那会,因为梁瀚桢多数时候不着痕迹的刻意安排,她已经很久没见他了。如果不是这次意外被挡了道,他可能一下车就被迎去了梁瀚桢办公室。

梁以曦感觉腿有点麻。

好玩的劲也就片刻,苏瑶扭头去看梁以曦,打量着有些不解,歪头好奇道:“你脸怎么红了?”

她就是随口一说,不管人死活的,说完也没等梁以曦告知原因,便吧啦吧啦聊起这次去伯明翰家里给安排的公寓,又问梁以曦住伦敦哪片区,之前听余小年说就在学校附近,又问是不是。

她的话声比雨点密集,却赶不上自己快要崩溃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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